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松不想被人瞧见,拼命地低着头,只是眼泪不受控制,始终奔腾如泻。楚毅觉得心里头闷,四处看看,稍微喘了口气。路边有家不知名奶茶店,他过去点了一杯柠檬红茶,去冰半糖,回头看,林小松还坐在椅子上。他很少喝这种含糖量过高的低端饮料,有时候实在太累,会在办公室泡一杯黑咖啡,苦涩与香气的混合体,提神醒脑。这时候店里不忙,店员很快做好,问他打包还是现喝,楚毅回头又朝椅子那边看了一眼,声音略显疲惫:打包。楚毅拎着饮料走回去,递到那人眼前,林小松没接。他索性搁到了一旁的椅子上,自己半蹲下来,用指腹替小哭包拭去未干的泪痕。回想以前,这人也是动不动就哭,那时候二十岁左右,差不多等同于小孩的年纪。如今小屁孩都当爸爸了,男人无奈一笑。林小松有些抵触,别过头不让男人的手碰到,楚毅的手停在半空无所适从,最后落在这人的脑袋上揉了一下。脑袋笨,又爱哭,你还真不让人省心。楚毅直接坐到旁边,丢了包面巾纸给林小松,别哭了。林小松咧着嘴哭,形象狼狈,呜呜囔囔道:我一个月全白做了。他已经无所谓眼前的男人是好是坏,脑子里只记着那打水漂的八千块,宝宝的钢琴没了,今年攒不到十八万了。楚毅抽了张纸出来,强硬地扳过林小松的头,给他胡乱抹抹脸,这么点钱,不至于。林小松越哭越凶,嗓子里哽噎着:八千块,全没了没了就没了,有什么好哭的。楚毅嫌他苦相难看,继续摁着,给他擦鼻涕泪。林小松扭动身体,想甩开男人的桎梏,挣不脱,急了,关你什么事,你别碰我楚毅被气笑了,摁小鸡似的摁住林小松:别瞎矫情,赶紧擤擤鼻涕。林小松红着眼瞪他,伸手搡一把,没搡动,情急之下,抓住男人的胳膊一口咬上去。楚毅嘶了一声立时将他推开,甩甩手,目光垂下,隐约可见虎口周围一排渗血的牙印,他抽了张纸擦掉那圈口水印,团一团,丢进一旁的垃圾桶。林小松抻着脖子,看看男人的手,脖子上的玉佩从t恤领子里跳了出来,是一块小猪宝宝,很简单地用一条红绳缀着。楚毅抬眼,冷冷道:不识好歹。林小松跺了下脚,狠狠地哎了声,跟个丢钱的小老头似的,自怨自艾:我一个月全白干了。楚毅见他这样,又好气又好笑,半侧过身瞧着他,语气颇无奈:你老婆怎么受得了你的,这么大了还跟个小孩似的。到现在为止,男人依然认为那孩子是某个女人给林小松生的,再往深了猜,估计是个个儿不高的女人,某家饭店里端盘子,或者某家酒店里打扫卫生,跟林小松一样,全国各地漂,哪儿能糊口就在哪儿呆一阵子。楚毅随他去,坐在一边冷眼看着,用吸管戳开饮料递给林小松,口气莫名恼火:拿着。林小松哭累了,终于停歇下来,开始一痉一痉地打嗝,鼻涕眼泪糊一脸,十分难看。我不要。他扁着嘴说。楚毅舔了舔后槽牙,没说什么,脸色寻常,还是那副看不出喜怒的样子。街灯霓虹,车来车往,大长腿,热裤,高跟鞋,富二代的炫酷超跑,整座城市繁华如末日狂欢。有手机铃声响了,没听过的一首儿歌,歌词简单,曲调欢快,什么红太阳小白兔的。林小松摸向裤袋,拿了手机出来,看着屏幕嗓子里哽了两声,稳住心绪后,按了接听。铃声戛然而止。是乖乖啊林小松一边用手揉眼睛,一边对着手机,我们乐乐已经困了啊,你先在叔叔家睡,爸爸一会儿就去接你好,爸爸明天给你买。通完电话,林小松抹了把脸站起来,没跟男人打一句招呼,沿着马路牙子继续朝前面走。楚毅远远注视着,路灯将林小松的影子拉长。男人扔了饮料,坐回车子里,隔着玻璃窗,那团身影越来越小。好巧不巧,陈嘉泽的电话打过来,楚毅闭了会眼,按下接听。我到家了,你呢?那边问道。那团小身板已经看不见了,楚毅收回视线,嘴唇动了动:我也刚到家。我打算看部电影再洗澡睡觉,你这会儿在干嘛?