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眼,白翰辰便愣住了。“好久不见,翰辰。”冷纪鸢说着,向他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突如其来的重逢教多年前的记忆一幕幕冲进脑海,白翰辰着实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与冷纪鸢握手。距离彼此在水木清华荷花池边的分别已有七年之久,许多东西都模糊了。但面前的人如此鲜活,连带着那些发灰泛黄的记忆也鲜亮起来。心跳还是平稳的,这让白翰辰稍感意外。虽未设想过重逢时的场面,但按常理来说,定会是激动不已、感慨万千。不该如现下一般,除了一点点惊讶,别无他感。许是对方的毫无波澜,甚至于彼此间淡淡的疏离感造成的罢。这样想着,白翰辰握住冷纪鸢的手,轻轻摇了摇。“久等了,刚一直在开会。”收回手,冷纪鸢目光微动,稍作打量,“你越来越像你父亲了,翰辰。”“是,大家都这么说。”白翰辰不自在地笑笑。任何一个人说这句话,那都是夸他。唯有从冷纪鸢嘴里说出来,却听着像是批评。曾经的他们,是为建设新社会新秩序而拼搏的进步青年,仿佛消灭旧传统是他们与生俱来的使命。辩论场即战场,学生制服便是铠甲、知识便是武器,那满腔沸腾的热血,教他们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然时隔多年,他却以一身旧式的打扮,站在了曾经的战友面前。倒不会让他自惭形秽。离开校园才知道,脚底下这片沉睡了的土地,不是喊几句振奋人心的口号、写几篇慷慨激昂的文章便可唤醒。旧东西并非全是糟粕,眼里只看见坏处未免过于片面,不如发掘其中的好,以免教生意场上的老前辈们觉得他格格不入。“坐。”冷纪鸢朝沙发伸过手,尔后自己先在一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待白翰辰落座,他开门见山:“翰辰,如果你是为金玉麟的案子而来,我劝你最好一个字都不要说,因为情况比你能想象的要糟糕。”一句话,封死白翰辰的嘴,教他打了一晚的腹稿全部作废。但这是他熟悉的、冷纪鸢特有的套路。当年他们与燕京、南开、国师大等数所高校的学生们,为新旧文化、世界格局、学者流派诸事辩论时,冷纪鸢最常干的一件事便是先发制人,第一句话就能叫对手哑口无言。那时他十分仰慕这独特的洞见与睿智的思维,只是在旁边听着,便觉似乎无人能盖过对方的锋芒。现在,犀利的锋刃直刺而来,多年在生意场上的打拼历练教白翰辰很清楚,硬碰硬绝不是个好主意。他避开金玉麟的话题不谈,反而跟冷纪鸢拉起家常:“学长,你几时回来的?”似是没料到白翰辰的棋路,冷纪鸢眉梢微挑:“去年年初。”白翰辰点点头,又问:“怎么没想着联系我?”“搬家时弄丢了你的地址。”冷纪鸢稍稍游移开目光,“翰辰,张秘书一早打电话到我办公室,我已经跟他说得很明白了,金玉麟的事,任何人都插不上手。我是念在与你同窗的份上,才应他跟你见上一面,至于其他的,很抱歉,我给不了你任何保证。”白翰辰诚恳地请求道:“一起吃顿饭,叙叙旧也不行?”稍稍垂下眼,冷纪鸢摘下手套置于桌上,像是刻意把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展示出来。那戒圈散发出冰冷的银白色光芒,无声地拒绝着白翰辰的提议。“我在美国等了三年也没等到你,所以,我决定放弃。”他的声音里不无感慨,“还以为书签上写的字能把窗户纸捅破,结果是我自作多情了。”白翰辰目光微滞。怪不得冷纪鸢一进门就是一副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原是因当年以为被他拒绝而伤了心。可话到嘴边,又教他生生咽了下去。要怎么说呢?七年前我根本没勇气翻开那本书,没看到你的留言,所以让彼此生生错过。不,这虽然是事实,但听起来却是个拙劣的借口,只会把两人的关系搞得更僵。于是他把另一个事实当做给对方的答案:“你刚走,大太太就去世了,我得守孝三年。”只是一瞬间,冷纪鸢的表情便释然了。他点点头,道:“百善孝为先,翰辰,是我错怪你了。”白翰辰无奈笑笑,问:“你先生是美国人?”“嗯。”“也跟你一起回来了?”“对,他是机械师,在空军基地做事。”摘下军帽扣到桌上,冷纪鸢侧头望向白翰辰,目光比之前柔和了几许,“你结婚了没?”迟疑片刻,白翰辰点点头:“快了。”“能问问是什么样的人么?”“医大学生,属虎的,脾气大的很,动不动就打人。”“嗯,倒是挺合适你的。”白翰辰略惊讶:“认真的?”“对,因为你是那种喜欢体验征服快/感的人。”冷纪鸢言之凿凿,“想来当年你为把我的论点驳倒,能在图书馆里泡上几天翻资料,不吃不睡还乐在其中。”“还说呢,要不是你惦记着打食堂里抢几个馒头出来,我怕早饿死在图书馆了。”遥想当年,确是些美好的过往,也让白翰辰忽然闪过一丝向往:多年以后,当儿女伏于膝头要他讲父辈们相恋时的故事,他定会告诉他们“你们阿爹可厉害了,有人要打爸爸,他便一脚给人踹飞了”。至于自己挨打的事,不提也罢。芥蒂既消,冷纪鸢对白翰辰的态度自然有所缓和。但关于金玉麟的事,他的态度依旧强硬。白翰辰想见金玉麟一面,却得不到通融。“翰辰,国宝的事,上头根本不在乎。他们在乎的是与金玉麟通信的人,坂田横次郎。”冷纪鸢的语气异常凝重,“他是关东军副总参谋长,伪满军司令,你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白翰辰当然明白,可一个唱戏的,能出卖什么机密?按白翰宇的说法,金玉麟除了巡演,平时连北平城都不带出的。保不齐那坂田是他的戏迷,跟偶像通个信以表倾慕之情。当然了,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不了解金玉麟,但他相信自己亲哥的眼光:“金老板是红角,没必要挣这种钱。”“就是因为他太红了。”冷纪鸢摇摇头,“除了总统府,全中国没有他进不去的地方。他跟坂田通信已有四五年之久,便是无意间透露的要员信息,也有可能为对方提供实施暗杀、绑架等手段的便利。”“……”白翰辰眉头紧锁,“所以,他难逃一劫了?”冷纪鸢坐直身体,正色道:“翰辰,这儿不是屈打成招的冤狱,但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卖国求荣的败类。”“若是我能找到人为他作保呢?”“谁?总统么?”“……”“翰辰,你说实话,为什么要帮金玉麟?”白翰辰为难皱眉,双手扣在一起,左手拇指缓缓地搓着右手的指节。冷纪鸢熟悉这副姿态,是白翰辰万分纠结时的无意识举动。“你不相信我?”他问。“不,但这----”闭了闭眼,白翰辰终是下定决心,把大哥的事一五一十地告知。听完他的话,冷纪鸢沉思半晌,起身到桌前拿过笔纸:“这样,你先回去,有任何消息我及时通知你,把你办公室和家里的电话地址都留下。”