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他一声呼喝。
楼上一扇扇房门被争相推开,昨夜留宿此地的外门弟子涌出来,一边整理衣冠,一边追随赵济恒脚步下楼。
一时间,楼梯吱呀,楼板震动。
狗腿们的夸口奉承声,美人们的殷切挽留声,送别恩客的小曲琵琶声,整座春风楼瞬间惊醒,赶在黎明前吵成一锅粥。
赵济恒前呼后拥,喧闹中举步,跨过门槛。
前脚刚落地,一道烟尘迎面奔袭而来,高呼“等等”
那人身穿华微宗执事服,神色焦灼。赵济恒眉头一皱,直觉不妙。
市井楼宇鳞次栉比,御剑不方便寻人,下山来传话的执事只能提气急奔,找遍了城中所有勾栏酒肆,才寻到此地,气还没喘匀,先将赵济恒拉出人群,低声道:
“赵,赵少爷,你不能去啊,事情有变,赵大执事交代,让你找个清净地方,暂且避一避”
一场夜雨,洗得今早春山更绿。
晨风微凉,白雾涌流如海潮,山道湿滑而崎岖。
孟河泽足不点地,背着宋潜机跳过每块青苔,如一只轻灵飞鸟,直向山谷深处掠去。
他们已经离开断山崖,抄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
宋潜机“我伤在手臂,不是瘸了。”
孟河泽不好意思地笑笑“宋师兄,你教我的轻身术,我还不熟悉,想顺便做一下负重练习。”
沙袋工具人宋潜机无语。
飞速起落间,曦光穿过滴水的松枝迎面照来,晃得他微微眯眼。
“等等。”宋潜机突然拍了拍孟河泽肩膀。
孟河泽心思全在轻身术,没留意周围动静,脚下想停,仍因惯性向前冲出十余丈,顺着山道拐了弯,才堪堪稳住身形。
“怎么了宋师兄”
晚了。宋潜机心中叹气。
赵济恒闷头登山,广袖甩得哗啦作响。
赵虞平让他找个清静地方,他当然不能留在市井,毕竟他是花街名人,走到哪里都会被热情招待。
他只能上山,并且只能走僻静小路。
风吹林海,鸟鸣啁啾,伴着他身后七八个外门弟子兼心腹狗腿,变着花样帮他骂人的声音:
“那宋潜机、孟河泽分明是自知比不过赵师兄,不敢来丢人,躲起来了。”
“凭什么他们躲着,考核就要推迟这还有什么可比,内门名额就该是赵师兄的”
“闭嘴”赵济恒知道为什么叔父让他暂避,但他不能说,只脸色青白,咬牙切齿
“那两个狗玩意,要是让我遇见”
话未说完,山道转弯,赵济恒下意识抬头。
双方照面,俱是一怔。
大道开阔,他们不走。
深山小径,狭路相逢。
“啊”赵济恒跳起来,指着孟河泽鼻子“好哇你,你们果然没死”
孟河泽冷声道“托福,我命大。”
赵济恒心想,你俩不是一起跳崖了吗,跑这干什么
孟河泽心想,你不是内定了吗,不去广场大展身手,跑这干什么
赵济恒试探道“宋潜机,你不去参加考核”
宋潜机“不去了,我受伤了,劳烦帮我们告个假。”
他神色淡定,语气理所当然,仿佛拜托同窗帮忙打饭。
赵济恒下意识点头说好,突然反应过来“你胡说你什么时候受的伤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他身后外门弟子不甘示弱,七嘴八舌叫嚷起来
“因为你们俩考核推迟,耽误了赵师兄的登仙路,你担待得起吗”
孟河泽厉喝道“你们想干什么”
他自从学了宋潜机教的术法,又得了灵玉佛珠高等法器,底气十足。
冲冠一怒气势非凡,真把一群人震得向后退去。
但宋潜机对小孩互扯头花没兴趣,只对下山种地有兴趣。
他拍了拍孟河泽肩膀,示意少年冷静,温和道
“赵师弟你看,我现在路都走不了,还要靠孟师弟背。可见我与内门无缘,这次就算了吧。”
赵济恒用见鬼的眼神盯着他。
宋潜机是谁华微宗外门头号奋斗逼,名声响亮
赵济恒更清楚,宋潜机为了这次能出头,不择手段到何种程度。
此时他越说不去,越像要准备一场阴谋诡计。
“你觉得我很蠢吗”赵济恒冷笑“身受重伤是吧动不了是吧我今天就是抬轿子,也给你抬上去”
他猛然挥手,“来人”
七八个外门弟子一拥而上。
“人,我已经带来了”
人声鼎沸的广场,因为赵济恒一声大喊陷入短暂寂静。
外门弟子一齐转头张望。
赵济恒沐浴着朝阳晨风与各色目光,顿觉自己干了件扭转乾坤的大事
“请看”
四位外门弟子,齐抬一顶朱红躺椅。
他们昂首挺胸,脚步稳健,自信走来。
孟河泽神色戒备,紧紧跟随在侧,做保护姿态。
软垫躺椅上,赫然瘫靠了一个人。
宋潜机一路穿过人海,排场招摇,仿佛游街示众。
广场鸦雀无声,众人齐齐张嘴,上千道震惊眼神,几乎将他射成筛子。
宋潜机面无表情,心如死灰。
重生还要吃这种苦,这个世界讲不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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