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年,李暄这还是第一次离开京城出远门,荆蓝自然也没机会坐船了。
“哦。”秦绾犹豫了一下,没有细问。
李暄手下的人,多少是皇帝的,多少是只忠心于他的,还得细细分辨清楚才行。
“南楚在对岸迎接的官员肯定在焦头烂额。”朔夜忽然说了一句。
“显然。”秦绾同意。
原本以为要迎接的是一个闲散郡王和南楚自己的郡主,如今突然多了一个实权亲王,这规格待遇能一样吗?什么?你说宁王是私人来散心的……这话南楚皇帝信吗?大臣信吗?
何况,就算宁王真的是来散心闲游的,南楚也不能不招待了,万一宁王在南楚地界出个什么意外怎么办?这仗打不打是另外一回事,可无论如何理亏的都不能是自己这边!
“渡江要多久?”秦绾问道。
“大半天吧。”朔夜道。
“去甲板上瞧瞧风景。”秦绾举步往外走去。
“小姐这是准备去迎接王爷了吗?”执剑笑眯眯地说道,然后下一刻,他的脸色就变了,一声怪叫,抱着右腿直跳。
秦绾直接从他脚背上踩过去,还故意用了几分暗劲。
“叫你嘴贱。”荆蓝白了他一眼,和蝶衣一左一右追上去。
“怨我?”执剑睁大了眼睛,显得有些无辜。
秦绾的这艘船人比较少,除了水手和她贴身的人,就是皇帝亲自安排的那一队禁军。
大小姐要上船头看风景,不相干的男子也都回避了。
秦绾站在船头,看着楚江之上一望无际的烟波浩渺,今日有些风,与平静的洞仙湖相比,更有别样的风景,至少江河奔流的气魄就不是湖泊能比的。
五百禁军,一共五艘大船,连上自己这艘,六艘船组成了一个船队,前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将她和端王的主船保护在中间。
“小姐看那边。”荆蓝抬手一指。
只见不远处的江面上,横着一艘中型楼船,明显是官船的模样,却下了锚,横堵住了船队的去路。
于是,还真是拦江截人啊!
秦绾不禁笑了,她发现自己居然有点儿想见李暄,明明只分开两天,却比之前那种大半个月都见不了一面的时候都想。
船队缓缓地放慢了速度,然后变换阵型,将那艘官船一并纳入保护范围。
“麻烦通报一声,侄孙李钧,求见皇叔祖。”李钧犹豫半晌,还是决定过来拜见。头发又不是马上能长出来,他也不能一直不见李暄,早晚还是要被看笑话,还不如干脆点自己去拜见,早死早超生!
“王爷有命,请殿下过船一叙。”隔了一会儿,船上有侍卫出来答道。
两船缓缓并行靠近,侍卫就要铺上木板,却被李钧摇手阻止:“不必。”
他武功不错,这点距离自然是一跃而过,连船只都没怎么摇晃。
然而,要是平时的李钧,自然潇洒帅气,可他今日偏偏穿了文士装束,行的又是武人手段,甚至没有儒将的那种风采,看起来就格外怪异,虽然本人完全没有意识到不妥。
“殿下请。”侍卫忍着笑一摆手让客。
“有劳。”李钧干咳了一声,走进舱内。
李暄船上人不多,舱内四角各站了一个侍卫,可最让人惊异的是,素来不近女色的宁王,身边居然跟了一个十六七岁的漂亮姑娘,明显不是侍女的打扮。
“见过皇叔祖。”李钧行了礼,就忍不住好奇打量着这女子。
女子也不怕羞,落落大方地任他评估。
李钧听说过京城的流言,说宁王和安国侯府大小姐关系暧昧,但这么久了也没见两府有什么动静,又有传言说宁王看不上秦大小姐名声太差,虽说李暄本人从未承认什么否认什么,却耐不住旁人的各种猜测。
可如今,李暄身边的这女子面容秀丽,虽然不及秦绾,却也不差太多,行事间看起来也是个大气的,没有小门小户出来的那种畏畏缩缩。如果家世上也不差,难道这才是真命天女?
“看什么呢?”李暄皱眉道。
“皇叔祖,这位姑娘……”李钧有些尴尬地垂下了目光。
“搭船的。”李暄道。
“……”李钧几乎吐血,谁有那么大面子和能耐搭宁王的顺风船?
“……”那女子也一脸的扭曲。
她一路小心奉承,尽展所学,明明见宁王对她也是认可欣赏的,可最终自己还只是个“搭船的”?
冷场了好半天,李钧才开口道:“皇叔祖去南楚,父皇知道吗?”
“他现在知道了。”李暄捧着茶杯,一脸的云淡风轻。
李钧抽了抽嘴角,再次无语。
现在知道了,就是之前不知道?要是哪个皇子敢在这种事上都先斩后奏的话,还不惹父皇雷霆震怒?也就是宁王……
“倒是你,学人家附庸风雅吗?还学得不伦不类,像什么样子!”他不说话了,李暄却有话要说了。
“我……”李钧一脸的憋屈,却怎么也不好意思说出昨晚自己被刺客削成了个头陀的话来。
“陛下让你出使南楚,你代表的就是东华的脸面,明白?”李暄又道。
“是,侄孙明白。”李钧低头道。
“靠岸之前,好好打理一下自己。”李暄道。
“是。”李钧明白他的意思就是到此为止了,很识趣地起身告辞。反正他现在这副模样在李暄面前也坐如针扎,要不是不来拜见显得不知礼数,给三哥拉低宁王的好感度,他才不想出口可就是大逆不道啊。”
宁王并非皇子,登不上皇位,需要什么谋士?而宁王深受皇帝宠信,手握重权,哪里需要谋士了?
如果宁王招揽谋士,他是想图谋篡位呢,还是暗指皇帝想要诛杀功臣兼恩人血脉?
“她不过是太肯定我就算不答应也不会说出去罢了。”李暄淡然道。
“也是。”秦绾也叹了口气,这种事,说出去有什么用处?未必能弄死冉秋心,却徒惹皇帝疑心而已。喝了口茶,她忍不住又道,“说起来,她不是虞清秋的师妹吗?做你的谋士,有可能会和虞清秋对着干啊。”
“圣山的人,不是同宗门也可能互为敌对的吗?”李暄道。
“话是这样说没错。”秦绾沉声道,“可是,那是因为圣山宗门散漫,同门之间很多人根本就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彼此没有感情,自然没有负担。但虞清秋是天机老人唯一的亲传弟子,冉秋心是唯一的女儿,两人年纪相差也不算太大,就算说不上青梅竹马,总该有几分情谊吧?故意对着干的话,那得有多大仇?”
“他们师兄妹关系不好?”李暄皱眉。
“这个,我想如果你直接问的话,她会说的。”秦绾道。
“没兴趣。”李暄直接道。
“那你还带着她?”秦绾扬眉。
“带来给你看看,你有没有用处。”李暄道。
“……”秦绾无语,半晌才道,“我要她干嘛?”
“嗯……”李暄想想,也觉得有点没意思,便道,“那我赶她走。”
见他马上就要派侍卫,秦绾下意识地问道:“现在?”
“赶人还要挑时辰的吗?”李暄疑惑道。
“……”秦绾释然,“嗯,不用挑。”
“可是,现在是在楚江上啊……”荆蓝纳闷地说了一句。
据她所知,船上并没有配备小舟,显然船队也不可能单独派一条船把冉秋心送回岸边。
“游回去呗。”秦绾不以为然。
荆蓝汗颜,大小姐你让人家游回去还真是天经地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