写下联系方式,白翰辰起身握住冷纪鸢的手,恳求道:“学长,我哥现在已经承受了相当大的压力,又怀着孩子,如果金玉麟被枪毙,我怕他----承受不住。”“我明白。”冷纪鸢抽回手,抱臂于胸转身望向窗外,挺拔的背影稍显落寞。“我先生以前是飞行员,训练时遇到机械故障,坠机。我那时刚怀孕,接到消息,立刻从北卡罗来纳开车赶去加州基地,结果路上出了车祸。等我醒过来,医生告诉我孩子没了,不到一天,又被告知我先生因胸椎受伤导致下肢瘫痪……可即便是这样,我依旧感恩上帝将他留给了我。”他回过身,眼中闪烁出湿润的光亮。“这世上不幸的事情的太多了,但只要相爱的人彼此支撑,就没有过不去的坎。翰辰,愿主保佑你,一生幸福平安。”tbc第三十八章秋寒乍起, 西北风呜呜地刮着,天一擦黑, 这冷风就顺着脖领子往里灌。周云飞早起没听陈晓墨的话, 穿少了, 散了课出教室,冻得直往陈晓墨和付闻歌背后躲。还没进小院门呢, 喷嚏就一个接一个的打。方婶的一个老姐妹儿嫁闺女,这两天她去帮着忙活, 晚上周云飞他们就都跟外头吃完了再回家。今儿个气温骤降,摊子收得早, 转悠了一大圈都没踅摸着吃的。好在陈晓墨会擀面条, 横竖饿不死周云飞。“冻死我了冻死我了!”进院瞧见何朗,周云飞立刻跑过去,把冷冰冰的手往人家热乎乎的后脖领子一塞。给何朗冻一激灵, 反手去够, 一把抓住那冰凉的腕子。陈晓墨从他们身边走过, 轻咳一声,提醒周云飞别趁方婶不在就跟何朗那招猫递狗。付闻歌跟过去, 把周云飞从何朗身后拽开,问:“何大,你吃饭没?”“没呢, 今儿收工早,主家没包饭。”何朗回过身,边搓后脖颈子边问周云飞:“你手咋这冰啊?”周云飞吸溜着鼻涕说:“我天天坐桌子前头, 跟你这天天干活的比不了,你微循环好。”“什么环?”统共仨字,何朗有俩没听明白。“微、循、环。”周云飞用手指头在空气里给何朗把那仨字写了一遍,见他还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直接拽起他的手,捏着人家的手指尖,跟老师给学生上课那样讲解起来。“云飞!过来洗脸哩!”陈晓墨一嗓子倒把何朗吼一哆嗦,赶忙抽回手躲到旁边。他本来就跟个火炉子似的,刚教周云飞又摸脖子又拉手的,现在烫得像块碳。周云飞磨磨唧唧蹭回屋,把手往脸盆里一伸,立马给烫得窜了起来。他抱着手嘶嘶抽气,埋怨道:“晓墨你干嘛啊!放这么热的水想烫死我啊?”陈晓墨拎着开水壶在旁边瞪着他,道:“你不是冷着哩,烫烫舒服。”周云飞满脸的委屈:“那也没你这样的,拿开水涮我,这不褪猪毛呢么!”陈晓墨眯起眼:“给你微循环烫开哩,省得你以后老往人后脖领子里伸手。”周云飞翻楞着大眼:“我又没往李春明后脖领子里伸手,你管我那么多,人何大都没说话呢!”“周云飞!看老子今天不打花你屁股哩!”“诶!晓墨!”眼看陈晓墨撂下开水壶就要去抓周云飞,付闻歌赶忙伸手把人拦住,“屋里就这么大点地方,留神把脸盆打翻了再烫着。”周云飞顺势躲到付闻歌背后,探头冲陈晓墨纵鼻梁做鬼脸。结果被陈晓墨一把从付闻歌身后拽出来,按到椅子上,“啪啪啪”连打三下屁股。“闻歌!救命!”周云飞大叫,付闻歌背过手,摆出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要说周云飞是真欠管了,瞅人何朗实心眼子,见天的逗。逗完他是开心了,可给人何朗弄得五迷三道。听李春明说,何朗这几天夜里都没睡踏实,躺在那翻来覆去的。等好不容易睡着了,做梦还净喊周云飞的名字。通过这几天的接触,付闻歌发现李春明根本就是装傻,其实心里有主意着呢,只是看着老实而已。而何朗,是貌似忠厚实则老实,周云飞说啥他信啥,真能是让周云飞给卖了还替他数钱的主。方婶临出门之前特意嘱咐陈晓墨和付闻歌。人倒没说周云飞怎么的,就说让给看住了何朗,留神那泥瓦匠的手摸脏了周少爷的衣服。方婶说得客气,他们俩也自然能听出话外之音----鸡窝里搁不下金凤凰,你周大少爷,我们何家高攀不起。吃完饭,付闻歌把周云飞叫去厨房帮忙收拾。周云飞在家属于油瓶倒了都不带扶的主,眼睁睁地看着他摔了俩碗之后,付闻歌彻底服气,把他轰到去一边看烧开水的炉子----火小了往里推煤球总会吧?周云飞看了没五分钟,脸上就抹了道煤灰。他自己不知道,付闻歌也不管他,就让他脸上挂着那道黑。“云飞,你别没事儿就去招何大。”付闻歌感觉自己活像个老妈子,苦口婆心,“别忘了你爸上次来看你,说要你念完四年级出国。回头你把人家逗魔怔了,自己拍拍屁股走了,不地道。”周云飞撇撇嘴:“谁逗他了?”“你当我们都瞎啊?”付闻歌擦干手,拽过个板凳,坐到周云飞对面。瞧着周云飞脸上那道黑,他没忍住,笑出了声。周云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脸上一定是有脏东西,赶忙用手去抹。可他手上更脏,结果越抹越糟糕,快成京剧里的花脸了。“行了行了,我给你擦。”拽过方婶的围裙,付闻歌仔仔细细帮他抹去脸上的污渍,“云飞,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何大?”一反之前那咋咋呼呼的样子,周云飞垂下眼,眼神到处游移。自从第一次见到何朗,他这心里就跟揣了只鹿似的,蹦跶个不停,总想找机会接近对方。然而他只是看起来大大咧咧满不在乎,不是不明白两人之间的差异实在是太大。在一起注定没有结果,他家里绝不会允许他跟一个泥瓦匠过一辈子。“闻歌……”眼眶被炉膛里的炭火映红,周云飞委屈地撇下嘴角,“你说……我要是让何大跟我私奔,他会答应么……”“你疯啦?”付闻歌说完,忽然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赶忙抿住嘴。过了一会没听见外头有什么动静,他压低声音问:“你不上学了?不当医生了?之前跟我说要挽救更多人生命的周云飞去哪了?”周云飞更觉委屈,眼里瞬间蒸起层水气:“我也不想这样啊,可我就是觉得,在他身边待着,跟他说话,特别开心。从来没有人让我有过这种感觉,我更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遇到这样的人了。闻歌,校训里说,人人生而平等自由----骗人!全都是假的!看看你们,没有一个人肯支持我的选择!”这番话让付闻歌有了片刻的失神。人人生而平等自由,那是美好的骐骥。放眼现实,这根本就是一句空喊的口号而已。家境的悬殊并非只是文化、教养方面的问题,更多的则是理念、价值观,乃至生活习惯的差异。“不,但这----”闭了闭眼,白翰辰终是下定决心,把大哥的事一五一十地告知。听完他的话,冷纪鸢沉思半晌,起身到桌前拿过笔纸:“这样,你先回去,有任何消息我及时通知你,把你办公室和家里的电话地址都留下。”写下联系方式,白翰辰起身握住冷纪鸢的手,恳求道:“学长,我哥现在已经承受了相当大的压力,又怀着孩子,如果金玉麟被枪毙,我怕他----承受不住。”