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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1 / 1)

君玄这几句话虽然是关心,却也句句扎心。胡说担心他再问下去,蓝灿会被刺激出个好歹来,忙插嘴说:“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成吗?他想去人间瞧瞧,你能带他去吗?”“嗯?”“既然你有心帮忙,为何不一帮到底。”胡说道:“明知他得的是心病,带他出去散散心不比在这里说几句空话管用的多?”君玄一愣,看看胡说再看看越发显得孱弱的蓝灿,忽然抬手拍了下胡说的头,“你这狐狸,果然喜欢胡说八道!”胡说龇起牙:“你就说愿不愿吧?”蓝灿喘息很久才平复过来,知道君玄为难,便道:“殿下不必……”“好,就去人间。”谁知君玄竟打断了他的话,轻佻的眼角泛着点桃花色,笑眯眯道:“蓝灿呀,为了你,我这次可是要把仙尊给得罪了。回头他若找我算账,你记得帮我求着点儿情。”“!”蓝灿露出震惊的表情,眼眶慢慢地有些发红:“我怎能……”见蓝灿明明想去却又退缩的模样,胡说忙从桌子上跳到他怀中,喊道:“蓝灿蓝灿,带我一个!我也要去!”终于有了真心的笑容,蓝灿抱起胡说应了声“好”,君玄却伸手把胡说揪过去,佯怒道:“你不准去。你走了回头九叔找我要人怎么办?”胡说眼神暗了暗,心想他都跑出来好几个时辰了,若白执存心找他,肯定早就找过来了。既然没来,说明他在对方心中根本不重要吧。既然如此,倒不如借这次机会回巫云山,毕竟云察刚才走了,现在除了君玄没人能帮他回家。不过见君玄拒绝让他跟着,胡说也没坚持,而是在两人转身时悄悄黏住了蓝灿的衣摆。君玄带着蓝灿御风而行,走到半道上才发现后面还跟着只膏药狐,哭笑不得。把胡说抱在怀里,蓝灿说:“殿下,要不还是让他跟着吧。”“只能如此了,不过要容我传讯知会九叔一声。”君玄无奈地笑了笑,说罢还小声地碎碎念,“说是狗皮膏药真是半点儿也不夸张,难怪连九叔都拿他没辙儿败下阵来。”而帝君府这边,回头见总是跟在左右的狐狸不在房中时,白执唤了几声,等了片刻不见胡说跑进来,便去院子里寻了,却被告知对方在半柱香之前跑出了门。“问他去哪里也不说,不过看他的模样好像挺伤心的。”“伤心?”白执微怔,不解胡说因何伤心,以至离家出走。回忆许久,终于记起当时见胡说要伸手去勾书架上的紫漆木盒,担心对方毛手毛脚将东西碰坏,情急之中就打了他一掌。不过他控制了力道,只是轻轻一推,并未伤他分毫,难道他就是因为这个才伤心?“帝君,需要我带人去找吗?”敛了思绪,白执淡声道:“你带人去明韶宫蓝公子那里瞧瞧。”“啊?您怎么确定他一定会去蓝公子那里?”白执笑了:“因为除了此地,他无处可去。”明韶宫不是什么人都可随意进出的,而后院更是一度被称为整个仙界的禁地。扶桑领命后又去备了些薄礼,这才带着几名小童往明韶宫赶,然而没等走出帝君府的大门又被白执叫住。“罢了,他要走便走吧,不必去寻了。”白执淡声说,不知怎得改了主意。扶桑回头正瞧见着白执往屋里走,又将自己关进了书房。只是一剪侧影,脸上的神情与方才有些不大一样,说不出凄楚与冷漠哪个更多,可提起胡说时的语气却冷淡得好像从未认识。知白执并非对养过的宠物薄情寡义之人,府中但凡有哪个动物生老病死他都要难过一阵儿,怎么遇上胡说离家出走却不管不问起来?扶桑疑惑,再说了,帝君不是很喜欢那只膏药狐吗?白执却心中了然,这世上逝者已逝,断没有转世投胎一说,更不可能有人死而复生。如今他只凭着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以及早就模糊在记忆中、连自己都分不清的相似声音而将那只膏药狐留在身边,不过是饮鸩止渴自欺欺人而已。他应该在胡说这杯“鸩|酒”尚未令他毒入肺腑之前,终止这一切。鸩|酒醉,不如真酒醉。有谁能想象得出,温润儒雅传言从不近酒色的白执帝君,也会在无人之时借酒催眠。陈酿的梨花白,封存了三百年,可惜香甜有余酒劲儿却差了些。一坛穿喉入,视线模糊了心思却还无比清醒着。潦倒地歪坐在地上,任银发铺散开,望着手中的紫木盒出神,似银非银的眼眸中似乎映出一片光景。六月飞雪,严冰封山。乌发红衣的少年坐在红梅树上,斜倚着一根树杈,只轻轻一动红色的花瓣就混着白色的积雪簌簌落下来。“听说你明日就要得胜回朝了?”那人折了枝梅花在手,对他挑眉轻笑:“我生在山野还从未见识过外面的热闹,陆离,就让我跟着你去皇城瞧瞧,如何?”于是再饮一口酒时就好像被巫云山的冰雪侵染过,从唇齿到心口一路滚下去都是冰凉刺骨,冻得人身子发僵,心也疼得叫人说不出滋味儿来。“呵。”眼神几许迷离,白执想去触摸少年的脸庞,手缩了缩却终究不敢有所动作,只自嘲的轻喃着:“狐狸你说,若当初你未曾说过这话,如今的你----是不是还好好在你的巫云山,自在快活?”话音未落,忽然有枚紫色弹珠直逼面门,珠子周身还绕着细如发丝的紫色电光。银眸一凌,醉意尽散,白执反手将弹珠挡住攥于掌心。谁知那东西竟“哔乓”一声炸成了团紫烟,同时君玄似笑非笑的声音在屋中响起。“若要狐狸,人间来见。上元佳节,于归河畔。”☆、十一 上元佳节上元佳节,明灯未央。未央国是坐落于地之角的一个小国,方圆不过百里,国民不足三千,却是个物产富饶极尽繁华的地方。胡说三人到达未央国的时候正是傍晚。街两旁的花灯早在半晌午的时候就挂上了,日头才刚落下去一半,立刻有人拿着根细长的香将灯罩里的蜡烛点燃,于是整条街都亮了起来。有贴着剪纸的宫灯、十二生肖形状的彩灯、做工精致的莲花灯……有舞狮的、舞龙的、抬阁的,表演喷火的、金枪|刺喉胸口碎大石的…小孩子们三五成群的,每人手中都提着一个灯笼,相互攀比谁的更亮更美,几句口舌争执下来,见说不过就要动手,你追我赶间竟惹哭了一个。旁边架着几口热油锅,正忙着往锅里下元宵的家长听到孩子的哭声,忙跑过去拧着自家小孩的耳朵往家里领,嘴里还骂着,“小兔崽子你可真不叫人省心,磕了碰了或者让热油烫了怎么办,今天哪儿都别想去,就给老子我在家好好呆着”,谁知那小孩儿哭着哭着又笑了,喷出一个大鼻涕泡儿,挣脱大人的手脸上还挂着泪珠就再次加入了同伴的队伍,提着灯结伴往城外跑去。“城外有条河叫‘于归’,每年这个时候全城的百姓都会到河边放莲花灯祈愿。有的为家人,有的为自己。若愿望实现了,明年的今日就再到河边放一次灯,算是还愿。”蓝灿的目光正被前方的舞狮表演所吸引,苍白的脸色在彩灯的映照下多了几分血色。绣球抛出,赤金色的雄狮凌空一跃,将球叼住,转身又从一排火圈中钻了过去,竟是稳稳落地毫发未伤。人群中响起一片喝彩声,蓝灿也忍不住跟着拍手叫好,眼睛亮亮的,人也瞧着精神了很多。听到君玄的话,他转回视线,眼中的笑意未散:“听殿下这话的意思,未央国,你来过不止一次?”君玄只笑不答,眼神无焦也难掩眼底的桃花春色,一把破扇在他手中竟摇出了天生贵胄的气质。胡说虽生在凡间,但多半时间是在山上,这些年云察忙着族中事务准备登基,没空带他下山来玩。这次下界,见人间过节这般热闹,他的兴奋程度比蓝灿更甚。蓝灿还有心克制一下,胡说却是不管不顾地撒了欢儿,跑在最前边将各个摊铺都逛了个遍,瞅着卖冰糖葫芦的,还嚷着让蓝灿给他买支最红最大的。“你慢点儿跑,好歹等等我们哪。”蓝灿笑着跟了上来,“当心走散了一会儿找不到你。”此时胡说才发现蓝灿的性子是真的好,既有白执的温柔心细,又像君玄一样爱说爱笑,半点儿不像在明韶宫时的沉郁,而且模样也是百里挑一的。可惜了,就是身子骨差了些,否则定是个阳光健气的俊公子。自有记忆起便住在天宫,蓝灿根本不知买东西还要花银子,最后是君玄付了钱。买了三串,最小的那串递给胡说,第二大的那串递给蓝灿。蓝灿有点不大好意思,脸红了红,说:“殿,殿下,我都这么大人了,就算了罢。”“没事儿。”君玄笑着,眼中真真假假的情愫叫人辨不清,“拿着吧,好不容易来趟人间,你难道不想把没见过没吃过的都尝个遍?”“……”蓝灿一怔,眼中有了泪光,接过冰糖葫芦道了声,“谢谢。”