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展铭扬没听到他姐内心的召唤,愣是在那辩解说,“我跟谨言这么多年压根就没吵过架,我跟他要吵架了,那他颜值真得塌了。”
展凝无语了两秒,说:“这么晚了你两不睡觉干嘛呢?”
“你不也没睡觉跟我打电话呢!”
展凝:“……”
好在展铭扬很快把话说到了点子上:“谨言不在家,出去了,似乎是他爸爸把他叫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他爸爸?”展凝皱了下眉,“不是还没到寒暑假吗?难道又要送出国?”
“不知道,应该不是吧。”展铭扬在那也不确定的说,“反正他下午就走了,明天不知道会不会回来。”
展凝没再继续追问,很快把话题岔开,又随意聊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她一下一下转着手机,边脑子有点放空。
路上来来回回不少校友,有两人行的情侣,也有独自晃荡的狗子。
展凝最后想了想,还是给程谨言拨了个电话。
打这个电话其实让她挺膈应的,一是展凝这么多年压根就没主动跟这人联系过,她就像个强迫症患者一样把这个主动次数牢牢的压在0上面,现在要打破,怎么想怎么不舒服。二是现在程谨言单向的联系也少了,可能是她态度冷淡的问题,这孩子终于有了点自知之明,不再自找没趣。
展凝老觉得这电话一出去,就像一个完好的气球破了个洞,迟早得爆,至于爆完以后会有什么影响,又是个未知。
可就算多不甘愿,还是得确认一下,万一真要在s市,真在自己学校附近,不可能一点都不管,再万一要出个事,就很麻烦了。
展凝将手机举到耳边,等待音响起时,斜后方同时传来一道清亮的手机铃声。
铃声很快中断,手机里的等待音也随即消失。
展凝猛地转身,看到了站在电线杆后面的少年,半个身子嵌在阴影里,另一半落在橘光中,半明半暗的脸上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情。
他的眼睛从小就很大,照理说大眼睛又长得好看的孩子看过去会特别可爱温暖,但不知道程谨言哪个部件出了问题,这人打一眼就特别的瘆人冰冷。
现下这双冷眸中又装满了展凝看不懂的复杂情绪,由此目光变得更加深邃阴沉,令人后背直发毛。
展凝被他盯得不由自主倒退了两步,退完后又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声:“太他妈没出息了。”
将手机往口袋一揣,又抓了抓发麻的头皮后,展凝冲他招了招手:“你出来!”
程谨言犹豫了下。
展凝:“赶紧的!”
程谨言这才慢慢的磨蹭了出来。
他表现的有些瑟缩,熊孩子闯祸后不敢面对家长的典型模样。
展凝的胸膛由此打气一般的鼓起来,又回到了往日拿下巴看人的姿态。
“你怎么会在这?”展凝盯着他说。
程谨言背着书包,裤子是校服,外套估计脱了装在书包里,穿了件黑色宽松t恤,领口露着截衬衣领子。
大半个月没见,展凝居然发现这人瘦了。
“我问你话呢!”展凝皱着眉,“为什么跑这来了?”
连着问了好几遍,程谨言撇着嘴,死活不吭声。
展凝忍着揍人的欲、望,换了个问题:“你在柱子后站多久了?”
“很久了。”他小声说。
“站很久了不出来?”展凝不可思议的说,“拿我当猴耍是吧?”
他连忙说:“没有。”
“没有?你这还叫没有?”
程谨言不说话。
一直在路上站着不是个事,也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静了片刻,展凝闹心的看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晚饭吃的什么?”
程谨言:“没吃。”
“行,那先找个地方吃东西吧,然后你再好好交代为什么抽风。”展凝说。
学校附近的商店已经陆续关门,展凝带着他去了隔壁条街的夜市,这里的生意还很红火,人声鼎沸,就是环境不太好,一眼望去,连灯光都似乎蒙了层油腻的灰。
“懒得走了,你将就下吧。”展凝抽了纸巾擦桌面边说。
程谨言也跟着抽了张纸巾在那擦:“没关系。”
展凝点了两份小炒外加两份砂锅:“不够到时再添。”
这里光线不是很好,看任何东西都像打着浅度的马赛克不甚清晰。
程谨言在那拆一次性筷子,递给展凝一双。
展凝双手环胸看着他,抬了抬下巴:“说说吧,你今天什么情况。”
“我就是想过来看看。”他说。
展凝:“这里有金银财宝啊,还是有奇珍异兽,需要你这么巴巴的往这里赶?”
程谨言抿了抿嘴,说不出话来。
自从上次跟展铭扬过来做了一次噩梦后,程谨言一直就没怎么好好睡安稳过。
昨晚他又做梦了,梦里的展凝跟眼前这个似乎是同个人,又似乎完全不一样,梦里的她会对自己笑,会摸摸自己脑袋,会像对展铭扬那样抱着自己安慰,这样温柔对自己的展凝是往常想都不敢想的。
可是梦里的自己就有点犯贱了,一天到晚的给脸不要脸,他又为自己着急,又为自己难过,再后来画面一转再一次跳到了上次看到过的情景。
展凝又一次躺在了手术台上,又一次的面目全非,又一次的冰冷僵硬,他是能触到那副躯体的,梦里的真实感非常强烈,程谨言能够感受到自己几乎要死过去的绝望。
次日醒来后,他尽管无数次的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梦,却抵不住心里强烈的不安,他迫切的需要确认展凝安然无恙。
可这个理由说出来谁都不会信,连他自己都感觉特别的荒谬,但又没办法。
“嘿!”展凝敲了敲桌面,将不知神游到哪里去了的人唤醒,“我跟你说话呢,你已经是高中生了,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了,这样一声不吭跑过来,你自己觉得合适?”
老板将砂锅端上来,还有两小炒,因为是夫妻搭档,这边的上菜速度还算快。
展凝道了声谢,又转向他:“等会依旧在上次住的那家店开个房,然后明天我送你去车站,之后就别抽风了。”
程谨言握着筷子,机械的往自己嘴里塞了点吃的。
“姐!”他开口叫了声。
“嗯?”展凝瞟他一眼,“怎么?你还有别的意见?”
程谨言缓慢的摇了下头:“我昨天看鬼片了。”
“你是想说今天这一出是看鬼片给看的?”展凝说。
程谨言完全没心思搭理展凝的调侃,径自胡诌:“片子讲的是个女大学生失踪被分尸,最后成了厉鬼报复社会的故事。”
展凝咀嚼的动作顿了顿,又替他做了个总结:“所以你是怕我也被人给分尸了?”
热闹的路边摊,杂乱的环境,昏沉的光线。
这样的背景里,展凝欢快的吃着配料丰富的砂锅,时不时抛个让人倍感无语的问题,生动又富有活力。
程谨言盯着她看了会,似乎因噩梦飘荡着的心脏终于落了地。
他无奈的吐了口气,专心吃起东西来,那些准备引话题关怀她一把的言语合着食物一起吞进了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