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老人家的性子又有些童心未泯,李文斌到现在还记得他教自己捏泥人,弄得彼此满脸满身的泥渍,气得阿爷直追他出了府门贺林轩捏捏他的手,宽慰道:他老人家还活着,身子骨看来也不差,这便是最好的消息。勉之,别难过,嗯?李文斌点头,笑了笑。张河则忧心道:只是,毕竟是我们邀约在前,明日爽约,怕是失礼。而且,还得有个好由头才行。李文斌当年年纪还小,相貌又长得像老太傅早逝的夫郎,倒不妨碍什么。他们二人虽因生活不易,使得容貌有些改变,但想瞒过秦老的眼睛绝不可能。李文武陪何银生喝酒的时候,却已经想好了对策,道:信儿前两日不是染了风寒么?明日一早我们去书院看他。孩子的事情最大,确实是个好借口。相互宽慰了几句,贺林轩说过两日要和李文斌回山里,四方来贺里头有些事情要交代兄长,便让夫郎和阿嫂先回去歇息了。等他们一走,李文武再忍不住,压低声音道:林轩,我记得你说过,何谚来讨诗文是因为他师父告老还乡,给他打发时间的。现在这?贺林轩沉吟片刻,道:那天何谚和我说起时,并无异色。前日,他还在信中跟我说,那书稿应已送到渝阳,想必很得他师父心意。打招呼说,怕以后他师父用身份压他来问我拿诗稿,提前跟我告个罪。这样看来,他并不知道他师父会来这里。而且,秦老轻车简从,怕是有心掩盖行踪。如果不是李文武凑巧认出他,谁能想到本该在渝阳养老的前翰林掌院学士,会到东肃州来。李文武的手掌用力搓了搓膝盖,忧心不已,秦阿爷今年当有七十高龄了,这样不辞辛苦到底所为何事?莫非,南陵城中出了什么变故?他怕秦老惹上大祸,才使出金蝉脱壳之法,带家人来此地避祸。但贺林轩却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沉思半晌,他拍拍李文武的肩头,道:阿兄,你先别慌。京城的事,我们两眼一抹黑,在这里瞎猜没有任何意义。这样,明日我尽量找机会试探一下。李文武点头,哎,也只能如此了。这一夜,四个大人都未能安枕。天蒙蒙亮的时候,贺林轩就起来给一家人做了早饭,又对刘海特别嘱咐了一番。今日他和李文武都不在,若是酒楼里有什么事搞不定,就先稳住,等他回来处理。刘海一一应了。吃过朝食,诺儿才知道阿伯阿么不去踏青。阿兄生病了?那诺儿也要去接他,阿爹,我们一起去吧?李文斌看他一脸担忧,展颜笑了。你不是答应蓝阿么要给他折最好看的桃花么?你信儿阿兄没事,只是染了些风寒,等他回家来,诺儿再看着他吃药,好吗?诺儿想了想,点头答应了。又叹气说:阿兄肯定是踢被子了,他住的那么远,阿伯夜里都不能去给他盖被子呢。他说着,就觉得没有阿父盖被子的小兄长十分可怜,拉着贺林轩说:阿父,你不是说今天要给诺儿做烤乳猪吃么。我们把小猪蹄子都留给阿兄好不好,阿兄最喜欢吃了。听他一番童言稚语,四个大人都露出笑脸,心中苦闷一扫而空。赏桃花的地方,就是贺林轩前几日买下的山庄,在曲临江对岸,是以一行人约在码头见面。秦老觉轻,早早就起身了。何谚看他兴致勃勃,用过朝食,带着夫郎和父亲请了安,便带他出府。如此一来,到的时候,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小半个时辰。不过,这一大早码头上已经非常热闹。自从四方来贺开业,山水镇里最高兴的除了书生,就是客栈掌柜和摆渡客了。许多人慕名而来,总没耐性绕着官道走,而是从曲临江乘船直取山水镇。虽才辰时,但往来船只已经不少。每每有船靠岸,便有船家来迎:客人这是打哪儿去啊?去四方来贺?那敢情好,快请上船来,我送您过去,一人只需一枚铜板,能省好些路呢。又道:您要把船直接开过去?那可使不得。四方来贺那处的船坞是贺爷造的,地方不大,没法接待这样的大船。再则,若没人为您引路,那边不许船只停靠的。船家一脸笑容,耐心地为初登宝地的客人解释。秦老袖手看着,摸着胡须笑道:昨日我便想说了。你这山水镇人杰地灵,便是这些寻常百姓,说话吐字也较别的地方讲究,可见你教化有功。师父,您快别夸我。何谚连连摆手道:弟子不敢居功,这全是林轩的功劳。哦?愿闻其详。秦老笑眯眯地说道。何谚便和他说起个中原委。贺林轩当初在四方来贺的另一面造了船坞,开张当日没派上用场,却没打算让它就此荒废。开张的第三天,沿江便有客人远道而来每年参加诗会的人,何谚都是精心挑选过的。除了他有意提拔的后生,其余则来自东肃州的几大城镇。后来的人选,便是前一年参加过诗会的人推荐而来的。这一年的诗会前所未有地成功,这些士子回去后,说了四方来贺的种种妙处,这便有人乘兴而来。贺林轩一琢磨,当天就遣人去和船家谈了一桩生意。选定十名船家,许一枚木牌充作通行证,让他们在码头帮忙接引客人,每日收五个铜板。这短短一段水路,船家们一日来回多趟,赚钱轻松还没危险,没被选上的船家看得眼红,都挤破脑袋想往里头钻呢。林轩说是沾了山水宝地的福气,自然要回馈乡里。一来他能得方便,二来,他这个人吧,有自己的一套讲究。便常说,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活着图的就是一个乐呵。而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是以,有福一起享,有钱一起赚。何谚说着,见师父面露赞色,也不掩佩服。他做事周全,特意让人教导这些船家该如何迎送客人,如何说话问答,还定了一些规矩。所以他们虽目不识丁,说话做事却很有些章法。秦老点头笑道:此子有大智慧,听你说来,我便更想与他结交了。何谚佯装忧心,道:说不得,师父今日得这忘年之交,徒儿我就要失宠了。哈哈,尽是浑说。虽说总是看别人家的孩子可心,但你见过哪个为师为父的,真对旁个掏心窝了?他这样说,何谚便耐不住笑出声来。师徒二人有说有笑,直到身后何金生提醒贺林轩的车马过来了,才停住。蓝氏掀开车帘,才下马车就被诺儿抱住了,阿么,好些日子不见,诺儿很是想念呢。阿么想不想诺儿呀?蓝氏的脸上立刻笑开了花,心肝宝贝似地把他抱起来,连说想了,还在他肉乎乎的嫩脸蛋上亲了好几口。扶着师父走回来的何谚看见,笑容差点裂了,心道:贺林轩还真是不对儿子藏私,这小小年纪嘴上就抹了蜜,往后还了得?诺儿看见他,拱了拱小手,笑眯眯地说:问阿伯安。听阿父说您睡眠不好,诺儿昨天给阿伯编了静心绳,阿爹说挂在床头上,晚上就不会做梦啦。诺儿昨晚试过,睡得可香呢。他说着,从自己腰上别着的小荷包里取出三色麻线编成的绳结,递给他。何谚心里那叫一个熨帖,脸上的笑早压不住了,捏捏他的小脸蛋说:谢谢诺儿,回头,我就让你阿么挂上。诺儿笑嘻嘻地点头,又凑到蓝氏耳边小声说:阿么,我也给你编了。不过阿父说阿伯爱吃醋,我先哄哄他,回头再偷偷给你,不让他知道。蓝氏笑弯了腰,明知何谚耳聪目明肯定听得分明,也只管点头,和他咬耳朵说肯定不告诉他阿伯。小开心果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贺林轩和李文斌都没找到机会见礼。