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当夫婿好不好?”
南姒一愣,正好通灵玉爬上榻,喵呜着朝燕王叫唤。
燕王搂起它,爱怜地摸摸它的脑袋,对南姒道:“我可以入赘,只要你愿意,以后我随你在苏府生活,百年之后,也同你一起入苏家祖坟。”
她脸上恍惚带了点笑意,摇摇头,“小傻瓜。”
燕王抿抿唇,“我不是小傻瓜,我比皇兄更好。”
她笑问:“哪里好?”
他被问倒,数秒后回过神,声音一虚,急急道:“哪里都好。”
对面没了回应,燕王抬眸望过去,见她似乎在想什么,以为有了机会,立马挪步挨近她坐下:“我比他俊朗,比他年轻,而且……”
他一时想不到什么,脑子一乱,脱口而出:“而且我没碰过女人,只要你要我,我就是你一个人的。”
南姒眼睛张大,蓦地俯下身笑出声。
他见她嗤嗤地笑,喜欢得不得了。顾不上一时语快的羞愤,孩子气地拉住她的手,“你就答应我罢。”
她明知故问:“答应你什么?”
他说:“答应嫁给我,不,不对,应该是答应让我入赘给你当夫婿。”
南姒道:“可我不需要夫婿。”
燕王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那你需要什么?我都做。”
少年英俊的眉眼透着求而不得的烦闷,她伸手轻轻抚上去,自他漂亮的眉毛到他红薄的嘴唇。
她的声音又轻又慢,缓缓荡在他耳边:“我要你好好辅佐你的皇兄,守护大周万里山河。”
他攥住她,“山河有你守护,我守护你便行。”
南姒抽出手。
“我不喜欢没有雄心壮志的男人。”
他恨不得将一颗心剖出来,“我有。”停顿半秒后,他想到什么,发狠站起来道:“是不是我当皇帝你才肯看我一眼?”
通灵玉喵喵跳到南姒怀里,主仆两人的对视,意味深远。
忽地她抬眸,将猫放在地上,扇手轻赶出去。
屋内只剩他们二人。
南姒勾了勾他的衣袖。
燕王懵懂地转过身,见她媚眼如丝地望着自己,不由地低下头。
南姒拉着他重新坐下。
她的手如藤蔓般攀上他的身体,娇柔的声音在耳畔低吟:“以后不准有这种念头,知道吗?”
燕王鼓着腮帮子不应话。
南姒搭在他的肩头,将话送进去:“当皇帝没什么好的,你看,你皇兄不照样娶不到我吗?”
他立马反驳:“可他得到了你!”
南姒一怔。
这样的情形何曾相似。她也有过如此傻气的时候。
只是她比他好,她至少称心如愿了。
少年低下头埋在她怀里,为自己的鲁莽感到愧疚:“对不起,是我过分了。”
南姒叹口气。
罢了,反正她也有此打算。折腾了那么久,都没能怀上,换个人兴许可以。
“你皇兄尝过的,你想试试吗?”
他僵住。
她牵着他的手往身上引,一张朱唇凑过去。
燕王紧紧闭上眼。
那唇是甜的。
那手是热的。
那温濡的肌肤含在嘴里,是香的。
他明明只喝过两杯桃花酒,却如饮数坛烈酒醉得七昏八晕。
原来,女人的滋味这般好。
他双手撑起,不敢压她,小心翼翼地动作,一边,只要我喜欢,怎样都行吗。”
他咬牙问:“有过几次?”
“两次。”
皇帝忽地松口气。惊讶于自己的大度,他久久无法回神。
也不知站了多久,他忽地坐下来,手覆上她的肚子,弯下腰,耳朵贴过去。
听了很久,明明什么都没听出来,他心里却升起异样的喜悦。
那是一种为人父亲的雀跃。
因目前情况的复杂,不由地透出几分心酸。
南姒的手垂下,抚摸着他的头,柔情似水,她说:“你会爱护这个孩子吗?”
皇帝犹豫数秒,而后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她抬眸,望向一旁手足无措的燕王,“殿下呢?会爱护你的侄儿吗?”
燕王点点头,“兴许不是我侄儿,是我……”
皇帝猛呵:“闭嘴!”