胡说却不乐意了,凭什么他的最小。见君玄手里还有串大的,便说要跟他换。谁知君玄自己不吃也不给胡说,而是向小贩要了张糯米纸包起来,小心翼翼地收在了怀中。蓝灿瞧出端倪,问:“殿下这是要拿去送人?”君玄笑了笑:“蓝灿,九叔家的狐狸先交给你看着了,我有点事儿往别处跑一趟,天亮便回。不过我想----”一顿,他看向胡说,“不用等我回来,很快就会有人来保护你们了。”胡说舔了下糖葫芦,问:“还有谁会来?”蓝灿意会君玄指的是白执,于是点头请他放心。看着君玄喜上眉梢离心似箭的模样,明知自己不该干涉也干涉不了,但还是依然诚心实意地说:“殿下,这次你若是真心喜欢,就好好待人家,别最后又凉了人的心。”看来被这混账伤过心的人不止一个,说不定连蓝灿都曾着过他的道。可胡说就奇怪了,怎么他就瞧不出君玄半点儿好呢?除了一副好皮相又油腔滑调之外,越看越不招人待见,连白执的半根小指头都比不上。想到白执,胡说又开始难过起来。若他回到巫云山,此生再想见白执一面真的是比登天还难。只要会飞就能登天,但妖若想见白执帝君一面,必须递拜帖沐浴斋戒,一个流程走下来没有半年也得三月,最后对方还不一定答应见面。等胡说从黯然神伤中恢复过来时,君玄已经离开,蓝灿正抱着他夹在人群中前往城外。君玄一走没了向导,他两个路痴只好随大流到城外的于归河边看人放灯祈愿。河不算宽,站在这边能清晰地看到对岸,不过此时两岸人头攒动十分混乱,很难分得清哪个是哪个。每隔不远就有个小摊在卖莲花灯,旁边还会坐着个青衫白面的书生,面前铺一张桌,上面摆着纸笔。谁要是想祈愿,左边摊上买个灯,转身不用移步就有人代笔往灯上题字。求事业求姻缘求家庭美满求苍生太平,不管求生什么,人们觉得,只要自己的初衷是好的,天上的神明就一定能看得见,愿望也就一定能实现。于是没一会儿河面上就浮满了灯,明灿灿又沉甸甸的,顺流而去。“公子,买盏灯祈个愿呗?”“我,我没什么愿望可求。”小贩笑:“公子说笑了。人活在世要是连个愿望都没有,那活得也太苦了不是?”“……”蓝灿失神。小贩继续笑:“不为别人求,也得为自己求啊。您再好好想想,难道真的无所求?”蓝灿在摊位前愣愣站了很久,小贩也不嫌他碍了自己的生意,热情招呼着其他来客。默了会儿,蓝灿垂眸道:“我,没钱。”小贩是个热心的,哈哈一笑:“原来是没钱,我还真以为您无欲无求呢。没钱好说,今儿个生意好,我白送您一个就是。想要哪个您自己挑,挑完了我再让隔壁的王秀才白送您几个字。”“多谢。”蓝灿感激地道了谢,挑了个长得又小灯光又微弱的花灯。旁边的人都奇怪既然不花钱为什么他还不挑个又大又亮的,他却没解释。抱着灯走到写字摊前,王秀才问他想写什么,他说不必帮忙他自己会写字,说着提笔蘸墨,落笔时手腕却好像提着千钧的重量,抖得很,眼眶慢慢红了竟落下泪来。但字还是写完了,隽秀飘逸的一行小字,是首诗,恰巧白执教他背过,所以胡说认得。“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胡说想,难怪蓝灿要伤心,还要说自己“无所求”了。其实他不是无所求,而是不敢求。因为他知道自己求不得,更不得求。这时周围突然一阵骚动,所有人都拥挤着往河对岸跑去,听到有人喊“救命”,好像是谁家的孩子调皮,拿着竹竿去打河里的花灯,竟脚下一滑栽到河里去了。要说这分明是活该,可现在还没出正月数九寒天的,不赶紧捞出来怕是要冻出个好歹。未央国民风淳朴百姓和谐,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见此大家都争着去救人,不管自己会不会游泳都一个接一个的下饺子般往河里跳。原本蓝灿一直抱着胡说,刚才挑灯写字空不出手才将他放下,谁知场面越来越混乱,挤着挤着竟然被挤散了,再瞧不见彼此的影子。好在胡说身子小,见缝就钻,才没被踩伤,但还是被人流卷到河边。往河中一看,千灯尽翻,河面早就全都是挣扎呼救的人了,蓝灿竟也在其中。看样子他并不会游泳,只露出一个头来,把手举得高高的,手里拿着那盏小小的花灯,花心的灯火虽然微弱,却出奇得竟然没灭。这盏灯,是河面上唯一没被打翻,还依然亮着的灯了,在漆黑的背景下显得格外明亮。因为那盏灯,胡说才能瞧见蓝灿。那人身子本就虚弱,经冷水一泡不定怎么着呢。胡说气自己不会水,以至好朋友落水了却无能为力,正焦急着,忽然一道黑影从湖面掠过,蜻蜓点水般捞起蓝灿横抱在怀中,随之蓝灿所在的河面上就只剩下一圈越来越淡的涟漪。胡说一愣,刚才那黑衣人瞧着怎么像是蛇王墨炀呢?但又不大敢确定。虽然妖中各族都是互有来往的,尤其是云察他们新一辈儿的几位王,自小玩在一起,好得可以穿一条裤子。只有一人例外,便是这蛇王,他性子极冷,又孤僻阴鸷,几乎从未露过面,三百年里胡说才只见过他两次,还是只远远一望没太看清,第一印象觉得他的脸色是久不见天日的白,下巴尖得吓人,还长着一双红色竖瞳。有贴着剪纸的宫灯、十二生肖形状的彩灯、做工精致的莲花灯……有舞狮的、舞龙的、抬阁的,表演喷火的、金枪|刺喉胸口碎大石的…小孩子们三五成群的,每人手中都提着一个灯笼,相互攀比谁的更亮更美,几句口舌争执下来,见说不过就要动手,你追我赶间竟惹哭了一个。旁边架着几口热油锅,正忙着往锅里下元宵的家长听到孩子的哭声,忙跑过去拧着自家小孩的耳朵往家里领,嘴里还骂着,“小兔崽子你可真不叫人省心,磕了碰了或者让热油烫了怎么办,今天哪儿都别想去,就给老子我在家好好呆着”,谁知那小孩儿哭着哭着又笑了,喷出一个大鼻涕泡儿,挣脱大人的手脸上还挂着泪珠就再次加入了同伴的队伍,提着灯结伴往城外跑去。“城外有条河叫‘于归’,每年这个时候全城的百姓都会到河边放莲花灯祈愿。有的为家人,有的为自己。若愿望实现了,明年的今日就再到河边放一次灯,算是还愿。”蓝灿的目光正被前方的舞狮表演所吸引,苍白的脸色在彩灯的映照下多了几分血色。绣球抛出,赤金色的雄狮凌空一跃,将球叼住,转身又从一排火圈中钻了过去,竟是稳稳落地毫发未伤。人群中响起一片喝彩声,蓝灿也忍不住跟着拍手叫好,眼睛亮亮的,人也瞧着精神了很多。听到君玄的话,他转回视线,眼中的笑意未散:“听殿下这话的意思,未央国,你来过不止一次?”君玄只笑不答,眼神无焦也难掩眼底的桃花春色,一把破扇在他手中竟摇出了天生贵胄的气质。胡说虽生在凡间,但多半时间是在山上,这些年云察忙着族中事务准备登基,没空带他下山来玩。这次下界,见人间过节这般热闹,他的兴奋程度比蓝灿更甚。蓝灿还有心克制一下,胡说却是不管不顾地撒了欢儿,跑在最前边将各个摊铺都逛了个遍,瞅着卖冰糖葫芦的,还嚷着让蓝灿给他买支最红最大的。“你慢点儿跑,好歹等等我们哪。”蓝灿笑着跟了上来,“当心走散了一会儿找不到你。”此时胡说才发现蓝灿的性子是真的好,既有白执的温柔心细,又像君玄一样爱说爱笑,半点儿不像在明韶宫时的沉郁,而且模样也是百里挑一的。可惜了,就是身子骨差了些,否则定是个阳光健气的俊公子。自有记忆起便住在天宫,蓝灿根本不知买东西还要花银子,最后是君玄付了钱。买了三串,最小的那串递给胡说,第二大的那串递给蓝灿。蓝灿有点不大好意思,脸红了红,说:“殿,殿下,我都这么大人了,就算了罢。”“没事儿。”君玄笑着,眼中真真假假的情愫叫人辨不清,“拿着吧,好不容易来趟人间,你难道不想把没见过没吃过的都尝个遍?”“……”蓝灿一怔,眼中有了泪光,接过冰糖葫芦道了声,“谢谢。”胡说却不乐意了,凭什么他的最小。见君玄手里还有串大的,便说要跟他换。谁知君玄自己不吃也不给胡说,而是向小贩要了张糯米纸包起来,小心翼翼地收在了怀中。蓝灿瞧出端倪,问:“殿下这是要拿去送人?”君玄笑了笑:“蓝灿,九叔家的狐狸先交给你看着了,我有点事儿往别处跑一趟,天亮便回。不过我想----”一顿,他看向胡说,“不用等我回来,很快就会有人来保护你们了。”胡说舔了下糖葫芦,问:“还有谁会来?”蓝灿意会君玄指的是白执,于是点头请他放心。看着君玄喜上眉梢离心似箭的模样,明知自己不该干涉也干涉不了,但还是依然诚心实意地说:“殿下,这次你若是真心喜欢,就好好待人家,别最后又凉了人的心。”看来被这混账伤过心的人不止一个,说不定连蓝灿都曾着过他的道。