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要不是有规定不准谈恋爱,我早就向你表白了!」我说,我看见远处灌木丛後面的草地上,在夕阳的微风里摇曳着一簇金黄色的小野菊。
「切,什麽规定嘛!袁春和宋凯不是好上了?彪哥和胖妹不是好上了?」金莲鄙夷地说。
「你说要是我真的有那麽好的运气,真的和你好上了,我会不会被开除?」我一点也不希望留在这里,这只不过是赤裸裸的最後的试探。
「你就是个傻瓜!傻瓜!」金莲尖叫起来,「你以爲我真是你的『导师』?」
「嗯,学生哪能爱上老师呢?」我装模作样地说。
「我不是!我不是!我的任务就是看着你,不让你消失在视线之类,随时上级报告。」金莲摇着头说,「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没人会喜欢的。」她的眼睛里闪动着委屈的泪光,就要有眼泪掉到外面来了。
「可是我就喜欢你!」看着她难受的样子,我才知道我们都不容易,却互相欺骗。
「这算表白吗?」她捂着嘴,努力地睁大眼眶,努力地不让泪水从眼眶里掉出来。
我朝着那簇小野菊跑过去,不顾一切地扒开灌木丛,树枝把我的手掌和手臂的好几处都刮破了,刮出了几绺长长的白痕,我忍着痛侧身挤进灌木丛穿过去,把那簇金灿灿的小野菊小心翼翼地连根拔起来,捧在手中往回跑,跑到金莲的面前单膝跪下,把那花朵擎起来献给我的女神!
「我是真心的喜欢你,金莲,你能接受我吗?」我颤抖着说,我害怕听到那句残忍的「不」,手臂上的白痕慢慢地渗出血珠子来,长长地一溜。
夕阳的光线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像黄灿灿地油漆涂抹在膝下的地砖上,涂抹在长凳上,涂抹在树叶上。我就那麽虔诚地擎着,心提到了嗓子眼,等待着我的女神下达判决,这是一次冒险的求爱,我知道要是失败了,他们会把她从我的身边调走。要是成功了,我离开这里的机会就大大增加了,我就把金莲带回重庆去,重新开始。
我热烈地看着她那双乌黑迷人的大眼睛,眼睛里就快喷出火来了,她似乎在犹豫,慢慢地向後靠去,靠在椅子背上,挺直了腰板儿,挺着鼓蓬蓬的圣洁的胸脯,双膝并拢在一起,双手捂着嘴。过了良久,她才伸出手来接过这卑微的花朵,幽幽地说:「我愿意!」在那一刻,我多了一个新任务——我要把金莲也带走,离开这些疯魔了的人,我的金莲不能呆在他们中间,我真的是这麽想了。
这句话就像一个弹力十足的弹簧,把我从地上弹起来,我跑上花台,跑上旁边的椅子……跑上一切能跑上去的地方,大声叫喊出来,我叫她的名字,我叫我的名字,她捧着小黄花看着疯癫的我,开心地笑了。夕阳里的金莲的脸庞是那麽动人,就像盛开的金莲!
