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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黄绿(1 / 2)

一场春日雷雨突如其来的出现,宣示了自己的权威之余,也将两军原本该进行的一场大规模混战演变成了一场烂仗。

当夜不提,往后连续三日,春雨居然淅沥不停,以至于平野泥泞。

一时间,两军上下皆苦不堪言,却又各怀忌惮之意,无一方敢轻易撤退。

其中,宋军迅速夺取了获鹿县城,继而沿着县城大举立寨,民夫士卒冒着雨水从后方山野中砍伐木料、拆除旧营、转运物资,建立新寨,辛苦备至……而金军不遑多让,为了防止失去对那块高地的战术控制权,他们也开始大举移营向前,原本均匀立在石邑周遭的营寨被拆除,从后方索来的大量的签军同样冒雨劳作,将营寨从石邑开始一路向获鹿县城方向铺设不停。

而因为双方庞大的兵力这一客观事实,再加上必要的辅兵、民夫,使得太平河两岸的两军营寨都呈现出了一种骇人的广阔地步。

宋军营寨,不说那些分散驻扎的犄角、后卫部队,只是最新的核心大营,也达到了几乎十数倍于原本获鹿县城的地步。而金军营寨,因为要方便骑兵出击支援,外加抵进太平河的这一动作,则呈现出了一种连绵二三十里的奇葩人字形状……脑袋距离太平河区区数里,两只脚一只踩在石邑,另一支则伸到了滹沱河前数里的位置,遥遥对着河对岸的真定城后勤大本营。

但是,辛苦的绝不止是基层民夫,这些天,军士也要冒雨巡视河道以作防备,军官也要手忙脚乱,确保战斗准备,而统制官以上的高层就更是要为随时可能爆发的全面会战而进行军事筹划,甚至包括一些军事以外的讨论。

正如吴玠说的那样,双方都已经没有回旋余地了,眼下几十万大军就是靠着一条地图上都不用画的太平河和这个雨水以作最后的回避,而雨水随时可能停歇……全面紧逼之下,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也没有人可以逃避责任与压力。

不仅如此,随着雨水淅沥不停,然后两军大举立寨,一步步相互逼近的同时,其他一些事情也得到了确认。

首先是那日战损。

这个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一场烂仗,交战时间也不长,双方都无法有效杀伤,千把减员分散在诸部之中,甚至都比不上这几日雨水导致减员来的多……因为需要冒雨立寨,不少人都得了风寒,也有不少滑伤、摔伤的减员。

其次,呼延通的处置问题。

这一次,毫无疑问是呼延通违背了在河畔立寨的粗略命令,擅自渡河出击……那么照理说,大战之前最重军纪,本该严肃处置……但事实上,不仅是韩世忠维护了自己的部属,吴玠、李彦仙,乃至于王彦,几名帅臣几乎一致认为应该给与呼延通戴罪立功的机会。

理由很丰富,而负责大营日常庶务的吴玠给出的理由是,赵官家昔日有谕,御营上下,但凡敢战者,虽败亦可赦,何况昨日呼延通到底是没有给本部造成巨大损失。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而心事重重的赵官家也的确没有为这个事情跟几位帅臣一起找不痛快的意思……故此,最终结果是呼延通降等四级,罚俸一年,依然代行统制职责。

考虑到统制官最重要的两个特权,一个是独立领兵,一个是密札上奏,二者皆没有剥夺,那实际上呼延通的处置基本上相当于高高抬起轻轻落下了。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因为就在这场春雨连绵到第三日,也就是建炎十年二月初一这天的早些时候,曲端、刘錡带领着剩余部分的御营骑军与张宪、张子盖两部抵达获鹿县城。

对此,宋军上下皆是且惊且喜。

喜的是,曲端到底是带来了一万六七千众援军,而且无论是其中的一万御营骑兵,还是那两只背嵬军,都算是宋军这边最春雨不比秋雨,不可能持续太久的。便是水势不落,这等几十步宽的雨后泛水,木筏、长木,须臾可成浮桥,也还是没用……所以,终究如吴晋卿所言,能挡住十几万大军的,只有十几万大军,既不是黄河,也不是绵蔓水,更不可能是这区区一条太平河。”

“如此说来,官家决心已定?”吕颐浩微微再笑。

“不错。”赵玖平静以对。“要朕从根本心意来讲,这一战未免太仓促了……但是,局势走到眼下,哪里是人力能控制的?便是朕为官家,内心犹疑,又怎么可能逆大势而为?”

