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转到一半,她半途中突然顿住的手就已经错过了余渊的胳膊,后者滚倒在地,“当”一声撞上了书桌。爱伦坡反应倒是不慢,掉头就跑——他此时离开房间的路被林三酒堵住了,只能朝张师所在的卧室深处跑去;林三酒脚下一蹬,扑了上去。
她想哭。
「威」「權」二字半遮半掩,仍在墙壁拐角后方立着,朝它们扑过去时所产生的那股惊惧害怕之意,几乎能叫人瘫痪软倒在地,只想恭顺地恳求,颤抖,双膝着地往后退——林三酒这一辈子,还没有像此刻一样,感觉自己这么像一条软弱无力、一按就是一滩黏腻的鼻涕虫。而对面,是她逾越不过去的坚硬高墙。
但是,鼻涕虫也可以在墙上撞碎自己的身体,哪怕只是在墙上轻轻地打出“啪”的一声。
在此之前,万籁俱寂;在这细微的一声碰撞之后,又重归于万籁俱寂。此前此后都是空旷无声的死寂,却永远地不一样了,因为这样无用、蠢笨的一次撞击,已经确确实实地发生过了。
林三酒就是抱了这样的决心。
余渊变成了敌人,意老师原来并不存在;怀着期待在床上入睡,醒来却发现自己在一片残垣断壁里。再孤独害怕,她也不愿意永远游荡下去,做一个平行宇宙的孤魂野鬼。
一手撑住爱伦坡的肩膀,林三酒从他的头上翻身卷过半空,直直将自己掷向那庞大、绝对、冷漠的两个字……以及那两个字下面的人。
她对于自己的行动没有进行过任何理智上的得失计算——因为算计的念头一升起来,勇气就会消退。用命换来的那一声微响,在那一瞬间里,会永远保存着这一条虫子的生命,她只需要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所以张师会不会临时穿上保护性文字,会不会用别的文字惩罚她,都没划过她的脑海。
林三酒望着自己投下的影子,在张师面上越来越大,望着他仰起那张肥胖沉赘的面孔——那张脸上,涨得升起了十足自信被挑衅后的一层血红。
……他是压根不相信自己有能力做什么吗?
还是文字已经穿好了?
带着几分不可思议,林三酒望着自己的手仿佛有了自主意识一样,划过空气,朝张师的天灵盖上砸了下去。她那一只连拳套都没戴的手,无声无息地落在了他头出来。
林三酒看了一眼余渊——她现在还在受余波的影响,乍一眼望去时,甚至还有几分防备心;然而很快,她就松下了肩膀,轻轻碰了碰自己颈间的绷带,冲他笑了一笑,表示她明白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细节,但是余渊一定是给予了她一个被动性的能力,才让张师骗人上当的谎话成了真。从头到尾,她都没有主动对张师发出过攻击,连攻击的念头都没有升起过,防护性文字甚至防无可防;实在要说,不如说是余渊借由她的项圈制造出了一种环境,使张师的谎言攻击了他自己。
缓缓吐了口气,她没有问,只是转过头,对爱伦坡说:“你作用,我就留你一命,听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