“我明白。”冷纪鸢抽回手,抱臂于胸转身望向窗外,挺拔的背影稍显落寞。“我先生以前是飞行员,训练时遇到机械故障,坠机。我那时刚怀孕,接到消息,立刻从北卡罗来纳开车赶去加州基地,结果路上出了车祸。等我醒过来,医生告诉我孩子没了,不到一天,又被告知我先生因胸椎受伤导致下肢瘫痪……可即便是这样,我依旧感恩上帝将他留给了我。”他回过身,眼中闪烁出湿润的光亮。“这世上不幸的事情的太多了,但只要相爱的人彼此支撑,就没有过不去的坎。翰辰,愿主保佑你,一生幸福平安。”tbc第三十八章秋寒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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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你这天天干活的比不了,你微循环好。”“什么环?”统共仨字,何朗有俩没听明白。“微、循、环。”周云飞用手指头在空气里给何朗把那仨字写了一遍,见他还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直接拽起他的手,捏着人家的手指尖,跟老师给学生上课那样讲解起来。“云飞!过来洗脸哩!”陈晓墨一嗓子倒把何朗吼一哆嗦,赶忙抽回手躲到旁边。他本来就跟个火炉子似的,刚教周云飞又摸脖子又拉手的,现在烫得像块碳。周云飞磨磨唧唧蹭回屋,把手往脸盆里一伸,立马给烫得窜了起来。他抱着手嘶嘶抽气,埋怨道:“晓墨你干嘛啊!放这么热的水想烫死我啊?”陈晓墨拎着开水壶在旁边瞪着他,道:“你不是冷着哩,烫烫舒服。”周云飞满脸的委屈:“那也没你这样的,拿开水涮我,这不褪猪毛呢么!”陈晓墨眯起眼:“给你微循环烫开哩,省得你以后老往人后脖领子里伸手。”周云飞翻楞着大眼:“我又没往李春明后脖领子里伸手,你管我那么多,人何大都没说话呢!”“周云飞!看老子今天不打花你屁股哩!”“诶!晓墨!”眼看陈晓墨撂下开水壶就要去抓周云飞,付闻歌赶忙伸手把人拦住,“屋里就这么大点地方,留神把脸盆打翻了再烫着。”周云飞顺势躲到付闻歌背后,探头冲陈晓墨纵鼻梁做鬼脸。结果被陈晓墨一把从付闻歌身后拽出来,按到椅子上,“啪啪啪”连打三下屁股。“闻歌!救命!”周云飞大叫,付闻歌背过手,摆出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要说周云飞是真欠管了,瞅人何朗实心眼子,见天的逗。逗完他是开心了,可给人何朗弄得五迷三道。听李春明说,何朗这几天夜里都没睡踏实,躺在那翻来覆去的。等好不容易睡着了,做梦还净喊周云飞的名字。通过这几天的接触,付闻歌发现李春明根本就是装傻,其实心里有主意着呢,只是看着老实而已。而何朗,是貌似忠厚实则老实,周云飞说啥他信啥,真能是让周云飞给卖了还替他数钱的主。方婶临出门之前特意嘱咐陈晓墨和付闻歌。人倒没说周云飞怎么的,就说让给看住了何朗,留神那泥瓦匠的手摸脏了周少爷的衣服。方婶说得客气,他们俩也自然能听出话外之音----鸡窝里搁不下金凤凰,你周大少爷,我们何家高攀不起。吃完饭,付闻歌把周云飞叫去厨房帮忙收拾。周云飞在家属于油瓶倒了都不带扶的主,眼睁睁地看着他摔了俩碗之后,付闻歌彻底服气,把他轰到去一边看烧开水的炉子----火小了往里推煤球总会吧?周云飞看了没五分钟,脸上就抹了道煤灰。他自己不知道,付闻歌也不管他,就让他脸上挂着那道黑。“云飞,你别没事儿就去招何大。”付闻歌感觉自己活像个老妈子,苦口婆心,“别忘了你爸上次来看你,说要你念完四年级出国。回头你把人家逗魔怔了,自己拍拍屁股走了,不地道。”周云飞撇撇嘴:“谁逗他了?”“你当我们都瞎啊?”付闻歌擦干手,拽过个板凳,坐到周云飞对面。瞧着周云飞脸上那道黑,他没忍住,笑出了声。周云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脸上一定是有脏东西,赶忙用手去抹。可他手上更脏,结果越抹越糟糕,快成京剧里的花脸了。“行了行了,我给你擦。”拽过方婶的围裙,付闻歌仔仔细细帮他抹去脸上的污渍,“云飞,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何大?”一反之前那咋咋呼呼的样子,周云飞垂下眼,眼神到处游移。自从第一次见到何朗,他这心里就跟揣了只鹿似的,蹦跶个不停,总想找机会接近对方。然而他只是看起来大大咧咧满不在乎,不是不明白两人之间的差异实在是太大。在一起注定没有结果,他家里绝不会允许他跟一个泥瓦匠过一辈子。“闻歌……”眼眶被炉膛里的炭火映红,周云飞委屈地撇下嘴角,“你说……我要是让何大跟我私奔,他会答应么……”“你疯啦?”付闻歌说完,忽然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赶忙抿住嘴。过了一会没听见外头有什么动静,他压低声音问:“你不上学了?不当医生了?之前跟我说要挽救更多人生命的周云飞去哪了?”周云飞更觉委屈,眼里瞬间蒸起层水气:“我也不想这样啊,可我就是觉得,在他身边待着,跟他说话,特别开心。从来没有人让我有过这种感觉,我更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遇到这样的人了。闻歌,校训里说,人人生而平等自由----骗人!全都是假的!看看你们,没有一个人肯支持我的选择!”这番话让付闻歌有了片刻的失神。人人生而平等自由,那是美好的骐骥。放眼现实,这根本就是一句空喊的口号而已。家境的悬殊并非只是文化、教养方面的问题,更多的则是理念、价值观,乃至生活习惯的差异。“不,但这----”闭了闭眼,白翰辰终是下定决心,把大哥的事一五一十地告知。听完他的话,冷纪鸢沉思半晌,起身到桌前拿过笔纸:“这样,你先回去,有任何消息我及时通知你,把你办公室和家里的电话地址都留下。”写下联系方式,白翰辰起身握住冷纪鸢的手,恳求道:“学长,我哥现在已经承受了相当大的压力,又怀着孩子,如果金玉麟被枪毙,我怕他----承受不住。”“我明白。”冷纪鸢抽回手,抱臂于胸转身望向窗外,挺拔的背影稍显落寞。“我先生以前是飞行员,训练时遇到机械故障,坠机。我那时刚怀孕,接到消息,立刻从北卡罗来纳开车赶去加州基地,结果路上出了车祸。等我醒过来,医生告诉我孩子没了,不到一天,又被告知我先生因胸椎受伤导致下肢瘫痪……可即便是这样,我依旧感恩上帝将他留给了我。”他回过身,眼中闪烁出湿润的光亮。“这世上不幸的事情的太多了,但只要相爱的人彼此支撑,就没有过不去的坎。翰辰,愿主保佑你,一生幸福平安。”tbc第三十八章秋寒乍起, 西北风呜呜地刮着,天一擦黑, 这冷风就顺着脖领子往里灌。周云飞早起没听陈晓墨的话, 穿少了, 散了课出教室,冻得直往陈晓墨和付闻歌背后躲。