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夜里,行到了一处荒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蓝灵玉皱眉道:「今日真赶得急了,看来是错过了客店。」
阿穗远远望去,说道:「三庄主,前头路上似乎有人,咱们去问问。」蓝灵玉点点头,道:「也好。」
四人策马上前,只见两个乡农走在前头。阿缨纵马前去,说道:「打扰两位,这附近可有客栈投宿么?」
一人道:「这一带么,过了前头那片松林子,再去一里半便有哩。不过……不过……」
另一人续道:「那家店哪,很有些古怪的,常常有人住了进去,就没再出来的。」
蓝灵玉听了,赶上前去,说道:「两位大哥,这店是怎生情况,可否说清楚些?」
先前那乡农向她上下打量,才道:「看老弟这样子,像也是有来头的。这客店是咱们乡里一对兄弟开的,哥哥叫做邓山彪,弟弟叫做邓天豹,都是一身武艺的,了得咚咚的。他们平日开店,我们村里人也不会去住,一旦有商人去住的,听说十个倒有九个出不来。村里的人又说他们的店里藏了大堆明晃晃的刀子,一把把都是利得吓人的。」
蓝灵玉点点头,道:「那末是间黑店了?」
那乡农道:「谁说不是呢?只是官老爷既不来管,也碍不到我们村子,也就由他去了。」
四人探听清楚,复往前行。蓝灵玉道:「既知有这黑店害人,咱们索性去探上一探。」
阿缨、阿穗一齐答应。魏元笑道:「三位为民除害,那是好极,在下倒也可略尽棉薄之力。」
蓝灵玉道:「我们来应付便行,你的穴道还封着,可运不得内力。」
魏元道:「那么麻烦姑娘解开在下穴道如何?」
蓝灵玉眉头微蹙,道:「不必阁下帮忙了!」
实则魏元早已自行冲开穴道,听蓝灵玉如此说,心道:「看来你是把我瞧得扁了,居然还不补点我穴道。无妨,你既然这么说,就看你破这黑店罢。」
过了一片松树林,果然不多远便是一大间住店。门前挑着招牌,写的是「邓家店安宿商旅」。四人下马进店,店小二便把马匹牵去马房。柜台里头一个中年汉子,相貌端正,甚是健壮,旁边一张大桌边又有一个黄衣汉子,却是眉粗目大,满脸凶悍,拉开了衣襟,正挥着扇子纳凉。
一个小二过来招呼,道:「两位爷台要住房么?不知中意楼上还是楼下?」
蓝灵玉道:「就楼上罢,烦劳你拣一间宽敞的大房,可要整齐洁净的。」
那小二堆笑道:「咱们店里房舍乾乾净净,精致得很,包管爷台舒服。」
众人上了楼,进得房中,见那房中摆设处处妥当,不见有何异处。魏元推开窗子,见得夜空明星点点,凉风习习,颇是舒适,顺口吟道:「山光忽西落,池月渐东上。散发乘夜凉,开轩卧闲敞。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欲取鸣琴弹,恨无知音赏……」
蓝灵玉不等他吟罢,便道:「你也不用想着拿回这琴,等跟任大侠说明白了,确然不错,自会还你。」
魏元微微一笑,续吟道:「感此怀故人,中宵劳梦想。」吟完了,才道:「我也不急,总不怕你真个焚琴煮鹤,把琴给烧了。」蓝灵玉横了他一眼,不再说话了。
那小二送了酒菜进来,又退出房去。阿穗斟了杯酒,就唇浅浅酌了一口,含在口中片刻,吐了出来,道:「三庄主,这酒下了蒙汗药。」
魏元奇道:「咦,怎地你一尝便知道?」
阿穗微笑道:「那有什么难了?这等蒙汗药寻常之极,容易分辨得很。」
魏元连连点头,心道:「就这行走江湖的阅历看来,只怕我连这个小小丫环也及不上。」
阿缨去查了饭菜鱼肉,却没下药。
蓝灵玉拿了酒壶,拿到窗外沿墙倒去大半,道:「酒是不必喝了,饭菜尽管吃罢。魏兄,你也来。」
魏元道:「多谢了。」四人便一齐围桌用了餐食。众人用膳之际,那小二又进来换新了床铺、被单、枕头。魏元心道:「这客店真个服侍周到,不知究里的宿客,哪里会有提防了?」
待小二退出,众人吃毕,蓝灵玉低声道:「咱们各自就铺,装做被药迷昏,等他们找上来,阿缨跟我出手对付,阿穗护着文兄,楼上杀乾净了,再下楼去扫灭馀众。」
魏元道:「三位倒不必担心在下,只管行动便了。在下虽然武功未必高明,却也不至于出大麻烦。」
蓝灵玉向魏元一望,道:「我是要带你上巾帼庄去的,事情没弄清楚前,绝不能让你受险,我瞧还是让阿穗帮着你比较好。」
魏元笑道:「好罢,谨此领受姑娘好意。」心道:「不知这邓家兄弟武功如何?若是不好对付,只怕我还要帮忙呢。」
四人熄了烛火,分别上铺佯睡,只待对方动手。魏元暗自运行「九转玄功」,周身经脉畅行无阻,心道:「倘若蓝姑娘她们抵不住,我再出手不迟。」
到得二更时分,门外脚步声起,有人悄悄推开了房门。魏元顺着目光,眯眼瞄去,见有六人,前头两个便是坐柜台的汉子,那样子端方的持着大刀,凶脸汉子则提了根钢叉。后头一个是换被单的店小二,其他三人同那小二一般装束,四人都拿着大困麻绳。
那小二低声道:「大爷,看来都睡沉了。」那拿叉大汉即是邓山彪,只见他大步踏进,吩咐道:「两个女的都绑起来。老弟,咱们宰了这两个小子。」
那带刀汉子邓天豹往蓝灵玉床边走来,说道:「这小子衣着光鲜,必有不少油水,咱兄弟两今个儿可要大发利市。」几人便往床边逼来。
蓝灵玉听得分明,待邓天豹走近,倏地翻身而起,双手各持短戟,喝道:「恶贼!你们开这黑店,到底害了多少人命?今天没你们的生意可做,准备关门大吉罢!」右手一扬,短戟猛地刺向邓天豹心口。
邓天豹大吃一惊,连忙举刀格挡,「铿」地一声,击得火星四溅,震得他通臂发麻。邓山彪怒道:「好小子,动手吗?」一转双尖钢叉,直捣过去。邓天豹吃了暗亏,不敢大意,叫道:「老哥,这小子功夫不差,得小心了!」跟着抡刀杀上。蓝灵玉舞开双戟,一路「飞燕戟」戟法,使得真如飞燕剪风、星芒电逝,纵横灵动,招招迅猛无匹。邓氏兄弟以二敌一,反倒难以抵挡,连声吼叫。
四个小二也抽出藏刀,两人一个,向阿缨、阿穗的床铺冲去。哪知两女竟不起身应敌,竟都睡得沉了,任由几个店小二上前拿住。蓝灵玉瞥见,吃了一惊,叫道:「阿缨,阿穗,快醒来!」
魏元也是心中惊讶,翻身下床,略觉脚步不稳,一运真气,微有滞碍。他凝思片刻,忽然想起一事,连忙扯开枕头,里面都是些乾草,散出一股极淡的清香,若不细查,实难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