可胡说就奇怪了,怎么他就瞧不出君玄半点儿好呢?除了一副好皮相又油腔滑调之外,越看越不招人待见,连白执的半根小指头都比不上。想到白执,胡说又开始难过起来。若他回到巫云山,此生再想见白执一面真的是比登天还难。只要会飞就能登天,但妖若想见白执帝君一面,必须递拜帖沐浴斋戒,一个流程走下来没有半年也得三月,最后对方还不一定答应见面。等胡说从黯然神伤中恢复过来时,君玄已经离开,蓝灿正抱着他夹在人群中前往城外。君玄一走没了向导,他两个路痴只好随大流到城外的于归河边看人放灯祈愿。河不算宽,站在这边能清晰地看到对岸,不过此时两岸人头攒动十分混乱,很难分得清哪个是哪个。每隔不远就有个小摊在卖莲花灯,旁边还会坐着个青衫白面的书生,面前铺一张桌,上面摆着纸笔。谁要是想祈愿,左边摊上买个灯,转身不用移步就有人代笔往灯上题字。求事业求姻缘求家庭美满求苍生太平,不管求生什么,人们觉得,只要自己的初衷是好的,天上的神明就一定能看得见,愿望也就一定能实现。于是没一会儿河面上就浮满了灯,明灿灿又沉甸甸的,顺流而去。“公子,买盏灯祈个愿呗?”“我,我没什么愿望可求。”小贩笑:“公子说笑了。人活在世要是连个愿望都没有,那活得也太苦了不是?”“……”蓝灿失神。小贩继续笑:“不为别人求,也得为自己求啊。您再好好想想,难道真的无所求?”蓝灿在摊位前愣愣站了很久,小贩也不嫌他碍了自己的生意,热情招呼着其他来客。默了会儿,蓝灿垂眸道:“我,没钱。”小贩是个热心的,哈哈一笑:“原来是没钱,我还真以为您无欲无求呢。没钱好说,今儿个生意好,我白送您一个就是。想要哪个您自己挑,挑完了我再让隔壁的王秀才白送您几个字。”“多谢。”蓝灿感激地道了谢,挑了个长得又小灯光又微弱的花灯。旁边的人都奇怪既然不花钱为什么他还不挑个又大又亮的,他却没解释。抱着灯走到写字摊前,王秀才问他想写什么,他说不必帮忙他自己会写字,说着提笔蘸墨,落笔时手腕却好像提着千钧的重量,抖得很,眼眶慢慢红了竟落下泪来。但字还是写完了,隽秀飘逸的一行小字,是首诗,恰巧白执教他背过,所以胡说认得。“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胡说想,难怪蓝灿要伤心,还要说自己“无所求”了。其实他不是无所求,而是不敢求。因为他知道自己求不得,更不得求。这时周围突然一阵骚动,所有人都拥挤着往河对岸跑去,听到有人喊“救命”,好像是谁家的孩子调皮,拿着竹竿去打河里的花灯,竟脚下一滑栽到河里去了。要说这分明是活该,可现在还没出正月数九寒天的,不赶紧捞出来怕是要冻出个好歹。未央国民风淳朴百姓和谐,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见此大家都争着去救人,不管自己会不会游泳都一个接一个的下饺子般往河里跳。原本蓝灿一直抱着胡说,刚才挑灯写字空不出手才将他放下,谁知场面越来越混乱,挤着挤着竟然被挤散了,再瞧不见彼此的影子。好在胡说身子小,见缝就钻,才没被踩伤,但还是被人流卷到河边。往河中一看,千灯尽翻,河面早就全都是挣扎呼救的人了,蓝灿竟也在其中。看样子他并不会游泳,只露出一个头来,把手举得高高的,手里拿着那盏小小的花灯,花心的灯火虽然微弱,却出奇得竟然没灭。这盏灯,是河面上唯一没被打翻,还依然亮着的灯了,在漆黑的背景下显得格外明亮。因为那盏灯,胡说才能瞧见蓝灿。那人身子本就虚弱,经冷水一泡不定怎么着呢。胡说气自己不会水,以至好朋友落水了却无能为力,正焦急着,忽然一道黑影从湖面掠过,蜻蜓点水般捞起蓝灿横抱在怀中,随之蓝灿所在的河面上就只剩下一圈越来越淡的涟漪。胡说一愣,刚才那黑衣人瞧着怎么像是蛇王墨炀呢?但又不大敢确定。虽然妖中各族都是互有来往的,尤其是云察他们新一辈儿的几位王,自小玩在一起,好得可以穿一条裤子。只有一人例外,便是这蛇王,他性子极冷,又孤僻阴鸷,几乎从未露过面,三百年里胡说才只见过他两次,还是只远远一望没太看清,第一印象觉得他的脸色是久不见天日的白,下巴尖得吓人,还长着一双红色竖瞳。有贴着剪纸的宫灯、十二生肖形状的彩灯、做工精致的莲花灯……有舞狮的、舞龙的、抬阁的,表演喷火的、金枪|刺喉胸口碎大石的…小孩子们三五成群的,每人手中都提着一个灯笼,相互攀比谁的更亮更美,几句口舌争执下来,见说不过就要动手,你追我赶间竟惹哭了一个。旁边架着几口热油锅,正忙着往锅里下元宵的家长听到孩子的哭声,忙跑过去拧着自家小孩的耳朵往家里领,嘴里还骂着,“小兔崽子你可真不叫人省心,磕了碰了或者让热油烫了怎么办,今天哪儿都别想去,就给老子我在家好好呆着”,谁知那小孩儿哭着哭着又笑了,喷出一个大鼻涕泡儿,挣脱大人的手脸上还挂着泪珠就再次加入了同伴的队伍,提着灯结伴往城外跑去。“城外有条河叫‘于归’,每年这个时候全城的百姓都会到河边放莲花灯祈愿。有的为家人,有的为自己。若愿望实现了,明年的今日就再到河边放一次灯,算是还愿。”蓝灿的目光正被前方的舞狮表演所吸引,苍白的脸色在彩灯的映照下多了几分血色。绣球抛出,赤金色的雄狮凌空一跃,将球叼住,转身又从一排火圈中钻了过去,竟是稳稳落地毫发未伤。人群中响起一片喝彩声,蓝灿也忍不住跟着拍手叫好,眼睛亮亮的,人也瞧着精神了很多。听到君玄的话,他转回视线,眼中的笑意未散:“听殿下这话的意思,未央国,你来过不止一次?”君玄只笑不答,眼神无焦也难掩眼底的桃花春色,一把破扇在他手中竟摇出了天生贵胄的气质。胡说虽生在凡间,但多半时间是在山上,这些年云察忙着族中事务准备登基,没空带他下山来玩。这次下界,见人间过节这般热闹,他的兴奋程度比蓝灿更甚。蓝灿还有心克制一下,胡说却是不管不顾地撒了欢儿,跑在最前边将各个摊铺都逛了个遍,瞅着卖冰糖葫芦的,还嚷着让蓝灿给他买支最红最大的。“你慢点儿跑,好歹等等我们哪。”蓝灿笑着跟了上来,“当心走散了一会儿找不到你。”此时胡说才发现蓝灿的性子是真的好,既有白执的温柔心细,又像君玄一样爱说爱笑,半点儿不像在明韶宫时的沉郁,而且模样也是百里挑一的。可惜了,就是身子骨差了些,否则定是个阳光健气的俊公子。自有记忆起便住在天宫,蓝灿根本不知买东西还要花银子,最后是君玄付了钱。买了三串,最小的那串递给胡说,第二大的那串递给蓝灿。蓝灿有点不大好意思,脸红了红,说:“殿,殿下,我都这么大人了,就算了罢。”“没事儿。”君玄笑着,眼中真真假假的情愫叫人辨不清,“拿着吧,好不容易来趟人间,你难道不想把没见过没吃过的都尝个遍?”“……”蓝灿一怔,眼中有了泪光,接过冰糖葫芦道了声,“谢谢。”胡说却不乐意了,凭什么他的最小。见君玄手里还有串大的,便说要跟他换。谁知君玄自己不吃也不给胡说,而是向小贩要了张糯米纸包起来,小心翼翼地收在了怀中。蓝灿瞧出端倪,问:“殿下这是要拿去送人?”君玄笑了笑:“蓝灿,九叔家的狐狸先交给你看着了,我有点事儿往别处跑一趟,天亮便回。不过我想----”一顿,他看向胡说,“不用等我回来,很快就会有人来保护你们了。”胡说舔了下糖葫芦,问:“还有谁会来?”蓝灿意会君玄指的是白执,于是点头请他放心。看着君玄喜上眉梢离心似箭的模样,明知自己不该干涉也干涉不了,但还是依然诚心实意地说:“殿下,这次你若是真心喜欢,就好好待人家,别最后又凉了人的心。”看来被这混账伤过心的人不止一个,说不定连蓝灿都曾着过他的道。可胡说就奇怪了,怎么他就瞧不出君玄半点儿好呢?除了一副好皮相又油腔滑调之外,越看越不招人待见,连白执的半根小指头都比不上。想到白执,胡说又开始难过起来。若他回到巫云山,此生再想见白执一面真的是比登天还难。只要会飞就能登天,但妖若想见白执帝君一面,必须递拜帖沐浴斋戒,一个流程走下来没有半年也得三月,最后对方还不一定答应见面。等胡说从黯然神伤中恢复过来时,君玄已经离开,蓝灿正抱着他夹在人群中前往城外。君玄一走没了向导,他两个路痴只好随大流到城外的于归河边看人放灯祈愿。河不算宽,站在这边能清晰地看到对岸,不过此时两岸人头攒动十分混乱,很难分得清哪个是哪个。