索性两家人已经很熟稔,不讲究这些。李文斌也被诺儿逗笑了,心中复杂的情绪稍定,面对秦老也能笑意如常。秦老虽不认识,可几句话的功夫就被这小奶娃逗笑了几番,此时再忍不住道:这便是贺家的小子吗?嘴儿真甜,模样生的也好。他朝诺儿伸手说: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让阿爷抱抱可好?你若答应,阿爷就把这枚玉佩送你做见面礼,如何?诺儿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被蓝氏放回地上,就回头看向阿父和阿爹。见他们点头,就对老人似模似样地行了一礼,道:诺儿见过阿爷。他走过去牵住秦老的手,并不让他抱着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对自己的体重也有些自知之明,不敢劳累这位看起来年纪很大的阿爷。接过玉佩,他甜甜地道了谢,仰头问何谚说:阿伯,这是你的阿父吗?你真好,以后诺儿长大了,阿爹和阿父老了,我也带他们出门玩儿。这一句,听得几位大人都笑起来。第63章曲临江对岸有山, 名唤天武山。它与文曲山隔江相望,原本山水镇名中的山, 指的便是这两座山。但六十多年前,天武山上突然降下天火,泰半山头毁于一旦。时人皆引为不祥之兆,将当时的州牧和郡守吓得不轻。州牧怕被人指责为官不仁,便将管辖此地的郡守和县令斥责一番, 写了檄文祭天。事后,他着人修改地方志,将它抹去不说,还在山上种下满山的桃树, 意在辟邪。此后大家便管它叫作桃花山, 渐渐没有人再记得它原来的名字。也是因此,每年桃花山开满桃花虽是一大盛景, 但很少有人到山上来。后来一位喜爱桃花成痴的文儒将它买下来,在山上建造了别庄,每逢花开呼朋唤友来山上赏玩,才恢复些许人迹。文儒逝世后, 桃花山几经转手,而今到了贺林轩手中。众人相携上了船,蓝氏才发现李文武夫夫没来,忙问是出了何事。李文斌歉然道:前两日便得信说信儿偶染风寒,今日一早,书童遣人回来说他的情况有些反复。阿兄阿嫂不放心, 去书院接他了,特地交代我和林轩,向你们赔个不是。说的什么话,自然是孩子的身体重要。蓝氏连忙询问李信的病情。闻说并不严重,他这才放下心来,摸摸诺儿的头叮嘱说:如今正值春夏之交,最易伤寒,诺儿也要小心些。诺儿自然答应。今日顺风,船只很快就到了桃花山脚下。虽花期将尽,但桃花山还是笼罩着粉色云雾,越往山上走,花开得越灿烂。到了山腰上的山庄,树上甚至还能见到一簇簇欲绽未绽的花苞,夹藏在怒放的花丛中。动静相宜,错落有致,正是赏花最好的时候。灼灼其华,轻燃一树春色。徐徐香风,吹落满地缤纷。李文斌看得心折,待要赋诗一首,就听诺儿欢呼出声:好多桃花啊!阿爹,我们快去折一些,回去阿父做桃花饼吃,唔,还有桃花羹,桃花糕!李文斌:见他哭笑不得,蓝氏忍俊不禁,拉着诺儿的手笑道:原来除了桃花茶,桃花还能做这么多吃食。我陪诺儿多摘些,可好?诺儿嘻然点头。他们在前头说笑,贺林轩三人则落后几步,慢行闲话。何谚扶着他师父,笑说:上旬,四方来贺的文比题目便是桃花。我借着便利看得一首,却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此诗已经是万中无一的好诗。可叔父您有所不知,那日有位天命之年的进士郎入藏书阁窥得一副墨宝,形容几欲疯魔。一向滴酒不沾的人,回去喝得酩酊大醉不说,醒来还哈哈大笑两声,提笔画了一副老翁花下饮酒图。何谚目露向往,却不知是怎样的诗文,竟能有如此魔力,只恨无缘一见呐!贺林轩自称南陵人士,但秦老自十几年前便深居简出,他不认得对方,也不怕贺林轩认出他来,因此很是从容。此时,他则被介绍作何家的世交,何谚的远房叔父。听徒儿一番话,秦老当即心领神会,摸着胡须叹道:可惜老朽来的不是时候,不然以大欺小一回,说不定就能一睹墨宝呢。哎,实乃平生一大憾事啊。贺林轩瞧他们师徒两个一唱一和,摇头失笑道:远丰兄,我今日才知你兵法学得这样好。抛砖引玉便就罢了,这欲擒故纵更是一绝。师徒二人被点破,都笑出声来。何谚便道:既如此,林轩不如痛快交代了吧!我叔父可是难得过来,总不能让他老人家败兴而归不是?贺林轩自然不会拂他们的兴致,张口念道: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两人屏息听着,直到最后两句再忍不住抚掌叫好。好一句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好啊!此句,当浮一大白,哈哈!秦老眉开眼笑,满口赞许。贺林轩笑说:夫郎月前酿了桃花酒,今日便带了一坛。老叔稍待,过会儿我们定陪您喝一个痛快。又对何谚说道:远丰兄也喝过四方来贺的酒,不过,不是我夸口。我夫郎心灵手巧,家中人酿酒与他比起来,可差的远呢。何谚早习惯他随时夸奖自己夫郎的毛病,笑道:如此,我与叔父定要好好尝一尝了。山中山庄多年未曾住人,尚未动工翻修,因此贺林轩没带他们进去。一行人在桃花林中走了一段路,到了一处八角回亭,落脚暂歇。早两日,贺林轩就遣人将山上收拾一番,此时回亭很是整洁,除了些许落花,一尘不染。回亭不远处,李文斌正让人铺开隔尘布,将带来的吃食和其他物件摆出来。蓝氏陪着诺儿在几步外的桃花树下荡秋千,时不时有笑声传过来。扶着师父走回来的何谚看见,笑容差点裂了,心道:贺林轩还真是不对儿子藏私,这小小年纪嘴上就抹了蜜,往后还了得?诺儿看见他,拱了拱小手,笑眯眯地说:问阿伯安。听阿父说您睡眠不好,诺儿昨天给阿伯编了静心绳,阿爹说挂在床头上,晚上就不会做梦啦。诺儿昨晚试过,睡得可香呢。他说着,从自己腰上别着的小荷包里取出三色麻线编成的绳结,递给他。何谚心里那叫一个熨帖,脸上的笑早压不住了,捏捏他的小脸蛋说:谢谢诺儿,回头,我就让你阿么挂上。诺儿笑嘻嘻地点头,又凑到蓝氏耳边小声说:阿么,我也给你编了。不过阿父说阿伯爱吃醋,我先哄哄他,回头再偷偷给你,不让他知道。蓝氏笑弯了腰,明知何谚耳聪目明肯定听得分明,也只管点头,和他咬耳朵说肯定不告诉他阿伯。小开心果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贺林轩和李文斌都没找到机会见礼。索性两家人已经很熟稔,不讲究这些。李文斌也被诺儿逗笑了,心中复杂的情绪稍定,面对秦老也能笑意如常。秦老虽不认识,可几句话的功夫就被这小奶娃逗笑了几番,此时再忍不住道:这便是贺家的小子吗?嘴儿真甜,模样生的也好。他朝诺儿伸手说: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让阿爷抱抱可好?你若答应,阿爷就把这枚玉佩送你做见面礼,如何?诺儿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被蓝氏放回地上,就回头看向阿父和阿爹。见他们点头,就对老人似模似样地行了一礼,道:诺儿见过阿爷。