“说的不错。”吕颐浩若有所思。“自官家炸开太原城后,这一战就免不了了。”

赵玖缓缓摇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吕颐浩也拄着拐杖稍作沉默。

但片刻后,他便望着春雨迷蒙的前方,略作醒悟:“官家之前说‘首先看水势’,那其次是看什么?金军军营是望不到的,莫非是看这一片茫茫绿色吗?”

“不错。”赵玖望着前方坦诚以对。“朕依然是从第一日便注意到了,雨水之后,难掩春绿,而这几日雨水淋漓不停,绿色居然肉眼可见便的浓厚起来……”

“从获鹿城向南望去,只能看到些许太行山边角,如此春绿,多半还是荒田中无人打理的野苗杂草。”吕颐浩若有所思。“整个获鹿往南、往东,皆是上好良田。”

“是啊,上好良田。”赵玖冷静接口道。“而已经到二月了,本该春耕发苗,当此春雨,农夫也该披蓑笠而清内涝,但此时本地农夫却实际上多半被圈在对面军营中当签军了……剩下老弱妇孺,也都逃入太行山去了。”

“区区太平河,一条黄带而已,当此满目浓绿,确系是大势不可当。”吕颐浩一时感慨。“怪不得官家决心这般坚定,便是曲都统如此狼狈抵达,也不曾阻拦官家半分心意。”

“话虽如此,还是要讲军事的。”赵玖摇头解释。“从韩、李、吴、王全都力保呼延通朕就知道,他们是是要以此提醒朕,我军士气尚在,战事切不可延缓,今日曲端与他们争执,就更是明显……若非是他们态度坚决,朕区区一个不知兵的官家,如何敢这般坚定?”

吕颐浩点点头,然后忽然笑出了声。

赵玖不解回头,却正迎上对方略显怪异的目光。

“臣失态。”吕颐浩收回目光,略显感慨。“只是想到了当日真宗时情形……檀渊之盟前,堂堂中国天子,居然不敢渡河,以至于要寇准那个相公哄着骗着带过河去,即便如此,事后想起此事,居然还记恨着寇准……往前自春秋以降,哪里有这样的皇帝呢?偏偏……”

“偏偏大宋却一堆这样的皇帝。”赵玖接过此话,也不禁失笑。“而又偏偏,今日你我君臣居然来到真定府下一小城,距金军十余万不过十余里?”

“不错。”吕颐浩肃然相对。“臣正是此意。”

赵玖微微含笑颔首,继而稍作停歇,君臣二人一时无言,而雨水也似乎随着二人的稍歇一起缓和了下来。

片刻之后,又看了一阵雨水的赵官家刚要再行言语,却不料吕颐浩抢先一步,直接语出惊人:

“官家,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臣有两句话要交代官家,还请官家念在臣是在位宰执的份上,认真听取,而若是有人将来对什么事情有什么质疑,官家也尽可推到臣身上。”

赵玖一声不吭,只是盯着对方来看。

而吕颐浩则拄着拐杖,望向了雨线越来越弱的前方:“官家,那日在太原城外,官家那番言语,臣这些天无一日不在思虑,而以臣的经验与能力,想来想去,除了那晚劝官家一如既往不要失信外,却只又多了一个法子而已……那便是君当为先!”

“为先?”

“为先。”吕颐浩肯定答道。“官家在江南曾讲,凡事必有初,而臣一生之法门,却是为先二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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