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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永皓其实很不高兴。
他是来混点军功,回去好增加点资本,让温家答应把嫡长女嫁给他的,原本以为只要跟着太子姐夫呆在后方就好了,谁知道居然被派出来当押粮官!虽说不用上阵打仗,可他是太子的小舅子,居然让他来干押粮这么粗鄙的活儿?
一路上,谭公子的气就没顺过,所有的事都交给副官不说,稍有不顺心就骂骂咧咧,又嫌弃行军途中无聊、条件不好,一会儿要烧烤,一会儿要休息,本来两三天就能到的路程,硬生生被磨出了五天还没到!
不过,宇文忠特地派给他的这个叫温誉的副将倒是好脾气,一路上不但把粮车安排得妥妥当当,而且对谭永皓的各种无理要求言听计从,再加上他姓温,是温家的旁支子弟,看在温家大小姐份上,谭永皓终于没惹出什么大事来。
当然,像是昨晚谭公子嫌弃帐篷太冷,非要进县城住一晚的状况,只是一点小事而已。如今江阳以北几乎全部在北燕军的掌控之下,东华的哨探来往都困难重重,别说是军队了。
“前面就是兀牙的军营了吧?”谭永皓打着哈欠,歪歪斜斜地骑在马上问道。
“顺利的话,今天日落前应该就可以到了。”温誉答道。
“啊啊,粮食送到,本公子要马上回去,简直无聊死了。”谭永皓抱怨道。
“那是自然,公子也不需要留在江阳前线。”温誉笑眯眯地说道,但心里也有些焦急。
眼看着就快到了,那一位可是说过,如果东华决定动手,多半会在这一段路上,可这里沿着沧河,却是地势最开阔的一段,难道东华就打算直接冲过来抢人吗?
“将军,快正午了,是不是要停下休息?”一个小队长问道。
“再赶一会儿。”温誉答道。
这边上还是有些丘陵的,保险起见,前面的浅滩处更好——不过,他自己都有点分不清,到底是希望东华来劫人,还是不希望呢?
会不会,自己防得太紧,东华眼见实在没有机会,索性就不来了?
一边想着,他又在马背上拿出简易的图看了起来。
“将军!前面有兵马!”猛然间,最前方的士兵大叫起来。
“敌袭!保护粮车!”
北燕这支士兵都是百战精兵,毫不慌乱地摆出了拒敌的阵型,将粮车推到最前面当做障碍。
温誉有点紧张,但更多的是兴奋。
终于来了!比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敌军,已经出现的可就算不上威胁了。
“上!”带兵的徐鹤一声大喝。
莫长风选的这个位置很好,从一片矮坡后面转出来,虽然够不上埋伏,但至少大大缩短了距离,不至于让人在数里之外就看见。
因为谭永皓必须要捉活的,所以徐鹤也没下令放箭,带着四千军马就直接压了上去。
“很好,放箭!”温誉大吼道。
北燕军可没有死活的顾忌,顿时借着粮车的掩护搭弓射箭。
最前头的东华士兵倒下了一批,这时候就看出了莫长风选的位置的好处,距离只够射一箭的,下一刻,这支全是骑兵的队伍就扑到了眼前。
“就是现在!”温誉大吼道。
这时候,他倒是真心佩服那人的算计了,果然全部被说中了,甚至连东华军出现的地点,也是那人圈出的三个地点其中之一,这也是他没有派出探马先行搜索的原因,不会打草惊蛇,也不会让自己措手不及。
“杀!”徐鹤厉喝。
温誉没有派人在四处搜查,但他们已经搜查过方圆十里,一个时辰之内,绝对没有一支援兵能够赶来救援!
然而,下一刻,异变突生。
却见粮车上覆盖的青布猛地掀开,随之而来的,是在青布的掩饰下伸出来的刀枪,最先冲到粮车边的一排骑兵顿时悲催了。
“中计了!退!快退!”徐鹤反应够快,长枪荡开一排兵器,大喊着拨转马头。
果然和王妃说的一样,有埋伏!
只不过,这埋伏的确够意外,至少在他们侦查的时候,粮车上绝对是真正的粮食!让那么多士兵几天一动不动、吃喝拉撒都在粮车上还看不出破绽根本不可能,应该是昨晚在县城替换的伏兵。区区几个时辰,还是能做到的。那就是说,北燕连他们出手的大致地点都算计准确了。
这些粮车上如果全部用来藏兵,至少能藏下两万人,加上原有的两千兵马和押运粮车的几千民夫……不,如果粮车是都是伏兵,那这些民夫怎么会是真正的民夫?
果然,原本只是做苦力的民夫纷纷从粮车的夹板下抽出马刀,加入了战场。
“退退退,快退!”徐鹤气急败坏地大叫,一面带着亲卫断后。
幸好他本来就是来试探的,带兵冲阵的时候也有分寸,没有进得太深,不过也损失了数百人才拉开距离。
“穷寇莫追,放箭!”温誉却道。
“小贼!”徐鹤大骂不已。
要是北燕军来追,顺便能引进埋伏圈去也不错,可那个北燕小将太稳重了,近三万人在手,也没有粮草需要保护,居然这样都不追!
