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你知道么……我早就知道,凭我的力量,根本无法复仇,根本无法伤到艾略特分毫……但现在不同了,我有了你……你即是我走下去的希望……你知道么,罗……所以,不准哭,不准倒下,不准说那些丧气话……就当是为了我,就当是因为主人与亡灵那所谓的灵魂之约,谁走都可以,但你不要走……好吗……他看着我,空洞的双眼里逐渐透出一线光亮。我半跪在他面前,亲吻他的手心,他便将我裹到那沾满尘埃的斗篷里,用他的嘴唇堵住我的。他的唇舌滚烫,气息仿佛是从熔池里蒸腾而出。我们交换着彼此的呼吸,直到最后一丝氧气耗尽,胸腔窒息,死亡的阴影笼罩头顶,晦冥不安的滴答声仿佛是生命消逝的预示。而我们谁也不动,静默,沉沦,与时间和空中的纤尘一同凝固成石。那是属于他的痛苦。既然是属于他的,那就是我的。我不想放弃。我想做最后的努力。我还有要救的人,以及要寻求的真相……幽蓝色光幕骤然膨胀扩大,火焰熊熊燃烧!我迎着呼啸的狂流前行,就像一帆小舟奋不顾身地冲入遮天蔽日的海啸。我用一手撑住光球的压迫,另一手凝聚出巨镰的形状,朝她的破绽刺去----铿锵一声,另一只巨镰如影随形,接住了我的全力一击。我浑身巨震,听到了体内传来一股微弱的簌簌声,仿佛有石灰从墙壁上成片脱落。她手里攥着一只巨镰,青白色的光焰依旧萦绕在镰刃,只不过更为巨大,更为刺目,甚至夹杂着蠕动的血丝,就像一只浴血的眼球。“抱歉。”女亡灵说道,轻飘飘的声音就像有一个巨人踩上了我的脊背,“刚刚我所用的,其实还不到我全部力量的十分之一”****法洛斯在阁楼被焚毁时纵身一跃,迅捷地在下坠中抓住一把蠕动的灰藤。他的掌心很快就浸满了干涩的液体,仿佛是藤蔓淌下的眼泪,涩得他皮肤发紧。他仰头望去,不禁出了一头冷汗。两个亡灵相继离开城堡的顶端,幽蓝色和青白色的火焰如交织的花火流星般在空中划开璀璨的裂痕,追逐着上升,在穹顶上炸开一片令人惊心动魄的美丽。亡灵罗似乎陷入苦战,但法洛斯此时无能为力也无暇顾及。他第一时间吹响号角,告知还待在城堡的冬霆军事情有变。他腿脚敏捷地顺着密匝匝的灰藤爬动,估摸爬到了哈恩库珀尔的卧室外,当即一脚踹碎玻璃,从窗外跃了进去!没有人。法洛斯跌在满地亮晶晶的碎屑中,滚地爬起,见床铺纹丝不乱,不由恼恨得咬牙切齿。醉酒的堡主竟然不被扶回卧室休息,神不知鬼不觉地被送往他处,这场晚宴早就是一场安排好的阴谋。他冲出门,吹着号角奔下旋转的楼梯。等奔下最后一个台阶,所有被带入城内的冬霆军都聚集在法洛斯身边,目光里同样带着被欺骗的愤怒。“骑士长,我们逮住了几名想要溜走的仆役。”几个士兵将瑟缩的仆人按跪在地,法洛斯也没耐心盘问了,直接吼道,“你的主人,还有他的三万士兵都到哪里去了?!”一个仆役哀声道,“我们只是伺候大人的,哪里知道这些机密啊……”法洛斯怒目圆瞪,“你敢说不知道,我砍掉你的脑袋!”仆役哀求道,“大人,我真的不知道……”唰地一声,那名仆役的脑袋瞬间被斩飞出去。其他的仆役齐声尖叫起来,殷红的鲜血溅湿绒毯,而法洛斯野兽般的怒吼声压倒了一切,“还有谁敢和我说‘不知道’!!”另一个仆役叫道,“大人,昏藤古堡的地下密道错综复杂,就像迷宫一般,将大大小小的堡垒连接在一起。我们猜哈恩大人跟其他士兵一定是进了某处密道,但具体是哪条,我们真的不知道啊!”法洛斯一怔,这时,另一名冬霆军士兵说道,“骑士长,现在不是抓哈恩库珀尔的时候!我们要赶快离开这里,和其他人汇合!”年轻的骑士愤愤一跺脚,攥拳道,“你说得对,我们要赶紧----”咴----!!窗外忽然传来了骏马的嘶鸣声。法洛斯神色一变,“糟糕!”他们猛冲向城堡外,推开沉重的大门,当即被眼前那不可思议的诡谲画面震在原地!遍地都是冬霆军士兵的尸骸,一只只骷髅踩在满地血泊中,手骨淌满鲜血。它们将冬霆军的尸体从铠甲扒下,骨架上还往下掉着泥土的残渣,直接将身体罩入铠甲里,颤颤巍巍地跨上了马鞍。法洛斯最先从这地狱般的景象中清醒,挥剑喊道,“别让它们走出去!”就在这时,一个喋血喑哑的歌声自半空响起。那些雪白的骷髅听到那个歌声,一齐高举双臂,挥动着宝剑,发出尖厉的嘶吼。歌声如钻入耳膜的毒虫,法洛斯痛哼一声,猛地跪倒在地,冷汗当即浸透了衣襟。其他冬霆军也都发出了不同程度的痛喊。那歌声锋利而凶狠,每一个音符犹如阴沟里发臭的尸肉,覆盖着无数毒菌,豢养着人类生命终结之时最丑陋的一面。法洛斯捂住头颅,热汗淌满下颌。尽管旋律大相径庭,但那发自内心的震颤告诉他,这同样是“亡灵之歌”。只不过他曾听到的歌声能让人忆起温暖与美好,而这个歌声只会让人崩溃疯狂!他们在亡灵摄人心魄的歌声里苦苦挣扎,而那些扮成冬霆军的骷髅兵,则在亡灵之歌的指示下,骑在马上疾驰而去。****她掐住我的脖子,将我远远甩出。我的脖骨似要被她铁钳般的手指捏碎,在半空消解了她的力道,勉强止住身形。她没有给我喘息的余韵,气势万钧的巨镰朝我袭来,就像一道绵密的光网。我艰难地在缝隙里躲闪,先前与她正面交锋损耗我太多力气,现在已是左支右绌。然而,就在我好几次以为她会用巨镰将我的身体劈碎,那光刃却奇迹般地与我错身而过。起初我觉得是我运气好,后来我发现,是因为她根本没有攻击我的要害。“还要抵抗么?”她漠然说道,沙哑的声音仿佛是刻意装出的。我疲惫地喘着气,化出属于我的巨镰,却连握着它的力气都所剩无几。“到底是为什么?”她隔着漆黑的兜帽望着我,说,“虽然普通的兵器伤不了亡灵,但另一个亡灵的巨镰却可以让它形神俱散。”莱蒙孤寂的身影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我吃力地撑起身子,盯着她,道,“我有必须要保护的事物,即使拼尽全力……”“是你的主人么?”她的声调一瞬间变得冷入骨髓。我将巨镰挡在身前,她却没有攻击,而是唱出了一段歌曲。“举世皆欺我,因而我永不感激;举世皆负我,所以我再无眷恋。这世界肮脏污浊,这人心黑如泥沼。不想看到,不要蒙上双眼,而要全部消灭。不想听到,不要捂住双耳,而要尽数摧毁。我的恨如怒海狂风,相合便是滔天巨浪,我的怨如万仞高崖,低头便是万丈深渊。恨吧,怨吧,愤怒吧,嘶吼吧,这便是天堂之末,地狱之顶,世界为我们选择的唯一的道路……”她歌声中的刻骨之恨令我头脑钝痛,恶毒的旋律钻入我的身体,正在腐蚀我的灵魂。恍惚之间,我听到昏藤古堡后那片墓地传来骚动。在月光惨白的映照下,那一座座坟里突然钻出一具具死尸。它们的皮肉早已消弭,只剩一副苍凉白骨,尖叫蹦跳着在女亡灵的歌声下挥动双臂。【去杀死那些等候在城堡外的冬霆军,穿上他们的衣甲,取而代之,驭马赶去他们的营地……】我从那歌声里听到了女亡灵给骷髅们的指示。我心急如焚,想去阻止它们,但女亡灵不停地用巨镰朝我攻击,消磨我的体力,阻拦我的去路,却始终不给我致命一击。嗒嗒,嗒嗒……骷髅扮作的士兵已经驭马奔出城堡,前往不远处的军营。我朝它们飞去,而另一个亡灵就紧紧跟在我身后。一筹莫展之际,我唱出了属于我的亡灵之歌,试图削弱女亡灵歌声中的仇怨,减缓骷髅死尸们前进的速度。“没有用的。”对方淡漠幽冷的声音传来,伴随着一记重击,将我击倒在半空,“你的歌声传递的是善意与美好。