「得了,别闹了,把你开心成这样子?」她叫住了我,「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我过来坐下,金莲小鸟依人地靠在我的肩上说:「你也别和任何人说,知道的话我们就完了!」
「这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对不会让第四者知道。」我说。
今天是我踏进那个门最开心的一天,压抑在心里的东西全部倾倒出来,我们在公园里很开心地说着我们的家乡,说着家乡的大山,说着家乡的河流,说着家乡老迈的父母……我们不再提防彼此,不再做那些漫无边际的梦想,彼此敞开了心扉,此刻所有幸福中稀奇微妙的感觉,都向我们温馨地包围上来,包围着互相依偎的人儿。对于她和我说来,从现在开始,一切都是崭新的。
金莲把鞋脱了,仰面躺倒在我的大腿上,面朝着我用温柔的悄声低语,仿佛怕那声音被头顶上的树叶偷听了去。金莲的鼻子细巧而挺直显得有些单薄,面庞却泛着鲜艳红嫩的光晕,两道细细弯弯的眉毛忽忽抖动,带些稚气的眸子水灵灵亮晶晶的。不施脂粉的肌肤散发着迷人的少女的馨香,阳光吻成的健康的浅浅的小麦色,两条手臂和脖子露在外面,淡赭色里透着红光,干净而美丽。我嘴角挂着幸福的微笑听着她说话,两只眼睛贪婪地爱抚着躺在怀里的娇柔的身体,她身体的各个部分苗条而匀称,富有弹性,高高耸起的乳房要不是没有衣物的束缚,恐怕就会像长了翅膀的小鸟一样,从她挺翘的胸脯上飞走了。
我这可爱的人啊!她又在轻声歌唱起云南的民歌来,用那厚厚的美丽的柔滑的嘴唇,那两片花瓣随着歌唱张开来,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大眼睛里都透露出光明的希望,她的歌跟她的人一样妩媚动人。她在唱:一朵鲜花鲜又鲜,鲜花长在崖石边;有心想把鲜花摘,又怕崖高花不开。
一朵鲜花鲜又鲜,鲜花长在崖石边;只要有心把花采,哪怕崖高、哪怕崖高花不开。
只要鲜花把头点,哪怕崖高路儿险。
……夕阳慢慢地跌落到地平线下面去了,激起漫天金灿灿的火烧云,轻柔的歌声渐渐歇息,从她身上慢慢地散发出一种睡眠的温馨来,漂亮的大眼睛慢慢地合上了,换成了均匀的呼吸。我握着她的手,沉浸在这梦幻般的的美景之中,她的手柔软得犹如天鹅绒一般,真好象剥去外皮的百合一样鲜美细嫩,有一种温温热热的快感缓缓地渗入到了我的骨髓之中。她安安逸逸地睡着了,不远处的路灯开始亮起来,周围的一切显得沉寂,我在夜色渐浓的光线里注视着这张美丽的脸蛋,好象永远也看不够的样子。
没有了金莲的歌声相伴,我又回到了落寞的情愫之中,我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投靠一个我满以爲能信任的人——我的「铁哥们」,而今却落了空,我该怎麽和馨儿说这件事,走之前梦想着把她接过来,我还信誓旦旦地保证过。马彪已经不是四年前的「彪哥」了,他完全变了一个人,在他的眼里只有利益,没有了半点儿友谊,友谊在他那里成了欺骗的借口,我还能相信友谊吗?如果连我都欺骗的话,他还有什麽做不出来的,这种联想让我感到不安,感到恐惧。
还有一个迟迟没有露面的人——李卓友,他是否也在侯马?也在这个组织里面?如果他也在这个组织里面,那麽他在哪里?他们是不是还有另外一个基地?他和马彪究竟是谁先先跌入这个陷阱的,又是谁欺骗了谁?这些都是个谜。所幸的是,马彪还不知道我对传销有过了解,我得继续坚持装着一无所知,不要暴露出蛛丝马迹,然後一走了之。
可是现在,我遇到了金莲,这个单纯的女孩,我不知道她是否也痴迷于那些荒诞的说教,我甚至不敢提起直销和传销这两个词,怕惊醒了这短暂的美梦,我是否要或者能把她拉出来,和我一起回到重庆——那里还有一个爱着我的人,她们都是好女孩,到了那里我该怎麽面对这种关系?一时间,所有的思绪涌上来,我感到呼吸就快要窒息了,我实在不想回到那屋子里去,此刻我愿意就这样抱着我的金莲到天亮,一直就这样抱着到天荒地老。也许在明天出来的时候,在金莲的许可下,我可以给馨儿打个电话,然後再给璐璐打个电话,跟她借点钱,踏上回渝的列车,带上金莲。
夜色渐渐地浓重起来,星星开始闪闪烁烁地爬上了天幕,我不由得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想把心中百千思绪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