每隔不远就有个小摊在卖莲花灯,旁边还会坐着个青衫白面的书生,面前铺一张桌,上面摆着纸笔。谁要是想祈愿,左边摊上买个灯,转身不用移步就有人代笔往灯上题字。求事业求姻缘求家庭美满求苍生太平,不管求生什么,人们觉得,只要自己的初衷是好的,天上的神明就一定能看得见,愿望也就一定能实现。于是没一会儿河面上就浮满了灯,明灿灿又沉甸甸的,顺流而去。“公子,买盏灯祈个愿呗?”“我,我没什么愿望可求。”小贩笑:“公子说笑了。人活在世要是连个愿望都没有,那活得也太苦了不是?”“……”蓝灿失神。小贩继续笑:“不为别人求,也得为自己求啊。您再好好想想,难道真的无所求?”蓝灿在摊位前愣愣站了很久,小贩也不嫌他碍了自己的生意,热情招呼着其他来客。默了会儿,蓝灿垂眸道:“我,没钱。”小贩是个热心的,哈哈一笑:“原来是没钱,我还真以为您无欲无求呢。没钱好说,今儿个生意好,我白送您一个就是。想要哪个您自己挑,挑完了我再让隔壁的王秀才白送您几个字。”“多谢。”蓝灿感激地道了谢,挑了个长得又小灯光又微弱的花灯。旁边的人都奇怪既然不花钱为什么他还不挑个又大又亮的,他却没解释。抱着灯走到写字摊前,王秀才问他想写什么,他说不必帮忙他自己会写字,说着提笔蘸墨,落笔时手腕却好像提着千钧的重量,抖得很,眼眶慢慢红了竟落下泪来。但字还是写完了,隽秀飘逸的一行小字,是首诗,恰巧白执教他背过,所以胡说认得。“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胡说想,难怪蓝灿要伤心,还要说自己“无所求”了。其实他不是无所求,而是不敢求。因为他知道自己求不得,更不得求。这时周围突然一阵骚动,所有人都拥挤着往河对岸跑去,听到有人喊“救命”,好像是谁家的孩子调皮,拿着竹竿去打河里的花灯,竟脚下一滑栽到河里去了。要说这分明是活该,可现在还没出正月数九寒天的,不赶紧捞出来怕是要冻出个好歹。未央国民风淳朴百姓和谐,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见此大家都争着去救人,不管自己会不会游泳都一个接一个的下饺子般往河里跳。原本蓝灿一直抱着胡说,刚才挑灯写字空不出手才将他放下,谁知场面越来越混乱,挤着挤着竟然被挤散了,再瞧不见彼此的影子。好在胡说身子小,见缝就钻,才没被踩伤,但还是被人流卷到河边。往河中一看,千灯尽翻,河面早就全都是挣扎呼救的人了,蓝灿竟也在其中。看样子他并不会游泳,只露出一个头来,把手举得高高的,手里拿着那盏小小的花灯,花心的灯火虽然微弱,却出奇得竟然没灭。这盏灯,是河面上唯一没被打翻,还依然亮着的灯了,在漆黑的背景下显得格外明亮。因为那盏灯,胡说才能瞧见蓝灿。那人身子本就虚弱,经冷水一泡不定怎么着呢。胡说气自己不会水,以至好朋友落水了却无能为力,正焦急着,忽然一道黑影从湖面掠过,蜻蜓点水般捞起蓝灿横抱在怀中,随之蓝灿所在的河面上就只剩下一圈越来越淡的涟漪。胡说一愣,刚才那黑衣人瞧着怎么像是蛇王墨炀呢?但又不大敢确定。虽然妖中各族都是互有来往的,尤其是云察他们新一辈儿的几位王,自小玩在一起,好得可以穿一条裤子。只有一人例外,便是这蛇王,他性子极冷,又孤僻阴鸷,几乎从未露过面,三百年里胡说才只见过他两次,还是只远远一望没太看清,第一印象觉得他的脸色是久不见天日的白,下巴尖得吓人,还长着一双红色竖瞳。有贴着剪纸的宫灯、十二生肖形状的彩灯、做工精致的莲花灯……有舞狮的、舞龙的、抬阁的,表演喷火的、金枪|刺喉胸口碎大石的…小孩子们三五成群的,每人手中都提着一个灯笼,相互攀比谁的更亮更美,几句口舌争执下来,见说不过就要动手,你追我赶间竟惹哭了一个。旁边架着几口热油锅,正忙着往锅里下元宵的家长听到孩子的哭声,忙跑过去拧着自家小孩的耳朵往家里领,嘴里还骂着,“小兔崽子你可真不叫人省心,磕了碰了或者让热油烫了怎么办,今天哪儿都别想去,就给老子我在家好好呆着”,谁知那小孩儿哭着哭着又笑了,喷出一个大鼻涕泡儿,挣脱大人的手脸上还挂着泪珠就再次加入了同伴的队伍,提着灯结伴往城外跑去。“城外有条河叫‘于归’,每年这个时候全城的百姓都会到河边放莲花灯祈愿。有的为家人,有的为自己。若愿望实现了,明年的今日就再到河边放一次灯,算是还愿。”蓝灿的目光正被前方的舞狮表演所吸引,苍白的脸色在彩灯的映照下多了几分血色。绣球抛出,赤金色的雄狮凌空一跃,将球叼住,转身又从一排火圈中钻了过去,竟是稳稳落地毫发未伤。人群中响起一片喝彩声,蓝灿也忍不住跟着拍手叫好,眼睛亮亮的,人也瞧着精神了很多。听到君玄的话,他转回视线,眼中的笑意未散:“听殿下这话的意思,未央国,你来过不止一次?”君玄只笑不答,眼神无焦也难掩眼底的桃花春色,一把破扇在他手中竟摇出了天生贵胄的气质。胡说虽生在凡间,但多半时间是在山上,这些年云察忙着族中事务准备登基,没空带他下山来玩。这次下界,见人间过节这般热闹,他的兴奋程度比蓝灿更甚。蓝灿还有心克制一下,胡说却是不管不顾地撒了欢儿,跑在最前边将各个摊铺都逛了个遍,瞅着卖冰糖葫芦的,还嚷着让蓝灿给他买支最红最大的。“你慢点儿跑,好歹等等我们哪。”蓝灿笑着跟了上来,“当心走散了一会儿找不到你。”此时胡说才发现蓝灿的性子是真的好,既有白执的温柔心细,又像君玄一样爱说爱笑,半点儿不像在明韶宫时的沉郁,而且模样也是百里挑一的。可惜了,就是身子骨差了些,否则定是个阳光健气的俊公子。自有记忆起便住在天宫,蓝灿根本不知买东西还要花银子,最后是君玄付了钱。买了三串,最小的那串递给胡说,第二大的那串递给蓝灿。蓝灿有点不大好意思,脸红了红,说:“殿,殿下,我都这么大人了,就算了罢。”“没事儿。”君玄笑着,眼中真真假假的情愫叫人辨不清,“拿着吧,好不容易来趟人间,你难道不想把没见过没吃过的都尝个遍?”“……”蓝灿一怔,眼中有了泪光,接过冰糖葫芦道了声,“谢谢。”胡说却不乐意了,凭什么他的最小。见君玄手里还有串大的,便说要跟他换。谁知君玄自己不吃也不给胡说,而是向小贩要了张糯米纸包起来,小心翼翼地收在了怀中。蓝灿瞧出端倪,问:“殿下这是要拿去送人?”君玄笑了笑:“蓝灿,九叔家的狐狸先交给你看着了,我有点事儿往别处跑一趟,天亮便回。不过我想----”一顿,他看向胡说,“不用等我回来,很快就会有人来保护你们了。”胡说舔了下糖葫芦,问:“还有谁会来?”蓝灿意会君玄指的是白执,于是点头请他放心。看着君玄喜上眉梢离心似箭的模样,明知自己不该干涉也干涉不了,但还是依然诚心实意地说:“殿下,这次你若是真心喜欢,就好好待人家,别最后又凉了人的心。”看来被这混账伤过心的人不止一个,说不定连蓝灿都曾着过他的道。可胡说就奇怪了,怎么他就瞧不出君玄半点儿好呢?除了一副好皮相又油腔滑调之外,越看越不招人待见,连白执的半根小指头都比不上。想到白执,胡说又开始难过起来。若他回到巫云山,此生再想见白执一面真的是比登天还难。只要会飞就能登天,但妖若想见白执帝君一面,必须递拜帖沐浴斋戒,一个流程走下来没有半年也得三月,最后对方还不一定答应见面。等胡说从黯然神伤中恢复过来时,君玄已经离开,蓝灿正抱着他夹在人群中前往城外。君玄一走没了向导,他两个路痴只好随大流到城外的于归河边看人放灯祈愿。河不算宽,站在这边能清晰地看到对岸,不过此时两岸人头攒动十分混乱,很难分得清哪个是哪个。每隔不远就有个小摊在卖莲花灯,旁边还会坐着个青衫白面的书生,面前铺一张桌,上面摆着纸笔。谁要是想祈愿,左边摊上买个灯,转身不用移步就有人代笔往灯上题字。求事业求姻缘求家庭美满求苍生太平,不管求生什么,人们觉得,只要自己的初衷是好的,天上的神明就一定能看得见,愿望也就一定能实现。于是没一会儿河面上就浮满了灯,明灿灿又沉甸甸的,顺流而去。“公子,买盏灯祈个愿呗?”“我,我没什么愿望可求。”小贩笑:“公子说笑了。人活在世要是连个愿望都没有,那活得也太苦了不是?”“……”蓝灿失神。小贩继续笑:“不为别人求,也得为自己求啊。您再好好想想,难道真的无所求?”蓝灿在摊位前愣愣站了很久,小贩也不嫌他碍了自己的生意,热情招呼着其他来客。