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尤自幼留恋花丛,嬉戏烟花,痴迷于女子婉约之美,又怎会为一个身份低微的伴仆停驻脚步。
是的,段瑾言是一个伴仆,在秦家的身份仅仅是一个低的不能再低的下人罢了。
他自幼双亲遇害,是秦刘轩将他从孤苦无依的家中接了出来,让他做儿子秦尤的伴童,一直侍奉其左右,伺候日常起居。
算上今年,这已经是他跟秦尤待在一起的第十三个年头。
数年间,他们朝夕相处,日生情愫,彼此都付出良多。在此期间,秦尤更尝试过向家中坦白两人断袖之风,却在回府时对李家清婉一见倾心,自此薄幸,遗忘前人。
秦尤说,“瑾言,我想我找到了自己命中的女子,之前对于你说过的那些话,做过的那些事,彼此都相忘吧。”
段瑾言说:“无碍,我也不曾记得我们之间有过什么。”
自此,两人形如陌路,只存主仆尊卑之分。
忆起这些,段瑾言坐于亭下不由痴笑,举杯独饮。
“世人皆说眸色浅淡双唇寡薄之人最为无情。我本不信,如今看来,你当真如此,秦尤。”
这样一句话从他口中吐出,淡然而平静,却不由让人心生悲凉。
…
清酒入喉,醉意蔓延,一直压抑着的沉痛感也随之抽丝剥茧般袭来。
段瑾言抬头望着浓郁的夜色,带着醺意起身,眸光无奈地步入了秦府。
今晚是秦尤洞房之夜,他却仍须谨遵仆人身份,为其宽衣沐浴,立于门边听候差遣。
想来,世间最大的悲哀也莫过于此吧。
吾如此深爱你,却要站在门外听你与你喜欢的女子缠绵床榻。
当真可笑至极。
段瑾言的唇边露出苦涩的一笑,站在那灯火阑珊的房门前,迟疑许久,终是敲响了它。
“进来。”
屋内,秦尤的声音依旧如以往那般磁性低沉。
段瑾言默然片刻,缓慢推门而入。
秦尤双手抱胸,倚靠于一梁柱上,眼眸深邃乌沉地瞥了他一眼,少了几分以往的戏谑,“你喝酒了?”
段瑾言并不作声,面上神色淡淡,目光沉静如水地扫过坐在床边的李清婉,抬手熟稔为秦尤解衣。
宽大的衣袖被逐一褪去,柔滑的触感在手背划过,给人以彻骨的寒意。
秦尤狭长的眼眸微垂,神色认真地凝视段瑾言,半响,无声地动了动薄唇,吐出了三个字。
段瑾言眸色微颤,兀自莞尔,勾唇苦笑,对着秦尤深鞠了一躬,退出了门外。
虽没有发出声音,但他知道,秦尤在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