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衍由着他,也捞起他带的玉佩,仔细瞧了瞧果真是个麒麟,玉料再好也有限,只是雕工十分了得,踏火焚风的麒麟活灵活现的,像是要脱了这块玉凌空而去。“我想起来了,你从前说龙生九子,我是个麒麟的,怎么我作生日的时候你给我的就是个貔貅?”
唐翊笑出了声,“那不是你每次来的时候进屋都要摸摸那个貔貅,我猜你喜欢,才拿去孝敬你的吗?”
“那我拿它换你的麒麟。”刘衍说道。
“这可使不得了。”唐翊笑道,“这块玉是我家里传下来的,家父把它给了家母,家母后来给了我,原也是打量着将来要做聘礼的意思。”
刘衍哼了一声,“你把它给我,我连孩子都是现成的,我让囡囡跟着你的姓,我先替囡囡收着玉。”
“王爷的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唐翊讥笑道,谁知眼看着刘衍抬起手来就愣住了,那玉麒麟已经在他手里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解下来的。
唐翊伸手想要拿回来,刘衍立刻把玉拿远,唐翊试了几下也没能拿回来。刘衍还在那嗤笑,“不是我吹牛,还从来没人能从我手里抢走东西。”
“王爷。”唐翊冷下脸来。
岂止刘衍早料到了,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你别那么小气。”
唐翊气得瞪他。他赔笑道,“你看,这东西就是个信物,就好比……就好比你做买卖时候给人放的定金,这就表示个信用。我拿了你这么贵重的东西,自然不好跟你割席。将来甭管什么时候,什么事,只要我没把你的宝玉还你,那别管我这驴脾气扭把到什么地步,你都知道你在我这里是什么分量,你也就不致于疑我。如何?”
唐翊被他这通蛮理搅合的五迷三道的,刘衍立即动手把玉揣进自己怀里。唐翊也只能作罢,抢是抢不过,要也要不回来,听他胡诌八扯又点了今日之事倒也不能说不动容。寻思了一会到时候怎么跟双亲说这事,再想想倒是好说,王爷仗势欺人抢了去嘛。索性也就默许了,跟刘衍一起躺在枕上闲话,听刘衍信口开河说许多不经之言。
只是刘衍得了玉,倒好似心境舒缓了许多,顺着玉说起了好些宫里的辛密事,谁给了谁一块玉,谁又夺了谁一块玉,谁有什么样的好玉。哪年又有个什么样的老玉匠进了宫,那一年什么样的风雪,老玉匠又是怎么带来一块写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玉玺,却又无人能断真假。唐翊却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可还没来得及细问当日的情形,刘衍就突然说到他三嫂带着的玉跟他五哥的玉一模一样,整个把唐翊惊得目瞪口呆。
刘衍志得意满,又翻出唐翊那块玉细瞧。唐翊白了他一眼,突然想起一事,仔细打量了刘衍几眼,“想不到你竟然是扯八卦的好手。”
刘衍笑起来,“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我只是不高兴说。”
“那若是有人送另一人一只象牙透雕的骰子,你可知是何意?”唐翊试探地问道。
不料刘衍却是一愣,把刚抢来的玉妥帖地揣回怀里,仔细打量了唐翊一番,把唐翊瞧的有些发毛。“怎的?”
“那骰子里是不是有红豆啊?”刘衍问道。
唐翊点点头,狐疑地望着刘衍。
“谁送你的?”刘衍瞧着他。
“谁会送我一只闺中女儿玩的骰子啊?”唐翊抢了他一句。
刘衍一脸的不太相信,“别是我七妹送你的吧?”
唐翊瞪了他一眼,“我统共见了公主不过几眼的功夫,还都是当着你的面的。”
刘衍赶忙安抚他,“我就是那么一问,我七妹年纪还小,没见过你这样的男子,我是怕她把持不住。”
唐翊瞪着他,“那把我的玉还给我。”
“我和她们小女子不一样,我都说了是定金了。”刘衍忙说道,又不放心地瞄了唐翊一眼,“那是我表姐给你的?”
“谁是你表姐?”
“元合郡主。”
“谁是元合郡主?”