默了会儿,蓝灿垂眸道:“我,没钱。”小贩是个热心的,哈哈一笑:“原来是没钱,我还真以为您无欲无求呢。没钱好说,今儿个生意好,我白送您一个就是。想要哪个您自己挑,挑完了我再让隔壁的王秀才白送您几个字。”“多谢。”蓝灿感激地道了谢,挑了个长得又小灯光又微弱的花灯。旁边的人都奇怪既然不花钱为什么他还不挑个又大又亮的,他却没解释。抱着灯走到写字摊前,王秀才问他想写什么,他说不必帮忙他自己会写字,说着提笔蘸墨,落笔时手腕却好像提着千钧的重量,抖得很,眼眶慢慢红了竟落下泪来。但字还是写完了,隽秀飘逸的一行小字,是首诗,恰巧白执教他背过,所以胡说认得。“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胡说想,难怪蓝灿要伤心,还要说自己“无所求”了。其实他不是无所求,而是不敢求。因为他知道自己求不得,更不得求。这时周围突然一阵骚动,所有人都拥挤着往河对岸跑去,听到有人喊“救命”,好像是谁家的孩子调皮,拿着竹竿去打河里的花灯,竟脚下一滑栽到河里去了。要说这分明是活该,可现在还没出正月数九寒天的,不赶紧捞出来怕是要冻出个好歹。未央国民风淳朴百姓和谐,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见此大家都争着去救人,不管自己会不会游泳都一个接一个的下饺子般往河里跳。原本蓝灿一直抱着胡说,刚才挑灯写字空不出手才将他放下,谁知场面越来越混乱,挤着挤着竟然被挤散了,再瞧不见彼此的影子。好在胡说身子小,见缝就钻,才没被踩伤,但还是被人流卷到河边。往河中一看,千灯尽翻,河面早就全都是挣扎呼救的人了,蓝灿竟也在其中。看样子他并不会游泳,只露出一个头来,把手举得高高的,手里拿着那盏小小的花灯,花心的灯火虽然微弱,却出奇得竟然没灭。这盏灯,是河面上唯一没被打翻,还依然亮着的灯了,在漆黑的背景下显得格外明亮。因为那盏灯,胡说才能瞧见蓝灿。那人身子本就虚弱,经冷水一泡不定怎么着呢。胡说气自己不会水,以至好朋友落水了却无能为力,正焦急着,忽然一道黑影从湖面掠过,蜻蜓点水般捞起蓝灿横抱在怀中,随之蓝灿所在的河面上就只剩下一圈越来越淡的涟漪。胡说一愣,刚才那黑衣人瞧着怎么像是蛇王墨炀呢?但又不大敢确定。虽然妖中各族都是互有来往的,尤其是云察他们新一辈儿的几位王,自小玩在一起,好得可以穿一条裤子。只有一人例外,便是这蛇王,他性子极冷,又孤僻阴鸷,几乎从未露过面,三百年里胡说才只见过他两次,还是只远远一望没太看清,第一印象觉得他的脸色是久不见天日的白,下巴尖得吓人,还长着一双红色竖瞳。有贴着剪纸的宫灯、十二生肖形状的彩灯、做工精致的莲花灯……有舞狮的、舞龙的、抬阁的,表演喷火的、金枪|刺喉胸口碎大石的…小孩子们三五成群的,每人手中都提着一个灯笼,相互攀比谁的更亮更美,几句口舌争执下来,见说不过就要动手,你追我赶间竟惹哭了一个。旁边架着几口热油锅,正忙着往锅里下元宵的家长听到孩子的哭声,忙跑过去拧着自家小孩的耳朵往家里领,嘴里还骂着,“小兔崽子你可真不叫人省心,磕了碰了或者让热油烫了怎么办,今天哪儿都别想去,就给老子我在家好好呆着”,谁知那小孩儿哭着哭着又笑了,喷出一个大鼻涕泡儿,挣脱大人的手脸上还挂着泪珠就再次加入了同伴的队伍,提着灯结伴往城外跑去。“城外有条河叫‘于归’,每年这个时候全城的百姓都会到河边放莲花灯祈愿。有的为家人,有的为自己。若愿望实现了,明年的今日就再到河边放一次灯,算是还愿。”蓝灿的目光正被前方的舞狮表演所吸引,苍白的脸色在彩灯的映照下多了几分血色。绣球抛出,赤金色的雄狮凌空一跃,将球叼住,转身又从一排火圈中钻了过去,竟是稳稳落地毫发未伤。人群中响起一片喝彩声,蓝灿也忍不住跟着拍手叫好,眼睛亮亮的,人也瞧着精神了很多。听到君玄的话,他转回视线,眼中的笑意未散:“听殿下这话的意思,未央国,你来过不止一次?”君玄只笑不答,眼神无焦也难掩眼底的桃花春色,一把破扇在他手中竟摇出了天生贵胄的气质。胡说虽生在凡间,但多半时间是在山上,这些年云察忙着族中事务准备登基,没空带他下山来玩。这次下界,见人间过节这般热闹,他的兴奋程度比蓝灿更甚。蓝灿还有心克制一下,胡说却是不管不顾地撒了欢儿,跑在最前边将各个摊铺都逛了个遍,瞅着卖冰糖葫芦的,还嚷着让蓝灿给他买支最红最大的。“你慢点儿跑,好歹等等我们哪。”蓝灿笑着跟了上来,“当心走散了一会儿找不到你。”此时胡说才发现蓝灿的性子是真的好,既有白执的温柔心细,又像君玄一样爱说爱笑,半点儿不像在明韶宫时的沉郁,而且模样也是百里挑一的。可惜了,就是身子骨差了些,否则定是个阳光健气的俊公子。自有记忆起便住在天宫,蓝灿根本不知买东西还要花银子,最后是君玄付了钱。买了三串,最小的那串递给胡说,第二大的那串递给蓝灿。蓝灿有点不大好意思,脸红了红,说:“殿,殿下,我都这么大人了,就算了罢。”“没事儿。”君玄笑着,眼中真真假假的情愫叫人辨不清,“拿着吧,好不容易来趟人间,你难道不想把没见过没吃过的都尝个遍?”“……”蓝灿一怔,眼中有了泪光,接过冰糖葫芦道了声,“谢谢。”胡说却不乐意了,凭什么他的最小。见君玄手里还有串大的,便说要跟他换。谁知君玄自己不吃也不给胡说,而是向小贩要了张糯米纸包起来,小心翼翼地收在了怀中。蓝灿瞧出端倪,问:“殿下这是要拿去送人?”君玄笑了笑:“蓝灿,九叔家的狐狸先交给你看着了,我有点事儿往别处跑一趟,天亮便回。不过我想----”一顿,他看向胡说,“不用等我回来,很快就会有人来保护你们了。”胡说舔了下糖葫芦,问:“还有谁会来?”蓝灿意会君玄指的是白执,于是点头请他放心。看着君玄喜上眉梢离心似箭的模样,明知自己不该干涉也干涉不了,但还是依然诚心实意地说:“殿下,这次你若是真心喜欢,就好好待人家,别最后又凉了人的心。”看来被这混账伤过心的人不止一个,说不定连蓝灿都曾着过他的道。可胡说就奇怪了,怎么他就瞧不出君玄半点儿好呢?除了一副好皮相又油腔滑调之外,越看越不招人待见,连白执的半根小指头都比不上。想到白执,胡说又开始难过起来。若他回到巫云山,此生再想见白执一面真的是比登天还难。只要会飞就能登天,但妖若想见白执帝君一面,必须递拜帖沐浴斋戒,一个流程走下来没有半年也得三月,最后对方还不一定答应见面。等胡说从黯然神伤中恢复过来时,君玄已经离开,蓝灿正抱着他夹在人群中前往城外。君玄一走没了向导,他两个路痴只好随大流到城外的于归河边看人放灯祈愿。河不算宽,站在这边能清晰地看到对岸,不过此时两岸人头攒动十分混乱,很难分得清哪个是哪个。每隔不远就有个小摊在卖莲花灯,旁边还会坐着个青衫白面的书生,面前铺一张桌,上面摆着纸笔。谁要是想祈愿,左边摊上买个灯,转身不用移步就有人代笔往灯上题字。求事业求姻缘求家庭美满求苍生太平,不管求生什么,人们觉得,只要自己的初衷是好的,天上的神明就一定能看得见,愿望也就一定能实现。于是没一会儿河面上就浮满了灯,明灿灿又沉甸甸的,顺流而去。“公子,买盏灯祈个愿呗?”“我,我没什么愿望可求。”小贩笑:“公子说笑了。人活在世要是连个愿望都没有,那活得也太苦了不是?”“……”蓝灿失神。小贩继续笑:“不为别人求,也得为自己求啊。您再好好想想,难道真的无所求?”蓝灿在摊位前愣愣站了很久,小贩也不嫌他碍了自己的生意,热情招呼着其他来客。默了会儿,蓝灿垂眸道:“我,没钱。”小贩是个热心的,哈哈一笑:“原来是没钱,我还真以为您无欲无求呢。没钱好说,今儿个生意好,我白送您一个就是。想要哪个您自己挑,挑完了我再让隔壁的王秀才白送您几个字。”“多谢。”蓝灿感激地道了谢,挑了个长得又小灯光又微弱的花灯。旁边的人都奇怪既然不花钱为什么他还不挑个又大又亮的,他却没解释。抱着灯走到写字摊前,王秀才问他想写什么,他说不必帮忙他自己会写字,说着提笔蘸墨,落笔时手腕却好像提着千钧的重量,抖得很,眼眶慢慢红了竟落下泪来。但字还是写完了,隽秀飘逸的一行小字,是首诗,恰巧白执教他背过,所以胡说认得。