楚毅掏出纸烟,又点燃一支咬在嘴边,眸色冷厉,在抽烟。陈嘉泽脑补出一个迷醉朦胧的形象,别的男人抽烟他认为那是不雅,比如他们办公室里那群油腔滑调的中年男人,可搁在楚毅身上,他总能与凛冽的美感联想在一块,甚至还带了点迷人的孤独。恋爱中的男人某种程度上和女人一样,十分感性,认为对方无时无刻不在发光。改天我也要尝尝烟是什么味道,你教我。他调皮地说道。楚毅没吱声。等了半晌,陈嘉泽嗔怪:喂,你怎么说着说着就没声了。楚毅对着车窗磕了嗑烟灰,声音低哑:有点累。陈嘉泽自顾自地叹了口气,每次他想往前进一步时,这个男人永远清醒地保持住不远不近的距离,那你赶紧去洗澡吧,早点睡。嗯。楚毅无意多说,晚安。前面不远就是恒隆地铁站,男人没作久留,踩上油门,快速驶离。-北市地处北温带,夏季炎热高温,即便有风,那也像被炙烤过一般,干巴巴的没一点水分,而且很闷。林小松热出了汗,想了一路他该如何把那八千块给弥补上,省吃俭用抠几个月,或者给孩子攒着打算买钢琴的钱先算了,过日子要紧。去王平川家接孩子的时候,小丫头已经睡着了。平川啊,你开车送送吧。周玥压低声音说。姐,不用,我同事送我来的,他这会儿就在楼下等着,正好顺路。林小松已经麻烦这家人许多,想了托词,从周玥怀里抱过乐乐,道了谢,然后下楼。乘电梯下到一楼,有个女人牵了只边牧散步回来,那狗看见陌生人吠了两声,乐乐被惊醒了,睡眼惺忪地看着林小松。女人骂了自家的狗,扯着狗绳将边牧往电梯里拽。乐乐没睡够,声音嗡嗡的,爸爸。林小松低头看女儿:我们乖乖醒了啊。乐乐眼神清澈,伸出一根食指戳了戳林小松的下眼睑:爸爸,你眼睛怎么红了?是吗?爸爸今天眼睛有点疼。林小松忍住酸涩,乐乐一会儿帮爸爸吹一吹。放我下来,我能自己走。林小松将孩子放到地上,活动几下微有些酸胀的胳膊。乐乐小大人似的,发号施令:爸爸,你蹲下来。林小松猜不出小家伙到底要干什么,依她的意思,蹲下身体与她视线齐平。乐乐先是给她爸爸吹了吹眼睛,然后害羞地亲了林小松一口,含着笑:这样就不疼了。这句话绝对不亚于一颗深海炸弹,它将林小松的心炸得四分五裂,然后重新拼凑,重新摄入养分与氧气,鲜活了,焕然一新了,陈年旧伤不值一提,他只要女儿快快长大。林小松搂过自家的宝宝,对着她软绵绵的小脸蛋也亲了一口:等爸爸下个月发工资了,就给我们乐乐买钢琴,柚柚姐姐有什么,我们乖乖也得有什么。乐乐瞪大了眼睛:妖怪会抓小孩子的,它会抓我吗?当然不会,我们乐乐马上就长大了。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今天要背书的地雷!第30章 (三)隔天上班,照例先交班再查房,各组汇报完自己组病人的基本情况,简单说几句,然后就是大部队下病房。外科查房向来速战速决,胃口还好吧、伤口疼不疼、恢复不错两三句话,好,下一个。一圈走完,基本二十分钟以内搞定。楚毅查完房,直接拿了水杯去门诊。他是去年刚评上的副教授,现在每周三上午坐专家门诊,来他们医院看病的,全国各地的都有,南北方言大杂烩,要是再遇上几个情绪激动的病患,一上午坐下来,感觉脑子分分钟要炸。家里亲戚有个头疼脑热的,也喜欢找他,家庭群里艾特一下,小毅啊,明天姨去你那儿看看,最近肩膀老疼。他妈退休在家闲得慌,捧着手机不离手,一看群里跳出条消息来,还跟自己儿子有关,那给她嘚瑟的,手写输入法一个字一个字地往里输,找小毅就对了,他们那种大医院啊,挂号最麻烦了。成年人的世界多不容易,楚毅对此深有感触,不过一码归一码,天王老子来了他也得挂号。病人进病人出,一趟接着一趟,忙到快十点钟,楚毅终于舒了口气,好歹大半天过去了。下一个病人进来,他头还没抬,那人先把他认了出来,楚毅楚医生。