他走过去牵住秦老的手,并不让他抱着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对自己的体重也有些自知之明,不敢劳累这位看起来年纪很大的阿爷。接过玉佩,他甜甜地道了谢,仰头问何谚说:阿伯,这是你的阿父吗?你真好,以后诺儿长大了,阿爹和阿父老了,我也带他们出门玩儿。这一句,听得几位大人都笑起来。第63章曲临江对岸有山, 名唤天武山。它与文曲山隔江相望,原本山水镇名中的山, 指的便是这两座山。但六十多年前,天武山上突然降下天火,泰半山头毁于一旦。时人皆引为不祥之兆,将当时的州牧和郡守吓得不轻。州牧怕被人指责为官不仁,便将管辖此地的郡守和县令斥责一番, 写了檄文祭天。事后,他着人修改地方志,将它抹去不说,还在山上种下满山的桃树, 意在辟邪。此后大家便管它叫作桃花山, 渐渐没有人再记得它原来的名字。也是因此,每年桃花山开满桃花虽是一大盛景, 但很少有人到山上来。后来一位喜爱桃花成痴的文儒将它买下来,在山上建造了别庄,每逢花开呼朋唤友来山上赏玩,才恢复些许人迹。文儒逝世后, 桃花山几经转手,而今到了贺林轩手中。众人相携上了船,蓝氏才发现李文武夫夫没来,忙问是出了何事。李文斌歉然道:前两日便得信说信儿偶染风寒,今日一早,书童遣人回来说他的情况有些反复。阿兄阿嫂不放心, 去书院接他了,特地交代我和林轩,向你们赔个不是。说的什么话,自然是孩子的身体重要。蓝氏连忙询问李信的病情。闻说并不严重,他这才放下心来,摸摸诺儿的头叮嘱说:如今正值春夏之交,最易伤寒,诺儿也要小心些。诺儿自然答应。今日顺风,船只很快就到了桃花山脚下。虽花期将尽,但桃花山还是笼罩着粉色云雾,越往山上走,花开得越灿烂。到了山腰上的山庄,树上甚至还能见到一簇簇欲绽未绽的花苞,夹藏在怒放的花丛中。动静相宜,错落有致,正是赏花最好的时候。灼灼其华,轻燃一树春色。徐徐香风,吹落满地缤纷。李文斌看得心折,待要赋诗一首,就听诺儿欢呼出声:好多桃花啊!阿爹,我们快去折一些,回去阿父做桃花饼吃,唔,还有桃花羹,桃花糕!李文斌:见他哭笑不得,蓝氏忍俊不禁,拉着诺儿的手笑道:原来除了桃花茶,桃花还能做这么多吃食。我陪诺儿多摘些,可好?诺儿嘻然点头。他们在前头说笑,贺林轩三人则落后几步,慢行闲话。何谚扶着他师父,笑说:上旬,四方来贺的文比题目便是桃花。我借着便利看得一首,却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此诗已经是万中无一的好诗。可叔父您有所不知,那日有位天命之年的进士郎入藏书阁窥得一副墨宝,形容几欲疯魔。一向滴酒不沾的人,回去喝得酩酊大醉不说,醒来还哈哈大笑两声,提笔画了一副老翁花下饮酒图。何谚目露向往,却不知是怎样的诗文,竟能有如此魔力,只恨无缘一见呐!贺林轩自称南陵人士,但秦老自十几年前便深居简出,他不认得对方,也不怕贺林轩认出他来,因此很是从容。此时,他则被介绍作何家的世交,何谚的远房叔父。听徒儿一番话,秦老当即心领神会,摸着胡须叹道:可惜老朽来的不是时候,不然以大欺小一回,说不定就能一睹墨宝呢。哎,实乃平生一大憾事啊。贺林轩瞧他们师徒两个一唱一和,摇头失笑道:远丰兄,我今日才知你兵法学得这样好。抛砖引玉便就罢了,这欲擒故纵更是一绝。师徒二人被点破,都笑出声来。何谚便道:既如此,林轩不如痛快交代了吧!我叔父可是难得过来,总不能让他老人家败兴而归不是?贺林轩自然不会拂他们的兴致,张口念道: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两人屏息听着,直到最后两句再忍不住抚掌叫好。好一句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好啊!此句,当浮一大白,哈哈!秦老眉开眼笑,满口赞许。贺林轩笑说:夫郎月前酿了桃花酒,今日便带了一坛。老叔稍待,过会儿我们定陪您喝一个痛快。又对何谚说道:远丰兄也喝过四方来贺的酒,不过,不是我夸口。我夫郎心灵手巧,家中人酿酒与他比起来,可差的远呢。何谚早习惯他随时夸奖自己夫郎的毛病,笑道:如此,我与叔父定要好好尝一尝了。山中山庄多年未曾住人,尚未动工翻修,因此贺林轩没带他们进去。一行人在桃花林中走了一段路,到了一处八角回亭,落脚暂歇。早两日,贺林轩就遣人将山上收拾一番,此时回亭很是整洁,除了些许落花,一尘不染。回亭不远处,李文斌正让人铺开隔尘布,将带来的吃食和其他物件摆出来。蓝氏陪着诺儿在几步外的桃花树下荡秋千,时不时有笑声传过来。扶着师父走回来的何谚看见,笑容差点裂了,心道:贺林轩还真是不对儿子藏私,这小小年纪嘴上就抹了蜜,往后还了得?诺儿看见他,拱了拱小手,笑眯眯地说:问阿伯安。听阿父说您睡眠不好,诺儿昨天给阿伯编了静心绳,阿爹说挂在床头上,晚上就不会做梦啦。诺儿昨晚试过,睡得可香呢。他说着,从自己腰上别着的小荷包里取出三色麻线编成的绳结,递给他。何谚心里那叫一个熨帖,脸上的笑早压不住了,捏捏他的小脸蛋说:谢谢诺儿,回头,我就让你阿么挂上。诺儿笑嘻嘻地点头,又凑到蓝氏耳边小声说:阿么,我也给你编了。不过阿父说阿伯爱吃醋,我先哄哄他,回头再偷偷给你,不让他知道。蓝氏笑弯了腰,明知何谚耳聪目明肯定听得分明,也只管点头,和他咬耳朵说肯定不告诉他阿伯。小开心果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贺林轩和李文斌都没找到机会见礼。索性两家人已经很熟稔,不讲究这些。李文斌也被诺儿逗笑了,心中复杂的情绪稍定,面对秦老也能笑意如常。秦老虽不认识,可几句话的功夫就被这小奶娃逗笑了几番,此时再忍不住道:这便是贺家的小子吗?嘴儿真甜,模样生的也好。他朝诺儿伸手说: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让阿爷抱抱可好?你若答应,阿爷就把这枚玉佩送你做见面礼,如何?诺儿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被蓝氏放回地上,就回头看向阿父和阿爹。见他们点头,就对老人似模似样地行了一礼,道:诺儿见过阿爷。他走过去牵住秦老的手,并不让他抱着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对自己的体重也有些自知之明,不敢劳累这位看起来年纪很大的阿爷。接过玉佩,他甜甜地道了谢,仰头问何谚说:阿伯,这是你的阿父吗?你真好,以后诺儿长大了,阿爹和阿父老了,我也带他们出门玩儿。这一句,听得几位大人都笑起来。第63章曲临江对岸有山, 名唤天武山。它与文曲山隔江相望,原本山水镇名中的山, 指的便是这两座山。但六十多年前,天武山上突然降下天火,泰半山头毁于一旦。时人皆引为不祥之兆,将当时的州牧和郡守吓得不轻。州牧怕被人指责为官不仁,便将管辖此地的郡守和县令斥责一番, 写了檄文祭天。事后,他着人修改地方志,将它抹去不说,还在山上种下满山的桃树, 意在辟邪。