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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2 / 2)

潆君抬起眼睛,正看见年已六旬的枢密使脖子上的筋跳着,左手在袍角微微地抖,她猛地别过眼睛。

皇后望着躬身的枢密使,沉默良久,突然开口,语气竟轻快起来,“说到底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我的孩儿,我不信哪个是不长人心的。我是他们的母后,你是他们的舅舅,孩子们知道孝敬,你也不妨拿出些做长辈的雅量来,不就是裁几个兵么?他不裁兵员,养着也是皇上的兵,他裁了,你也还是北府枢密使,又与你什么相干?且随他们闹去,小孩子家不知深浅,闹腾出事来,还得你这老人家出来定风波。”

枢密使再想要说什么,但也听出皇后以后言尽于此的意思,难以再开口,只得口中称喏,再说几句就指一事退了出去。

潆君终于放下手中的茶盏,笑着说道,“我就知道,母后的气度雅量,只有神佛可比。”

皇后转过脸来,看定自己的女儿,已是变了脸色。潆君一惊,却还有胆又是一笑。

“嬉皮笑脸,越来越像张家三郎,你倒是嫁鸡随鸡。”皇后低声说道。

潆君性情自来不是小女子一路的,听了母亲斥责不露娇羞,反倒失笑,“女儿夫妻琴瑟和谐,可不就是孝顺父母了?省去母亲多少烦忧?”

“是呢,你这点倒是比太子强。”皇后呆着脸,似笑非笑地说。“我听说太子近来身边多了一个吴氏,很是得宠?”

潆君仿佛对这话头不是十分感兴趣,她站了起来,在屋里踱了几步走到窗前站定。窗前一张楠木架上安着一只金笼,她伸手进笼子里逗那只鹦哥来咬她的手,“玉儿来跟母后说的?”

“倒不是,那个丫头真真是个好孩子,不肯说这些话坏了德行。”皇后说道,又提高了嗓子没好声气地喝到,“你把手给我拿出来!看那畜生当真啄着你的手!”

潆君笑着说道,“母后夸妹妹德行好,是说给我听呢,我就是最没德行的啦。”

皇后差不多是白着眼睛瞅她,“我这段日子就琢磨,六郎那没谱的性子到底是像谁?想来想去咱们家并没别的这样的人,只怕竟是学你。”

潆君失笑起来,见皇后瞪着她才敛了笑容,站在窗前略一思索,说道,“吴氏乃是出身江南旧族,不过并不显赫,至多算是个书香门第,祖上在前朝做过几任小官。她能选在太子身边,大约是因她哥哥之故。她有个胞兄名唤吴都奎,武举出身,曾在太子身边做侍卫。母后怕是不记得这等小人物了,此人当日在一众侍卫里不算十分出众,后来太子保举他在拱卫京师的西府禁军中做统领,听说他做事十分小心勤谨,不过三年功夫已经累迁至三品上护军将军,马步军副指挥使了。”

“什么?”皇后暗暗吃了一惊,“我竟不知此人?”

“太子多与文人交往,从来都瞧不起武夫,那吴都奎又有个外号叫吴哑巴,能得这样外号的人自然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所以母后不知道太子与他有交情也是常理中的事。此外,这些年但凡太子保举的人,父皇就没有驳回的,太子理政之后更是不知擢升了多少人,要不是今年吴都奎突然送了个妹妹进东宫,连我也不曾留心那些大人们中间的这个小小武官。略微打听了一下,又偏偏听说这吴都奎当日是七皇叔举荐进东宫的。”潆君迟疑了一下又说道,“但不知母亲是怎么个意思?”

皇后沉默了一阵才说道,“我能有什么意思?儿子大了心就外道了,他舅舅难道能不为他这个外甥着想?他被外人教得歪心眼子,做这些个事叫人寒心,原不怪你舅舅说他。”

“那母亲的意思……”潆君谨慎地问道。

“如今是皇上铁了心要行新政,”皇后说道,“我与皇上总还是一条心思的。”

潆君略点点头,漫不经心地回头,窗外的阳光透过窗上的薄绢只暖了寝宫的一半,皇后在那一半晦暗中坐在金箔贴饰的屏风前,面色益发有些看不清。她忽然想起了庙中庄严的佛,面容总是隐在殿中空寂昏暗的高处,烧香拜佛,虔信祝祷,却也辨不清佛爷的悲喜。

“不说别人了,六郎是怎么回事?”皇后突然说道。

“怎么?”潆君迟缓地问了一句,这是今日唯一出乎她意料的话头,“父皇放他出来,不是很好么?”

“你父皇是很好,不好的是你六弟。皇上提前赦了他的禁足,他竟没有立刻进宫来谢恩请安,等了两日才进来,竟是满脸的惶惑愁闷,人也呆呆傻傻的没有往日机灵。被我问了他几句,问他日日胡闹到底还有什么不足心不畅快的,用不用拆了这上阳宫给他取乐。他竟呆呆的不能回答,我瞧他那样子就心底起火,命他滚出宫去好生继续做他那些顽童营生。”

潆君想了一阵子,摸不着头脑地暗自摇摇头,“这是前两天的事?”

“前儿的事,打那天撵了他出去,他就更没了影子。”皇后说道,恨恨地捶了捶身旁的引枕,“不中用的儿子。”

皇后从来对安苏郡王没有这样大的责备,潆君看在眼里,心中略有触动,她倒不觉得郡王今时比往日有什么更过分之处,只怕是母亲此刻心境不同了。既如此,当日何必百般骄纵他,从不舍得稍稍约束?早不知想什么去了,现在又恨起他来。仔细想想,怕是慈母心就是如此罢。

她想了这许多却不能说,劝慰母亲道,“许是在府里闷坏了吧。若是说他不好,我却不大信,近来六弟比从前规矩了许多,先生都夸了好几回了,母亲可是亲耳听说的。上回送来的功课本子,母亲也亲眼看了,文章写得有模有样的,不比翰林差多少。”说到这里,她想起老嫫嫫们平日唠的闲话,信口开河敷衍了一句,“许是那日进宫的时候,六弟在路上撞了什么也未可知。”

谁知最后一句话她娘听进去了,“这话说的有理,南禅寺的师傅有日子没进宫了,也该来念念经了。听说他那里来了个云游的高僧,能知过去未来之事,无比灵验,我倒想见见。”

潆君只得应着,不过她一向不信这些,连她自己的话也不过是投母亲所好随口说的,对那些周旋于贵人之间卖弄聪明的和尚道士更是不耐烦,倒真觉得是难缠。至于安苏郡王为什么在母亲宫里应对失度,她也没太往心里去,郡王自有些痴处,她是知道的。

如此再坐一刻,潆君公主也就告退出宫,心里更好奇的是兄长那边到底吵没吵出个结果。她上轿辇的时候想到此处都禁不住一笑,回头正好瞥见自己的贴身侍女满面忧虑,似有话说。

她抬手住了轿辇,侍儿会意,立即机敏地凑过去耳语,“殿下,奴婢恐怕知道郡王爷为什么忧思满怀。因是今日入宫后才有人传进来的信儿,奴婢还来不及禀告。”

潆君一笑,“能有什么事?他又驾车跟哪个王孙子弟冲撞了?还是又跟他那伴读吵闹起来了?”

“殿下,这回事虽也不算怎么太大,名声却十分不好。奴婢听说王爷……王爷去城外田猎,抢了庄户人家一个女儿,人家不依,告到顺天府了。”

“什么?”潆君怔了一下,“他……”

到底是他什么,她竟被气得没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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