还没进小院门呢, 喷嚏就一个接一个的打。方婶的一个老姐妹儿嫁闺女,这两天她去帮着忙活, 晚上周云飞他们就都跟外头吃完了再回家。今儿个气温骤降,摊子收得早, 转悠了一大圈都没踅摸着吃的。好在陈晓墨会擀面条, 横竖饿不死周云飞。“冻死我了冻死我了!”进院瞧见何朗,周云飞立刻跑过去,把冷冰冰的手往人家热乎乎的后脖领子一塞。给何朗冻一激灵, 反手去够, 一把抓住那冰凉的腕子。陈晓墨从他们身边走过, 轻咳一声,提醒周云飞别趁方婶不在就跟何朗那招猫递狗。付闻歌跟过去, 把周云飞从何朗身后拽开,问:“何大,你吃饭没?”“没呢, 今儿收工早,主家没包饭。”何朗回过身,边搓后脖颈子边问周云飞:“你手咋这冰啊?”周云飞吸溜着鼻涕说:“我天天坐桌子前头, 跟你这天天干活的比不了,你微循环好。”“什么环?”统共仨字,何朗有俩没听明白。“微、循、环。”周云飞用手指头在空气里给何朗把那仨字写了一遍,见他还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直接拽起他的手,捏着人家的手指尖,跟老师给学生上课那样讲解起来。“云飞!过来洗脸哩!”陈晓墨一嗓子倒把何朗吼一哆嗦,赶忙抽回手躲到旁边。他本来就跟个火炉子似的,刚教周云飞又摸脖子又拉手的,现在烫得像块碳。周云飞磨磨唧唧蹭回屋,把手往脸盆里一伸,立马给烫得窜了起来。他抱着手嘶嘶抽气,埋怨道:“晓墨你干嘛啊!放这么热的水想烫死我啊?”陈晓墨拎着开水壶在旁边瞪着他,道:“你不是冷着哩,烫烫舒服。”周云飞满脸的委屈:“那也没你这样的,拿开水涮我,这不褪猪毛呢么!”陈晓墨眯起眼:“给你微循环烫开哩,省得你以后老往人后脖领子里伸手。”周云飞翻楞着大眼:“我又没往李春明后脖领子里伸手,你管我那么多,人何大都没说话呢!”“周云飞!看老子今天不打花你屁股哩!”“诶!晓墨!”眼看陈晓墨撂下开水壶就要去抓周云飞,付闻歌赶忙伸手把人拦住,“屋里就这么大点地方,留神把脸盆打翻了再烫着。”周云飞顺势躲到付闻歌背后,探头冲陈晓墨纵鼻梁做鬼脸。结果被陈晓墨一把从付闻歌身后拽出来,按到椅子上,“啪啪啪”连打三下屁股。“闻歌!救命!”周云飞大叫,付闻歌背过手,摆出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要说周云飞是真欠管了,瞅人何朗实心眼子,见天的逗。逗完他是开心了,可给人何朗弄得五迷三道。听李春明说,何朗这几天夜里都没睡踏实,躺在那翻来覆去的。等好不容易睡着了,做梦还净喊周云飞的名字。通过这几天的接触,付闻歌发现李春明根本就是装傻,其实心里有主意着呢,只是看着老实而已。而何朗,是貌似忠厚实则老实,周云飞说啥他信啥,真能是让周云飞给卖了还替他数钱的主。方婶临出门之前特意嘱咐陈晓墨和付闻歌。人倒没说周云飞怎么的,就说让给看住了何朗,留神那泥瓦匠的手摸脏了周少爷的衣服。方婶说得客气,他们俩也自然能听出话外之音----鸡窝里搁不下金凤凰,你周大少爷,我们何家高攀不起。吃完饭,付闻歌把周云飞叫去厨房帮忙收拾。周云飞在家属于油瓶倒了都不带扶的主,眼睁睁地看着他摔了俩碗之后,付闻歌彻底服气,把他轰到去一边看烧开水的炉子----火小了往里推煤球总会吧?周云飞看了没五分钟,脸上就抹了道煤灰。他自己不知道,付闻歌也不管他,就让他脸上挂着那道黑。“云飞,你别没事儿就去招何大。”付闻歌感觉自己活像个老妈子,苦口婆心,“别忘了你爸上次来看你,说要你念完四年级出国。回头你把人家逗魔怔了,自己拍拍屁股走了,不地道。”周云飞撇撇嘴:“谁逗他了?”“你当我们都瞎啊?”付闻歌擦干手,拽过个板凳,坐到周云飞对面。瞧着周云飞脸上那道黑,他没忍住,笑出了声。周云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脸上一定是有脏东西,赶忙用手去抹。可他手上更脏,结果越抹越糟糕,快成京剧里的花脸了。“行了行了,我给你擦。”拽过方婶的围裙,付闻歌仔仔细细帮他抹去脸上的污渍,“云飞,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何大?”一反之前那咋咋呼呼的样子,周云飞垂下眼,眼神到处游移。自从第一次见到何朗,他这心里就跟揣了只鹿似的,蹦跶个不停,总想找机会接近对方。然而他只是看起来大大咧咧满不在乎,不是不明白两人之间的差异实在是太大。在一起注定没有结果,他家里绝不会允许他跟一个泥瓦匠过一辈子。“闻歌……”眼眶被炉膛里的炭火映红,周云飞委屈地撇下嘴角,“你说……我要是让何大跟我私奔,他会答应么……”“你疯啦?”付闻歌说完,忽然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赶忙抿住嘴。过了一会没听见外头有什么动静,他压低声音问:“你不上学了?不当医生了?之前跟我说要挽救更多人生命的周云飞去哪了?”周云飞更觉委屈,眼里瞬间蒸起层水气:“我也不想这样啊,可我就是觉得,在他身边待着,跟他说话,特别开心。从来没有人让我有过这种感觉,我更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遇到这样的人了。闻歌,校训里说,人人生而平等自由----骗人!全都是假的!看看你们,没有一个人肯支持我的选择!”这番话让付闻歌有了片刻的失神。人人生而平等自由,那是美好的骐骥。放眼现实,这根本就是一句空喊的口号而已。家境的悬殊并非只是文化、教养方面的问题,更多的则是理念、价值观,乃至生活习惯的差异。“不,但这----”闭了闭眼,白翰辰终是下定决心,把大哥的事一五一十地告知。听完他的话,冷纪鸢沉思半晌,起身到桌前拿过笔纸:“这样,你先回去,有任何消息我及时通知你,把你办公室和家里的电话地址都留下。”写下联系方式,白翰辰起身握住冷纪鸢的手,恳求道:“学长,我哥现在已经承受了相当大的压力,又怀着孩子,如果金玉麟被枪毙,我怕他----承受不住。”“我明白。”冷纪鸢抽回手,抱臂于胸转身望向窗外,挺拔的背影稍显落寞。“我先生以前是飞行员,训练时遇到机械故障,坠机。我那时刚怀孕,接到消息,立刻从北卡罗来纳开车赶去加州基地,结果路上出了车祸。等我醒过来,医生告诉我孩子没了,不到一天,又被告知我先生因胸椎受伤导致下肢瘫痪……可即便是这样,我依旧感恩上帝将他留给了我。”他回过身,眼中闪烁出湿润的光亮。“这世上不幸的事情的太多了,但只要相爱的人彼此支撑,就没有过不去的坎。翰辰,愿主保佑你,一生幸福平安。”tbc第三十八章秋寒乍起, 西北风呜呜地刮着,天一擦黑, 这冷风就顺着脖领子往里灌。周云飞早起没听陈晓墨的话, 穿少了, 散了课出教室,冻得直往陈晓墨和付闻歌背后躲。还没进小院门呢, 喷嚏就一个接一个的打。方婶的一个老姐妹儿嫁闺女,这两天她去帮着忙活, 晚上周云飞他们就都跟外头吃完了再回家。今儿个气温骤降,摊子收得早, 转悠了一大圈都没踅摸着吃的。