而他们是迟暮帝国的亡魂,你用美好感染他们,不过是让他们忆起生前的幸福,愈发痛恨眼下悲哀的处境,更想杀掉万疆帝国的人罢了。”“……”我撑着巨镰,微弱的幽蓝色萦绕身侧,只听到她一声清冷的笑。“我不是说了么……”她轻声说道。虽然我看不到她的面庞和双眼,却蓦地感到一丝钻心的痛苦,从灵魂深处缓缓蔓延。“怨恨,绝望,无能为力,在暗黑之路上匍匐前行,用转瞬即逝的希望自欺欺人……生命总是如日暮般浸染苍凉,逐渐褪去色彩,沦为黑暗降临的前奏----这才是世界的原貌。”****法洛斯和残存的冬霆军,骑着从昏藤古堡马厩里的骏马,快马加鞭,朝城外的军营奔去。该死的!他将马臀狠抽一记,在骏马的嘶鸣声里奔向了冬霆军驻扎的大营。事情果然正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那些骷髅兵和其他冬霆军厮杀在一起,火光将军营映得犹如岩浆滚滚的地狱。法洛斯跳下马,朝喊道,“当心,它们是受到亡灵驱使的死灵!可能有不死之身!”他的声音被淹没在刀剑刺耳的碰击声里。冬霆军们努力劈砍死灵骷髅的躯干,但毫无作用,它们被砍断的骨架可以重新接回,满地都是跳动的骨头。法洛斯一脚踩碎一根蹦跳着要接回自己胯骨上的腿骨,那个骷髅怪叫一声,连剑也不挥,直接甩着锋利的手骨就朝年轻的骑士刺来。法洛斯挡下了骷髅的攻击,伴随一声吃力的嘶喊,将它掼倒在地,砍成了碎片!然后,他便眼睁睁地看着碎片被一股看不见的黑气环绕,重新粘合。法洛斯来不及再度劈碎骨架,身后又一个发狂的骷髅跑来,朝他乱劈乱打。地上又多了十几个冬霆军的尸体。法洛斯闭了闭干涩的眼眸,感到剑柄在冷汗黏腻的掌心里滑离。他睁开眼,正打算拼死一搏,半空突然蹿出一道幽蓝色的身影,仿佛悬浮的火焰,径自朝他们的营地飞来!法洛斯几乎当即就认出那是属于亡灵罗的灵体,朝其他人吼道,“和骷髅分开,保持距离!”呼地一声,夹在泥地里的草屑和石子被那道狂风吹起,眨眼之间,亡灵的巨镰已扫过上百只骷髅的骨架。浮动在骨骼内的黑气嗞嗞尖叫着散去,而那些骷髅在短暂的狂乱后,便彻底跌倒在地,成为一摊死气沉沉的骨头。****我用巨镰支撑着几欲倒下的身体,感到气息从起伏的胸腔急促地进出。女亡灵的身影在暗夜中游荡,落在我的面前,一声不吭地看着我。“我否认,你所说的,就是世界的原貌……”我颤巍巍地站起,一个踉跄差点再度跌倒。我明白此时的我没资格说这些话,但我还是坚持着起身,想让我的姿态看上去不那么狼狈。“而且,有件事,我想告诉你……”我深吸一口气,发丝凌乱地盖在额前,遮住我的视野,“比起日暮,黎明更好……”她没有说话,我们相对无言。我尽可能趁她沉默时恢复一些精力,试图重新汇聚起那些微弱四散的光焰……“罗。”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它曾浸染日暮,飞过一望无垠的原野和馥郁芬芳的野花,与我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我们共同朝着云霞蒸蔚的山谷呼喊世界和上帝,分享着彼此的快乐和悲伤。它让我感到无比熟悉,可此刻又是如此陌生。它在呼唤我的名字。“你果然还和以前一样。世界都变了,唯独你还是过去的模样。”面前的女亡灵悲戚地说着,兜帽被夜风吹下。她凌乱的黑色短发在空中四散,露出了真正的面容。而我的心便在看到她真实容颜的一刻,彻底如坠冰窖。“你知道么……”她朝我扑来,青白色的光焰在手心里燃烧,穿透我用以防御的光墙,声音邈远如风中交织的纤小飞尘。“亡灵是可以变成人类的,只要它的主人死亡,只要它不选择陪伴在主人身边,而选择吞噬主人的灵魂。”她击中了我,让我幽蓝色的光焰溃散消弭。我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块投入冰湖的石头,从高空坠落,却被接在一双手臂上。冰凉的泪水洒满我的面颊,流进我僵硬的眼洞深处。我动不了,只模糊地看到她那双明亮的眼睛盈满泪光,就像融化的冰块。“我要杀了你的主人,莱蒙·骨刺。我要将他扯下王座,将沉重的王冠狠狠砸到他那厚颜无耻的脸上。我要剥下他的灵魂,填补你的残缺,让你成为真正的‘人’……”我昏了过去,灵魂在彻底丧失知觉的躯壳里横冲直撞,绝望疯狂地叫嚷。它痛哭着,挣扎着,咆哮着,想要冲破一切,想要让那再无生息的肉体苏醒站起。----只有你才值得这一切,值得拥有一个完整的灵魂。----你已经很累了,先睡一会儿吧,罗……不要。我听到了灵魂的尖泣。我不要。第67章 深渊之侧法洛斯带领剩下的冬霆军撤离了昏藤古堡,驻扎在十几里外一座高山的山脚下。国王的亡灵在古堡一战后便失去了踪影,军中弥漫着灰色的情绪,连马匹的鸣叫声都衰残无比,像被冰雹砸烂的谷穗。骑士明白,几年前嗜血亡灵带给他们这些持剑的战士----不如说是“人类”的阴影有多大。一个亡灵的存在便可使上万人数军队的努力化为乌有。青白色的光焰,如今,他又一次在夜空看到了。法洛斯怔然注视着自己的手心,相同的焰色。假如每个亡灵所属的光焰颜色都是唯一的,那他几乎可以确定,几日前袭击他们的亡灵,跟当年格森·伦瑟尔召唤出的嗜血亡灵是同一个。不想听到,不要捂住双耳,而要尽数摧毁。我的恨如怒海狂风,相合便是滔天巨浪,我的怨如万仞高崖,低头便是万丈深渊。恨吧,怨吧,愤怒吧,嘶吼吧,这便是天堂之末,地狱之顶,世界为我们选择的唯一的道路……”她歌声中的刻骨之恨令我头脑钝痛,恶毒的旋律钻入我的身体,正在腐蚀我的灵魂。恍惚之间,我听到昏藤古堡后那片墓地传来骚动。在月光惨白的映照下,那一座座坟里突然钻出一具具死尸。它们的皮肉早已消弭,只剩一副苍凉白骨,尖叫蹦跳着在女亡灵的歌声下挥动双臂。【去杀死那些等候在城堡外的冬霆军,穿上他们的衣甲,取而代之,驭马赶去他们的营地……】我从那歌声里听到了女亡灵给骷髅们的指示。我心急如焚,想去阻止它们,但女亡灵不停地用巨镰朝我攻击,消磨我的体力,阻拦我的去路,却始终不给我致命一击。嗒嗒,嗒嗒……骷髅扮作的士兵已经驭马奔出城堡,前往不远处的军营。我朝它们飞去,而另一个亡灵就紧紧跟在我身后。一筹莫展之际,我唱出了属于我的亡灵之歌,试图削弱女亡灵歌声中的仇怨,减缓骷髅死尸们前进的速度。“没有用的。”对方淡漠幽冷的声音传来,伴随着一记重击,将我击倒在半空,“你的歌声传递的是善意与美好。而他们是迟暮帝国的亡魂,你用美好感染他们,不过是让他们忆起生前的幸福,愈发痛恨眼下悲哀的处境,更想杀掉万疆帝国的人罢了。”“……”我撑着巨镰,微弱的幽蓝色萦绕身侧,只听到她一声清冷的笑。“我不是说了么……”她轻声说道。虽然我看不到她的面庞和双眼,却蓦地感到一丝钻心的痛苦,从灵魂深处缓缓蔓延。“怨恨,绝望,无能为力,在暗黑之路上匍匐前行,用转瞬即逝的希望自欺欺人……生命总是如日暮般浸染苍凉,逐渐褪去色彩,沦为黑暗降临的前奏----这才是世界的原貌。”****法洛斯和残存的冬霆军,骑着从昏藤古堡马厩里的骏马,快马加鞭,朝城外的军营奔去。该死的!他将马臀狠抽一记,在骏马的嘶鸣声里奔向了冬霆军驻扎的大营。