声音转了一道弯,变得谦卑恭顺。楚毅抬眼,想了想,是以前餐厅里的许胖子,跟林小松关系不错。许胖子弓着腰搀了位老人走进来,头发花白,眼睛浑浊,衣着朴素,大概七十岁上下。楚毅点了下头,示意老人家坐下。许胖子扶着他爸坐好,前天带我爸去我们县医院体检,那边医生说我爸脑子里长了个肿瘤,让我赶紧带他到大医院看看。说着递过去ct片子,这是在他们那儿拍的。楚毅接过来,拿到阅片灯下凝神看了看,大致了然,指着片子里的一小块区域问旁边坐着的实习生,看这儿,你觉得是什么?实习生凑近一看:低密度影,边缘光滑没有毛刺楚毅点头:继续。实习生瞅瞅自己的带教老师,不确定地说:楚老师,这应该就是个垂体瘤吧,看着也不大。许胖子听得忧心忡忡,插了句话:那什么垂体瘤要动手术吗?这么大岁数了,如果不影响生活,没必要动。楚毅收了片子,低头刷刷写病历,几行字龙飞凤舞,你先去做个核磁共振,那个看得更清楚点。然后交代实习生敲医嘱,给他开个核磁共振。许胖子装好ct片子和一大堆挂号单检查单,包袱卸下,一身轻松,谢谢啊,还是来大医院放心,在家瞎寻思,心里没底。高兴之余,拍拍他爸的肩,扬着声说:听见没有,大夫说你没事儿,不要动手术。许父耳朵不灵,听不太清,啊?许胖子也不搭理他爸,看着楚毅憨笑了两声,这老头子,装呢。他想起林小松来,顺嘴便说:松松现在也在北市,你们见过没?那小子忙得快,孩子都生了呢。楚毅写字的手稍一顿,你们经常见面?都得上班呢,哪有那功夫经常见,就一起吃过几回饭。楚毅没抬头,不着痕迹地问:他现在住哪儿?这我就不知道了,他没跟我说。楚毅没问别的,写好病历,递还给他:从门诊出去,旁边那个大楼就是做核磁共振的,你先去预约,今天估计做不了。许胖子客客气气地接过来:那我爸做完了核磁共振,下回什么时候过来啊?下周一我还在门诊,你直接过来找我。行,谢谢啊。实习生打算喊下一个病号进来,楚毅抬手止住了他,看着许胖子问:你见过他老婆吗?许胖子搀着老父亲正准备走,听闻这话,怔了会儿,随即反应过来,你说松松啊,没有,没见过。男人索然地笑笑,没说什么。忙活一上午,就跟刚从前线打完胜仗凯旋一样,楚毅去食堂随便打了份饭,吃完直接躺倒在值班室的小床上,工作服都没脱,稍微闭了会眼养养神。他下午还有两台手术。术前洗手的时候,有同事眼尖,问他手怎么呢。楚毅抬手瞄了眼,想起昨晚的林小松,那满脸的大鼻涕泡,一点形象不顾,怎么能哭得这么难看。小狗咬的。他扯扯嘴角说。同事笑一笑,话里有话:这小狗够厉害的,成精了。晚上回到家,楚母已经等候多时,一见了他,先嘘寒问暖几句,然后就开始扯她那一堆鸡毛蒜皮。楚毅不胜其烦,打开电视,一连换了好几个台,最后坐沙发上无聊地看新闻联播。楚母给自己削了个苹果,呱吱呱吱坐儿子旁边吃起来,你跟小陈商量个时间两家见个面,处了这么久,双方家长都没见过像什么话,万一以后买菜碰到,我都不知道那是亲家母。楚毅盯着屏幕,侧颜冷峻:他们家都是保姆买菜,你上哪儿跟人碰面去。楚母翻了个白眼:我说什么你都要怼,跟你爸一个毛病。说起这么多年不曾露面的前夫,楚母心里始终意难平,本来夫妻吵架男人就该哄着女人的,她当年气急之下来了句好,那就离婚啊,她前夫第二天就领着她去了民政局,红本换绿本。两人的故事也很简单,大城市里小康之家的女孩爱上了贫穷的男大学生,跟家里作啊闹啊,勉强如了愿,婚后一年,楚毅出生了。大概是产后激素紊乱,或者因了那句俗语,贫贱夫妻百事哀,楚母生完孩子以后事事觉得不顺,娇小姐脾气上来了,逮着一点小事就喜欢找老公挑刺,没完没了,挑了八年的刺,最后离婚收场。你跟你爸有联系吗?楚母问儿子。楚毅猜不透她想干嘛,敷衍地嗯了声。