刘衍笑了一声,看见唐翊的脸色又忙安抚,“莫恼莫恼,其实我不是乱问的。今日在我母后宫里,我舅母突然提了元合没有主儿的事,我母亲就提了你,我舅母还真上了心。元合是我三舅的独生女儿,因我三舅战死沙场,三舅母想不开跟着走了,皇上悯惜孤女才给了她郡主身份,她就被我大舅母收到身边养大。后来大舅母的亲生闺女被我娘相中给了我大哥,如今也是太子妃了,我大舅母怕人说她偏心这才格外上心她的事,非要给她挑个绝好的才肯罢休。不过你放心,我知道你不方便开口,所以我当即就替你推了。”
唐翊睨着他,半真半假地说,“你倒伶俐,还当即就给推了。你怎么知道我要回绝这门亲事?谁叫你阻人姻缘的?”
“天地可鉴,我都是为了你好。”刘衍当即就发誓,又说道,“我当着舅母的面就说了,表姐腰比老柳树还粗,脾气比电母还大,没事就爱整日的啃鸡爪子嗑瓜子抽小丫头,哪点配的上翰林?唐翊又没做错事做什么这么罚他,把元合配给他,是诚心让他跟我生分么?”
唐翊笑了出来,“你这么说话,没得皇后娘娘赏一顿嘴巴子么?”
“凡事大不过一个理吧,我说完她们就都不言语了,倒是我姐姐笑得不行,说这事断断使不得,又帮着说了一篇话,这事就过去了。”刘衍不在乎地说道,“都有谁家的小姐托人向你示好了,你都告诉我。褚培良在京中消息灵通,世家小姐品行容貌如何他都知道,你告诉我谁向你提亲,我帮你挑着,断断不让你吃亏。”
“殿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快讲。”刘衍一乐,“寡人一向的从善如流,你可是知道的。”
唐翊点头,深吸了一口气,“下臣只想问王爷一句——王爷到底打哪来的这么些废话!王爷快闭上嘴罢,只管告诉我象牙骰子到底怎么了?”
刘衍倒不生气,瞧着唐翊的俊脸止不住的发笑,伸手揽了唐翊的腰,在他的腰上来回抚摸着,“真是小可怜,竟白长了我几岁,连这个都不知道,你一向只读圣贤书的吗?”
“别废话。”唐翊恼道,“下次你问我事情的时候,我也这样拿你!”
刘衍哈哈大笑,搂着他问道,“难道不曾读过温飞卿的——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啊!”唐翊恍然大悟,禁不住猛地坐起来。想到这个缘故,不禁心里七上八下的,再看刘衍那一半得意一半探究的神色,又疑惑道,“你怎么会知道那东西是这个意思?”自己都没想到,王爷他就不像如此细致的人啊。
刘衍也不隐瞒,“从前我姐姐在家的时候,越国公家那个傻瓜老三送过我姐姐一个玲珑骰子,我听见我表姐们取笑,自然就明白了。”
“越国公家的……”唐翊对京中人事还做不到烂熟于心,想了一下才对上号,“那不就是驸马爷吗?不就是你姐夫吗?”
刘衍“切”了一声,“谁管他叫姐夫。”
“是呢,从来小舅子都瞧不上姐夫。”
刘衍拽他回去躺着,仔细瞧了瞧他,“到底是谁送你的?”
唐翊一笑。心里想着不知苏小宛是看上了哪家的什么人,能被苏小宛看上眼的恐怕是有些身份地位的,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知道隔着山,所以小宛才病成那个样子。她这病来的蹊跷,去的更蹊跷,想必确实是相思成疾,倒合了刘衍的话。她应该是昨日里得了那人送来的玲珑骰子,明白了那人的心意,病才好。她既不对他说,只怕是知道事不能谐?所以只要对方心里有她,也就过的下去了?
唐翊想到苏小宛受这么大的煎熬,心中不忍。可是想到苏小宛若果真得遂心愿,来他堂前求去的时候,他也不能不让她如愿。可要失了小宛这个内助,实在可惜,也有许多不舍。想来想去,总是诸多遗憾。
不想刘衍一直在瞧着他呢,此时捅捅他,“你告诉我是谁送你的相思,我送你一只鹰如何?”
“……”
“两只狗?”
“……”
“一匹好马!”
“……”
“我新得的好砚都给你!”
“你就算把王府搬空了我也不告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