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敖正屏声敛气着没有出声;倒是吴兆卿回头笑道:“竟不知你何时也学了医?”
贾儒还不及反驳,却见儿子“唰”地站了起来,猛力向上一挑竿,一条半尺长的银白色鲢鱼随之腾空跃起,跟随着鱼线被摔倒甲板上,还不停地跳跃着。
“嘿!这个头不小……”
吴兆卿顿时有了危机感,自此开始不再同贾儒废话,不一会也开了张。
冯士灿自得其乐地喝着茶水欣赏风景,不时点评两句他们三人所钓的鱼大小种类如何如何的话。
贾敖一条接一条地往上钓鱼,乐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去了。虽然有好几条小鲫瓜,不过也上来了一条一斤多重的鲤鱼和七八两重的草鱼,成了今天最大的赢家。若非看到父亲脸色不好看,他都要大笑出声了。
“爹……”他看到父亲的漂不大对,想提醒一下……
“嘘!别说话……你看,就是你一说话把我的鱼都吓跑了!”贾儒没好气地睨了贾敖一眼,很不厚道地把没钓上鱼来的责任都推给了儿子。
他刚看到浮漂动了两下,正耐心地等着鱼试探之后咬住了鱼钩,谁知水面剧烈晃动了一下就没动静了。他不甘不愿地抬竿一看,蚯蚓果然已经不见了。
贾敖摸摸鼻子,讪讪地回到了自己一边,不敢再说话了。你钓不上来就钓不上来吧……
太阳从东南方升到了正头顶上,众人们也已经脱去一层外衫了。当贾敖这边又钓上来一条青鱼的时候,贾儒已经气都没心情气了。
面对吴兆卿和冯士灿两人的调侃和幸灾乐祸,还有儿子憋红了脸的偷笑,他虽然还能板着脸不动如山,心中的郁卒却是难以描述的,却也放弃了想要钓上鱼来一雪前耻的奢望——
“人果然不是完美的!”他这样安慰自己。
不过他很快又回转过来……“嘿嘿,我钓不上来让你们也钓不上来!”
贾儒拿定了主意,扔下自己的钓竿不管,每当吴兆卿和贾敖两人有上钩迹象时就站到他们身后捣乱。果然不能把握时机的两人这几次上来的都是空钩了。
贾敖其实已经尽了兴,知道是父亲老小孩的脾气又上来了,于是配合着做了些恼怒懊丧的表情;吴兆卿也压了贾儒一头,时间又快到中午了,心满意足之下也不再出言逗弄于他。
三人在画舫中命带来的厨子把半斤以上的鱼都做了,小鱼苗都放生,就在这里享用了一番胜利果实。
吃完了鱼——席上当然还有从酒店叫来的其他酒菜——四人又作诗作画地风雅了一番,这才尽兴而归。
慢步回家,贾敖跟贾儒并肩走着,随口说些闲话,颇觉朋友父子之情融洽。经过宁荣街时,却听几个闲闲蹲在角门口的青布皂衣小厮唧唧咕咕地在那里说话,其中混杂着“赖尚荣”“马房”“赶出去”之类的字眼,面呈鄙视之状。
贾儒正在疑惑,就见贾敖笑笑道:“父亲,你还记得赖尚荣吗……”贾儒正想问呢,便听贾敖接着道:“听说他一直没等着实职,前阵子又上忠顺王府去来着,结果被老王爷轰出去了。”贾敖的声音带着一丝愉悦,好像在叙述一件有趣的故事。
“唔,是吗?”贾儒配合出声。
“嗯。然后第二天荣府就把赖大夫妻和他们小儿子都赶到马房做下人了……只有赖嬷嬷因年老和旧功,仍旧在家里闲着没动。不过听说她已病入膏肓,没多久好活了。”贾敖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对于这种卖主求荣奴才最是恨之入骨了。因此他虽然同样看不上荣国府的人,却还是会站在贾家这一边。
贾儒“唔”地一声,对他们此种做法丝毫不觉奇怪。
而荣府这次定是确认了忠顺王不会保赖尚荣了,所以才敢的下手。接下来传出这些“背主忘恩的人没有好下场”之类的言论,以期敲打那些心中动摇的下人们。还真是……
“说到荣府,儿子想起另一件事……”贾敖这次凑近了父亲的耳边,低声道:“赦大哥前日把琏儿打了:因他让琏儿去向一个呆书生买扇子人家不卖;恰好贾雨村又回顺天府尹的位子上了,就把那人给抄没了家产,把扇子抢夺了过来……琏儿不赞同贾雨村的做法,赦大哥就恼羞成怒打了他……”
“是吗?”已经发展到这里了吗?
贾儒怔怔地看了看那幅依旧金光灿然的“敕造荣国府”的大匾,轻声说道:“你只盯着贾雨村,看他别做出什么危害咱们家的事情来就好。贾家……就不用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