此后大家便管它叫作桃花山, 渐渐没有人再记得它原来的名字。也是因此,每年桃花山开满桃花虽是一大盛景, 但很少有人到山上来。后来一位喜爱桃花成痴的文儒将它买下来,在山上建造了别庄,每逢花开呼朋唤友来山上赏玩,才恢复些许人迹。文儒逝世后, 桃花山几经转手,而今到了贺林轩手中。众人相携上了船,蓝氏才发现李文武夫夫没来,忙问是出了何事。李文斌歉然道:前两日便得信说信儿偶染风寒,今日一早,书童遣人回来说他的情况有些反复。阿兄阿嫂不放心, 去书院接他了,特地交代我和林轩,向你们赔个不是。说的什么话,自然是孩子的身体重要。蓝氏连忙询问李信的病情。闻说并不严重,他这才放下心来,摸摸诺儿的头叮嘱说:如今正值春夏之交,最易伤寒,诺儿也要小心些。诺儿自然答应。今日顺风,船只很快就到了桃花山脚下。虽花期将尽,但桃花山还是笼罩着粉色云雾,越往山上走,花开得越灿烂。到了山腰上的山庄,树上甚至还能见到一簇簇欲绽未绽的花苞,夹藏在怒放的花丛中。动静相宜,错落有致,正是赏花最好的时候。灼灼其华,轻燃一树春色。徐徐香风,吹落满地缤纷。李文斌看得心折,待要赋诗一首,就听诺儿欢呼出声:好多桃花啊!阿爹,我们快去折一些,回去阿父做桃花饼吃,唔,还有桃花羹,桃花糕!李文斌:见他哭笑不得,蓝氏忍俊不禁,拉着诺儿的手笑道:原来除了桃花茶,桃花还能做这么多吃食。我陪诺儿多摘些,可好?诺儿嘻然点头。他们在前头说笑,贺林轩三人则落后几步,慢行闲话。何谚扶着他师父,笑说:上旬,四方来贺的文比题目便是桃花。我借着便利看得一首,却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此诗已经是万中无一的好诗。可叔父您有所不知,那日有位天命之年的进士郎入藏书阁窥得一副墨宝,形容几欲疯魔。一向滴酒不沾的人,回去喝得酩酊大醉不说,醒来还哈哈大笑两声,提笔画了一副老翁花下饮酒图。何谚目露向往,却不知是怎样的诗文,竟能有如此魔力,只恨无缘一见呐!贺林轩自称南陵人士,但秦老自十几年前便深居简出,他不认得对方,也不怕贺林轩认出他来,因此很是从容。此时,他则被介绍作何家的世交,何谚的远房叔父。听徒儿一番话,秦老当即心领神会,摸着胡须叹道:可惜老朽来的不是时候,不然以大欺小一回,说不定就能一睹墨宝呢。哎,实乃平生一大憾事啊。贺林轩瞧他们师徒两个一唱一和,摇头失笑道:远丰兄,我今日才知你兵法学得这样好。抛砖引玉便就罢了,这欲擒故纵更是一绝。师徒二人被点破,都笑出声来。何谚便道:既如此,林轩不如痛快交代了吧!我叔父可是难得过来,总不能让他老人家败兴而归不是?贺林轩自然不会拂他们的兴致,张口念道: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两人屏息听着,直到最后两句再忍不住抚掌叫好。好一句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好啊!此句,当浮一大白,哈哈!秦老眉开眼笑,满口赞许。贺林轩笑说:夫郎月前酿了桃花酒,今日便带了一坛。老叔稍待,过会儿我们定陪您喝一个痛快。又对何谚说道:远丰兄也喝过四方来贺的酒,不过,不是我夸口。我夫郎心灵手巧,家中人酿酒与他比起来,可差的远呢。何谚早习惯他随时夸奖自己夫郎的毛病,笑道:如此,我与叔父定要好好尝一尝了。山中山庄多年未曾住人,尚未动工翻修,因此贺林轩没带他们进去。一行人在桃花林中走了一段路,到了一处八角回亭,落脚暂歇。早两日,贺林轩就遣人将山上收拾一番,此时回亭很是整洁,除了些许落花,一尘不染。回亭不远处,李文斌正让人铺开隔尘布,将带来的吃食和其他物件摆出来。蓝氏陪着诺儿在几步外的桃花树下荡秋千,时不时有笑声传过来。扶着师父走回来的何谚看见,笑容差点裂了,心道:贺林轩还真是不对儿子藏私,这小小年纪嘴上就抹了蜜,往后还了得?诺儿看见他,拱了拱小手,笑眯眯地说:问阿伯安。听阿父说您睡眠不好,诺儿昨天给阿伯编了静心绳,阿爹说挂在床头上,晚上就不会做梦啦。诺儿昨晚试过,睡得可香呢。他说着,从自己腰上别着的小荷包里取出三色麻线编成的绳结,递给他。何谚心里那叫一个熨帖,脸上的笑早压不住了,捏捏他的小脸蛋说:谢谢诺儿,回头,我就让你阿么挂上。诺儿笑嘻嘻地点头,又凑到蓝氏耳边小声说:阿么,我也给你编了。不过阿父说阿伯爱吃醋,我先哄哄他,回头再偷偷给你,不让他知道。蓝氏笑弯了腰,明知何谚耳聪目明肯定听得分明,也只管点头,和他咬耳朵说肯定不告诉他阿伯。小开心果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贺林轩和李文斌都没找到机会见礼。索性两家人已经很熟稔,不讲究这些。李文斌也被诺儿逗笑了,心中复杂的情绪稍定,面对秦老也能笑意如常。秦老虽不认识,可几句话的功夫就被这小奶娃逗笑了几番,此时再忍不住道:这便是贺家的小子吗?嘴儿真甜,模样生的也好。他朝诺儿伸手说: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让阿爷抱抱可好?你若答应,阿爷就把这枚玉佩送你做见面礼,如何?诺儿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被蓝氏放回地上,就回头看向阿父和阿爹。见他们点头,就对老人似模似样地行了一礼,道:诺儿见过阿爷。他走过去牵住秦老的手,并不让他抱着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对自己的体重也有些自知之明,不敢劳累这位看起来年纪很大的阿爷。接过玉佩,他甜甜地道了谢,仰头问何谚说:阿伯,这是你的阿父吗?你真好,以后诺儿长大了,阿爹和阿父老了,我也带他们出门玩儿。这一句,听得几位大人都笑起来。第63章曲临江对岸有山, 名唤天武山。它与文曲山隔江相望,原本山水镇名中的山, 指的便是这两座山。但六十多年前,天武山上突然降下天火,泰半山头毁于一旦。时人皆引为不祥之兆,将当时的州牧和郡守吓得不轻。州牧怕被人指责为官不仁,便将管辖此地的郡守和县令斥责一番, 写了檄文祭天。事后,他着人修改地方志,将它抹去不说,还在山上种下满山的桃树, 意在辟邪。此后大家便管它叫作桃花山, 渐渐没有人再记得它原来的名字。也是因此,每年桃花山开满桃花虽是一大盛景, 但很少有人到山上来。后来一位喜爱桃花成痴的文儒将它买下来,在山上建造了别庄,每逢花开呼朋唤友来山上赏玩,才恢复些许人迹。文儒逝世后, 桃花山几经转手,而今到了贺林轩手中。众人相携上了船,蓝氏才发现李文武夫夫没来,忙问是出了何事。李文斌歉然道:前两日便得信说信儿偶染风寒,今日一早,书童遣人回来说他的情况有些反复。阿兄阿嫂不放心, 去书院接他了,特地交代我和林轩,向你们赔个不是。说的什么话,自然是孩子的身体重要。蓝氏连忙询问李信的病情。闻说并不严重,他这才放下心来,摸摸诺儿的头叮嘱说:如今正值春夏之交,最易伤寒,诺儿也要小心些。