好在陈晓墨会擀面条, 横竖饿不死周云飞。“冻死我了冻死我了!”进院瞧见何朗,周云飞立刻跑过去,把冷冰冰的手往人家热乎乎的后脖领子一塞。给何朗冻一激灵, 反手去够, 一把抓住那冰凉的腕子。陈晓墨从他们身边走过, 轻咳一声,提醒周云飞别趁方婶不在就跟何朗那招猫递狗。付闻歌跟过去, 把周云飞从何朗身后拽开,问:“何大,你吃饭没?”“没呢, 今儿收工早,主家没包饭。”何朗回过身,边搓后脖颈子边问周云飞:“你手咋这冰啊?”周云飞吸溜着鼻涕说:“我天天坐桌子前头, 跟你这天天干活的比不了,你微循环好。”“什么环?”统共仨字,何朗有俩没听明白。“微、循、环。”周云飞用手指头在空气里给何朗把那仨字写了一遍,见他还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直接拽起他的手,捏着人家的手指尖,跟老师给学生上课那样讲解起来。“云飞!过来洗脸哩!”陈晓墨一嗓子倒把何朗吼一哆嗦,赶忙抽回手躲到旁边。他本来就跟个火炉子似的,刚教周云飞又摸脖子又拉手的,现在烫得像块碳。周云飞磨磨唧唧蹭回屋,把手往脸盆里一伸,立马给烫得窜了起来。他抱着手嘶嘶抽气,埋怨道:“晓墨你干嘛啊!放这么热的水想烫死我啊?”陈晓墨拎着开水壶在旁边瞪着他,道:“你不是冷着哩,烫烫舒服。”周云飞满脸的委屈:“那也没你这样的,拿开水涮我,这不褪猪毛呢么!”陈晓墨眯起眼:“给你微循环烫开哩,省得你以后老往人后脖领子里伸手。”周云飞翻楞着大眼:“我又没往李春明后脖领子里伸手,你管我那么多,人何大都没说话呢!”“周云飞!看老子今天不打花你屁股哩!”“诶!晓墨!”眼看陈晓墨撂下开水壶就要去抓周云飞,付闻歌赶忙伸手把人拦住,“屋里就这么大点地方,留神把脸盆打翻了再烫着。”周云飞顺势躲到付闻歌背后,探头冲陈晓墨纵鼻梁做鬼脸。结果被陈晓墨一把从付闻歌身后拽出来,按到椅子上,“啪啪啪”连打三下屁股。“闻歌!救命!”周云飞大叫,付闻歌背过手,摆出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要说周云飞是真欠管了,瞅人何朗实心眼子,见天的逗。逗完他是开心了,可给人何朗弄得五迷三道。听李春明说,何朗这几天夜里都没睡踏实,躺在那翻来覆去的。等好不容易睡着了,做梦还净喊周云飞的名字。通过这几天的接触,付闻歌发现李春明根本就是装傻,其实心里有主意着呢,只是看着老实而已。而何朗,是貌似忠厚实则老实,周云飞说啥他信啥,真能是让周云飞给卖了还替他数钱的主。方婶临出门之前特意嘱咐陈晓墨和付闻歌。人倒没说周云飞怎么的,就说让给看住了何朗,留神那泥瓦匠的手摸脏了周少爷的衣服。方婶说得客气,他们俩也自然能听出话外之音----鸡窝里搁不下金凤凰,你周大少爷,我们何家高攀不起。吃完饭,付闻歌把周云飞叫去厨房帮忙收拾。周云飞在家属于油瓶倒了都不带扶的主,眼睁睁地看着他摔了俩碗之后,付闻歌彻底服气,把他轰到去一边看烧开水的炉子----火小了往里推煤球总会吧?周云飞看了没五分钟,脸上就抹了道煤灰。他自己不知道,付闻歌也不管他,就让他脸上挂着那道黑。“云飞,你别没事儿就去招何大。”付闻歌感觉自己活像个老妈子,苦口婆心,“别忘了你爸上次来看你,说要你念完四年级出国。回头你把人家逗魔怔了,自己拍拍屁股走了,不地道。”周云飞撇撇嘴:“谁逗他了?”“你当我们都瞎啊?”付闻歌擦干手,拽过个板凳,坐到周云飞对面。瞧着周云飞脸上那道黑,他没忍住,笑出了声。周云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脸上一定是有脏东西,赶忙用手去抹。可他手上更脏,结果越抹越糟糕,快成京剧里的花脸了。“行了行了,我给你擦。”拽过方婶的围裙,付闻歌仔仔细细帮他抹去脸上的污渍,“云飞,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何大?”一反之前那咋咋呼呼的样子,周云飞垂下眼,眼神到处游移。自从第一次见到何朗,他这心里就跟揣了只鹿似的,蹦跶个不停,总想找机会接近对方。然而他只是看起来大大咧咧满不在乎,不是不明白两人之间的差异实在是太大。在一起注定没有结果,他家里绝不会允许他跟一个泥瓦匠过一辈子。“闻歌……”眼眶被炉膛里的炭火映红,周云飞委屈地撇下嘴角,“你说……我要是让何大跟我私奔,他会答应么……”“你疯啦?”付闻歌说完,忽然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赶忙抿住嘴。过了一会没听见外头有什么动静,他压低声音问:“你不上学了?不当医生了?之前跟我说要挽救更多人生命的周云飞去哪了?”周云飞更觉委屈,眼里瞬间蒸起层水气:“我也不想这样啊,可我就是觉得,在他身边待着,跟他说话,特别开心。从来没有人让我有过这种感觉,我更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遇到这样的人了。闻歌,校训里说,人人生而平等自由----骗人!全都是假的!看看你们,没有一个人肯支持我的选择!”这番话让付闻歌有了片刻的失神。人人生而平等自由,那是美好的骐骥。放眼现实,这根本就是一句空喊的口号而已。家境的悬殊并非只是文化、教养方面的问题,更多的则是理念、价值观,乃至生活习惯的差异。“不,但这----”闭了闭眼,白翰辰终是下定决心,把大哥的事一五一十地告知。听完他的话,冷纪鸢沉思半晌,起身到桌前拿过笔纸:“这样,你先回去,有任何消息我及时通知你,把你办公室和家里的电话地址都留下。”写下联系方式,白翰辰起身握住冷纪鸢的手,恳求道:“学长,我哥现在已经承受了相当大的压力,又怀着孩子,如果金玉麟被枪毙,我怕他----承受不住。”“我明白。”冷纪鸢抽回手,抱臂于胸转身望向窗外,挺拔的背影稍显落寞。“我先生以前是飞行员,训练时遇到机械故障,坠机。我那时刚怀孕,接到消息,立刻从北卡罗来纳开车赶去加州基地,结果路上出了车祸。等我醒过来,医生告诉我孩子没了,不到一天,又被告知我先生因胸椎受伤导致下肢瘫痪……可即便是这样,我依旧感恩上帝将他留给了我。”他回过身,眼中闪烁出湿润的光亮。“这世上不幸的事情的太多了,但只要相爱的人彼此支撑,就没有过不去的坎。翰辰,愿主保佑你,一生幸福平安。”tbc第三十八章秋寒乍起, 西北风呜呜地刮着,天一擦黑, 这冷风就顺着脖领子往里灌。周云飞早起没听陈晓墨的话, 穿少了, 散了课出教室,冻得直往陈晓墨和付闻歌背后躲。还没进小院门呢, 喷嚏就一个接一个的打。方婶的一个老姐妹儿嫁闺女,这两天她去帮着忙活, 晚上周云飞他们就都跟外头吃完了再回家。今儿个气温骤降,摊子收得早, 转悠了一大圈都没踅摸着吃的。好在陈晓墨会擀面条, 横竖饿不死周云飞。“冻死我了冻死我了!”进院瞧见何朗,周云飞立刻跑过去,把冷冰冰的手往人家热乎乎的后脖领子一塞。