“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胡说想,难怪蓝灿要伤心,还要说自己“无所求”了。其实他不是无所求,而是不敢求。因为他知道自己求不得,更不得求。这时周围突然一阵骚动,所有人都拥挤着往河对岸跑去,听到有人喊“救命”,好像是谁家的孩子调皮,拿着竹竿去打河里的花灯,竟脚下一滑栽到河里去了。要说这分明是活该,可现在还没出正月数九寒天的,不赶紧捞出来怕是要冻出个好歹。未央国民风淳朴百姓和谐,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见此大家都争着去救人,不管自己会不会游泳都一个接一个的下饺子般往河里跳。原本蓝灿一直抱着胡说,刚才挑灯写字空不出手才将他放下,谁知场面越来越混乱,挤着挤着竟然被挤散了,再瞧不见彼此的影子。好在胡说身子小,见缝就钻,才没被踩伤,但还是被人流卷到河边。往河中一看,千灯尽翻,河面早就全都是挣扎呼救的人了,蓝灿竟也在其中。看样子他并不会游泳,只露出一个头来,把手举得高高的,手里拿着那盏小小的花灯,花心的灯火虽然微弱,却出奇得竟然没灭。这盏灯,是河面上唯一没被打翻,还依然亮着的灯了,在漆黑的背景下显得格外明亮。因为那盏灯,胡说才能瞧见蓝灿。那人身子本就虚弱,经冷水一泡不定怎么着呢。胡说气自己不会水,以至好朋友落水了却无能为力,正焦急着,忽然一道黑影从湖面掠过,蜻蜓点水般捞起蓝灿横抱在怀中,随之蓝灿所在的河面上就只剩下一圈越来越淡的涟漪。胡说一愣,刚才那黑衣人瞧着怎么像是蛇王墨炀呢?但又不大敢确定。虽然妖中各族都是互有来往的,尤其是云察他们新一辈儿的几位王,自小玩在一起,好得可以穿一条裤子。只有一人例外,便是这蛇王,他性子极冷,又孤僻阴鸷,几乎从未露过面,三百年里胡说才只见过他两次,还是只远远一望没太看清,第一印象觉得他的脸色是久不见天日的白,下巴尖得吓人,还长着一双红色竖瞳。有贴着剪纸的宫灯、十二生肖形状的彩灯、做工精致的莲花灯……有舞狮的、舞龙的、抬阁的,表演喷火的、金枪|刺喉胸口碎大石的…小孩子们三五成群的,每人手中都提着一个灯笼,相互攀比谁的更亮更美,几句口舌争执下来,见说不过就要动手,你追我赶间竟惹哭了一个。旁边架着几口热油锅,正忙着往锅里下元宵的家长听到孩子的哭声,忙跑过去拧着自家小孩的耳朵往家里领,嘴里还骂着,“小兔崽子你可真不叫人省心,磕了碰了或者让热油烫了怎么办,今天哪儿都别想去,就给老子我在家好好呆着”,谁知那小孩儿哭着哭着又笑了,喷出一个大鼻涕泡儿,挣脱大人的手脸上还挂着泪珠就再次加入了同伴的队伍,提着灯结伴往城外跑去。“城外有条河叫‘于归’,每年这个时候全城的百姓都会到河边放莲花灯祈愿。有的为家人,有的为自己。若愿望实现了,明年的今日就再到河边放一次灯,算是还愿。”蓝灿的目光正被前方的舞狮表演所吸引,苍白的脸色在彩灯的映照下多了几分血色。绣球抛出,赤金色的雄狮凌空一跃,将球叼住,转身又从一排火圈中钻了过去,竟是稳稳落地毫发未伤。人群中响起一片喝彩声,蓝灿也忍不住跟着拍手叫好,眼睛亮亮的,人也瞧着精神了很多。听到君玄的话,他转回视线,眼中的笑意未散:“听殿下这话的意思,未央国,你来过不止一次?”君玄只笑不答,眼神无焦也难掩眼底的桃花春色,一把破扇在他手中竟摇出了天生贵胄的气质。胡说虽生在凡间,但多半时间是在山上,这些年云察忙着族中事务准备登基,没空带他下山来玩。这次下界,见人间过节这般热闹,他的兴奋程度比蓝灿更甚。蓝灿还有心克制一下,胡说却是不管不顾地撒了欢儿,跑在最前边将各个摊铺都逛了个遍,瞅着卖冰糖葫芦的,还嚷着让蓝灿给他买支最红最大的。“你慢点儿跑,好歹等等我们哪。”蓝灿笑着跟了上来,“当心走散了一会儿找不到你。”此时胡说才发现蓝灿的性子是真的好,既有白执的温柔心细,又像君玄一样爱说爱笑,半点儿不像在明韶宫时的沉郁,而且模样也是百里挑一的。可惜了,就是身子骨差了些,否则定是个阳光健气的俊公子。自有记忆起便住在天宫,蓝灿根本不知买东西还要花银子,最后是君玄付了钱。买了三串,最小的那串递给胡说,第二大的那串递给蓝灿。蓝灿有点不大好意思,脸红了红,说:“殿,殿下,我都这么大人了,就算了罢。”“没事儿。”君玄笑着,眼中真真假假的情愫叫人辨不清,“拿着吧,好不容易来趟人间,你难道不想把没见过没吃过的都尝个遍?”“……”蓝灿一怔,眼中有了泪光,接过冰糖葫芦道了声,“谢谢。”胡说却不乐意了,凭什么他的最小。见君玄手里还有串大的,便说要跟他换。谁知君玄自己不吃也不给胡说,而是向小贩要了张糯米纸包起来,小心翼翼地收在了怀中。蓝灿瞧出端倪,问:“殿下这是要拿去送人?”君玄笑了笑:“蓝灿,九叔家的狐狸先交给你看着了,我有点事儿往别处跑一趟,天亮便回。不过我想----”一顿,他看向胡说,“不用等我回来,很快就会有人来保护你们了。”胡说舔了下糖葫芦,问:“还有谁会来?”蓝灿意会君玄指的是白执,于是点头请他放心。看着君玄喜上眉梢离心似箭的模样,明知自己不该干涉也干涉不了,但还是依然诚心实意地说:“殿下,这次你若是真心喜欢,就好好待人家,别最后又凉了人的心。”看来被这混账伤过心的人不止一个,说不定连蓝灿都曾着过他的道。可胡说就奇怪了,怎么他就瞧不出君玄半点儿好呢?除了一副好皮相又油腔滑调之外,越看越不招人待见,连白执的半根小指头都比不上。想到白执,胡说又开始难过起来。若他回到巫云山,此生再想见白执一面真的是比登天还难。只要会飞就能登天,但妖若想见白执帝君一面,必须递拜帖沐浴斋戒,一个流程走下来没有半年也得三月,最后对方还不一定答应见面。等胡说从黯然神伤中恢复过来时,君玄已经离开,蓝灿正抱着他夹在人群中前往城外。君玄一走没了向导,他两个路痴只好随大流到城外的于归河边看人放灯祈愿。河不算宽,站在这边能清晰地看到对岸,不过此时两岸人头攒动十分混乱,很难分得清哪个是哪个。每隔不远就有个小摊在卖莲花灯,旁边还会坐着个青衫白面的书生,面前铺一张桌,上面摆着纸笔。谁要是想祈愿,左边摊上买个灯,转身不用移步就有人代笔往灯上题字。求事业求姻缘求家庭美满求苍生太平,不管求生什么,人们觉得,只要自己的初衷是好的,天上的神明就一定能看得见,愿望也就一定能实现。于是没一会儿河面上就浮满了灯,明灿灿又沉甸甸的,顺流而去。“公子,买盏灯祈个愿呗?”“我,我没什么愿望可求。”小贩笑:“公子说笑了。人活在世要是连个愿望都没有,那活得也太苦了不是?”“……”蓝灿失神。小贩继续笑:“不为别人求,也得为自己求啊。您再好好想想,难道真的无所求?”蓝灿在摊位前愣愣站了很久,小贩也不嫌他碍了自己的生意,热情招呼着其他来客。默了会儿,蓝灿垂眸道:“我,没钱。”小贩是个热心的,哈哈一笑:“原来是没钱,我还真以为您无欲无求呢。没钱好说,今儿个生意好,我白送您一个就是。想要哪个您自己挑,挑完了我再让隔壁的王秀才白送您几个字。”“多谢。”蓝灿感激地道了谢,挑了个长得又小灯光又微弱的花灯。旁边的人都奇怪既然不花钱为什么他还不挑个又大又亮的,他却没解释。抱着灯走到写字摊前,王秀才问他想写什么,他说不必帮忙他自己会写字,说着提笔蘸墨,落笔时手腕却好像提着千钧的重量,抖得很,眼眶慢慢红了竟落下泪来。但字还是写完了,隽秀飘逸的一行小字,是首诗,恰巧白执教他背过,所以胡说认得。“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胡说想,难怪蓝灿要伤心,还要说自己“无所求”了。其实他不是无所求,而是不敢求。因为他知道自己求不得,更不得求。这时周围突然一阵骚动,所有人都拥挤着往河对岸跑去,听到有人喊“救命”,好像是谁家的孩子调皮,拿着竹竿去打河里的花灯,竟脚下一滑栽到河里去了。要说这分明是活该,可现在还没出正月数九寒天的,不赶紧捞出来怕是要冻出个好歹。未央国民风淳朴百姓和谐,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见此大家都争着去救人,不管自己会不会游泳都一个接一个的下饺子般往河里跳。