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瓜钺斧成行摆,令字黄旗列几层。
无限擒龙搏虎士,几多插箭挽弓人。
皇銮驾过多时节,来至三仓洛口门。
有仓官贾义见魏王驾来,出仓远远迎接。接进洛口仓,当堂坐下。朝拜已毕,魏王说:“把飞鼠赶起来看!”众军四下里一赶,飕飕地乱飞起来,真个遮天蔽日!内有一个黄色的飞鼠,分外大得古怪。大鼠若叫,小鼠也叫;大鼠若飞,小鼠齐飞。魏王传旨:“着众将官射那个大飞鼠!”叔宝急忙拈弓取箭,较清一箭射去,只见群鼠望空一齐飞去,霎时间都不见了。半空内掉下箭来,箭扣内有柬帖儿,当驾取起来,呈与魏王观看。上写着:
箭是雕翎箭,鼠是鼠中王;魏王驾到此,火烧洛口仓!
魏王看罢,心中不喜,分付启驾回朝。正起驾间,见一个蜘蛛,如茶瓯大,当仓门口捋丝。打在东边,东边捋丝;打在西边,西边捋丝结网。魏王大怒,分付带刀指挥:“砍了罢!”一刀砍做两半。却也蹊跷古怪,蜘蛛砍为两半不死,倒在两边结起网来。魏王说:“取火来烧死罢!”正把火来点炸,蜘蛛不曾烧,一阵旋风,把火吹入仓内,四下里腾腾炸将来。
滚滚黑烟从地涌,腾腾烈焰望空驰。
千团火块从风卷,万道金蛇掣电飞。
好似赤壁周郎施妙计,田单即墨试神机。
骊山笑把诸候戏,木栅谋将晋帝危。
仓廒米谷俱焚尽,从此金墉起祸基!
魏王看见烧了洛口三仓,不胜烦恼。自古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正待起驾,有管库官来报:“火烧毁了金银库!”魏王听说大惊,问:“那火从何而起?库内金银还有么?”库官说:“是飞来的天火!一边烧炸,库内金银如水相似,四下里都入地去了;一壁厢掘地寻取,踪迹全无!”那魏王听罢:
闷似江淹失笔,愁如宋玉悲秋。昭关伍相满怀忧,苏武居延独守。屋漏更遭连夜雨,船迟又遇:“我主若见回迟,定然兴兵,反伤两家和气!”东郑王说:“留将军一晚,再不敢久滞!”雄信自想:“梁建方来取粮,被辱回朝;我来取粮,这等殷勤款待!就住一晚也罢!”雄信辞谢郑王,径到金亭馆驿安歇。且说郑王退朝,回到后宫,娘娘接进坐下。郑王把公主招雄信的话,说了一遍,娘娘大喜。商议已定,即忙分付宫官,收拾宫楼齐整,明日要招驸马。宫官领了旨意,准备不题。
且说次日,东郑王早朝,钟鸣鼓响齐文武,日绕云移拜冕旒。百官朝贺已毕,传旨:“准备御宴!”一面差官往馆驿请单将军赴宴,众官侍陪。
教坊进乐,鼓瑟抚筝。尚食供肴,烹龙炮凤。金盏泛葡萄潋艳,玉瓯浮雀舌馨香。屏开孔雀,琉璃云母色交辉;褥绣芙蓉,蜀锦绞绡光灿烂。宝鼎内沉檀馥郁,胆瓶中花蕊鲜妍。翠带底垂龙凤幔,金钩高挂水晶帘。
传杯进斝,舞蹈歌讴,筵宴了一日。百官逐位都来劝酒,雄信吃得酩酊大醉,果然醉生梦死,不知天高地下,好似:毕吏部酣眠邻瓮,李谪仙醉戏江心。一壁厢散了文武,着宫官把雄信扶到分宫楼,牙床放下。一觉睡着,鼾吼如雷,直到三更时候,方才苏醒。开眼一看:明朗朗花灯照耀,亮纷纷银烛交辉!
画梁舞凤,彩栋飞龙。重重朱户嵌金钉,密密雕檐铺碧瓦。椒房兰院,霏霏香雾侵人;绣阁层楼,霭霭祥光罩户。金描凤桌,摆列着瑞玉明珠;牙制龙床,妆嵌着纹屖玳瑁。纱窗外绿蕙间红花,御榻前紫绡垂锦带。恍然身世临蓬岛,疑是云軿入洞夭!
单雄信起身一瞧:“呀!这是皇宫禁院之中!我自在馆驿内安歇,怎么到这个所在?”偷眼一瞧,宫门外,密匝数层围子手,长刀利斧。唬得雄信魂飞天外,魄散九霄。正慌张间:
数对花灯笼玉烛,两行宫女品筝埙。
当中簇拥天仙子,却是金枝玉叶人。
闭月羞花哪可比?沉鱼落雁果超群!
步摇环佩鸣琼玉,钩挂香球喷麝沉。
恍疑水月观音现,仿佛嫦娥降世尘。
单雄信暗想:“这个是娘娘回宫了!教人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正烦恼间,只见众妃嫔拥入宫中,看着单雄信,吆喝一声:“什么人?擅撞皇宫!”那雄信慌忙跪下:“臣是金墉魏王驾前,骁虎将单雄信!因奉王命,差来取粮。蒙主公赐宴,一时酒醉,不知误进禁宫,望娘娘赦宥臣罪!”宫官附耳低言,说与雄信:“来的不是娘娘,是千花公主,要招将军为驸马。若肯顺从,与公主同享富贵;如违王命,即便擒拿,问擅入皇宫之罪,就行处斩!将军意下如何?”那雄信心中自想:“事已至此,也没奈何了。”满口应承说:“愿从王命!”那宫官一面奏复郑王,郑王大喜,宣雄信香汤沐浴,更换朝衣官带,同公主上殿拈香,参拜天地,次拜郑王与皇后。正是:洞房花烛夜,凤帐结姻时!
金墉虎将,洛蕊娇娥。皆由月老联婚,总是赤绳相系。比翼鸟双飞谐老,并头莲共蒂时芳。流苏帐内春风暖,合卺杯中琥珀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