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朝瑰听到佣人对心恕的称呼,每一根汗毛每一条皱纹都是厌弃和可笑,“哪来的二小姐。我怎么不知道我母亲竟然复生了,还为我生了个妹妹?”
佣人支支吾吾辩解是老爷让这样称呼,说这是应该给任小姐的。
薛朝瑰手指在菜盘边缘轻轻摩挲着,“她是对薛家做了什么大贡献,有什么好应该,我只知道薛家只有一个女主人,就是我亡故多年的母亲,至于其他的称呼,等真到了落实那一天再改口不迟,现在乱叫只会贻笑大方,让别人以为薛家毫无家规和章法。一个小婴儿还巴巴的成了二小姐,我父亲脑子糊涂什么锅都背,你们平时最好劝着点,真等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进了门,你们也没有好日子过,恶毒女人对谁都是一样心歹。”
她说完斜眼扫向二楼,“心恕哭闹她有什么法子,她不是没奶吗,怎么催下来了?她之前那些不检点的事,奶能喝吗?还是别喂了,万一喂出什么病传出去又是一记丑闻。”
严汝筠不在,薛荣耀隔着一层楼又听不到她说什么,于是薛朝瑰毫不收敛的挖苦泼脏我,佣人听出她的怒气,又不敢帮腔得罪我,只好低着头一声不吭。
姜婶喂了心恕后到餐厅为我取了一瓶红酒,她拿上来叮嘱我少饮一些,我问他走廊刚才怎么那么吵,她说老爷公司部下到书房来议事。
我看了眼挂在墙壁上的西洋钟,“都这么晚了,还要议事?”
“任小姐还不知道吧,省里派下来几个公职部门,对东莞官商两路要彻底肃查,已经闹得人心惶惶。”
我满不在乎笑,“这些部门下来公干,从来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所谓官场百态,就是敲锣打鼓喊着要肃清稽查,可真查出来的都是可有可无的小虾米,真正的大鱼照样漏网,生活悠闲安逸,替罪的受气包就是小部下,不不出的一股味道,我就着那样诡异的空气喝了一大口酒,几乎吞掉多半杯,酒入喉咙,眼前忽然蒙上一层白雾。
记得当外围那几年,什么酒都喝了,白的红的,洋的啤的,辣得眼睛流泪,苦得嘴唇发涩,有的自己认命干,有的被扯着头发捏着下巴往肚子里灌,不肯就挨打,就没活儿干,就距离自己摆脱贫穷的志向远了一步,所以咬牙也熬,忍,等,一天天过得很难。
那时候喝多了最常做的事就是躲到卫生间趴在水池或者马桶里哭,看着那些被父母男人宠在掌心,这辈子都没经历过风雨的女人,心里又酸又苦又恨,动过无数次还不如死了的念头,可真摸起一把刀,又实在不甘心。
不是怕,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为什么要死。
凭什么上苍对待人投生的不公,就只能用死来抗议,有用吗?衔着金钥匙出生的人,一样风光不可一世,而叼着窝窝头落地的人,这辈子都在底层苟延残喘。
所以根本没有比活着更惨的处境,活着都能咬牙熬,何必死了来结束。
咬牙切齿盯着皮肤上被男人咬出的牙印,发誓早晚有一天翻身,踩在所有欺凌自己的人头上,让他们回忆起当初的盛势,再跪下朝我卑躬屈膝。
我偏要看看现实给的打击还能黑暗到何种地步。
此时我坐在阳台上,看着这片金子一般的别墅区,我终于也踩着这样的土地,过起我曾羡慕到骨子里的人生。
终于不再是躲在暗处眼红,而是成为让别人眼红的人。
不愁吃穿,想要买的东西不再纠结于价格,钱比头发丝还多,珠宝堆积如山戴都懒得戴,任他如何叱咤风云,照样在我面前要恭敬称一声任小姐。
可手里端着的是什么,怎么这辈子喝了那么多酒,这一次却最苦辣,烈到喉咙发痛。
不该是甜的吗。
哪怕一抔屎,在金钱权势的腐蚀下不也应该变成香的吗。
我又倒了一杯,品尝后发现还是苦,我将整整一瓶酒都流出窗外,听着淅淅沥沥滴滴答答的声音,仿佛下了雨,一场有些哀怨凄凉的秋雨。
女人可以贪图男人的钱财,家世,权势甚至才华,这些只要不泯灭,都足够让女人甘愿和他过一世生,而且过得很好,很平和。
唯独不能贪图男人的宠爱,深情,呵护。这是傻女人才有的心态,注定早晚要栽在这样的天真里。
一旦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男人不给了,给得厌倦了,一丝不剩全部收回得彻底,转移到另一个女子身上,便会崩溃绝望生无可恋万念俱灰,直至一无所有,瞬间沧桑成老妪。
所以女人要嫁给势力和物质,嫁给名分,嫁给婚姻,嫁给安稳保障,当然有爱情更好,但不能只嫁给爱情,只贪图一时情欲的享受,因为人生最不值钱就是风花雪月,是捉摸不定的男人心肠,爱情换不来温饱与舒适,它只能填充人的灵魂与感性,可满足不了人的理智与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