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莹白剔透的,是花朵,还是雪光?
面前飘逸清丽的,是容奢,还是仙子?
她正在经历的,是梦境,还是过去?
“缓儿喜欢栀子花,为什么?”
“白色。”
“嗯?”
“白色,如雪一般的白色。”
“缓儿不怕雪么?”
“缓儿爱雪,雪屋使缓儿没有变成路边的冻死骨。”
“我的缓儿真是坚强呢,即使经历过那样可怕的事,却不曾畏惧过险些埋葬你的一切。”
“夫人才是最坚强的人,为了不让缓儿看这个世界的丑陋,为缓了搭起了一座纯白的雪屋,挡住了所有的风雨,却将自己一次次置身于风雨之中。”
“你是我的女儿,虽然从来没有认过,但我心是认定你这个女儿的,你可知道?”
“缓儿也是,缓儿在心中,也认定夫人是母亲。”
“所以,我的女儿,母亲的话你一定要听。”
“母亲的话,缓儿当然会听。”
“从今日起,从现在起,你要更加坚强。母亲无法继续陪你走完此生,无论你的未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遇到什么样的人,都要坚强……”
缓儿当然会坚强,但是,母亲为什么无法陪缓儿走完此生?为什么?告诉缓儿,先不要走啊,缓儿要叫一声“娘”,无论在心里叫了多少遍,没有叫出口便算不得数……
“娘!”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叫出了声,因为在张口呼唤时,喉舌用尽气力也不能顺利出口,确定自己正在梦境之中,然后便醒来。
屏风前,兰慧正用新摘的栀子花瓣一点点温薰容缓今日待穿的衣裙。
“兰慧姐姐,你可听到了什么?”她问。
兰慧抬头:“缓缓醒了?现在就用早膳么?”
还是没有叫出声来呢。容缓容缓走到窗前,推开两扇轩窗,看着满园渐盛的春意,摇头:“我想先到园子里走一走。”
“也好,这点活计很快便要结束了,你等我片刻。”
“只是走一走,兰慧姐姐无须担心。”容缓道,将搭在屏风上的一件披风裹在身上,径自走出寝间。
外间,正在擦扫的几个丫鬟忙不迭下拜,用得是参见主子的正礼。
高大娘已不在其中。想来是既不愿时时向她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主子低上一头,又不敢违背城主命令,索性远离为上。
容缓走在花枝横曳的园间小径上,忆着梦中情形,想着那声始终没有叫出口来的“娘”,也浅浅感叹着自己在这座府邸中的微妙处境,眼前出现了一个岔路:向左?还是向右?
花丛中,两个小婢正在收集花间露水,埋首劳作间,话儿也未断:“叶小姐最喜欢用牡丹花上的露水泡茶,今日我收集了许多,也不知能不能等到叶小姐来府上品尝的那日?”
“你这么喜欢叶小姐么?”
“叶小姐人美心好,出手也大方,上一回来府中时,赏了我足足一两银子,这样的主子有谁会不喜欢?”
“像是你这个财迷会说出来的话,却是最真的话,咱们做奴婢的不敢挑剔主子,但若是遇到好主子,自然也会懂得感恩戴德。”
“可是,你说那位缓……”
“嘘。”小婢之一还在犹豫话要不要出口,小伙伴便给打断,“府里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别说不该说的话,安心干活才是要紧。”
两人的话声停止。
叶小姐是谁她不得而知,但那个“缓”字后面是谁却是清楚得紧。为防给人尴尬,容缓悄无声息地转向左边小径:今后还是与兰慧姐姐一起散步呗,两人的说话声足以给置身各处的人示警提醒。
但,这个处境,需要维持到几时?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再问容华一回:何时接回夫人?如何接回夫人?
想自己也是无用,千里迢迢若想得夫人消息,竟然只能求助于容华……对呢,莫仇大哥,怎忘了还有莫仇大哥?
这个早膳,容缓食不知味,将最后一点菜丝夹入口中,便漱口净手,规整衣饰,向南院的侍卫所匆匆行去。
莫仇当年是容奢陪嫁侍卫之一,回到平城后即被委以训练府中新人侍卫的重任,与她们已有多日未见。如今既然已是寝梦难安,只有前往劳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