原本蓝灿一直抱着胡说,刚才挑灯写字空不出手才将他放下,谁知场面越来越混乱,挤着挤着竟然被挤散了,再瞧不见彼此的影子。好在胡说身子小,见缝就钻,才没被踩伤,但还是被人流卷到河边。往河中一看,千灯尽翻,河面早就全都是挣扎呼救的人了,蓝灿竟也在其中。看样子他并不会游泳,只露出一个头来,把手举得高高的,手里拿着那盏小小的花灯,花心的灯火虽然微弱,却出奇得竟然没灭。这盏灯,是河面上唯一没被打翻,还依然亮着的灯了,在漆黑的背景下显得格外明亮。因为那盏灯,胡说才能瞧见蓝灿。那人身子本就虚弱,经冷水一泡不定怎么着呢。胡说气自己不会水,以至好朋友落水了却无能为力,正焦急着,忽然一道黑影从湖面掠过,蜻蜓点水般捞起蓝灿横抱在怀中,随之蓝灿所在的河面上就只剩下一圈越来越淡的涟漪。胡说一愣,刚才那黑衣人瞧着怎么像是蛇王墨炀呢?但又不大敢确定。虽然妖中各族都是互有来往的,尤其是云察他们新一辈儿的几位王,自小玩在一起,好得可以穿一条裤子。只有一人例外,便是这蛇王,他性子极冷,又孤僻阴鸷,几乎从未露过面,三百年里胡说才只见过他两次,还是只远远一望没太看清,第一印象觉得他的脸色是久不见天日的白,下巴尖得吓人,还长着一双红色竖瞳。有贴着剪纸的宫灯、十二生肖形状的彩灯、做工精致的莲花灯……有舞狮的、舞龙的、抬阁的,表演喷火的、金枪|刺喉胸口碎大石的…小孩子们三五成群的,每人手中都提着一个灯笼,相互攀比谁的更亮更美,几句口舌争执下来,见说不过就要动手,你追我赶间竟惹哭了一个。旁边架着几口热油锅,正忙着往锅里下元宵的家长听到孩子的哭声,忙跑过去拧着自家小孩的耳朵往家里领,嘴里还骂着,“小兔崽子你可真不叫人省心,磕了碰了或者让热油烫了怎么办,今天哪儿都别想去,就给老子我在家好好呆着”,谁知那小孩儿哭着哭着又笑了,喷出一个大鼻涕泡儿,挣脱大人的手脸上还挂着泪珠就再次加入了同伴的队伍,提着灯结伴往城外跑去。“城外有条河叫‘于归’,每年这个时候全城的百姓都会到河边放莲花灯祈愿。有的为家人,有的为自己。若愿望实现了,明年的今日就再到河边放一次灯,算是还愿。”蓝灿的目光正被前方的舞狮表演所吸引,苍白的脸色在彩灯的映照下多了几分血色。绣球抛出,赤金色的雄狮凌空一跃,将球叼住,转身又从一排火圈中钻了过去,竟是稳稳落地毫发未伤。人群中响起一片喝彩声,蓝灿也忍不住跟着拍手叫好,眼睛亮亮的,人也瞧着精神了很多。听到君玄的话,他转回视线,眼中的笑意未散:“听殿下这话的意思,未央国,你来过不止一次?”君玄只笑不答,眼神无焦也难掩眼底的桃花春色,一把破扇在他手中竟摇出了天生贵胄的气质。胡说虽生在凡间,但多半时间是在山上,这些年云察忙着族中事务准备登基,没空带他下山来玩。这次下界,见人间过节这般热闹,他的兴奋程度比蓝灿更甚。蓝灿还有心克制一下,胡说却是不管不顾地撒了欢儿,跑在最前边将各个摊铺都逛了个遍,瞅着卖冰糖葫芦的,还嚷着让蓝灿给他买支最红最大的。“你慢点儿跑,好歹等等我们哪。”蓝灿笑着跟了上来,“当心走散了一会儿找不到你。”此时胡说才发现蓝灿的性子是真的好,既有白执的温柔心细,又像君玄一样爱说爱笑,半点儿不像在明韶宫时的沉郁,而且模样也是百里挑一的。可惜了,就是身子骨差了些,否则定是个阳光健气的俊公子。自有记忆起便住在天宫,蓝灿根本不知买东西还要花银子,最后是君玄付了钱。买了三串,最小的那串递给胡说,第二大的那串递给蓝灿。蓝灿有点不大好意思,脸红了红,说:“殿,殿下,我都这么大人了,就算了罢。”“没事儿。”君玄笑着,眼中真真假假的情愫叫人辨不清,“拿着吧,好不容易来趟人间,你难道不想把没见过没吃过的都尝个遍?”“……”蓝灿一怔,眼中有了泪光,接过冰糖葫芦道了声,“谢谢。”胡说却不乐意了,凭什么他的最小。见君玄手里还有串大的,便说要跟他换。谁知君玄自己不吃也不给胡说,而是向小贩要了张糯米纸包起来,小心翼翼地收在了怀中。蓝灿瞧出端倪,问:“殿下这是要拿去送人?”君玄笑了笑:“蓝灿,九叔家的狐狸先交给你看着了,我有点事儿往别处跑一趟,天亮便回。不过我想----”一顿,他看向胡说,“不用等我回来,很快就会有人来保护你们了。”胡说舔了下糖葫芦,问:“还有谁会来?”蓝灿意会君玄指的是白执,于是点头请他放心。看着君玄喜上眉梢离心似箭的模样,明知自己不该干涉也干涉不了,但还是依然诚心实意地说:“殿下,这次你若是真心喜欢,就好好待人家,别最后又凉了人的心。”看来被这混账伤过心的人不止一个,说不定连蓝灿都曾着过他的道。可胡说就奇怪了,怎么他就瞧不出君玄半点儿好呢?除了一副好皮相又油腔滑调之外,越看越不招人待见,连白执的半根小指头都比不上。想到白执,胡说又开始难过起来。若他回到巫云山,此生再想见白执一面真的是比登天还难。只要会飞就能登天,但妖若想见白执帝君一面,必须递拜帖沐浴斋戒,一个流程走下来没有半年也得三月,最后对方还不一定答应见面。等胡说从黯然神伤中恢复过来时,君玄已经离开,蓝灿正抱着他夹在人群中前往城外。君玄一走没了向导,他两个路痴只好随大流到城外的于归河边看人放灯祈愿。河不算宽,站在这边能清晰地看到对岸,不过此时两岸人头攒动十分混乱,很难分得清哪个是哪个。每隔不远就有个小摊在卖莲花灯,旁边还会坐着个青衫白面的书生,面前铺一张桌,上面摆着纸笔。谁要是想祈愿,左边摊上买个灯,转身不用移步就有人代笔往灯上题字。求事业求姻缘求家庭美满求苍生太平,不管求生什么,人们觉得,只要自己的初衷是好的,天上的神明就一定能看得见,愿望也就一定能实现。于是没一会儿河面上就浮满了灯,明灿灿又沉甸甸的,顺流而去。“公子,买盏灯祈个愿呗?”“我,我没什么愿望可求。”小贩笑:“公子说笑了。人活在世要是连个愿望都没有,那活得也太苦了不是?”“……”蓝灿失神。小贩继续笑:“不为别人求,也得为自己求啊。您再好好想想,难道真的无所求?”蓝灿在摊位前愣愣站了很久,小贩也不嫌他碍了自己的生意,热情招呼着其他来客。默了会儿,蓝灿垂眸道:“我,没钱。”小贩是个热心的,哈哈一笑:“原来是没钱,我还真以为您无欲无求呢。没钱好说,今儿个生意好,我白送您一个就是。想要哪个您自己挑,挑完了我再让隔壁的王秀才白送您几个字。”“多谢。”蓝灿感激地道了谢,挑了个长得又小灯光又微弱的花灯。旁边的人都奇怪既然不花钱为什么他还不挑个又大又亮的,他却没解释。抱着灯走到写字摊前,王秀才问他想写什么,他说不必帮忙他自己会写字,说着提笔蘸墨,落笔时手腕却好像提着千钧的重量,抖得很,眼眶慢慢红了竟落下泪来。但字还是写完了,隽秀飘逸的一行小字,是首诗,恰巧白执教他背过,所以胡说认得。“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胡说想,难怪蓝灿要伤心,还要说自己“无所求”了。其实他不是无所求,而是不敢求。因为他知道自己求不得,更不得求。这时周围突然一阵骚动,所有人都拥挤着往河对岸跑去,听到有人喊“救命”,好像是谁家的孩子调皮,拿着竹竿去打河里的花灯,竟脚下一滑栽到河里去了。要说这分明是活该,可现在还没出正月数九寒天的,不赶紧捞出来怕是要冻出个好歹。未央国民风淳朴百姓和谐,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见此大家都争着去救人,不管自己会不会游泳都一个接一个的下饺子般往河里跳。原本蓝灿一直抱着胡说,刚才挑灯写字空不出手才将他放下,谁知场面越来越混乱,挤着挤着竟然被挤散了,再瞧不见彼此的影子。好在胡说身子小,见缝就钻,才没被踩伤,但还是被人流卷到河边。往河中一看,千灯尽翻,河面早就全都是挣扎呼救的人了,蓝灿竟也在其中。看样子他并不会游泳,只露出一个头来,把手举得高高的,手里拿着那盏小小的花灯,花心的灯火虽然微弱,却出奇得竟然没灭。这盏灯,是河面上唯一没被打翻,还依然亮着的灯了,在漆黑的背景下显得格外明亮。因为那盏灯,胡说才能瞧见蓝灿。那人身子本就虚弱,经冷水一泡不定怎么着呢。胡说气自己不会水,以至好朋友落水了却无能为力,正焦急着,忽然一道黑影从湖面掠过,蜻蜓点水般捞起蓝灿横抱在怀中,随之蓝灿所在的河面上就只剩下一圈越来越淡的涟漪。