诺儿自然答应。今日顺风,船只很快就到了桃花山脚下。虽花期将尽,但桃花山还是笼罩着粉色云雾,越往山上走,花开得越灿烂。到了山腰上的山庄,树上甚至还能见到一簇簇欲绽未绽的花苞,夹藏在怒放的花丛中。动静相宜,错落有致,正是赏花最好的时候。灼灼其华,轻燃一树春色。徐徐香风,吹落满地缤纷。李文斌看得心折,待要赋诗一首,就听诺儿欢呼出声:好多桃花啊!阿爹,我们快去折一些,回去阿父做桃花饼吃,唔,还有桃花羹,桃花糕!李文斌:见他哭笑不得,蓝氏忍俊不禁,拉着诺儿的手笑道:原来除了桃花茶,桃花还能做这么多吃食。我陪诺儿多摘些,可好?诺儿嘻然点头。他们在前头说笑,贺林轩三人则落后几步,慢行闲话。何谚扶着他师父,笑说:上旬,四方来贺的文比题目便是桃花。我借着便利看得一首,却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此诗已经是万中无一的好诗。可叔父您有所不知,那日有位天命之年的进士郎入藏书阁窥得一副墨宝,形容几欲疯魔。一向滴酒不沾的人,回去喝得酩酊大醉不说,醒来还哈哈大笑两声,提笔画了一副老翁花下饮酒图。何谚目露向往,却不知是怎样的诗文,竟能有如此魔力,只恨无缘一见呐!贺林轩自称南陵人士,但秦老自十几年前便深居简出,他不认得对方,也不怕贺林轩认出他来,因此很是从容。此时,他则被介绍作何家的世交,何谚的远房叔父。听徒儿一番话,秦老当即心领神会,摸着胡须叹道:可惜老朽来的不是时候,不然以大欺小一回,说不定就能一睹墨宝呢。哎,实乃平生一大憾事啊。贺林轩瞧他们师徒两个一唱一和,摇头失笑道:远丰兄,我今日才知你兵法学得这样好。抛砖引玉便就罢了,这欲擒故纵更是一绝。师徒二人被点破,都笑出声来。何谚便道:既如此,林轩不如痛快交代了吧!我叔父可是难得过来,总不能让他老人家败兴而归不是?贺林轩自然不会拂他们的兴致,张口念道: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两人屏息听着,直到最后两句再忍不住抚掌叫好。好一句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好啊!此句,当浮一大白,哈哈!秦老眉开眼笑,满口赞许。贺林轩笑说:夫郎月前酿了桃花酒,今日便带了一坛。老叔稍待,过会儿我们定陪您喝一个痛快。又对何谚说道:远丰兄也喝过四方来贺的酒,不过,不是我夸口。我夫郎心灵手巧,家中人酿酒与他比起来,可差的远呢。何谚早习惯他随时夸奖自己夫郎的毛病,笑道:如此,我与叔父定要好好尝一尝了。山中山庄多年未曾住人,尚未动工翻修,因此贺林轩没带他们进去。一行人在桃花林中走了一段路,到了一处八角回亭,落脚暂歇。早两日,贺林轩就遣人将山上收拾一番,此时回亭很是整洁,除了些许落花,一尘不染。回亭不远处,李文斌正让人铺开隔尘布,将带来的吃食和其他物件摆出来。蓝氏陪着诺儿在几步外的桃花树下荡秋千,时不时有笑声传过来。扶着师父走回来的何谚看见,笑容差点裂了,心道:贺林轩还真是不对儿子藏私,这小小年纪嘴上就抹了蜜,往后还了得?诺儿看见他,拱了拱小手,笑眯眯地说:问阿伯安。听阿父说您睡眠不好,诺儿昨天给阿伯编了静心绳,阿爹说挂在床头上,晚上就不会做梦啦。诺儿昨晚试过,睡得可香呢。他说着,从自己腰上别着的小荷包里取出三色麻线编成的绳结,递给他。何谚心里那叫一个熨帖,脸上的笑早压不住了,捏捏他的小脸蛋说:谢谢诺儿,回头,我就让你阿么挂上。诺儿笑嘻嘻地点头,又凑到蓝氏耳边小声说:阿么,我也给你编了。不过阿父说阿伯爱吃醋,我先哄哄他,回头再偷偷给你,不让他知道。蓝氏笑弯了腰,明知何谚耳聪目明肯定听得分明,也只管点头,和他咬耳朵说肯定不告诉他阿伯。小开心果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贺林轩和李文斌都没找到机会见礼。索性两家人已经很熟稔,不讲究这些。李文斌也被诺儿逗笑了,心中复杂的情绪稍定,面对秦老也能笑意如常。秦老虽不认识,可几句话的功夫就被这小奶娃逗笑了几番,此时再忍不住道:这便是贺家的小子吗?嘴儿真甜,模样生的也好。他朝诺儿伸手说: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让阿爷抱抱可好?你若答应,阿爷就把这枚玉佩送你做见面礼,如何?诺儿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被蓝氏放回地上,就回头看向阿父和阿爹。见他们点头,就对老人似模似样地行了一礼,道:诺儿见过阿爷。他走过去牵住秦老的手,并不让他抱着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对自己的体重也有些自知之明,不敢劳累这位看起来年纪很大的阿爷。接过玉佩,他甜甜地道了谢,仰头问何谚说:阿伯,这是你的阿父吗?你真好,以后诺儿长大了,阿爹和阿父老了,我也带他们出门玩儿。这一句,听得几位大人都笑起来。第63章曲临江对岸有山, 名唤天武山。它与文曲山隔江相望,原本山水镇名中的山, 指的便是这两座山。但六十多年前,天武山上突然降下天火,泰半山头毁于一旦。时人皆引为不祥之兆,将当时的州牧和郡守吓得不轻。州牧怕被人指责为官不仁,便将管辖此地的郡守和县令斥责一番, 写了檄文祭天。事后,他着人修改地方志,将它抹去不说,还在山上种下满山的桃树, 意在辟邪。此后大家便管它叫作桃花山, 渐渐没有人再记得它原来的名字。也是因此,每年桃花山开满桃花虽是一大盛景, 但很少有人到山上来。后来一位喜爱桃花成痴的文儒将它买下来,在山上建造了别庄,每逢花开呼朋唤友来山上赏玩,才恢复些许人迹。文儒逝世后, 桃花山几经转手,而今到了贺林轩手中。众人相携上了船,蓝氏才发现李文武夫夫没来,忙问是出了何事。李文斌歉然道:前两日便得信说信儿偶染风寒,今日一早,书童遣人回来说他的情况有些反复。阿兄阿嫂不放心, 去书院接他了,特地交代我和林轩,向你们赔个不是。说的什么话,自然是孩子的身体重要。蓝氏连忙询问李信的病情。闻说并不严重,他这才放下心来,摸摸诺儿的头叮嘱说:如今正值春夏之交,最易伤寒,诺儿也要小心些。诺儿自然答应。今日顺风,船只很快就到了桃花山脚下。虽花期将尽,但桃花山还是笼罩着粉色云雾,越往山上走,花开得越灿烂。到了山腰上的山庄,树上甚至还能见到一簇簇欲绽未绽的花苞,夹藏在怒放的花丛中。动静相宜,错落有致,正是赏花最好的时候。灼灼其华,轻燃一树春色。徐徐香风,吹落满地缤纷。李文斌看得心折,待要赋诗一首,就听诺儿欢呼出声:好多桃花啊!阿爹,我们快去折一些,回去阿父做桃花饼吃,唔,还有桃花羹,桃花糕!李文斌:见他哭笑不得,蓝氏忍俊不禁,拉着诺儿的手笑道:原来除了桃花茶,桃花还能做这么多吃食。我陪诺儿多摘些,可好?诺儿嘻然点头。他们在前头说笑,贺林轩三人则落后几步,慢行闲话。何谚扶着他师父,笑说:上旬,四方来贺的文比题目便是桃花。