给何朗冻一激灵, 反手去够, 一把抓住那冰凉的腕子。陈晓墨从他们身边走过, 轻咳一声,提醒周云飞别趁方婶不在就跟何朗那招猫递狗。付闻歌跟过去, 把周云飞从何朗身后拽开,问:“何大,你吃饭没?”“没呢, 今儿收工早,主家没包饭。”何朗回过身,边搓后脖颈子边问周云飞:“你手咋这冰啊?”周云飞吸溜着鼻涕说:“我天天坐桌子前头, 跟你这天天干活的比不了,你微循环好。”“什么环?”统共仨字,何朗有俩没听明白。“微、循、环。”周云飞用手指头在空气里给何朗把那仨字写了一遍,见他还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直接拽起他的手,捏着人家的手指尖,跟老师给学生上课那样讲解起来。“云飞!过来洗脸哩!”陈晓墨一嗓子倒把何朗吼一哆嗦,赶忙抽回手躲到旁边。他本来就跟个火炉子似的,刚教周云飞又摸脖子又拉手的,现在烫得像块碳。周云飞磨磨唧唧蹭回屋,把手往脸盆里一伸,立马给烫得窜了起来。他抱着手嘶嘶抽气,埋怨道:“晓墨你干嘛啊!放这么热的水想烫死我啊?”陈晓墨拎着开水壶在旁边瞪着他,道:“你不是冷着哩,烫烫舒服。”周云飞满脸的委屈:“那也没你这样的,拿开水涮我,这不褪猪毛呢么!”陈晓墨眯起眼:“给你微循环烫开哩,省得你以后老往人后脖领子里伸手。”周云飞翻楞着大眼:“我又没往李春明后脖领子里伸手,你管我那么多,人何大都没说话呢!”“周云飞!看老子今天不打花你屁股哩!”“诶!晓墨!”眼看陈晓墨撂下开水壶就要去抓周云飞,付闻歌赶忙伸手把人拦住,“屋里就这么大点地方,留神把脸盆打翻了再烫着。”周云飞顺势躲到付闻歌背后,探头冲陈晓墨纵鼻梁做鬼脸。结果被陈晓墨一把从付闻歌身后拽出来,按到椅子上,“啪啪啪”连打三下屁股。“闻歌!救命!”周云飞大叫,付闻歌背过手,摆出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要说周云飞是真欠管了,瞅人何朗实心眼子,见天的逗。逗完他是开心了,可给人何朗弄得五迷三道。听李春明说,何朗这几天夜里都没睡踏实,躺在那翻来覆去的。等好不容易睡着了,做梦还净喊周云飞的名字。通过这几天的接触,付闻歌发现李春明根本就是装傻,其实心里有主意着呢,只是看着老实而已。而何朗,是貌似忠厚实则老实,周云飞说啥他信啥,真能是让周云飞给卖了还替他数钱的主。方婶临出门之前特意嘱咐陈晓墨和付闻歌。人倒没说周云飞怎么的,就说让给看住了何朗,留神那泥瓦匠的手摸脏了周少爷的衣服。方婶说得客气,他们俩也自然能听出话外之音----鸡窝里搁不下金凤凰,你周大少爷,我们何家高攀不起。吃完饭,付闻歌把周云飞叫去厨房帮忙收拾。周云飞在家属于油瓶倒了都不带扶的主,眼睁睁地看着他摔了俩碗之后,付闻歌彻底服气,把他轰到去一边看烧开水的炉子----火小了往里推煤球总会吧?周云飞看了没五分钟,脸上就抹了道煤灰。他自己不知道,付闻歌也不管他,就让他脸上挂着那道黑。“云飞,你别没事儿就去招何大。”付闻歌感觉自己活像个老妈子,苦口婆心,“别忘了你爸上次来看你,说要你念完四年级出国。回头你把人家逗魔怔了,自己拍拍屁股走了,不地道。”周云飞撇撇嘴:“谁逗他了?”“你当我们都瞎啊?”付闻歌擦干手,拽过个板凳,坐到周云飞对面。瞧着周云飞脸上那道黑,他没忍住,笑出了声。周云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脸上一定是有脏东西,赶忙用手去抹。可他手上更脏,结果越抹越糟糕,快成京剧里的花脸了。“行了行了,我给你擦。”拽过方婶的围裙,付闻歌仔仔细细帮他抹去脸上的污渍,“云飞,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何大?”一反之前那咋咋呼呼的样子,周云飞垂下眼,眼神到处游移。自从第一次见到何朗,他这心里就跟揣了只鹿似的,蹦跶个不停,总想找机会接近对方。然而他只是看起来大大咧咧满不在乎,不是不明白两人之间的差异实在是太大。在一起注定没有结果,他家里绝不会允许他跟一个泥瓦匠过一辈子。“闻歌……”眼眶被炉膛里的炭火映红,周云飞委屈地撇下嘴角,“你说……我要是让何大跟我私奔,他会答应么……”“你疯啦?”付闻歌说完,忽然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赶忙抿住嘴。过了一会没听见外头有什么动静,他压低声音问:“你不上学了?不当医生了?之前跟我说要挽救更多人生命的周云飞去哪了?”周云飞更觉委屈,眼里瞬间蒸起层水气:“我也不想这样啊,可我就是觉得,在他身边待着,跟他说话,特别开心。从来没有人让我有过这种感觉,我更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遇到这样的人了。闻歌,校训里说,人人生而平等自由----骗人!全都是假的!看看你们,没有一个人肯支持我的选择!”这番话让付闻歌有了片刻的失神。人人生而平等自由,那是美好的骐骥。放眼现实,这根本就是一句空喊的口号而已。家境的悬殊并非只是文化、教养方面的问题,更多的则是理念、价值观,乃至生活习惯的差异。“不,但这----”闭了闭眼,白翰辰终是下定决心,把大哥的事一五一十地告知。听完他的话,冷纪鸢沉思半晌,起身到桌前拿过笔纸:“这样,你先回去,有任何消息我及时通知你,把你办公室和家里的电话地址都留下。”写下联系方式,白翰辰起身握住冷纪鸢的手,恳求道:“学长,我哥现在已经承受了相当大的压力,又怀着孩子,如果金玉麟被枪毙,我怕他----承受不住。”“我明白。”冷纪鸢抽回手,抱臂于胸转身望向窗外,挺拔的背影稍显落寞。“我先生以前是飞行员,训练时遇到机械故障,坠机。我那时刚怀孕,接到消息,立刻从北卡罗来纳开车赶去加州基地,结果路上出了车祸。等我醒过来,医生告诉我孩子没了,不到一天,又被告知我先生因胸椎受伤导致下肢瘫痪……可即便是这样,我依旧感恩上帝将他留给了我。”他回过身,眼中闪烁出湿润的光亮。“这世上不幸的事情的太多了,但只要相爱的人彼此支撑,就没有过不去的坎。翰辰,愿主保佑你,一生幸福平安。”tbc第三十八章秋寒乍起, 西北风呜呜地刮着,天一擦黑, 这冷风就顺着脖领子往里灌。周云飞早起没听陈晓墨的话, 穿少了, 散了课出教室,冻得直往陈晓墨和付闻歌背后躲。还没进小院门呢, 喷嚏就一个接一个的打。方婶的一个老姐妹儿嫁闺女,这两天她去帮着忙活, 晚上周云飞他们就都跟外头吃完了再回家。今儿个气温骤降,摊子收得早, 转悠了一大圈都没踅摸着吃的。好在陈晓墨会擀面条, 横竖饿不死周云飞。“冻死我了冻死我了!”进院瞧见何朗,周云飞立刻跑过去,把冷冰冰的手往人家热乎乎的后脖领子一塞。给何朗冻一激灵, 反手去够, 一把抓住那冰凉的腕子。陈晓墨从他们身边走过, 轻咳一声,提醒周云飞别趁方婶不在就跟何朗那招猫递狗。付闻歌跟过去, 把周云飞从何朗身后拽开,问:“何大,你吃饭没?”