胡说一愣,刚才那黑衣人瞧着怎么像是蛇王墨炀呢?但又不大敢确定。虽然妖中各族都是互有来往的,尤其是云察他们新一辈儿的几位王,自小玩在一起,好得可以穿一条裤子。只有一人例外,便是这蛇王,他性子极冷,又孤僻阴鸷,几乎从未露过面,三百年里胡说才只见过他两次,还是只远远一望没太看清,第一印象觉得他的脸色是久不见天日的白,下巴尖得吓人,还长着一双红色竖瞳。有贴着剪纸的宫灯、十二生肖形状的彩灯、做工精致的莲花灯……有舞狮的、舞龙的、抬阁的,表演喷火的、金枪|刺喉胸口碎大石的…小孩子们三五成群的,每人手中都提着一个灯笼,相互攀比谁的更亮更美,几句口舌争执下来,见说不过就要动手,你追我赶间竟惹哭了一个。旁边架着几口热油锅,正忙着往锅里下元宵的家长听到孩子的哭声,忙跑过去拧着自家小孩的耳朵往家里领,嘴里还骂着,“小兔崽子你可真不叫人省心,磕了碰了或者让热油烫了怎么办,今天哪儿都别想去,就给老子我在家好好呆着”,谁知那小孩儿哭着哭着又笑了,喷出一个大鼻涕泡儿,挣脱大人的手脸上还挂着泪珠就再次加入了同伴的队伍,提着灯结伴往城外跑去。“城外有条河叫‘于归’,每年这个时候全城的百姓都会到河边放莲花灯祈愿。有的为家人,有的为自己。若愿望实现了,明年的今日就再到河边放一次灯,算是还愿。”蓝灿的目光正被前方的舞狮表演所吸引,苍白的脸色在彩灯的映照下多了几分血色。绣球抛出,赤金色的雄狮凌空一跃,将球叼住,转身又从一排火圈中钻了过去,竟是稳稳落地毫发未伤。人群中响起一片喝彩声,蓝灿也忍不住跟着拍手叫好,眼睛亮亮的,人也瞧着精神了很多。听到君玄的话,他转回视线,眼中的笑意未散:“听殿下这话的意思,未央国,你来过不止一次?”君玄只笑不答,眼神无焦也难掩眼底的桃花春色,一把破扇在他手中竟摇出了天生贵胄的气质。胡说虽生在凡间,但多半时间是在山上,这些年云察忙着族中事务准备登基,没空带他下山来玩。这次下界,见人间过节这般热闹,他的兴奋程度比蓝灿更甚。蓝灿还有心克制一下,胡说却是不管不顾地撒了欢儿,跑在最前边将各个摊铺都逛了个遍,瞅着卖冰糖葫芦的,还嚷着让蓝灿给他买支最红最大的。“你慢点儿跑,好歹等等我们哪。”蓝灿笑着跟了上来,“当心走散了一会儿找不到你。”此时胡说才发现蓝灿的性子是真的好,既有白执的温柔心细,又像君玄一样爱说爱笑,半点儿不像在明韶宫时的沉郁,而且模样也是百里挑一的。可惜了,就是身子骨差了些,否则定是个阳光健气的俊公子。自有记忆起便住在天宫,蓝灿根本不知买东西还要花银子,最后是君玄付了钱。买了三串,最小的那串递给胡说,第二大的那串递给蓝灿。蓝灿有点不大好意思,脸红了红,说:“殿,殿下,我都这么大人了,就算了罢。”“没事儿。”君玄笑着,眼中真真假假的情愫叫人辨不清,“拿着吧,好不容易来趟人间,你难道不想把没见过没吃过的都尝个遍?”“……”蓝灿一怔,眼中有了泪光,接过冰糖葫芦道了声,“谢谢。”胡说却不乐意了,凭什么他的最小。见君玄手里还有串大的,便说要跟他换。谁知君玄自己不吃也不给胡说,而是向小贩要了张糯米纸包起来,小心翼翼地收在了怀中。蓝灿瞧出端倪,问:“殿下这是要拿去送人?”君玄笑了笑:“蓝灿,九叔家的狐狸先交给你看着了,我有点事儿往别处跑一趟,天亮便回。不过我想----”一顿,他看向胡说,“不用等我回来,很快就会有人来保护你们了。”胡说舔了下糖葫芦,问:“还有谁会来?”蓝灿意会君玄指的是白执,于是点头请他放心。看着君玄喜上眉梢离心似箭的模样,明知自己不该干涉也干涉不了,但还是依然诚心实意地说:“殿下,这次你若是真心喜欢,就好好待人家,别最后又凉了人的心。”看来被这混账伤过心的人不止一个,说不定连蓝灿都曾着过他的道。可胡说就奇怪了,怎么他就瞧不出君玄半点儿好呢?除了一副好皮相又油腔滑调之外,越看越不招人待见,连白执的半根小指头都比不上。想到白执,胡说又开始难过起来。若他回到巫云山,此生再想见白执一面真的是比登天还难。只要会飞就能登天,但妖若想见白执帝君一面,必须递拜帖沐浴斋戒,一个流程走下来没有半年也得三月,最后对方还不一定答应见面。等胡说从黯然神伤中恢复过来时,君玄已经离开,蓝灿正抱着他夹在人群中前往城外。君玄一走没了向导,他两个路痴只好随大流到城外的于归河边看人放灯祈愿。河不算宽,站在这边能清晰地看到对岸,不过此时两岸人头攒动十分混乱,很难分得清哪个是哪个。每隔不远就有个小摊在卖莲花灯,旁边还会坐着个青衫白面的书生,面前铺一张桌,上面摆着纸笔。谁要是想祈愿,左边摊上买个灯,转身不用移步就有人代笔往灯上题字。求事业求姻缘求家庭美满求苍生太平,不管求生什么,人们觉得,只要自己的初衷是好的,天上的神明就一定能看得见,愿望也就一定能实现。于是没一会儿河面上就浮满了灯,明灿灿又沉甸甸的,顺流而去。“公子,买盏灯祈个愿呗?”“我,我没什么愿望可求。”小贩笑:“公子说笑了。人活在世要是连个愿望都没有,那活得也太苦了不是?”“……”蓝灿失神。小贩继续笑:“不为别人求,也得为自己求啊。您再好好想想,难道真的无所求?”蓝灿在摊位前愣愣站了很久,小贩也不嫌他碍了自己的生意,热情招呼着其他来客。默了会儿,蓝灿垂眸道:“我,没钱。”小贩是个热心的,哈哈一笑:“原来是没钱,我还真以为您无欲无求呢。没钱好说,今儿个生意好,我白送您一个就是。想要哪个您自己挑,挑完了我再让隔壁的王秀才白送您几个字。”“多谢。”蓝灿感激地道了谢,挑了个长得又小灯光又微弱的花灯。旁边的人都奇怪既然不花钱为什么他还不挑个又大又亮的,他却没解释。抱着灯走到写字摊前,王秀才问他想写什么,他说不必帮忙他自己会写字,说着提笔蘸墨,落笔时手腕却好像提着千钧的重量,抖得很,眼眶慢慢红了竟落下泪来。但字还是写完了,隽秀飘逸的一行小字,是首诗,恰巧白执教他背过,所以胡说认得。“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胡说想,难怪蓝灿要伤心,还要说自己“无所求”了。其实他不是无所求,而是不敢求。因为他知道自己求不得,更不得求。这时周围突然一阵骚动,所有人都拥挤着往河对岸跑去,听到有人喊“救命”,好像是谁家的孩子调皮,拿着竹竿去打河里的花灯,竟脚下一滑栽到河里去了。要说这分明是活该,可现在还没出正月数九寒天的,不赶紧捞出来怕是要冻出个好歹。未央国民风淳朴百姓和谐,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见此大家都争着去救人,不管自己会不会游泳都一个接一个的下饺子般往河里跳。原本蓝灿一直抱着胡说,刚才挑灯写字空不出手才将他放下,谁知场面越来越混乱,挤着挤着竟然被挤散了,再瞧不见彼此的影子。好在胡说身子小,见缝就钻,才没被踩伤,但还是被人流卷到河边。往河中一看,千灯尽翻,河面早就全都是挣扎呼救的人了,蓝灿竟也在其中。看样子他并不会游泳,只露出一个头来,把手举得高高的,手里拿着那盏小小的花灯,花心的灯火虽然微弱,却出奇得竟然没灭。这盏灯,是河面上唯一没被打翻,还依然亮着的灯了,在漆黑的背景下显得格外明亮。因为那盏灯,胡说才能瞧见蓝灿。那人身子本就虚弱,经冷水一泡不定怎么着呢。胡说气自己不会水,以至好朋友落水了却无能为力,正焦急着,忽然一道黑影从湖面掠过,蜻蜓点水般捞起蓝灿横抱在怀中,随之蓝灿所在的河面上就只剩下一圈越来越淡的涟漪。胡说一愣,刚才那黑衣人瞧着怎么像是蛇王墨炀呢?但又不大敢确定。虽然妖中各族都是互有来往的,尤其是云察他们新一辈儿的几位王,自小玩在一起,好得可以穿一条裤子。只有一人例外,便是这蛇王,他性子极冷,又孤僻阴鸷,几乎从未露过面,三百年里胡说才只见过他两次,还是只远远一望没太看清,第一印象觉得他的脸色是久不见天日的白,下巴尖得吓人,还长着一双红色竖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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