我借着便利看得一首,却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此诗已经是万中无一的好诗。可叔父您有所不知,那日有位天命之年的进士郎入藏书阁窥得一副墨宝,形容几欲疯魔。一向滴酒不沾的人,回去喝得酩酊大醉不说,醒来还哈哈大笑两声,提笔画了一副老翁花下饮酒图。何谚目露向往,却不知是怎样的诗文,竟能有如此魔力,只恨无缘一见呐!贺林轩自称南陵人士,但秦老自十几年前便深居简出,他不认得对方,也不怕贺林轩认出他来,因此很是从容。此时,他则被介绍作何家的世交,何谚的远房叔父。听徒儿一番话,秦老当即心领神会,摸着胡须叹道:可惜老朽来的不是时候,不然以大欺小一回,说不定就能一睹墨宝呢。哎,实乃平生一大憾事啊。贺林轩瞧他们师徒两个一唱一和,摇头失笑道:远丰兄,我今日才知你兵法学得这样好。抛砖引玉便就罢了,这欲擒故纵更是一绝。师徒二人被点破,都笑出声来。何谚便道:既如此,林轩不如痛快交代了吧!我叔父可是难得过来,总不能让他老人家败兴而归不是?贺林轩自然不会拂他们的兴致,张口念道: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两人屏息听着,直到最后两句再忍不住抚掌叫好。好一句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好啊!此句,当浮一大白,哈哈!秦老眉开眼笑,满口赞许。贺林轩笑说:夫郎月前酿了桃花酒,今日便带了一坛。老叔稍待,过会儿我们定陪您喝一个痛快。又对何谚说道:远丰兄也喝过四方来贺的酒,不过,不是我夸口。我夫郎心灵手巧,家中人酿酒与他比起来,可差的远呢。何谚早习惯他随时夸奖自己夫郎的毛病,笑道:如此,我与叔父定要好好尝一尝了。山中山庄多年未曾住人,尚未动工翻修,因此贺林轩没带他们进去。一行人在桃花林中走了一段路,到了一处八角回亭,落脚暂歇。早两日,贺林轩就遣人将山上收拾一番,此时回亭很是整洁,除了些许落花,一尘不染。回亭不远处,李文斌正让人铺开隔尘布,将带来的吃食和其他物件摆出来。蓝氏陪着诺儿在几步外的桃花树下荡秋千,时不时有笑声传过来。扶着师父走回来的何谚看见,笑容差点裂了,心道:贺林轩还真是不对儿子藏私,这小小年纪嘴上就抹了蜜,往后还了得?诺儿看见他,拱了拱小手,笑眯眯地说:问阿伯安。听阿父说您睡眠不好,诺儿昨天给阿伯编了静心绳,阿爹说挂在床头上,晚上就不会做梦啦。诺儿昨晚试过,睡得可香呢。他说着,从自己腰上别着的小荷包里取出三色麻线编成的绳结,递给他。何谚心里那叫一个熨帖,脸上的笑早压不住了,捏捏他的小脸蛋说:谢谢诺儿,回头,我就让你阿么挂上。诺儿笑嘻嘻地点头,又凑到蓝氏耳边小声说:阿么,我也给你编了。不过阿父说阿伯爱吃醋,我先哄哄他,回头再偷偷给你,不让他知道。蓝氏笑弯了腰,明知何谚耳聪目明肯定听得分明,也只管点头,和他咬耳朵说肯定不告诉他阿伯。小开心果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贺林轩和李文斌都没找到机会见礼。索性两家人已经很熟稔,不讲究这些。李文斌也被诺儿逗笑了,心中复杂的情绪稍定,面对秦老也能笑意如常。秦老虽不认识,可几句话的功夫就被这小奶娃逗笑了几番,此时再忍不住道:这便是贺家的小子吗?嘴儿真甜,模样生的也好。他朝诺儿伸手说: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让阿爷抱抱可好?你若答应,阿爷就把这枚玉佩送你做见面礼,如何?诺儿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被蓝氏放回地上,就回头看向阿父和阿爹。见他们点头,就对老人似模似样地行了一礼,道:诺儿见过阿爷。他走过去牵住秦老的手,并不让他抱着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对自己的体重也有些自知之明,不敢劳累这位看起来年纪很大的阿爷。接过玉佩,他甜甜地道了谢,仰头问何谚说:阿伯,这是你的阿父吗?你真好,以后诺儿长大了,阿爹和阿父老了,我也带他们出门玩儿。这一句,听得几位大人都笑起来。第63章曲临江对岸有山, 名唤天武山。它与文曲山隔江相望,原本山水镇名中的山, 指的便是这两座山。但六十多年前,天武山上突然降下天火,泰半山头毁于一旦。时人皆引为不祥之兆,将当时的州牧和郡守吓得不轻。州牧怕被人指责为官不仁,便将管辖此地的郡守和县令斥责一番, 写了檄文祭天。事后,他着人修改地方志,将它抹去不说,还在山上种下满山的桃树, 意在辟邪。此后大家便管它叫作桃花山, 渐渐没有人再记得它原来的名字。也是因此,每年桃花山开满桃花虽是一大盛景, 但很少有人到山上来。后来一位喜爱桃花成痴的文儒将它买下来,在山上建造了别庄,每逢花开呼朋唤友来山上赏玩,才恢复些许人迹。文儒逝世后, 桃花山几经转手,而今到了贺林轩手中。众人相携上了船,蓝氏才发现李文武夫夫没来,忙问是出了何事。李文斌歉然道:前两日便得信说信儿偶染风寒,今日一早,书童遣人回来说他的情况有些反复。阿兄阿嫂不放心, 去书院接他了,特地交代我和林轩,向你们赔个不是。说的什么话,自然是孩子的身体重要。蓝氏连忙询问李信的病情。闻说并不严重,他这才放下心来,摸摸诺儿的头叮嘱说:如今正值春夏之交,最易伤寒,诺儿也要小心些。诺儿自然答应。今日顺风,船只很快就到了桃花山脚下。虽花期将尽,但桃花山还是笼罩着粉色云雾,越往山上走,花开得越灿烂。到了山腰上的山庄,树上甚至还能见到一簇簇欲绽未绽的花苞,夹藏在怒放的花丛中。动静相宜,错落有致,正是赏花最好的时候。灼灼其华,轻燃一树春色。徐徐香风,吹落满地缤纷。李文斌看得心折,待要赋诗一首,就听诺儿欢呼出声:好多桃花啊!阿爹,我们快去折一些,回去阿父做桃花饼吃,唔,还有桃花羹,桃花糕!李文斌:见他哭笑不得,蓝氏忍俊不禁,拉着诺儿的手笑道:原来除了桃花茶,桃花还能做这么多吃食。我陪诺儿多摘些,可好?诺儿嘻然点头。他们在前头说笑,贺林轩三人则落后几步,慢行闲话。何谚扶着他师父,笑说:上旬,四方来贺的文比题目便是桃花。我借着便利看得一首,却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此诗已经是万中无一的好诗。可叔父您有所不知,那日有位天命之年的进士郎入藏书阁窥得一副墨宝,形容几欲疯魔。一向滴酒不沾的人,回去喝得酩酊大醉不说,醒来还哈哈大笑两声,提笔画了一副老翁花下饮酒图。何谚目露向往,却不知是怎样的诗文,竟能有如此魔力,只恨无缘一见呐!贺林轩自称南陵人士,但秦老自十几年前便深居简出,他不认得对方,也不怕贺林轩认出他来,因此很是从容。此时,他则被介绍作何家的世交,何谚的远房叔父。听徒儿一番话,秦老当即心领神会,摸着胡须叹道:可惜老朽来的不是时候,不然以大欺小一回,说不定就能一睹墨宝呢。哎,实乃平生一大憾事啊。