“没呢, 今儿收工早,主家没包饭。”何朗回过身,边搓后脖颈子边问周云飞:“你手咋这冰啊?”周云飞吸溜着鼻涕说:“我天天坐桌子前头, 跟你这天天干活的比不了,你微循环好。”“什么环?”统共仨字,何朗有俩没听明白。“微、循、环。”周云飞用手指头在空气里给何朗把那仨字写了一遍,见他还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直接拽起他的手,捏着人家的手指尖,跟老师给学生上课那样讲解起来。“云飞!过来洗脸哩!”陈晓墨一嗓子倒把何朗吼一哆嗦,赶忙抽回手躲到旁边。他本来就跟个火炉子似的,刚教周云飞又摸脖子又拉手的,现在烫得像块碳。周云飞磨磨唧唧蹭回屋,把手往脸盆里一伸,立马给烫得窜了起来。他抱着手嘶嘶抽气,埋怨道:“晓墨你干嘛啊!放这么热的水想烫死我啊?”陈晓墨拎着开水壶在旁边瞪着他,道:“你不是冷着哩,烫烫舒服。”周云飞满脸的委屈:“那也没你这样的,拿开水涮我,这不褪猪毛呢么!”陈晓墨眯起眼:“给你微循环烫开哩,省得你以后老往人后脖领子里伸手。”周云飞翻楞着大眼:“我又没往李春明后脖领子里伸手,你管我那么多,人何大都没说话呢!”“周云飞!看老子今天不打花你屁股哩!”“诶!晓墨!”眼看陈晓墨撂下开水壶就要去抓周云飞,付闻歌赶忙伸手把人拦住,“屋里就这么大点地方,留神把脸盆打翻了再烫着。”周云飞顺势躲到付闻歌背后,探头冲陈晓墨纵鼻梁做鬼脸。结果被陈晓墨一把从付闻歌身后拽出来,按到椅子上,“啪啪啪”连打三下屁股。“闻歌!救命!”周云飞大叫,付闻歌背过手,摆出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要说周云飞是真欠管了,瞅人何朗实心眼子,见天的逗。逗完他是开心了,可给人何朗弄得五迷三道。听李春明说,何朗这几天夜里都没睡踏实,躺在那翻来覆去的。等好不容易睡着了,做梦还净喊周云飞的名字。通过这几天的接触,付闻歌发现李春明根本就是装傻,其实心里有主意着呢,只是看着老实而已。而何朗,是貌似忠厚实则老实,周云飞说啥他信啥,真能是让周云飞给卖了还替他数钱的主。方婶临出门之前特意嘱咐陈晓墨和付闻歌。人倒没说周云飞怎么的,就说让给看住了何朗,留神那泥瓦匠的手摸脏了周少爷的衣服。方婶说得客气,他们俩也自然能听出话外之音----鸡窝里搁不下金凤凰,你周大少爷,我们何家高攀不起。吃完饭,付闻歌把周云飞叫去厨房帮忙收拾。周云飞在家属于油瓶倒了都不带扶的主,眼睁睁地看着他摔了俩碗之后,付闻歌彻底服气,把他轰到去一边看烧开水的炉子----火小了往里推煤球总会吧?周云飞看了没五分钟,脸上就抹了道煤灰。他自己不知道,付闻歌也不管他,就让他脸上挂着那道黑。“云飞,你别没事儿就去招何大。”付闻歌感觉自己活像个老妈子,苦口婆心,“别忘了你爸上次来看你,说要你念完四年级出国。回头你把人家逗魔怔了,自己拍拍屁股走了,不地道。”周云飞撇撇嘴:“谁逗他了?”“你当我们都瞎啊?”付闻歌擦干手,拽过个板凳,坐到周云飞对面。瞧着周云飞脸上那道黑,他没忍住,笑出了声。周云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脸上一定是有脏东西,赶忙用手去抹。可他手上更脏,结果越抹越糟糕,快成京剧里的花脸了。“行了行了,我给你擦。”拽过方婶的围裙,付闻歌仔仔细细帮他抹去脸上的污渍,“云飞,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何大?”一反之前那咋咋呼呼的样子,周云飞垂下眼,眼神到处游移。自从第一次见到何朗,他这心里就跟揣了只鹿似的,蹦跶个不停,总想找机会接近对方。然而他只是看起来大大咧咧满不在乎,不是不明白两人之间的差异实在是太大。在一起注定没有结果,他家里绝不会允许他跟一个泥瓦匠过一辈子。“闻歌……”眼眶被炉膛里的炭火映红,周云飞委屈地撇下嘴角,“你说……我要是让何大跟我私奔,他会答应么……”“你疯啦?”付闻歌说完,忽然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赶忙抿住嘴。过了一会没听见外头有什么动静,他压低声音问:“你不上学了?不当医生了?之前跟我说要挽救更多人生命的周云飞去哪了?”周云飞更觉委屈,眼里瞬间蒸起层水气:“我也不想这样啊,可我就是觉得,在他身边待着,跟他说话,特别开心。从来没有人让我有过这种感觉,我更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遇到这样的人了。闻歌,校训里说,人人生而平等自由----骗人!全都是假的!看看你们,没有一个人肯支持我的选择!”这番话让付闻歌有了片刻的失神。人人生而平等自由,那是美好的骐骥。放眼现实,这根本就是一句空喊的口号而已。家境的悬殊并非只是文化、教养方面的问题,更多的则是理念、价值观,乃至生活习惯的差异。“不,但这----”闭了闭眼,白翰辰终是下定决心,把大哥的事一五一十地告知。听完他的话,冷纪鸢沉思半晌,起身到桌前拿过笔纸:“这样,你先回去,有任何消息我及时通知你,把你办公室和家里的电话地址都留下。”写下联系方式,白翰辰起身握住冷纪鸢的手,恳求道:“学长,我哥现在已经承受了相当大的压力,又怀着孩子,如果金玉麟被枪毙,我怕他----承受不住。”“我明白。”冷纪鸢抽回手,抱臂于胸转身望向窗外,挺拔的背影稍显落寞。“我先生以前是飞行员,训练时遇到机械故障,坠机。我那时刚怀孕,接到消息,立刻从北卡罗来纳开车赶去加州基地,结果路上出了车祸。等我醒过来,医生告诉我孩子没了,不到一天,又被告知我先生因胸椎受伤导致下肢瘫痪……可即便是这样,我依旧感恩上帝将他留给了我。”他回过身,眼中闪烁出湿润的光亮。“这世上不幸的事情的太多了,但只要相爱的人彼此支撑,就没有过不去的坎。翰辰,愿主保佑你,一生幸福平安。”tbc第三十八章秋寒乍起, 西北风呜呜地刮着,天一擦黑, 这冷风就顺着脖领子往里灌。周云飞早起没听陈晓墨的话, 穿少了, 散了课出教室,冻得直往陈晓墨和付闻歌背后躲。还没进小院门呢, 喷嚏就一个接一个的打。方婶的一个老姐妹儿嫁闺女,这两天她去帮着忙活, 晚上周云飞他们就都跟外头吃完了再回家。今儿个气温骤降,摊子收得早, 转悠了一大圈都没踅摸着吃的。好在陈晓墨会擀面条, 横竖饿不死周云飞。“冻死我了冻死我了!”进院瞧见何朗,周云飞立刻跑过去,把冷冰冰的手往人家热乎乎的后脖领子一塞。给何朗冻一激灵, 反手去够, 一把抓住那冰凉的腕子。陈晓墨从他们身边走过, 轻咳一声,提醒周云飞别趁方婶不在就跟何朗那招猫递狗。付闻歌跟过去, 把周云飞从何朗身后拽开,问:“何大,你吃饭没?”“没呢, 今儿收工早,主家没包饭。”何朗回过身,边搓后脖颈子边问周云飞:“你手咋这冰啊?”周云飞吸溜着鼻涕说:“我天天坐桌子前头, 跟你这天天干活的比不了,你微循环好。”