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师徒俩总是互相噎对方，从她第一次和这人见面就喊了他一声叶叔叔开始，似乎就注定了这样的相处模式。
天气越来越冷，这辆公交车还是难得的没开暖气的一元车。前面座位的男生却似乎还嫌不够凉快，竟然把车窗开了半截。
带着雪花儿的冷风吹进来，路小萌眨眨眼，呼了一口热气暖暖手，却没有让他关上。天真冷啊，但是冷了也很好，冷到眼睛里的眼泪都结成了冰，就不会再流下来了吧？
手机铃声似乎响了起来，路小萌掏出手机，不是苏沐橙，不是父母，也不是什么可能是叶修打来的陌生的号，那上面闪动着三个字——周泽楷。
基于s市的偶遇，还有两人生日的互送礼物，平时在qq或者微信里，路小萌也和这位传说中的大神有了一定的熟悉。就像她之前和苏沐橙说的那样，这是个很温和，很沉默，很可靠的男人。
而在叶秋退役的这天晚上，这么冷的这天晚上，谁都没有给她打上一个电话的现在，突然出现的闪烁着亮光的名字，微微刺痛了眼睛。
“喂？周，周队，晚上好呀。”路小萌努力整理好心情。
周泽楷似乎沉默了一瞬，悄悄换了一个更亲近的称呼，才慢慢说道：“小萌，你别哭。”
路小萌下意识地伸出手，发现自己果然真的又哭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留下了眼泪，对面的男人就察觉到了。
路小萌抽抽鼻子，把眼泪抹干才说道：“哪有？我才没哭。”
“没哭，就好。”他妥协得很快，路小萌甚至不知道他打这个电话最初想说些什么，但是这样有一句没一句，也比一个人吹着冷风看着雪花要好上不少。
路小萌突然想起了之前也是这样，轮回俱乐部楼下，胸口一片冰淇淋污渍的男人默默地陪在她身边等着叶修。就算是沉默的陪伴，也会像温暖的萤火一样照亮人心吧？
“呐，周队，”路小萌说：“你在接任一枪穿云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呢？”有没有惶恐，像不像我现在这样，对没有叶修的嘉世惶恐不安，生怕要辜负了叶修的教导期许，辜负了自己的责任，辜负了荣耀。
到底应该怎么做呢？她依旧有些迷茫，就算真的内心已经有所决断，却还是忍不住地心生不安。
“...尽力就好，”那边沉默了片刻，认真地说道：“别怕，你很棒。”
“你能做到。”
那边说得太过笃定，太过认真，路小萌怔了怔，忽然笑了一下。这话就像一枪穿云精准的巴特雷阻击，直戳向心中最冰冷冻结的地方。
咔擦一声，被冷风吹过冻住的冰层都轰然破碎。路小萌猛然觉得，没那么不安，没那么害怕了。
是了，她就是在畏惧着成长，畏惧着长大，畏惧着没有叶修的嘉世。
但是，在这个恐惧不安的夜晚，在这辆嗖嗖地透着冷风的车上，一个人，笃定地告诉她，你很好，你能做到。
他是这么自信，比你自己还要相信你。
真好呢。
“谢谢，”路小萌轻轻抹掉眼角的眼泪，看向窗外的灯火阑珊，她甚至还有心情笑了笑调侃道：“我在周队心中就是这么个很好的印象？是我一个人有这个标签，还是大家都很好？好吧，我知道这个问题太难回答啦，我就不难为你啦！”
这才是路小萌。调皮、鬼精灵、说话噎人，但是活力满满的路小萌。仿佛从来不会哭泣的路小萌。
周泽楷握紧电话的手松了松，心里也跟着松了松。他站在轮回俱乐部高层的阳台之上，眼眸印着s市斑斓的灯火，渲染得极尽柔软。他捂住听筒，没有让对面的姑娘听见，轻声说道：“只有你。”你最好。
公交车走走停停，到站后，对面嘉世大楼灯火通明。路小萌认得，二楼的网游部、三楼的训练室、四楼的休息室，还有最高楼的老板办公室。
与嘉世的灯火通明不同，对面的小网吧似乎一片漆黑。路小萌离得近了往里瞅瞅，漆黑的网吧南面墙上，宽大的屏幕上正放着叶秋退役的视频。
原本路小萌是不应该随便进去的，虽然只打了半个赛季，但是作为第八赛季最闪耀的新星，她已经相当有知名度了。网吧这种地方，对于她来说无疑是有些危险的。
但是这一次，她看着对面嘉世的大楼。
就让我，再放肆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