贺林轩瞧他们师徒两个一唱一和,摇头失笑道:远丰兄,我今日才知你兵法学得这样好。抛砖引玉便就罢了,这欲擒故纵更是一绝。师徒二人被点破,都笑出声来。何谚便道:既如此,林轩不如痛快交代了吧!我叔父可是难得过来,总不能让他老人家败兴而归不是?贺林轩自然不会拂他们的兴致,张口念道: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两人屏息听着,直到最后两句再忍不住抚掌叫好。好一句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好啊!此句,当浮一大白,哈哈!秦老眉开眼笑,满口赞许。贺林轩笑说:夫郎月前酿了桃花酒,今日便带了一坛。老叔稍待,过会儿我们定陪您喝一个痛快。又对何谚说道:远丰兄也喝过四方来贺的酒,不过,不是我夸口。我夫郎心灵手巧,家中人酿酒与他比起来,可差的远呢。何谚早习惯他随时夸奖自己夫郎的毛病,笑道:如此,我与叔父定要好好尝一尝了。山中山庄多年未曾住人,尚未动工翻修,因此贺林轩没带他们进去。一行人在桃花林中走了一段路,到了一处八角回亭,落脚暂歇。早两日,贺林轩就遣人将山上收拾一番,此时回亭很是整洁,除了些许落花,一尘不染。回亭不远处,李文斌正让人铺开隔尘布,将带来的吃食和其他物件摆出来。蓝氏陪着诺儿在几步外的桃花树下荡秋千,时不时有笑声传过来。扶着师父走回来的何谚看见,笑容差点裂了,心道:贺林轩还真是不对儿子藏私,这小小年纪嘴上就抹了蜜,往后还了得?诺儿看见他,拱了拱小手,笑眯眯地说:问阿伯安。听阿父说您睡眠不好,诺儿昨天给阿伯编了静心绳,阿爹说挂在床头上,晚上就不会做梦啦。诺儿昨晚试过,睡得可香呢。他说着,从自己腰上别着的小荷包里取出三色麻线编成的绳结,递给他。何谚心里那叫一个熨帖,脸上的笑早压不住了,捏捏他的小脸蛋说:谢谢诺儿,回头,我就让你阿么挂上。诺儿笑嘻嘻地点头,又凑到蓝氏耳边小声说:阿么,我也给你编了。不过阿父说阿伯爱吃醋,我先哄哄他,回头再偷偷给你,不让他知道。蓝氏笑弯了腰,明知何谚耳聪目明肯定听得分明,也只管点头,和他咬耳朵说肯定不告诉他阿伯。小开心果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贺林轩和李文斌都没找到机会见礼。索性两家人已经很熟稔,不讲究这些。李文斌也被诺儿逗笑了,心中复杂的情绪稍定,面对秦老也能笑意如常。秦老虽不认识,可几句话的功夫就被这小奶娃逗笑了几番,此时再忍不住道:这便是贺家的小子吗?嘴儿真甜,模样生的也好。他朝诺儿伸手说: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让阿爷抱抱可好?你若答应,阿爷就把这枚玉佩送你做见面礼,如何?诺儿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被蓝氏放回地上,就回头看向阿父和阿爹。见他们点头,就对老人似模似样地行了一礼,道:诺儿见过阿爷。他走过去牵住秦老的手,并不让他抱着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对自己的体重也有些自知之明,不敢劳累这位看起来年纪很大的阿爷。接过玉佩,他甜甜地道了谢,仰头问何谚说:阿伯,这是你的阿父吗?你真好,以后诺儿长大了,阿爹和阿父老了,我也带他们出门玩儿。这一句,听得几位大人都笑起来。第63章曲临江对岸有山, 名唤天武山。它与文曲山隔江相望,原本山水镇名中的山, 指的便是这两座山。但六十多年前,天武山上突然降下天火,泰半山头毁于一旦。时人皆引为不祥之兆,将当时的州牧和郡守吓得不轻。州牧怕被人指责为官不仁,便将管辖此地的郡守和县令斥责一番, 写了檄文祭天。事后,他着人修改地方志,将它抹去不说,还在山上种下满山的桃树, 意在辟邪。此后大家便管它叫作桃花山, 渐渐没有人再记得它原来的名字。也是因此,每年桃花山开满桃花虽是一大盛景, 但很少有人到山上来。后来一位喜爱桃花成痴的文儒将它买下来,在山上建造了别庄,每逢花开呼朋唤友来山上赏玩,才恢复些许人迹。文儒逝世后, 桃花山几经转手,而今到了贺林轩手中。众人相携上了船,蓝氏才发现李文武夫夫没来,忙问是出了何事。李文斌歉然道:前两日便得信说信儿偶染风寒,今日一早,书童遣人回来说他的情况有些反复。阿兄阿嫂不放心, 去书院接他了,特地交代我和林轩,向你们赔个不是。说的什么话,自然是孩子的身体重要。蓝氏连忙询问李信的病情。闻说并不严重,他这才放下心来,摸摸诺儿的头叮嘱说:如今正值春夏之交,最易伤寒,诺儿也要小心些。诺儿自然答应。今日顺风,船只很快就到了桃花山脚下。虽花期将尽,但桃花山还是笼罩着粉色云雾,越往山上走,花开得越灿烂。到了山腰上的山庄,树上甚至还能见到一簇簇欲绽未绽的花苞,夹藏在怒放的花丛中。动静相宜,错落有致,正是赏花最好的时候。灼灼其华,轻燃一树春色。徐徐香风,吹落满地缤纷。李文斌看得心折,待要赋诗一首,就听诺儿欢呼出声:好多桃花啊!阿爹,我们快去折一些,回去阿父做桃花饼吃,唔,还有桃花羹,桃花糕!李文斌:见他哭笑不得,蓝氏忍俊不禁,拉着诺儿的手笑道:原来除了桃花茶,桃花还能做这么多吃食。我陪诺儿多摘些,可好?诺儿嘻然点头。他们在前头说笑,贺林轩三人则落后几步,慢行闲话。何谚扶着他师父,笑说:上旬,四方来贺的文比题目便是桃花。我借着便利看得一首,却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此诗已经是万中无一的好诗。可叔父您有所不知,那日有位天命之年的进士郎入藏书阁窥得一副墨宝,形容几欲疯魔。一向滴酒不沾的人,回去喝得酩酊大醉不说,醒来还哈哈大笑两声,提笔画了一副老翁花下饮酒图。何谚目露向往,却不知是怎样的诗文,竟能有如此魔力,只恨无缘一见呐!贺林轩自称南陵人士,但秦老自十几年前便深居简出,他不认得对方,也不怕贺林轩认出他来,因此很是从容。此时,他则被介绍作何家的世交,何谚的远房叔父。听徒儿一番话,秦老当即心领神会,摸着胡须叹道:可惜老朽来的不是时候,不然以大欺小一回,说不定就能一睹墨宝呢。哎,实乃平生一大憾事啊。贺林轩瞧他们师徒两个一唱一和,摇头失笑道:远丰兄,我今日才知你兵法学得这样好。抛砖引玉便就罢了,这欲擒故纵更是一绝。师徒二人被点破,都笑出声来。何谚便道:既如此,林轩不如痛快交代了吧!我叔父可是难得过来,总不能让他老人家败兴而归不是?贺林轩自然不会拂他们的兴致,张口念道: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两人屏息听着,直到最后两句再忍不住抚掌叫好。好一句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好啊!此句,当浮一大白,哈哈!秦老眉开眼笑,满口赞许。贺林轩笑说:夫郎月前酿了桃花酒,今日便带了一坛。