“什么环?”统共仨字,何朗有俩没听明白。“微、循、环。”周云飞用手指头在空气里给何朗把那仨字写了一遍,见他还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直接拽起他的手,捏着人家的手指尖,跟老师给学生上课那样讲解起来。“云飞!过来洗脸哩!”陈晓墨一嗓子倒把何朗吼一哆嗦,赶忙抽回手躲到旁边。他本来就跟个火炉子似的,刚教周云飞又摸脖子又拉手的,现在烫得像块碳。周云飞磨磨唧唧蹭回屋,把手往脸盆里一伸,立马给烫得窜了起来。他抱着手嘶嘶抽气,埋怨道:“晓墨你干嘛啊!放这么热的水想烫死我啊?”陈晓墨拎着开水壶在旁边瞪着他,道:“你不是冷着哩,烫烫舒服。”周云飞满脸的委屈:“那也没你这样的,拿开水涮我,这不褪猪毛呢么!”陈晓墨眯起眼:“给你微循环烫开哩,省得你以后老往人后脖领子里伸手。”周云飞翻楞着大眼:“我又没往李春明后脖领子里伸手,你管我那么多,人何大都没说话呢!”“周云飞!看老子今天不打花你屁股哩!”“诶!晓墨!”眼看陈晓墨撂下开水壶就要去抓周云飞,付闻歌赶忙伸手把人拦住,“屋里就这么大点地方,留神把脸盆打翻了再烫着。”周云飞顺势躲到付闻歌背后,探头冲陈晓墨纵鼻梁做鬼脸。结果被陈晓墨一把从付闻歌身后拽出来,按到椅子上,“啪啪啪”连打三下屁股。“闻歌!救命!”周云飞大叫,付闻歌背过手,摆出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要说周云飞是真欠管了,瞅人何朗实心眼子,见天的逗。逗完他是开心了,可给人何朗弄得五迷三道。听李春明说,何朗这几天夜里都没睡踏实,躺在那翻来覆去的。等好不容易睡着了,做梦还净喊周云飞的名字。通过这几天的接触,付闻歌发现李春明根本就是装傻,其实心里有主意着呢,只是看着老实而已。而何朗,是貌似忠厚实则老实,周云飞说啥他信啥,真能是让周云飞给卖了还替他数钱的主。方婶临出门之前特意嘱咐陈晓墨和付闻歌。人倒没说周云飞怎么的,就说让给看住了何朗,留神那泥瓦匠的手摸脏了周少爷的衣服。方婶说得客气,他们俩也自然能听出话外之音----鸡窝里搁不下金凤凰,你周大少爷,我们何家高攀不起。吃完饭,付闻歌把周云飞叫去厨房帮忙收拾。周云飞在家属于油瓶倒了都不带扶的主,眼睁睁地看着他摔了俩碗之后,付闻歌彻底服气,把他轰到去一边看烧开水的炉子----火小了往里推煤球总会吧?周云飞看了没五分钟,脸上就抹了道煤灰。他自己不知道,付闻歌也不管他,就让他脸上挂着那道黑。“云飞,你别没事儿就去招何大。”付闻歌感觉自己活像个老妈子,苦口婆心,“别忘了你爸上次来看你,说要你念完四年级出国。回头你把人家逗魔怔了,自己拍拍屁股走了,不地道。”周云飞撇撇嘴:“谁逗他了?”“你当我们都瞎啊?”付闻歌擦干手,拽过个板凳,坐到周云飞对面。瞧着周云飞脸上那道黑,他没忍住,笑出了声。周云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脸上一定是有脏东西,赶忙用手去抹。可他手上更脏,结果越抹越糟糕,快成京剧里的花脸了。“行了行了,我给你擦。”拽过方婶的围裙,付闻歌仔仔细细帮他抹去脸上的污渍,“云飞,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何大?”一反之前那咋咋呼呼的样子,周云飞垂下眼,眼神到处游移。自从第一次见到何朗,他这心里就跟揣了只鹿似的,蹦跶个不停,总想找机会接近对方。然而他只是看起来大大咧咧满不在乎,不是不明白两人之间的差异实在是太大。在一起注定没有结果,他家里绝不会允许他跟一个泥瓦匠过一辈子。“闻歌……”眼眶被炉膛里的炭火映红,周云飞委屈地撇下嘴角,“你说……我要是让何大跟我私奔,他会答应么……”“你疯啦?”付闻歌说完,忽然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赶忙抿住嘴。过了一会没听见外头有什么动静,他压低声音问:“你不上学了?不当医生了?之前跟我说要挽救更多人生命的周云飞去哪了?”周云飞更觉委屈,眼里瞬间蒸起层水气:“我也不想这样啊,可我就是觉得,在他身边待着,跟他说话,特别开心。从来没有人让我有过这种感觉,我更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遇到这样的人了。闻歌,校训里说,人人生而平等自由----骗人!全都是假的!看看你们,没有一个人肯支持我的选择!”这番话让付闻歌有了片刻的失神。人人生而平等自由,那是美好的骐骥。放眼现实,这根本就是一句空喊的口号而已。家境的悬殊并非只是文化、教养方面的问题,更多的则是理念、价值观,乃至生活习惯的差异。“不,但这----”闭了闭眼,白翰辰终是下定决心,把大哥的事一五一十地告知。听完他的话,冷纪鸢沉思半晌,起身到桌前拿过笔纸:“这样,你先回去,有任何消息我及时通知你,把你办公室和家里的电话地址都留下。”写下联系方式,白翰辰起身握住冷纪鸢的手,恳求道:“学长,我哥现在已经承受了相当大的压力,又怀着孩子,如果金玉麟被枪毙,我怕他----承受不住。”“我明白。”冷纪鸢抽回手,抱臂于胸转身望向窗外,挺拔的背影稍显落寞。“我先生以前是飞行员,训练时遇到机械故障,坠机。我那时刚怀孕,接到消息,立刻从北卡罗来纳开车赶去加州基地,结果路上出了车祸。等我醒过来,医生告诉我孩子没了,不到一天,又被告知我先生因胸椎受伤导致下肢瘫痪……可即便是这样,我依旧感恩上帝将他留给了我。”他回过身,眼中闪烁出湿润的光亮。“这世上不幸的事情的太多了,但只要相爱的人彼此支撑,就没有过不去的坎。翰辰,愿主保佑你,一生幸福平安。”tbc第三十八章秋寒乍起, 西北风呜呜地刮着,天一擦黑, 这冷风就顺着脖领子往里灌。周云飞早起没听陈晓墨的话, 穿少了, 散了课出教室,冻得直往陈晓墨和付闻歌背后躲。还没进小院门呢, 喷嚏就一个接一个的打。方婶的一个老姐妹儿嫁闺女,这两天她去帮着忙活, 晚上周云飞他们就都跟外头吃完了再回家。今儿个气温骤降,摊子收得早, 转悠了一大圈都没踅摸着吃的。好在陈晓墨会擀面条, 横竖饿不死周云飞。“冻死我了冻死我了!”进院瞧见何朗,周云飞立刻跑过去,把冷冰冰的手往人家热乎乎的后脖领子一塞。给何朗冻一激灵, 反手去够, 一把抓住那冰凉的腕子。陈晓墨从他们身边走过, 轻咳一声,提醒周云飞别趁方婶不在就跟何朗那招猫递狗。付闻歌跟过去, 把周云飞从何朗身后拽开,问:“何大,你吃饭没?”“没呢, 今儿收工早,主家没包饭。”何朗回过身,边搓后脖颈子边问周云飞:“你手咋这冰啊?”周云飞吸溜着鼻涕说:“我天天坐桌子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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