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楼中灯火明亮。
书圣坐在案前, 双眸半阖,静静听人禀告。
“事情的经过便是如此,请您明鉴。那宋潜机虽然与许多女修关系匪浅, 在赏花楼里如鱼得水,谈笑风生, 但却是一位真君子,惜花而不好色。
“我们黔驴技穷, 实在拿他没办法了。”花掌柜苦不堪言,“下一步该如何, 只能请您示下。”
书圣听罢睁开眼。他心花怒放, 却故意沉声道“你们认输了”
气氛凝重, 众人咬牙“我等心服口服”
书圣开怀大笑,边笑边拍桌, 令古砚中积墨微微颤动
“好, 好, 诸位此行辛苦”
掌柜伙计们连称不敢当, 但见书圣欢欣, 也一并笑起来。
“可是, 还有一件怪事。”花掌柜犹豫道。
书圣豪迈挥手“但说无妨”
“我对宋潜机提议, 可以教他隐容术,他不假思索地拒绝了。这让我觉得, 他好像对练习功法、提升修为并不是很感兴趣”
花掌柜越说, 声音越低。
卫平结识黑店众人后,今天跟自己学隐容术, 明天跟张铁匠学炼器,后天找药铺掌柜学炼丹,总之四处坑蒙拐骗, 骗尽他们看家本事。
但卫平自诩浪子,绝不肯学符道,也不想背负“某位强者传人”的身份。
而宋潜机更奇怪,自称是个种地的。
哪有不想学功法,只想种地的修士
花掌柜不忍心亲口说出某种可能性你看上的徒弟,都不想跟你。
这对年迈的书圣而言,未免太过残忍。
生存与繁衍,是人类最不可割舍的两个,与生俱来刻在血肉里。
修士没有血缘子嗣是常事,若没有继承衣钵的弟子,才是真正绝后。
书圣虽不能飞升,但他这一生波澜壮阔,辉煌壮丽,不该抱憾而去。
世上还有几个卫平和宋潜机,书圣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用来寻觅、教养徒弟
花掌柜感到一阵心酸。
书圣面色微僵,随即语气坚定道
“宋潜机只是对隐容术不感兴趣哪像卫平那小子,什么都想要。”
他不知在解释,还是在说服自己“宋潜机本来就会写符,还敢要老夫的山头,还主动报名参加书画试。安心,他就是冲着老夫来的,且看三天后书画比试,他必将一展笔力,争胜夺魁”
明月出云,照耀千峰。
乾坤殿沐浴着银色月光,琉璃瓦和斗拱飞檐闪闪发亮。
五色鲤游向云雾深处。
主峰广场前,人海依旧。
其他擂台已经决出胜负。于是所有人围拢在“天字贰号”台四周,等待这场最后的胜者。
孟河泽这局遇到的对手,较他境界稍高,且经验老到,不像上局对手易被激怒。
对方剑法周密圆融,组成一堵不透风的铁墙,孟河泽却是手持利刃的破壁之人,屡屡找出破绽进攻。
他越战越血勇,铜墙铁壁也要打穿。
台下不断爆发叫好声。
孟河泽清醒冷静,没有被即将到手的胜利冲昏头脑。
对面剑路萌生退意,他迎头痛击。
恰在此时,一声嬉笑传音送入孟河泽耳中
“你在台上打得好威风,你宋师兄要没救啦”
孟河泽一惊。
他本来不该听见。每个擂台四周都设有屏蔽阵,由场边执事监管阵法。但执事此时无动于衷。
按比赛规则,台下观战者禁止向台上传音,是为防止有人暗中指点、或干扰参赛者。
这声音很耳熟,像在宋院门口听过。
稍一错神,对面剑路陡变
孟河泽反应不及,凭直觉挡开剑锋,胸腹却狠狠挨了一记重拳。
当即闷哼一声,唇边溢出血线。
剑是虚晃一招,拳才是杀拳,对方五指舒张,亮了亮银光闪烁的手套。
这拳套是一件中阶法器。
对手抽身前低声道“拿人钱财,,得罪了。”
“孟师兄小心”
战局形势逆转,出人意料。
台下外门弟子担忧惊呼
“怎么回事孟师兄好像心不在焉”
孟河泽眼神微冷,握紧长剑,凌厉劈斩。
瞬息之间,剑影交错,他们已经过了二十招。
耳畔又是一道传音“你这么能打的筑基修士,我们找了十二个,都去瑶光湖打宋潜机了哈哈”
谁要害宋师兄
谁敢害宋师兄
孟河泽战斗中匆促转头,台下人海涌动,隐约有几道绿影出没。
他忽然蜷缩,狠狠弯下腰,像只虾米狼狈不堪。
对手收拳,神色得意。
孟河泽眼角微微抽搐。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心中烧起怒火。
他们串通好的,场边执事,场下传音,场上对手。
从他站上这座擂台开始,他便是笼中困兽。
带恶意笑声的传音,与台下阵阵惊呼交替响起。
孟河泽腹腔剧痛,喉头腥甜,忍不住咳出一口血。
曾经连打三百场车轮战,他积累了丰富的战斗经验,但更多是受伤经验。
应该是肋骨断了两根,他想,脏器没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