老叔稍待,过会儿我们定陪您喝一个痛快。又对何谚说道:远丰兄也喝过四方来贺的酒,不过,不是我夸口。我夫郎心灵手巧,家中人酿酒与他比起来,可差的远呢。何谚早习惯他随时夸奖自己夫郎的毛病,笑道:如此,我与叔父定要好好尝一尝了。山中山庄多年未曾住人,尚未动工翻修,因此贺林轩没带他们进去。一行人在桃花林中走了一段路,到了一处八角回亭,落脚暂歇。早两日,贺林轩就遣人将山上收拾一番,此时回亭很是整洁,除了些许落花,一尘不染。回亭不远处,李文斌正让人铺开隔尘布,将带来的吃食和其他物件摆出来。蓝氏陪着诺儿在几步外的桃花树下荡秋千,时不时有笑声传过来。扶着师父走回来的何谚看见,笑容差点裂了,心道:贺林轩还真是不对儿子藏私,这小小年纪嘴上就抹了蜜,往后还了得?诺儿看见他,拱了拱小手,笑眯眯地说:问阿伯安。听阿父说您睡眠不好,诺儿昨天给阿伯编了静心绳,阿爹说挂在床头上,晚上就不会做梦啦。诺儿昨晚试过,睡得可香呢。他说着,从自己腰上别着的小荷包里取出三色麻线编成的绳结,递给他。何谚心里那叫一个熨帖,脸上的笑早压不住了,捏捏他的小脸蛋说:谢谢诺儿,回头,我就让你阿么挂上。诺儿笑嘻嘻地点头,又凑到蓝氏耳边小声说:阿么,我也给你编了。不过阿父说阿伯爱吃醋,我先哄哄他,回头再偷偷给你,不让他知道。蓝氏笑弯了腰,明知何谚耳聪目明肯定听得分明,也只管点头,和他咬耳朵说肯定不告诉他阿伯。小开心果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贺林轩和李文斌都没找到机会见礼。索性两家人已经很熟稔,不讲究这些。李文斌也被诺儿逗笑了,心中复杂的情绪稍定,面对秦老也能笑意如常。秦老虽不认识,可几句话的功夫就被这小奶娃逗笑了几番,此时再忍不住道:这便是贺家的小子吗?嘴儿真甜,模样生的也好。他朝诺儿伸手说: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让阿爷抱抱可好?你若答应,阿爷就把这枚玉佩送你做见面礼,如何?诺儿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被蓝氏放回地上,就回头看向阿父和阿爹。见他们点头,就对老人似模似样地行了一礼,道:诺儿见过阿爷。他走过去牵住秦老的手,并不让他抱着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对自己的体重也有些自知之明,不敢劳累这位看起来年纪很大的阿爷。接过玉佩,他甜甜地道了谢,仰头问何谚说:阿伯,这是你的阿父吗?你真好,以后诺儿长大了,阿爹和阿父老了,我也带他们出门玩儿。这一句,听得几位大人都笑起来。第63章曲临江对岸有山, 名唤天武山。它与文曲山隔江相望,原本山水镇名中的山, 指的便是这两座山。但六十多年前,天武山上突然降下天火,泰半山头毁于一旦。时人皆引为不祥之兆,将当时的州牧和郡守吓得不轻。州牧怕被人指责为官不仁,便将管辖此地的郡守和县令斥责一番, 写了檄文祭天。事后,他着人修改地方志,将它抹去不说,还在山上种下满山的桃树, 意在辟邪。此后大家便管它叫作桃花山, 渐渐没有人再记得它原来的名字。也是因此,每年桃花山开满桃花虽是一大盛景, 但很少有人到山上来。后来一位喜爱桃花成痴的文儒将它买下来,在山上建造了别庄,每逢花开呼朋唤友来山上赏玩,才恢复些许人迹。文儒逝世后, 桃花山几经转手,而今到了贺林轩手中。众人相携上了船,蓝氏才发现李文武夫夫没来,忙问是出了何事。李文斌歉然道:前两日便得信说信儿偶染风寒,今日一早,书童遣人回来说他的情况有些反复。阿兄阿嫂不放心, 去书院接他了,特地交代我和林轩,向你们赔个不是。说的什么话,自然是孩子的身体重要。蓝氏连忙询问李信的病情。闻说并不严重,他这才放下心来,摸摸诺儿的头叮嘱说:如今正值春夏之交,最易伤寒,诺儿也要小心些。诺儿自然答应。今日顺风,船只很快就到了桃花山脚下。虽花期将尽,但桃花山还是笼罩着粉色云雾,越往山上走,花开得越灿烂。到了山腰上的山庄,树上甚至还能见到一簇簇欲绽未绽的花苞,夹藏在怒放的花丛中。动静相宜,错落有致,正是赏花最好的时候。灼灼其华,轻燃一树春色。徐徐香风,吹落满地缤纷。李文斌看得心折,待要赋诗一首,就听诺儿欢呼出声:好多桃花啊!阿爹,我们快去折一些,回去阿父做桃花饼吃,唔,还有桃花羹,桃花糕!李文斌:见他哭笑不得,蓝氏忍俊不禁,拉着诺儿的手笑道:原来除了桃花茶,桃花还能做这么多吃食。我陪诺儿多摘些,可好?诺儿嘻然点头。他们在前头说笑,贺林轩三人则落后几步,慢行闲话。何谚扶着他师父,笑说:上旬,四方来贺的文比题目便是桃花。我借着便利看得一首,却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此诗已经是万中无一的好诗。可叔父您有所不知,那日有位天命之年的进士郎入藏书阁窥得一副墨宝,形容几欲疯魔。一向滴酒不沾的人,回去喝得酩酊大醉不说,醒来还哈哈大笑两声,提笔画了一副老翁花下饮酒图。何谚目露向往,却不知是怎样的诗文,竟能有如此魔力,只恨无缘一见呐!贺林轩自称南陵人士,但秦老自十几年前便深居简出,他不认得对方,也不怕贺林轩认出他来,因此很是从容。此时,他则被介绍作何家的世交,何谚的远房叔父。听徒儿一番话,秦老当即心领神会,摸着胡须叹道:可惜老朽来的不是时候,不然以大欺小一回,说不定就能一睹墨宝呢。哎,实乃平生一大憾事啊。贺林轩瞧他们师徒两个一唱一和,摇头失笑道:远丰兄,我今日才知你兵法学得这样好。抛砖引玉便就罢了,这欲擒故纵更是一绝。师徒二人被点破,都笑出声来。何谚便道:既如此,林轩不如痛快交代了吧!我叔父可是难得过来,总不能让他老人家败兴而归不是?贺林轩自然不会拂他们的兴致,张口念道: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两人屏息听着,直到最后两句再忍不住抚掌叫好。好一句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好啊!此句,当浮一大白,哈哈!秦老眉开眼笑,满口赞许。贺林轩笑说:夫郎月前酿了桃花酒,今日便带了一坛。老叔稍待,过会儿我们定陪您喝一个痛快。又对何谚说道:远丰兄也喝过四方来贺的酒,不过,不是我夸口。我夫郎心灵手巧,家中人酿酒与他比起来,可差的远呢。何谚早习惯他随时夸奖自己夫郎的毛病,笑道:如此,我与叔父定要好好尝一尝了。山中山庄多年未曾住人,尚未动工翻修,因此贺林轩没带他们进去。一行人在桃花林中走了一段路,到了一处八角回亭,落脚暂歇。早两日,贺林轩就遣人将山上收拾一番,此时回亭很是整洁,除了些许落花,一尘不染。回亭不远处,李文斌正让人铺开隔尘布,将带来的吃食和其他物件摆出来。蓝氏陪着诺儿在几步外的桃花树下荡秋千,时不时有笑声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