事情果然正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那些骷髅兵和其他冬霆军厮杀在一起,火光将军营映得犹如岩浆滚滚的地狱。法洛斯跳下马,朝喊道,“当心,它们是受到亡灵驱使的死灵!可能有不死之身!”他的声音被淹没在刀剑刺耳的碰击声里。冬霆军们努力劈砍死灵骷髅的躯干,但毫无作用,它们被砍断的骨架可以重新接回,满地都是跳动的骨头。法洛斯一脚踩碎一根蹦跳着要接回自己胯骨上的腿骨,那个骷髅怪叫一声,连剑也不挥,直接甩着锋利的手骨就朝年轻的骑士刺来。法洛斯挡下了骷髅的攻击,伴随一声吃力的嘶喊,将它掼倒在地,砍成了碎片!然后,他便眼睁睁地看着碎片被一股看不见的黑气环绕,重新粘合。法洛斯来不及再度劈碎骨架,身后又一个发狂的骷髅跑来,朝他乱劈乱打。地上又多了十几个冬霆军的尸体。法洛斯闭了闭干涩的眼眸,感到剑柄在冷汗黏腻的掌心里滑离。他睁开眼,正打算拼死一搏,半空突然蹿出一道幽蓝色的身影,仿佛悬浮的火焰,径自朝他们的营地飞来!法洛斯几乎当即就认出那是属于亡灵罗的灵体,朝其他人吼道,“和骷髅分开,保持距离!”呼地一声,夹在泥地里的草屑和石子被那道狂风吹起,眨眼之间,亡灵的巨镰已扫过上百只骷髅的骨架。浮动在骨骼内的黑气嗞嗞尖叫着散去,而那些骷髅在短暂的狂乱后,便彻底跌倒在地,成为一摊死气沉沉的骨头。****我用巨镰支撑着几欲倒下的身体,感到气息从起伏的胸腔急促地进出。女亡灵的身影在暗夜中游荡,落在我的面前,一声不吭地看着我。“我否认,你所说的,就是世界的原貌……”我颤巍巍地站起,一个踉跄差点再度跌倒。我明白此时的我没资格说这些话,但我还是坚持着起身,想让我的姿态看上去不那么狼狈。“而且,有件事,我想告诉你……”我深吸一口气,发丝凌乱地盖在额前,遮住我的视野,“比起日暮,黎明更好……”她没有说话,我们相对无言。我尽可能趁她沉默时恢复一些精力,试图重新汇聚起那些微弱四散的光焰……“罗。”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它曾浸染日暮,飞过一望无垠的原野和馥郁芬芳的野花,与我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我们共同朝着云霞蒸蔚的山谷呼喊世界和上帝,分享着彼此的快乐和悲伤。它让我感到无比熟悉,可此刻又是如此陌生。它在呼唤我的名字。“你果然还和以前一样。世界都变了,唯独你还是过去的模样。”面前的女亡灵悲戚地说着,兜帽被夜风吹下。她凌乱的黑色短发在空中四散,露出了真正的面容。而我的心便在看到她真实容颜的一刻,彻底如坠冰窖。“你知道么……”她朝我扑来,青白色的光焰在手心里燃烧,穿透我用以防御的光墙,声音邈远如风中交织的纤小飞尘。“亡灵是可以变成人类的,只要它的主人死亡,只要它不选择陪伴在主人身边,而选择吞噬主人的灵魂。”她击中了我,让我幽蓝色的光焰溃散消弭。我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块投入冰湖的石头,从高空坠落,却被接在一双手臂上。冰凉的泪水洒满我的面颊,流进我僵硬的眼洞深处。我动不了,只模糊地看到她那双明亮的眼睛盈满泪光,就像融化的冰块。“我要杀了你的主人,莱蒙·骨刺。我要将他扯下王座,将沉重的王冠狠狠砸到他那厚颜无耻的脸上。我要剥下他的灵魂,填补你的残缺,让你成为真正的‘人’……”我昏了过去,灵魂在彻底丧失知觉的躯壳里横冲直撞,绝望疯狂地叫嚷。它痛哭着,挣扎着,咆哮着,想要冲破一切,想要让那再无生息的肉体苏醒站起。----只有你才值得这一切,值得拥有一个完整的灵魂。----你已经很累了,先睡一会儿吧,罗……不要。我听到了灵魂的尖泣。我不要。第67章 深渊之侧法洛斯带领剩下的冬霆军撤离了昏藤古堡,驻扎在十几里外一座高山的山脚下。国王的亡灵在古堡一战后便失去了踪影,军中弥漫着灰色的情绪,连马匹的鸣叫声都衰残无比,像被冰雹砸烂的谷穗。骑士明白,几年前嗜血亡灵带给他们这些持剑的战士----不如说是“人类”的阴影有多大。一个亡灵的存在便可使上万人数军队的努力化为乌有。青白色的光焰,如今,他又一次在夜空看到了。法洛斯怔然注视着自己的手心,相同的焰色。假如每个亡灵所属的光焰颜色都是唯一的,那他几乎可以确定,几日前袭击他们的亡灵,跟当年格森·伦瑟尔召唤出的嗜血亡灵是同一个。不想听到,不要捂住双耳,而要尽数摧毁。我的恨如怒海狂风,相合便是滔天巨浪,我的怨如万仞高崖,低头便是万丈深渊。恨吧,怨吧,愤怒吧,嘶吼吧,这便是天堂之末,地狱之顶,世界为我们选择的唯一的道路……”她歌声中的刻骨之恨令我头脑钝痛,恶毒的旋律钻入我的身体,正在腐蚀我的灵魂。恍惚之间,我听到昏藤古堡后那片墓地传来骚动。在月光惨白的映照下,那一座座坟里突然钻出一具具死尸。它们的皮肉早已消弭,只剩一副苍凉白骨,尖叫蹦跳着在女亡灵的歌声下挥动双臂。【去杀死那些等候在城堡外的冬霆军,穿上他们的衣甲,取而代之,驭马赶去他们的营地……】我从那歌声里听到了女亡灵给骷髅们的指示。我心急如焚,想去阻止它们,但女亡灵不停地用巨镰朝我攻击,消磨我的体力,阻拦我的去路,却始终不给我致命一击。嗒嗒,嗒嗒……骷髅扮作的士兵已经驭马奔出城堡,前往不远处的军营。我朝它们飞去,而另一个亡灵就紧紧跟在我身后。一筹莫展之际,我唱出了属于我的亡灵之歌,试图削弱女亡灵歌声中的仇怨,减缓骷髅死尸们前进的速度。“没有用的。”对方淡漠幽冷的声音传来,伴随着一记重击,将我击倒在半空,“你的歌声传递的是善意与美好。而他们是迟暮帝国的亡魂,你用美好感染他们,不过是让他们忆起生前的幸福,愈发痛恨眼下悲哀的处境,更想杀掉万疆帝国的人罢了。”“……”我撑着巨镰,微弱的幽蓝色萦绕身侧,只听到她一声清冷的笑。“我不是说了么……”她轻声说道。虽然我看不到她的面庞和双眼,却蓦地感到一丝钻心的痛苦,从灵魂深处缓缓蔓延。“怨恨,绝望,无能为力,在暗黑之路上匍匐前行,用转瞬即逝的希望自欺欺人……生命总是如日暮般浸染苍凉,逐渐褪去色彩,沦为黑暗降临的前奏----这才是世界的原貌。”****法洛斯和残存的冬霆军,骑着从昏藤古堡马厩里的骏马,快马加鞭,朝城外的军营奔去。该死的!他将马臀狠抽一记,在骏马的嘶鸣声里奔向了冬霆军驻扎的大营。事情果然正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那些骷髅兵和其他冬霆军厮杀在一起,火光将军营映得犹如岩浆滚滚的地狱。法洛斯跳下马,朝喊道,“当心,它们是受到亡灵驱使的死灵!可能有不死之身!”他的声音被淹没在刀剑刺耳的碰击声里。冬霆军们努力劈砍死灵骷髅的躯干,但毫无作用,它们被砍断的骨架可以重新接回,满地都是跳动的骨头。法洛斯一脚踩碎一根蹦跳着要接回自己胯骨上的腿骨,那个骷髅怪叫一声,连剑也不挥,直接甩着锋利的手骨就朝年轻的骑士刺来。法洛斯挡下了骷髅的攻击,伴随一声吃力的嘶喊,将它掼倒在地,砍成了碎片!然后,他便眼睁睁地看着碎片被一股看不见的黑气环绕,重新粘合。