南姒动了动身,她从未有过身孕,这感觉令她新鲜又好奇。
她让燕王出去。
燕王不肯,见她甚是坚持,只能听话离开。
他走后,南姒抬头同皇帝道:“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最后一个,我没时间抚养他长大成人,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木已成舟,你若是真心爱我,就请好好养大他。”
皇帝一愣。
她语气里满溢悲伤和绝望。
他说:“我又不杀你,怎会没时间……”
南姒的手轻轻遮住他的唇,轻巧地吐出一句:“我就要死了,活不到明年开春。”
如雷轰,等她想见皇上的时候,自然会去见,还请皇上不要强求。”
她在孕中,不肯让人瞧见发肿的模样,一律不见外客。
他多次苦求,她也不肯。
皇帝没有办法,只得抱着孩子离开。
燕王悄悄地折返,他敲相府的门,那管家仿佛知道他会回来一样,打开门什么都没说,将一封信塞过去。
“苏相说,若是燕王殿下折返,便将这信交于殿下。”
燕王捧着信,像皇帝捧着孩子那样,揣在怀里生怕摔了跌了,紧紧用胸口温热,回了府邸关起门来,这才颤颤巍巍掏出来看。
“与君相识,甚是欢喜,来生已许陛下,若有来来生,期与殿下再续前缘。吾之子嗣,托于殿下,大周山河,亦托付于君,百年之后,吾于黄泉碧落静候佳音。”
她要他守护她的江山。
守护她的儿子。
唯独就是不要他守护她。
燕王捧着信,只觉得胸口隐隐作疼,视线落在那行再续前缘,满眼眶的泪却不敢往下掉,生怕弄脏了她清秀的字迹。
病秧子的无情算计,一如既往。
这个栽,他认了。
小寒之天已做隆冬大雪。
相府。
通灵玉舔舔南姒的手,问:“主人,马上就要离开了,你为何穿成这样?”
南姒摸摸它,“还有最后一件事没做完。”
宫里,太子的满月宴,皇帝内心焦灼不安。
他不停地问:“苏相呢,苏相人在何处?”
她修书给他,答应见他最后一面。
老太监硬着头皮道:“苏相说,鼓声起的第三下,陛下就能看到她了。”
皇帝看向不远处的楼台。
鼓声敲响第一声。
第二声。
第三声。
丝竹声起,楼台高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大雪纷飞,她着一袭红衣曼妙而舞,如梦如幻,美不胜收。
皇帝愣住。
继而眼泪汹涌。
他想起自己床底之间的戏言:“苏相倾城倾国貌,若是舞起佳人曲,该是怎样一番倾倒众生的模样?”
那时她笑着说:“微臣体弱,不善舞蹈。”
他非要戏弄她:“若朕非要看呢?”
她道:“那就等臣死的那天吧。”
一语成谶。
大周和盛十年壬子月戊辰日,一代传奇女相苏承欢病逝。
后人修碑祭奠,赞其开创大周百年繁华之端。
大周和盛二十年,燕王贺兰辞领十万铁骑,攻下晋国都城,杀王子敏耳。和盛二十五年,大周领土再度扩张。和盛三十五年,大周一统六国。自此延续百年盛世,各方俯首做臣。
大周五十五年,燕王贺兰辞病逝,终身未娶,依遗言所嘱,死后未入皇陵,入棺葬于苏家祖坟。
大周五十六年,周帝贺兰瑾驾崩,未留下只字片语。
虚无缥缈的白雾中,通灵玉揉揉眼睛,“主人,三个条件皆已满足,这次的任务,依旧是满分。”
南姒点点头,快要进入下一个世界之前,她忽然想起什么,问:“你能看看这个世界所属的黄泉碧落吗?”
通灵玉开天眼。
奈何桥上,贺兰辞龙钟潦倒等在桥头,他问鬼差:“可有苏家小姐在此待我?我来向她复命,她要我做的事,我都做到了。”
前头贺兰瑾已迈过奈何桥,他回头道:“阿辞,我先去来世寻她。”
贺兰辞仿佛没听到一般,蹲在桥头傻傻望着。
南姒怔怔看了一会,片刻,她转身离去,“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