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她以为脱离了吃不饱穿不暖的孤儿院,便是进了天堂。
却不料,那一次离开,才真正是地狱。
在她十五岁的时候,养父在家醉酒,冲进了她的小房间,从裤带上抽出了皮带,狠狠地挥舞着那犹如鬼魅般的皮带,那打在她后背的响声不断地提醒着她接下来便是皮开肉绽的疼痛。
她薄且脆弱的衣衫,在皮带的抽打下和着鲜血与汗水开了口子。
原本她以为,只是一顿打而已,养几天也就好了。
但她却没想到,养父竟然对她起了贪念,他丢开了皮带,开始撕扯着她身上的衣物。
她嘶喊着,挣扎着,摸索到了床边的小马扎,狠狠地砸到了养父的头上,他的额角流下了鲜红色的鲜血。
卫青害怕极了,双手撑着地面看也不敢看一眼,赤着脚跑出了那个所谓的家。
那时候的街道雷鸣轰响,大雨急速而下,她不顾一切地奔跑,雨水冲刷了她脸上的泪与后背开了口子的鲜血,一阵阵刺痛席卷了她的全身。
最终,她昏倒在了一条不知名的街道中。
再次醒来,她是在警察局里,身上盖着温暖的大衣。
穿着警服的一个姐姐问她为什么会昏倒在长焦街上,后背怎么会有那么严重的伤。
她摇着脑袋说不出,因为她下意识地觉得那是耻辱。
当那个警察姐姐问她,你的家在哪里的时候,她不禁颤抖着身体,生生咬着唇直到尝到了腥甜的滋味。
旁边正看着她的一个姐姐叹着气道:“如果没有人来领的话,只能通知孤儿院了。”听了这话,她才想要逃,逃离这一切,至少要逃出这个城市。
可警察局哪儿是想进就进,想逃就逃的?
看出了她心里打算的警察姐姐,一直跟着她,好像真的害怕她会逃跑似的。
后来,她的养父母到了警察局,她扒着窗子看,双手抓着那防盗网,无论被怎么拉扯她都不走。
后来,警察姐姐心软了,把她抱在怀里,撩开她的上衣露出了后背,问道:“这是你们打的?”她知道,她的后背全是伤痕,新的旧的,大大小小加起来一共有七年的时间。
养父母面面相耽,说不出话,她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第一次尝到被人温暖的滋味,那几近撕心裂肺的哭喊感染了办公室里的每一个人。
后来,她被留在了警察姐姐的家里,她的人生最快乐的事情。
一次重要的刑侦行动中,警察姐姐殉职,因她出行活动的绝笔信中提到了她,所以卫青得到了那很大的一笔金钱。
那时候,她十七岁。
卫青说过,一个骄傲的人,其实内心都有着一段很晦涩的过往。
笑靥再甜美的人,也不会一辈子都没有眼泪。
有些人将一切藏得很深,埋葬得几乎都快忘记了那些苦涩的回忆,但每次回想起来都是一种折磨。
她曾经以为自己不会再对任何人付出希望,这是她从小得到的领悟。
她八岁,对养父母有所期待,却遭受了毒打的七年时间。
她十五岁,对警察姐姐有所依赖,却在两年后彻底失去了她。
人的一生,最大的隔离无非就是天人永隔。
但她没想到,她竟然对叶楠产生了爱情,为了他拼尽了全力去学习关于服装设计。
然而和那些从前一样,她将心完全封锁了起来。
曾经有过念头,回到旧城去看看养父母的生活,她并不是一个念旧的人,因为那些过往都不值得她放在心中。
但是她却真的鬼使神差地去了,却狼狈地回来。
养母看到她的时候,用那七年的养育之恩逼她嫁给她那不中用只会烂赌的儿子,她那时候被关在晦暗的小屋子里,等着所谓的黄道吉日和那“哥哥”结婚。
最后,她是拨打了电话等了将近一天一夜被救出。
同事问她是否要报警的时候,她抓着包包的手紧紧地揪着,后来还是无力的摇头,她拿出一张卡,递给养母,面部表情道:“这是二十万,用来买那七年你对我的养育之恩。”
回程的时候,卫青没有坐飞机,而是选择了四十八个小时的火车绕行时间。
同事说她疯了,她说她是疯了,太过失望的时候,用疲倦麻痹心灵,是最简单的方法。
于是,在那一年,她回到了a市,等到了安溪葬礼的通知。
那一天,她穿着黑色长裙,头戴黑纱,苍白着脸没有化妆,决绝而又疏离地挽着叶楠参加了她的葬礼。
那一天,她看着叶楠趴伏在草地上的身影,眼角划过了晶莹的泪水,转身而去。
那一天,她的心,散在了那个环境静谧,墓碑上写着安溪二字的墓地上,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