法洛斯来不及再度劈碎骨架,身后又一个发狂的骷髅跑来,朝他乱劈乱打。地上又多了十几个冬霆军的尸体。法洛斯闭了闭干涩的眼眸,感到剑柄在冷汗黏腻的掌心里滑离。他睁开眼,正打算拼死一搏,半空突然蹿出一道幽蓝色的身影,仿佛悬浮的火焰,径自朝他们的营地飞来!法洛斯几乎当即就认出那是属于亡灵罗的灵体,朝其他人吼道,“和骷髅分开,保持距离!”呼地一声,夹在泥地里的草屑和石子被那道狂风吹起,眨眼之间,亡灵的巨镰已扫过上百只骷髅的骨架。浮动在骨骼内的黑气嗞嗞尖叫着散去,而那些骷髅在短暂的狂乱后,便彻底跌倒在地,成为一摊死气沉沉的骨头。****我用巨镰支撑着几欲倒下的身体,感到气息从起伏的胸腔急促地进出。女亡灵的身影在暗夜中游荡,落在我的面前,一声不吭地看着我。“我否认,你所说的,就是世界的原貌……”我颤巍巍地站起,一个踉跄差点再度跌倒。我明白此时的我没资格说这些话,但我还是坚持着起身,想让我的姿态看上去不那么狼狈。“而且,有件事,我想告诉你……”我深吸一口气,发丝凌乱地盖在额前,遮住我的视野,“比起日暮,黎明更好……”她没有说话,我们相对无言。我尽可能趁她沉默时恢复一些精力,试图重新汇聚起那些微弱四散的光焰……“罗。”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它曾浸染日暮,飞过一望无垠的原野和馥郁芬芳的野花,与我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我们共同朝着云霞蒸蔚的山谷呼喊世界和上帝,分享着彼此的快乐和悲伤。它让我感到无比熟悉,可此刻又是如此陌生。它在呼唤我的名字。“你果然还和以前一样。世界都变了,唯独你还是过去的模样。”面前的女亡灵悲戚地说着,兜帽被夜风吹下。她凌乱的黑色短发在空中四散,露出了真正的面容。而我的心便在看到她真实容颜的一刻,彻底如坠冰窖。“你知道么……”她朝我扑来,青白色的光焰在手心里燃烧,穿透我用以防御的光墙,声音邈远如风中交织的纤小飞尘。“亡灵是可以变成人类的,只要它的主人死亡,只要它不选择陪伴在主人身边,而选择吞噬主人的灵魂。”她击中了我,让我幽蓝色的光焰溃散消弭。我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块投入冰湖的石头,从高空坠落,却被接在一双手臂上。冰凉的泪水洒满我的面颊,流进我僵硬的眼洞深处。我动不了,只模糊地看到她那双明亮的眼睛盈满泪光,就像融化的冰块。“我要杀了你的主人,莱蒙·骨刺。我要将他扯下王座,将沉重的王冠狠狠砸到他那厚颜无耻的脸上。我要剥下他的灵魂,填补你的残缺,让你成为真正的‘人’……”我昏了过去,灵魂在彻底丧失知觉的躯壳里横冲直撞,绝望疯狂地叫嚷。它痛哭着,挣扎着,咆哮着,想要冲破一切,想要让那再无生息的肉体苏醒站起。----只有你才值得这一切,值得拥有一个完整的灵魂。----你已经很累了,先睡一会儿吧,罗……不要。我听到了灵魂的尖泣。我不要。第67章 深渊之侧法洛斯带领剩下的冬霆军撤离了昏藤古堡,驻扎在十几里外一座高山的山脚下。国王的亡灵在古堡一战后便失去了踪影,军中弥漫着灰色的情绪,连马匹的鸣叫声都衰残无比,像被冰雹砸烂的谷穗。骑士明白,几年前嗜血亡灵带给他们这些持剑的战士----不如说是“人类”的阴影有多大。一个亡灵的存在便可使上万人数军队的努力化为乌有。青白色的光焰,如今,他又一次在夜空看到了。法洛斯怔然注视着自己的手心,相同的焰色。假如每个亡灵所属的光焰颜色都是唯一的,那他几乎可以确定,几日前袭击他们的亡灵,跟当年格森·伦瑟尔召唤出的嗜血亡灵是同一个。不想听到,不要捂住双耳,而要尽数摧毁。我的恨如怒海狂风,相合便是滔天巨浪,我的怨如万仞高崖,低头便是万丈深渊。恨吧,怨吧,愤怒吧,嘶吼吧,这便是天堂之末,地狱之顶,世界为我们选择的唯一的道路……”她歌声中的刻骨之恨令我头脑钝痛,恶毒的旋律钻入我的身体,正在腐蚀我的灵魂。恍惚之间,我听到昏藤古堡后那片墓地传来骚动。在月光惨白的映照下,那一座座坟里突然钻出一具具死尸。它们的皮肉早已消弭,只剩一副苍凉白骨,尖叫蹦跳着在女亡灵的歌声下挥动双臂。【去杀死那些等候在城堡外的冬霆军,穿上他们的衣甲,取而代之,驭马赶去他们的营地……】我从那歌声里听到了女亡灵给骷髅们的指示。我心急如焚,想去阻止它们,但女亡灵不停地用巨镰朝我攻击,消磨我的体力,阻拦我的去路,却始终不给我致命一击。嗒嗒,嗒嗒……骷髅扮作的士兵已经驭马奔出城堡,前往不远处的军营。我朝它们飞去,而另一个亡灵就紧紧跟在我身后。一筹莫展之际,我唱出了属于我的亡灵之歌,试图削弱女亡灵歌声中的仇怨,减缓骷髅死尸们前进的速度。“没有用的。”对方淡漠幽冷的声音传来,伴随着一记重击,将我击倒在半空,“你的歌声传递的是善意与美好。而他们是迟暮帝国的亡魂,你用美好感染他们,不过是让他们忆起生前的幸福,愈发痛恨眼下悲哀的处境,更想杀掉万疆帝国的人罢了。”“……”我撑着巨镰,微弱的幽蓝色萦绕身侧,只听到她一声清冷的笑。“我不是说了么……”她轻声说道。虽然我看不到她的面庞和双眼,却蓦地感到一丝钻心的痛苦,从灵魂深处缓缓蔓延。“怨恨,绝望,无能为力,在暗黑之路上匍匐前行,用转瞬即逝的希望自欺欺人……生命总是如日暮般浸染苍凉,逐渐褪去色彩,沦为黑暗降临的前奏----这才是世界的原貌。”****法洛斯和残存的冬霆军,骑着从昏藤古堡马厩里的骏马,快马加鞭,朝城外的军营奔去。该死的!他将马臀狠抽一记,在骏马的嘶鸣声里奔向了冬霆军驻扎的大营。事情果然正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那些骷髅兵和其他冬霆军厮杀在一起,火光将军营映得犹如岩浆滚滚的地狱。法洛斯跳下马,朝喊道,“当心,它们是受到亡灵驱使的死灵!可能有不死之身!”他的声音被淹没在刀剑刺耳的碰击声里。冬霆军们努力劈砍死灵骷髅的躯干,但毫无作用,它们被砍断的骨架可以重新接回,满地都是跳动的骨头。法洛斯一脚踩碎一根蹦跳着要接回自己胯骨上的腿骨,那个骷髅怪叫一声,连剑也不挥,直接甩着锋利的手骨就朝年轻的骑士刺来。法洛斯挡下了骷髅的攻击,伴随一声吃力的嘶喊,将它掼倒在地,砍成了碎片!然后,他便眼睁睁地看着碎片被一股看不见的黑气环绕,重新粘合。法洛斯来不及再度劈碎骨架,身后又一个发狂的骷髅跑来,朝他乱劈乱打。地上又多了十几个冬霆军的尸体。法洛斯闭了闭干涩的眼眸,感到剑柄在冷汗黏腻的掌心里滑离。他睁开眼,正打算拼死一搏,半空突然蹿出一道幽蓝色的身影,仿佛悬浮的火焰,径自朝他们的营地飞来!法洛斯几乎当即就认出那是属于亡灵罗的灵体,朝其他人吼道,“和骷髅分开,保持距离!”呼地一声,夹在泥地里的草屑和石子被那道狂风吹起,眨眼之间,亡灵的巨镰已扫过上百只骷髅的骨架。浮动在骨骼内的黑气嗞嗞尖叫着散去,而那些骷髅在短暂的狂乱后,便彻底跌倒在地,成为一摊死气沉沉的骨头。****我用巨镰支撑着几欲倒下的身体,感到气息从起伏的胸腔急促地进出。