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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微凉。
苏俨昭背靠在椅背上,盯着书桌上那封还未拆封的信,眸色有些深沉。
成王谢烜在他的记忆里已经相当模糊了,只记得昔年同窗时是个颇好文墨的翩翩公子,彼时天禄阁里年岁相差不大的少年都算得私交甚好,自然也有把酒言欢相视而笑的时候。
临了苏家摆明车马站队穆宗的时候,苏俨昭没什么心理压力的就跟谢烜断交了,倒是这位当时的皇四子眼神复杂的盯了他好几次,每每欲言又止的模样。
前世……
成王加冠后践行宴一别,并无再见之日。
谢启登基,谢烜筹谋造反,消息传到耳里,是他示意礼部传诏书下去,召成王入京列席新帝寿辰。
成王遵诏入京,身边只带了三千精骑。
右相称病告假,是定国公苏俨敛亲自出城接的人。
苏俨昭闭上眼,仿佛能瞧见那一日宣政殿上的沸反盈天,当时身在局中,还察觉不出一切已经是不归路的拐点。
要么血流漂橹一条道走到黑,要么身败名裂半生荣华皆付东流。
这一次,干脆都交给谢启来决断好了。
目光盯在灯罩中明灭的烛光上,苏俨昭拿起那封还未拆封的信,俊美的脸上少见的毫无表情。
咯吱。
书房门被推开的声音传到耳边,苏俨昭下意识的将手中的信往桌面上一压,带着戾气的眼神刹那间投过去;“谁?”
声音不复往日的温润清淡,既疾且厉。
啪!
似乎是为了应答那一声疑问,碗盏落地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打开到一半的雕花木门被冬夜的风卷带着敞开,露出门外窈窕的女子身段来。
敏姝尴尬极了,一双脚进也不是退也不成,眼神盯着已然摔碎的碗盏想要俯身去拾,又想偷偷看一眼书桌旁那人的眼。
“萧澈呢?”
磅礴的杀意在心中一闪即逝,疑惑像疯长的野草一样,刚冒出了个头就霸占了整片草地。
相府里的丫鬟不会这么冒失,萧澈也不会让他的书房这样门户大开在旁人面前。
母亲送来的人,难道就没调/教过规矩?
听到萧澈的名字,敏姝眼底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恨意,神游太虚的神志却总算飘了回来,低了头答话;“回丞相话,澈公子今晨出去了,至今未归。奴婢是见您两个时辰未出书房,才自作主张……丞相恕罪。”
苏俨昭的目光在她身上又扫了一遍,从那张明显精心修饰过的脸到脚下沾了污迹的绣花鞋,疲倦的闭了眼;“出去,以后不许再来。”
“诺。”明显夹杂着委屈的声音,敏姝俯下身去匆匆收拾了一地的碎片,急急忙忙的福了个身就退下了。
苏俨昭等门里门外都恢复成一片安静才重新将那封信拿在了手中,又望了一眼桌案不远处明灭的烛光,终究是没凑上去,将信夹进手边的一本书卷里,一起塞进了旁边的抽屉。
承平元年二月初七,成王谢烜至金陵贺新帝寿辰,右相苏俨昭亲迎于金陵城外,宾主尽欢。
原本每日里人潮涌动的金陵外城,早就提前了半日戒严,本就平坦宽敞的官道被彻底清扫,笔直的通往高耸的城头,给巍峨的千年古都平添几分威仪肃穆。
顾沉是禁卫军中一名极普通的士兵,家有娇妻幼子,拿着微薄的俸禄。
陛下寿辰将有两位亲王入京贺寿的事情老早在禁卫军里传开,人人都争着迎驾的这门差事,他却不太乐意。
无非是藩王惯例的打赏罢了,能有几两银子?有这功夫,不如回家抱着老婆孩子亲热一番。
然而统领不知怎的偏偏选中了他,顾沉不敢不来,只得跟着一同被选中的同僚在日头下又训练了多日,才得以列队在今日等在城门口的禁卫队里。
足足等了两个时辰还不见半个人影,顾沉只觉腹中饿的狠了,正埋怨着统领为何非要挑他,身侧关系甚佳的同僚突然用手肘撞了撞他的胸,声音低沉而兴奋;“快看,丞相车驾出来了!”
来不及嗔怪胸口处的疼痛,顾沉下意识的去看城门口的方向,果见赫赫仪仗从内城而出,主车所停,竟就在他们身侧十步之遥。
车驾停稳,早有伶俐的小厮上前掀开车帘,扶车里的人出来。
日头已大,灼灼日光挥洒下来,顾沉先瞧见的是车中人骨节分明且修长的手,在阳光下白皙到耀眼的程度,才看见了完整的人。
正紫色的朝服穿在身上,略削瘦的身板,宛若雕刻而出的五官,肤色是常年养尊处优得来的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