最后一片羽箭,又留下了百来人。
“为什么不追?”躲在后方安全处的谭永皓不满地道。
“他们退得太快了,就像知道自己会败一样,应该是能动手就动手,打不赢就把我们引去埋伏圈的意思。”温誉胸有成竹道。
“分明就是你胆小怕事,回去我要告诉姐夫!”谭永皓怒道。
“请便。”温誉斜睨了他一眼,一声嗤笑。
带着谭永皓的作用就是当诱饵的,要不然这个废物能干什么?还想娶他们家的大小姐,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知天高地厚!现在东华军也被引出来了,温誉自然不需要再像伺候祖宗一样安抚谭永皓不让他坏事。
“你!”谭永皓气得脸红脖子粗,却被温誉招来两个亲卫挟持着退到队伍最后面去了。
这时候,山丘另一面,聂禹辰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伏兵引出来了,虽然损失了千余人,但还在承受范围之内。然而,麻烦的是,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陷阱,甚至连粮车都不存在,他们一共只带出来一万兵马,就算北燕军现在没想到他们会再来一次,也完全来得及反应过来,数量的差距太大了!
可是,若是就这么回去,虽然损失不大,但被打击的士气不可估量。
“将军,怎么办?”徐鹤红着眼睛问道。
中途作罢,他也不甘心,但他也还有理智,这样硬拼也没有希望啊。
“将军!”就在聂禹辰左右为难的时候,一个小卒匆匆跑过来。
“什么事?”聂禹辰认得他是派出去的哨探,不禁心头一紧。
情况已经很不好了,千万不要再有其他麻烦!
“将军,王妃让小的来传话。”小卒道。
“王妃来了?”聂禹辰惊讶道,“她说什么?”
“王妃说,战!”小卒道。
“这……”聂禹辰一愣,脸上闪过一丝挣扎。
“将军,战吧!这样灰溜溜滚回去,也太窝囊了。”徐鹤咬牙道,“而且,我相信王妃,她说战,肯定不是让我们死拼。”
聂禹辰沉默许久,终于下了决定:“好吧,就相信王妃,我们上!”
“是!”徐鹤深吸了一口气,重新跨上染血的马儿。
“杀!”聂禹辰举起了手里的枪。
虽然只是一场短暂的接触战,但到底是骑兵冲步兵,东华军有损失,北燕也不是完全没有伤亡的,何况战场也需要打扫一下。
东华是骑兵居多,别的也罢了,还有不少失去主人的马儿在战场上徘徊不去,却是一笔不小的物资。
“杀啊!”猛然间传来的喊杀声,让温誉也愣了一下,赶紧喊道:“敌袭!准备!”
他确实没想到刚刚被杀败的东华军并没有离开,反而这么快就杀了回来,而且数量更多!
不过,他也没有慌乱,甚至还有点欢喜。东华不可能抽调太多兵马出来,,这个女子的目的是摔死谭公子吗?
那也不用这么麻烦,刚刚直接掐死就好了吧!
“轰!”万众瞩目之中,谭永皓重重地砸在冰面上,碎冰纷飞,粉尘飞扬,几米方圆无法视物。
众士兵:“……”
“不对!冰面碎了!”温誉突然一声惊呼。
一个人的重量,怎么可能在马车都能奔跑的冰面上砸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分明是整块冰都被事先就敲碎了。
“恕不奉陪了。”秦绾一声大笑。
这个地方毕竟不是真正的平原,带着谭永皓比较麻烦,可她一个人想走,仅凭几百士兵,显然是拦不住的。
“退兵!”聂禹辰也同时收兵了。
“救人!快去救人!”温誉顾不得东华军的动向,气急败坏地大喊。
谭永皓不是不能死,但是,就算他要死也得死在东华军手里,淹死算是个什么事?
他是知道的,北燕河流很少,纨绔子弟的谭永皓根本不会游泳——就算会,大冬天的,在冰层之下的河水中能游泳的人也绝对不多。
河面上的冰尘渐渐散开,果然,原本的冰面上露出一个一丈宽的缺口来,下面是奔腾的沧河水。
“救人啊!”温誉在岸边直跳脚。
然而,一个个北燕士兵却挤在河边,面面相觑。
北燕人普遍都不怎么会水,就算会也就是几下狗刨式,可这沧河上面虽然结冰,下层的河水却不是静止的,跳下去绝不可能再从原处爬出来,而那么厚的冰层,就算几百人合力,也不可能马上敲碎的。基本上,跳下去就死定了。
何况,谭永皓要是真的被扔进了这个冰窟窿里,根本就不可能活着,而且肯定是死无全尸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