女亡灵的身影在暗夜中游荡,落在我的面前,一声不吭地看着我。“我否认,你所说的,就是世界的原貌……”我颤巍巍地站起,一个踉跄差点再度跌倒。我明白此时的我没资格说这些话,但我还是坚持着起身,想让我的姿态看上去不那么狼狈。“而且,有件事,我想告诉你……”我深吸一口气,发丝凌乱地盖在额前,遮住我的视野,“比起日暮,黎明更好……”她没有说话,我们相对无言。我尽可能趁她沉默时恢复一些精力,试图重新汇聚起那些微弱四散的光焰……“罗。”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它曾浸染日暮,飞过一望无垠的原野和馥郁芬芳的野花,与我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我们共同朝着云霞蒸蔚的山谷呼喊世界和上帝,分享着彼此的快乐和悲伤。它让我感到无比熟悉,可此刻又是如此陌生。它在呼唤我的名字。“你果然还和以前一样。世界都变了,唯独你还是过去的模样。”面前的女亡灵悲戚地说着,兜帽被夜风吹下。她凌乱的黑色短发在空中四散,露出了真正的面容。而我的心便在看到她真实容颜的一刻,彻底如坠冰窖。“你知道么……”她朝我扑来,青白色的光焰在手心里燃烧,穿透我用以防御的光墙,声音邈远如风中交织的纤小飞尘。“亡灵是可以变成人类的,只要它的主人死亡,只要它不选择陪伴在主人身边,而选择吞噬主人的灵魂。”她击中了我,让我幽蓝色的光焰溃散消弭。我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块投入冰湖的石头,从高空坠落,却被接在一双手臂上。冰凉的泪水洒满我的面颊,流进我僵硬的眼洞深处。我动不了,只模糊地看到她那双明亮的眼睛盈满泪光,就像融化的冰块。“我要杀了你的主人,莱蒙·骨刺。我要将他扯下王座,将沉重的王冠狠狠砸到他那厚颜无耻的脸上。我要剥下他的灵魂,填补你的残缺,让你成为真正的‘人’……”我昏了过去,灵魂在彻底丧失知觉的躯壳里横冲直撞,绝望疯狂地叫嚷。它痛哭着,挣扎着,咆哮着,想要冲破一切,想要让那再无生息的肉体苏醒站起。----只有你才值得这一切,值得拥有一个完整的灵魂。----你已经很累了,先睡一会儿吧,罗……不要。我听到了灵魂的尖泣。我不要。第67章 深渊之侧法洛斯带领剩下的冬霆军撤离了昏藤古堡,驻扎在十几里外一座高山的山脚下。国王的亡灵在古堡一战后便失去了踪影,军中弥漫着灰色的情绪,连马匹的鸣叫声都衰残无比,像被冰雹砸烂的谷穗。骑士明白,几年前嗜血亡灵带给他们这些持剑的战士----不如说是“人类”的阴影有多大。一个亡灵的存在便可使上万人数军队的努力化为乌有。青白色的光焰,如今,他又一次在夜空看到了。法洛斯怔然注视着自己的手心,相同的焰色。假如每个亡灵所属的光焰颜色都是唯一的,那他几乎可以确定,几日前袭击他们的亡灵,跟当年格森·伦瑟尔召唤出的嗜血亡灵是同一个。不想听到,不要捂住双耳,而要尽数摧毁。我的恨如怒海狂风,相合便是滔天巨浪,我的怨如万仞高崖,低头便是万丈深渊。恨吧,怨吧,愤怒吧,嘶吼吧,这便是天堂之末,地狱之顶,世界为我们选择的唯一的道路……”她歌声中的刻骨之恨令我头脑钝痛,恶毒的旋律钻入我的身体,正在腐蚀我的灵魂。恍惚之间,我听到昏藤古堡后那片墓地传来骚动。在月光惨白的映照下,那一座座坟里突然钻出一具具死尸。它们的皮肉早已消弭,只剩一副苍凉白骨,尖叫蹦跳着在女亡灵的歌声下挥动双臂。【去杀死那些等候在城堡外的冬霆军,穿上他们的衣甲,取而代之,驭马赶去他们的营地……】我从那歌声里听到了女亡灵给骷髅们的指示。我心急如焚,想去阻止它们,但女亡灵不停地用巨镰朝我攻击,消磨我的体力,阻拦我的去路,却始终不给我致命一击。嗒嗒,嗒嗒……骷髅扮作的士兵已经驭马奔出城堡,前往不远处的军营。我朝它们飞去,而另一个亡灵就紧紧跟在我身后。一筹莫展之际,我唱出了属于我的亡灵之歌,试图削弱女亡灵歌声中的仇怨,减缓骷髅死尸们前进的速度。“没有用的。”对方淡漠幽冷的声音传来,伴随着一记重击,将我击倒在半空,“你的歌声传递的是善意与美好。而他们是迟暮帝国的亡魂,你用美好感染他们,不过是让他们忆起生前的幸福,愈发痛恨眼下悲哀的处境,更想杀掉万疆帝国的人罢了。”“……”我撑着巨镰,微弱的幽蓝色萦绕身侧,只听到她一声清冷的笑。“我不是说了么……”她轻声说道。虽然我看不到她的面庞和双眼,却蓦地感到一丝钻心的痛苦,从灵魂深处缓缓蔓延。“怨恨,绝望,无能为力,在暗黑之路上匍匐前行,用转瞬即逝的希望自欺欺人……生命总是如日暮般浸染苍凉,逐渐褪去色彩,沦为黑暗降临的前奏----这才是世界的原貌。”****法洛斯和残存的冬霆军,骑着从昏藤古堡马厩里的骏马,快马加鞭,朝城外的军营奔去。该死的!他将马臀狠抽一记,在骏马的嘶鸣声里奔向了冬霆军驻扎的大营。事情果然正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那些骷髅兵和其他冬霆军厮杀在一起,火光将军营映得犹如岩浆滚滚的地狱。法洛斯跳下马,朝喊道,“当心,它们是受到亡灵驱使的死灵!可能有不死之身!”他的声音被淹没在刀剑刺耳的碰击声里。冬霆军们努力劈砍死灵骷髅的躯干,但毫无作用,它们被砍断的骨架可以重新接回,满地都是跳动的骨头。法洛斯一脚踩碎一根蹦跳着要接回自己胯骨上的腿骨,那个骷髅怪叫一声,连剑也不挥,直接甩着锋利的手骨就朝年轻的骑士刺来。法洛斯挡下了骷髅的攻击,伴随一声吃力的嘶喊,将它掼倒在地,砍成了碎片!然后,他便眼睁睁地看着碎片被一股看不见的黑气环绕,重新粘合。法洛斯来不及再度劈碎骨架,身后又一个发狂的骷髅跑来,朝他乱劈乱打。地上又多了十几个冬霆军的尸体。法洛斯闭了闭干涩的眼眸,感到剑柄在冷汗黏腻的掌心里滑离。他睁开眼,正打算拼死一搏,半空突然蹿出一道幽蓝色的身影,仿佛悬浮的火焰,径自朝他们的营地飞来!法洛斯几乎当即就认出那是属于亡灵罗的灵体,朝其他人吼道,“和骷髅分开,保持距离!”呼地一声,夹在泥地里的草屑和石子被那道狂风吹起,眨眼之间,亡灵的巨镰已扫过上百只骷髅的骨架。浮动在骨骼内的黑气嗞嗞尖叫着散去,而那些骷髅在短暂的狂乱后,便彻底跌倒在地,成为一摊死气沉沉的骨头。****我用巨镰支撑着几欲倒下的身体,感到气息从起伏的胸腔急促地进出。女亡灵的身影在暗夜中游荡,落在我的面前,一声不吭地看着我。“我否认,你所说的,就是世界的原貌……”我颤巍巍地站起,一个踉跄差点再度跌倒。我明白此时的我没资格说这些话,但我还是坚持着起身,想让我的姿态看上去不那么狼狈。“而且,有件事,我想告诉你……”我深吸一口气,发丝凌乱地盖在额前,遮住我的视野,“比起日暮,黎明更好……”她没有说话,我们相对无言。我尽可能趁她沉默时恢复一些精力,试图重新汇聚起那些微弱四散的光焰……“罗。”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它曾浸染日暮,飞过一望无垠的原野和馥郁芬芳的野花,与我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我们共同朝着云霞蒸蔚的山谷呼喊世界和上帝,分享着彼此的快乐和悲伤。