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陪我熬到十一点有些扛不住,站在旁边打瞌睡,我让她回房休息,她不肯,在我百般催促下才勉为其难上楼,她离开后我垫了条毯子坐在阳台角落,看着窗外被月光遮掩的梧桐叶失神。
南方的梧桐总是一年四季苍翠,北方看不到这样宽大的叶子,是很窄很窄的一条,也是梧桐,针叶梧桐,没有这样厚实好看。
圈子里两年前死过一个姑娘,我在花房见了她最后一面,没几天她就死了,从二十楼跳下来,死在包养她的男人和他的新欢面前,我永远记得她捧着一束娇艳的百合笑着对我说过,她想做一片叶子。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叶子供人观赏,给予人阴凉,不会像花朵一样,被折断采摘,即使爱惜花的人,也会抚摸把玩,把花瓣变脏变凋零。
她问我想做什么,我说还是做女人,做让所有人臣服的女人。
我将脸埋入膝盖,昏昏沉沉。
地上撂着一杯酒,我喝了三分之二,觉得苦涩难下咽,再也不想碰。
黑暗中我听见玄关发出一声响动,很轻,轻得不想被人察觉。
我一动不动,感觉到那束风逼近我,撩拨起我鬓角一丝碎发,我从压得失去知觉的手臂抬起头,看到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
他一声不响,犹如一阵风,一缕月色幻化的影。
可惜他没有一身白衣,而是崭新的西装,扣子没有系上,里面露出的衬衣有几丝褶皱,颓废而清俊。
他该是非常疲惫,才会有那么深的胡茬。
窗纱在拂动,袂角纷飞之中,我看到了他的脸,但我看不清楚,大片水雾蒙住他的轮廓,我用了很久才分辨出这并不是梦境,是活生生的一个人,有血有肉,有呼吸和温度。
可他怎么那么像严汝筠,他难道不是正在享受他的新婚之夜吗,为什么会出现在如此狼狈憔悴又失意的我面前。
我将蜷缩在下巴处发麻的手抽出,在眼前虚无飘渺的空气中拂了拂,“是你吗。”
他没有说话,像一艘船终于停泊靠岸,卸去了一身沧桑,他弯腰将我从地上抱起,我在黯淡中看他的眉眼,他问我不是他是谁。
“你不该陪着你的新娘吗。”
他嗯了声,“应该。”
他说完这两个字,已经迈上二楼,他踢开卧房虚掩的门,将我放在柔软的床上,他刚要起身,我扯住他领带,他垂眸看了我许久,发现我眼神是浑浊的,嗅到一丝酒气,他握住我的手,将领带从我指间抽出,“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