它让我感到无比熟悉,可此刻又是如此陌生。它在呼唤我的名字。“你果然还和以前一样。世界都变了,唯独你还是过去的模样。”面前的女亡灵悲戚地说着,兜帽被夜风吹下。她凌乱的黑色短发在空中四散,露出了真正的面容。而我的心便在看到她真实容颜的一刻,彻底如坠冰窖。“你知道么……”她朝我扑来,青白色的光焰在手心里燃烧,穿透我用以防御的光墙,声音邈远如风中交织的纤小飞尘。“亡灵是可以变成人类的,只要它的主人死亡,只要它不选择陪伴在主人身边,而选择吞噬主人的灵魂。”她击中了我,让我幽蓝色的光焰溃散消弭。我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块投入冰湖的石头,从高空坠落,却被接在一双手臂上。冰凉的泪水洒满我的面颊,流进我僵硬的眼洞深处。我动不了,只模糊地看到她那双明亮的眼睛盈满泪光,就像融化的冰块。“我要杀了你的主人,莱蒙·骨刺。我要将他扯下王座,将沉重的王冠狠狠砸到他那厚颜无耻的脸上。我要剥下他的灵魂,填补你的残缺,让你成为真正的‘人’……”我昏了过去,灵魂在彻底丧失知觉的躯壳里横冲直撞,绝望疯狂地叫嚷。它痛哭着,挣扎着,咆哮着,想要冲破一切,想要让那再无生息的肉体苏醒站起。----只有你才值得这一切,值得拥有一个完整的灵魂。----你已经很累了,先睡一会儿吧,罗……不要。我听到了灵魂的尖泣。我不要。第67章 深渊之侧法洛斯带领剩下的冬霆军撤离了昏藤古堡,驻扎在十几里外一座高山的山脚下。国王的亡灵在古堡一战后便失去了踪影,军中弥漫着灰色的情绪,连马匹的鸣叫声都衰残无比,像被冰雹砸烂的谷穗。骑士明白,几年前嗜血亡灵带给他们这些持剑的战士----不如说是“人类”的阴影有多大。一个亡灵的存在便可使上万人数军队的努力化为乌有。青白色的光焰,如今,他又一次在夜空看到了。法洛斯怔然注视着自己的手心,相同的焰色。假如每个亡灵所属的光焰颜色都是唯一的,那他几乎可以确定,几日前袭击他们的亡灵,跟当年格森·伦瑟尔召唤出的嗜血亡灵是同一个。不想听到,不要捂住双耳,而要尽数摧毁。我的恨如怒海狂风,相合便是滔天巨浪,我的怨如万仞高崖,低头便是万丈深渊。恨吧,怨吧,愤怒吧,嘶吼吧,这便是天堂之末,地狱之顶,世界为我们选择的唯一的道路……”她歌声中的刻骨之恨令我头脑钝痛,恶毒的旋律钻入我的身体,正在腐蚀我的灵魂。恍惚之间,我听到昏藤古堡后那片墓地传来骚动。在月光惨白的映照下,那一座座坟里突然钻出一具具死尸。它们的皮肉早已消弭,只剩一副苍凉白骨,尖叫蹦跳着在女亡灵的歌声下挥动双臂。【去杀死那些等候在城堡外的冬霆军,穿上他们的衣甲,取而代之,驭马赶去他们的营地……】我从那歌声里听到了女亡灵给骷髅们的指示。我心急如焚,想去阻止它们,但女亡灵不停地用巨镰朝我攻击,消磨我的体力,阻拦我的去路,却始终不给我致命一击。嗒嗒,嗒嗒……骷髅扮作的士兵已经驭马奔出城堡,前往不远处的军营。我朝它们飞去,而另一个亡灵就紧紧跟在我身后。一筹莫展之际,我唱出了属于我的亡灵之歌,试图削弱女亡灵歌声中的仇怨,减缓骷髅死尸们前进的速度。“没有用的。”对方淡漠幽冷的声音传来,伴随着一记重击,将我击倒在半空,“你的歌声传递的是善意与美好。而他们是迟暮帝国的亡魂,你用美好感染他们,不过是让他们忆起生前的幸福,愈发痛恨眼下悲哀的处境,更想杀掉万疆帝国的人罢了。”“……”我撑着巨镰,微弱的幽蓝色萦绕身侧,只听到她一声清冷的笑。“我不是说了么……”她轻声说道。虽然我看不到她的面庞和双眼,却蓦地感到一丝钻心的痛苦,从灵魂深处缓缓蔓延。“怨恨,绝望,无能为力,在暗黑之路上匍匐前行,用转瞬即逝的希望自欺欺人……生命总是如日暮般浸染苍凉,逐渐褪去色彩,沦为黑暗降临的前奏----这才是世界的原貌。”****法洛斯和残存的冬霆军,骑着从昏藤古堡马厩里的骏马,快马加鞭,朝城外的军营奔去。该死的!他将马臀狠抽一记,在骏马的嘶鸣声里奔向了冬霆军驻扎的大营。事情果然正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那些骷髅兵和其他冬霆军厮杀在一起,火光将军营映得犹如岩浆滚滚的地狱。法洛斯跳下马,朝喊道,“当心,它们是受到亡灵驱使的死灵!可能有不死之身!”他的声音被淹没在刀剑刺耳的碰击声里。冬霆军们努力劈砍死灵骷髅的躯干,但毫无作用,它们被砍断的骨架可以重新接回,满地都是跳动的骨头。法洛斯一脚踩碎一根蹦跳着要接回自己胯骨上的腿骨,那个骷髅怪叫一声,连剑也不挥,直接甩着锋利的手骨就朝年轻的骑士刺来。法洛斯挡下了骷髅的攻击,伴随一声吃力的嘶喊,将它掼倒在地,砍成了碎片!然后,他便眼睁睁地看着碎片被一股看不见的黑气环绕,重新粘合。法洛斯来不及再度劈碎骨架,身后又一个发狂的骷髅跑来,朝他乱劈乱打。地上又多了十几个冬霆军的尸体。法洛斯闭了闭干涩的眼眸,感到剑柄在冷汗黏腻的掌心里滑离。他睁开眼,正打算拼死一搏,半空突然蹿出一道幽蓝色的身影,仿佛悬浮的火焰,径自朝他们的营地飞来!法洛斯几乎当即就认出那是属于亡灵罗的灵体,朝其他人吼道,“和骷髅分开,保持距离!”呼地一声,夹在泥地里的草屑和石子被那道狂风吹起,眨眼之间,亡灵的巨镰已扫过上百只骷髅的骨架。浮动在骨骼内的黑气嗞嗞尖叫着散去,而那些骷髅在短暂的狂乱后,便彻底跌倒在地,成为一摊死气沉沉的骨头。****我用巨镰支撑着几欲倒下的身体,感到气息从起伏的胸腔急促地进出。女亡灵的身影在暗夜中游荡,落在我的面前,一声不吭地看着我。“我否认,你所说的,就是世界的原貌……”我颤巍巍地站起,一个踉跄差点再度跌倒。我明白此时的我没资格说这些话,但我还是坚持着起身,想让我的姿态看上去不那么狼狈。“而且,有件事,我想告诉你……”我深吸一口气,发丝凌乱地盖在额前,遮住我的视野,“比起日暮,黎明更好……”她没有说话,我们相对无言。我尽可能趁她沉默时恢复一些精力,试图重新汇聚起那些微弱四散的光焰……“罗。”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它曾浸染日暮,飞过一望无垠的原野和馥郁芬芳的野花,与我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我们共同朝着云霞蒸蔚的山谷呼喊世界和上帝,分享着彼此的快乐和悲伤。它让我感到无比熟悉,可此刻又是如此陌生。它在呼唤我的名字。“你果然还和以前一样。世界都变了,唯独你还是过去的模样。”面前的女亡灵悲戚地说着,兜帽被夜风吹下。她凌乱的黑色短发在空中四散,露出了真正的面容。而我的心便在看到她真实容颜的一刻,彻底如坠冰窖。“你知道么……”她朝我扑来,青白色的光焰在手心里燃烧,穿透我用以防御的光墙,声音邈远如风中交织的纤小飞尘。“亡灵是可以变成人类的,只要它的主人死亡,只要它不选择陪伴在主人身边,而选择吞噬主人的灵魂。”她击中了我,让我幽蓝色的光焰溃散消弭。我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块投入冰湖的石头,从高空坠落,却被接在一双手臂上。冰凉的泪水洒满我的面颊,流进我僵硬的眼洞深处。我动不了,只模糊地看到她那双明亮的眼睛盈满泪光,就像融化的冰块。“我要杀了你的主人,莱蒙·骨刺。我要将他扯下王座,将沉重的王冠狠狠砸到他那厚颜无耻的脸上。我要剥下他的灵魂,填补你的残缺,让你成为真正的‘人’……”我昏了过去,灵魂在彻底丧失知觉的躯壳里横冲直撞,绝望疯狂地叫嚷。它痛哭着,挣扎着,咆哮着,想要冲破一切,想要让那再无生息的肉体苏醒站起。----只有你才值得这一切,值得拥有一个完整的灵魂。----你已经很累了,先睡一会儿吧,罗……不要。我听到了灵魂的尖泣。我不要。第67章 深渊之侧法洛斯带领剩下的冬霆军撤离了昏藤古堡,驻扎在十几里外一座高山的山脚下。国王的亡灵在古堡一战后便失去了踪影,军中弥漫着灰色的情绪,连马匹的鸣叫声都衰残无比,像被冰雹砸烂的谷穗。骑士明白,几年前嗜血亡灵带给他们这些持剑的战士----不如说是“人类”的阴影有多大。一个亡灵的存在便可使上万人数军队的努力化为乌有。青白色的光焰,如今,他又一次在夜空看到了。法洛斯怔然注视着自己的手心,相同的焰色。假如每个亡灵所属的光焰颜色都是唯一的,那他几乎可以确定,几日前袭击他们的亡灵,跟当年格森·伦瑟尔召唤出的嗜血亡灵是同一个。不想听到,不要捂住双耳,而要尽数摧毁。我的恨如怒海狂风,相合便是滔天巨浪,我的怨如万仞高崖,低头便是万丈深渊。恨吧,怨吧,愤怒吧,嘶吼吧,这便是天堂之末,地狱之顶,世界为我们选择的唯一的道路……”她歌声中的刻骨之恨令我头脑钝痛,恶毒的旋律钻入我的身体,正在腐蚀我的灵魂。恍惚之间,我听到昏藤古堡后那片墓地传来骚动。在月光惨白的映照下,那一座座坟里突然钻出一具具死尸。它们的皮肉早已消弭,只剩一副苍凉白骨,尖叫蹦跳着在女亡灵的歌声下挥动双臂。【去杀死那些等候在城堡外的冬霆军,穿上他们的衣甲,取而代之,驭马赶去他们的营地……】我从那歌声里听到了女亡灵给骷髅们的指示。我心急如焚,想去阻止它们,但女亡灵不停地用巨镰朝我攻击,消磨我的体力,阻拦我的去路,却始终不给我致命一击。嗒嗒,嗒嗒……骷髅扮作的士兵已经驭马奔出城堡,前往不远处的军营。我朝它们飞去,而另一个亡灵就紧紧跟在我身后。一筹莫展之际,我唱出了属于我的亡灵之歌,试图削弱女亡灵歌声中的仇怨,减缓骷髅死尸们前进的速度。“没有用的。”对方淡漠幽冷的声音传来,伴随着一记重击,将我击倒在半空,“你的歌声传递的是善意与美好。而他们是迟暮帝国的亡魂,你用美好感染他们,不过是让他们忆起生前的幸福,愈发痛恨眼下悲哀的处境,更想杀掉万疆帝国的人罢了。”“……”我撑着巨镰,微弱的幽蓝色萦绕身侧,只听到她一声清冷的笑。“我不是说了么……”她轻声说道。虽然我看不到她的面庞和双眼,却蓦地感到一丝钻心的痛苦,从灵魂深处缓缓蔓延。“怨恨,绝望,无能为力,在暗黑之路上匍匐前行,用转瞬即逝的希望自欺欺人……生命总是如日暮般浸染苍凉,逐渐褪去色彩,沦为黑暗降临的前奏----这才是世界的原貌。”****法洛斯和残存的冬霆军,骑着从昏藤古堡马厩里的骏马,快马加鞭,朝城外的军营奔去。该死的!他将马臀狠抽一记,在骏马的嘶鸣声里奔向了冬霆军驻扎的大营。事情果然正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那些骷髅兵和其他冬霆军厮杀在一起,火光将军营映得犹如岩浆滚滚的地狱。法洛斯跳下马,朝喊道,“当心,它们是受到亡灵驱使的死灵!可能有不死之身!”他的声音被淹没在刀剑刺耳的碰击声里。冬霆军们努力劈砍死灵骷髅的躯干,但毫无作用,它们被砍断的骨架可以重新接回,满地都是跳动的骨头。法洛斯一脚踩碎一根蹦跳着要接回自己胯骨上的腿骨,那个骷髅怪叫一声,连剑也不挥,直接甩着锋利的手骨就朝年轻的骑士刺来。法洛斯挡下了骷髅的攻击,伴随一声吃力的嘶喊,将它掼倒在地,砍成了碎片!然后,他便眼睁睁地看着碎片被一股看不见的黑气环绕,重新粘合。法洛斯来不及再度劈碎骨架,身后又一个发狂的骷髅跑来,朝他乱劈乱打。地上又多了十几个冬霆军的尸体。法洛斯闭了闭干涩的眼眸,感到剑柄在冷汗黏腻的掌心里滑离。他睁开眼,正打算拼死一搏,半空突然蹿出一道幽蓝色的身影,仿佛悬浮的火焰,径自朝他们的营地飞来!法洛斯几乎当即就认出那是属于亡灵罗的灵体,朝其他人吼道,“和骷髅分开,保持距离!”呼地一声,夹在泥地里的草屑和石子被那道狂风吹起,眨眼之间,亡灵的巨镰已扫过上百只骷髅的骨架。浮动在骨骼内的黑气嗞嗞尖叫着散去,而那些骷髅在短暂的狂乱后,便彻底跌倒在地,成为一摊死气沉沉的骨头。****我用巨镰支撑着几欲倒下的身体,感到气息从起伏的胸腔急促地进出。女亡灵的身影在暗夜中游荡,落在我的面前,一声不吭地看着我。“我否认,你所说的,就是世界的原貌……”我颤巍巍地站起,一个踉跄差点再度跌倒。我明白此时的我没资格说这些话,但我还是坚持着起身,想让我的姿态看上去不那么狼狈。“而且,有件事,我想告诉你……”我深吸一口气,发丝凌乱地盖在额前,遮住我的视野,“比起日暮,黎明更好……”她没有说话,我们相对无言。我尽可能趁她沉默时恢复一些精力,试图重新汇聚起那些微弱四散的光焰……“罗。”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它曾浸染日暮,飞过一望无垠的原野和馥郁芬芳的野花,与我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我们共同朝着云霞蒸蔚的山谷呼喊世界和上帝,分享着彼此的快乐和悲伤。它让我感到无比熟悉,可此刻又是如此陌生。它在呼唤我的名字。“你果然还和以前一样。世界都变了,唯独你还是过去的模样。”面前的女亡灵悲戚地说着,兜帽被夜风吹下。她凌乱的黑色短发在空中四散,露出了真正的面容。而我的心便在看到她真实容颜的一刻,彻底如坠冰窖。“你知道么……”她朝我扑来,青白色的光焰在手心里燃烧,穿透我用以防御的光墙,声音邈远如风中交织的纤小飞尘。“亡灵是可以变成人类的,只要它的主人死亡,只要它不选择陪伴在主人身边,而选择吞噬主人的灵魂。”她击中了我,让我幽蓝色的光焰溃散消弭。我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块投入冰湖的石头,从高空坠落,却被接在一双手臂上。冰凉的泪水洒满我的面颊,流进我僵硬的眼洞深处。我动不了,只模糊地看到她那双明亮的眼睛盈满泪光,就像融化的冰块。“我要杀了你的主人,莱蒙·骨刺。我要将他扯下王座,将沉重的王冠狠狠砸到他那厚颜无耻的脸上。我要剥下他的灵魂,填补你的残缺,让你成为真正的‘人’……”我昏了过去,灵魂在彻底丧失知觉的躯壳里横冲直撞,绝望疯狂地叫嚷。它痛哭着,挣扎着,咆哮着,想要冲破一切,想要让那再无生息的肉体苏醒站起。----只有你才值得这一切,值得拥有一个完整的灵魂。----你已经很累了,先睡一会儿吧,罗……不要。我听到了灵魂的尖泣。我不要。第67章 深渊之侧法洛斯带领剩下的冬霆军撤离了昏藤古堡,驻扎在十几里外一座高山的山脚下。国王的亡灵在古堡一战后便失去了踪影,军中弥漫着灰色的情绪,连马匹的鸣叫声都衰残无比,像被冰雹砸烂的谷穗。骑士明白,几年前嗜血亡灵带给他们这些持剑的战士----不如说是“人类”的阴影有多大。一个亡灵的存在便可使上万人数军队的努力化为乌有。青白色的光焰,如今,他又一次在夜空看到了。法洛斯怔然注视着自己的手心,相同的焰色。假如每个亡灵所属的光焰颜色都是唯一的,那他几乎可以确定,几日前袭击他们的亡灵,跟当年格森·伦瑟尔召唤出的嗜血亡灵是同一个。不想听到,不要捂住双耳,而要尽数摧毁。我的恨如怒海狂风,相合便是滔天巨浪,我的怨如万仞高崖,低头便是万丈深渊。恨吧,怨吧,愤怒吧,嘶吼吧,这便是天堂之末,地狱之顶,世界为我们选择的唯一的道路……”她歌声中的刻骨之恨令我头脑钝痛,恶毒的旋律钻入我的身体,正在腐蚀我的灵魂。恍惚之间,我听到昏藤古堡后那片墓地传来骚动。在月光惨白的映照下,那一座座坟里突然钻出一具具死尸。它们的皮肉早已消弭,只剩一副苍凉白骨,尖叫蹦跳着在女亡灵的歌声下挥动双臂。【去杀死那些等候在城堡外的冬霆军,穿上他们的衣甲,取而代之,驭马赶去他们的营地……】我从那歌声里听到了女亡灵给骷髅们的指示。我心急如焚,想去阻止它们,但女亡灵不停地用巨镰朝我攻击,消磨我的体力,阻拦我的去路,却始终不给我致命一击。嗒嗒,嗒嗒……骷髅扮作的士兵已经驭马奔出城堡,前往不远处的军营。我朝它们飞去,而另一个亡灵就紧紧跟在我身后。一筹莫展之际,我唱出了属于我的亡灵之歌,试图削弱女亡灵歌声中的仇怨,减缓骷髅死尸们前进的速度。“没有用的。”对方淡漠幽冷的声音传来,伴随着一记重击,将我击倒在半空,“你的歌声传递的是善意与美好。而他们是迟暮帝国的亡魂,你用美好感染他们,不过是让他们忆起生前的幸福,愈发痛恨眼下悲哀的处境,更想杀掉万疆帝国的人罢了。”“……”我撑着巨镰,微弱的幽蓝色萦绕身侧,只听到她一声清冷的笑。“我不是说了么……”她轻声说道。虽然我看不到她的面庞和双眼,却蓦地感到一丝钻心的痛苦,从灵魂深处缓缓蔓延。“怨恨,绝望,无能为力,在暗黑之路上匍匐前行,用转瞬即逝的希望自欺欺人……生命总是如日暮般浸染苍凉,逐渐褪去色彩,沦为黑暗降临的前奏----这才是世界的原貌。”****法洛斯和残存的冬霆军,骑着从昏藤古堡马厩里的骏马,快马加鞭,朝城外的军营奔去。该死的!他将马臀狠抽一记,在骏马的嘶鸣声里奔向了冬霆军驻扎的大营。事情果然正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那些骷髅兵和其他冬霆军厮杀在一起,火光将军营映得犹如岩浆滚滚的地狱。法洛斯跳下马,朝喊道,“当心,它们是受到亡灵驱使的死灵!可能有不死之身!”他的声音被淹没在刀剑刺耳的碰击声里。冬霆军们努力劈砍死灵骷髅的躯干,但毫无作用,它们被砍断的骨架可以重新接回,满地都是跳动的骨头。法洛斯一脚踩碎一根蹦跳着要接回自己胯骨上的腿骨,那个骷髅怪叫一声,连剑也不挥,直接甩着锋利的手骨就朝年轻的骑士刺来。法洛斯挡下了骷髅的攻击,伴随一声吃力的嘶喊,将它掼倒在地,砍成了碎片!然后,他便眼睁睁地看着碎片被一股看不见的黑气环绕,重新粘合。法洛斯来不及再度劈碎骨架,身后又一个发狂的骷髅跑来,朝他乱劈乱打。地上又多了十几个冬霆军的尸体。法洛斯闭了闭干涩的眼眸,感到剑柄在冷汗黏腻的掌心里滑离。他睁开眼,正打算拼死一搏,半空突然蹿出一道幽蓝色的身影,仿佛悬浮的火焰,径自朝他们的营地飞来!法洛斯几乎当即就认出那是属于亡灵罗的灵体,朝其他人吼道,“和骷髅分开,保持距离!”呼地一声,夹在泥地里的草屑和石子被那道狂风吹起,眨眼之间,亡灵的巨镰已扫过上百只骷髅的骨架。浮动在骨骼内的黑气嗞嗞尖叫着散去,而那些骷髅在短暂的狂乱后,便彻底跌倒在地,成为一摊死气沉沉的骨头。****我用巨镰支撑着几欲倒下的身体,感到气息从起伏的胸腔急促地进出。女亡灵的身影在暗夜中游荡,落在我的面前,一声不吭地看着我。“我否认,你所说的,就是世界的原貌……”我颤巍巍地站起,一个踉跄差点再度跌倒。我明白此时的我没资格说这些话,但我还是坚持着起身,想让我的姿态看上去不那么狼狈。“而且,有件事,我想告诉你……”我深吸一口气,发丝凌乱地盖在额前,遮住我的视野,“比起日暮,黎明更好……”她没有说话,我们相对无言。我尽可能趁她沉默时恢复一些精力,试图重新汇聚起那些微弱四散的光焰……“罗。”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它曾浸染日暮,飞过一望无垠的原野和馥郁芬芳的野花,与我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我们共同朝着云霞蒸蔚的山谷呼喊世界和上帝,分享着彼此的快乐和悲伤。它让我感到无比熟悉,可此刻又是如此陌生。它在呼唤我的名字。“你果然还和以前一样。世界都变了,唯独你还是过去的模样。”面前的女亡灵悲戚地说着,兜帽被夜风吹下。她凌乱的黑色短发在空中四散,露出了真正的面容。而我的心便在看到她真实容颜的一刻,彻底如坠冰窖。“你知道么……”她朝我扑来,青白色的光焰在手心里燃烧,穿透我用以防御的光墙,声音邈远如风中交织的纤小飞尘。“亡灵是可以变成人类的,只要它的主人死亡,只要它不选择陪伴在主人身边,而选择吞噬主人的灵魂。”她击中了我,让我幽蓝色的光焰溃散消弭。我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块投入冰湖的石头,从高空坠落,却被接在一双手臂上。冰凉的泪水洒满我的面颊,流进我僵硬的眼洞深处。我动不了,只模糊地看到她那双明亮的眼睛盈满泪光,就像融化的冰块。“我要杀了你的主人,莱蒙·骨刺。我要将他扯下王座,将沉重的王冠狠狠砸到他那厚颜无耻的脸上。我要剥下他的灵魂,填补你的残缺,让你成为真正的‘人’……”我昏了过去,灵魂在彻底丧失知觉的躯壳里横冲直撞,绝望疯狂地叫嚷。它痛哭着,挣扎着,咆哮着,想要冲破一切,想要让那再无生息的肉体苏醒站起。----只有你才值得这一切,值得拥有一个完整的灵魂。----你已经很累了,先睡一会儿吧,罗……不要。我听到了灵魂的尖泣。我不要。第67章 深渊之侧法洛斯带领剩下的冬霆军撤离了昏藤古堡,驻扎在十几里外一座高山的山脚下。国王的亡灵在古堡一战后便失去了踪影,军中弥漫着灰色的情绪,连马匹的鸣叫声都衰残无比,像被冰雹砸烂的谷穗。骑士明白,几年前嗜血亡灵带给他们这些持剑的战士----不如说是“人类”的阴影有多大。一个亡灵的存在便可使上万人数军队的努力化为乌有。青白色的光焰,如今,他又一次在夜空看到了。法洛斯怔然注视着自己的手心,相同的焰色。假如每个亡灵所属的光焰颜色都是唯一的,那他几乎可以确定,几日前袭击他们的亡灵,跟当年格森·伦瑟尔召唤出的嗜血亡灵是同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