楚母捏着苹果,坐近了,两家人见面,把你爸也喊过来。乐乐先是给她爸爸吹了吹眼睛,然后害羞地亲了林小松一口,含着笑:这样就不疼了。这句话绝对不亚于一颗深海炸弹,它将林小松的心炸得四分五裂,然后重新拼凑,重新摄入养分与氧气,鲜活了,焕然一新了,陈年旧伤不值一提,他只要女儿快快长大。林小松搂过自家的宝宝,对着她软绵绵的小脸蛋也亲了一口:等爸爸下个月发工资了,就给我们乐乐买钢琴,柚柚姐姐有什么,我们乖乖也得有什么。乐乐瞪大了眼睛:妖怪会抓小孩子的,它会抓我吗?当然不会,我们乐乐马上就长大了。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今天要背书的地雷!第30章 (三)隔天上班,照例先交班再查房,各组汇报完自己组病人的基本情况,简单说几句,然后就是大部队下病房。外科查房向来速战速决,胃口还好吧、伤口疼不疼、恢复不错两三句话,好,下一个。一圈走完,基本二十分钟以内搞定。楚毅查完房,直接拿了水杯去门诊。他是去年刚评上的副教授,现在每周三上午坐专家门诊,来他们医院看病的,全国各地的都有,南北方言大杂烩,要是再遇上几个情绪激动的病患,一上午坐下来,感觉脑子分分钟要炸。家里亲戚有个头疼脑热的,也喜欢找他,家庭群里艾特一下,小毅啊,明天姨去你那儿看看,最近肩膀老疼。他妈退休在家闲得慌,捧着手机不离手,一看群里跳出条消息来,还跟自己儿子有关,那给她嘚瑟的,手写输入法一个字一个字地往里输,找小毅就对了,他们那种大医院啊,挂号最麻烦了。成年人的世界多不容易,楚毅对此深有感触,不过一码归一码,天王老子来了他也得挂号。病人进病人出,一趟接着一趟,忙到快十点钟,楚毅终于舒了口气,好歹大半天过去了。下一个病人进来,他头还没抬,那人先把他认了出来,楚毅楚医生。声音转了一道弯,变得谦卑恭顺。楚毅抬眼,想了想,是以前餐厅里的许胖子,跟林小松关系不错。许胖子弓着腰搀了位老人走进来,头发花白,眼睛浑浊,衣着朴素,大概七十岁上下。楚毅点了下头,示意老人家坐下。许胖子扶着他爸坐好,前天带我爸去我们县医院体检,那边医生说我爸脑子里长了个肿瘤,让我赶紧带他到大医院看看。说着递过去ct片子,这是在他们那儿拍的。楚毅接过来,拿到阅片灯下凝神看了看,大致了然,指着片子里的一小块区域问旁边坐着的实习生,看这儿,你觉得是什么?实习生凑近一看:低密度影,边缘光滑没有毛刺楚毅点头:继续。实习生瞅瞅自己的带教老师,不确定地说:楚老师,这应该就是个垂体瘤吧,看着也不大。许胖子听得忧心忡忡,插了句话:那什么垂体瘤要动手术吗?这么大岁数了,如果不影响生活,没必要动。楚毅收了片子,低头刷刷写病历,几行字龙飞凤舞,你先去做个核磁共振,那个看得更清楚点。然后交代实习生敲医嘱,给他开个核磁共振。许胖子装好ct片子和一大堆挂号单检查单,包袱卸下,一身轻松,谢谢啊,还是来大医院放心,在家瞎寻思,心里没底。高兴之余,拍拍他爸的肩,扬着声说:听见没有,大夫说你没事儿,不要动手术。许父耳朵不灵,听不太清,啊?许胖子也不搭理他爸,看着楚毅憨笑了两声,这老头子,装呢。他想起林小松来,顺嘴便说:松松现在也在北市,你们见过没?那小子忙得快,孩子都生了呢。楚毅写字的手稍一顿,你们经常见面?都得上班呢,哪有那功夫经常见,就一起吃过几回饭。楚毅没抬头,不着痕迹地问:他现在住哪儿?这我就不知道了,他没跟我说。楚毅没问别的,写好病历,递还给他:从门诊出去,旁边那个大楼就是做核磁共振的,你先去预约,今天估计做不了。许胖子客客气气地接过来:那我爸做完了核磁共振,下回什么时候过来啊?下周一我还在门诊,你直接过来找我。行,谢谢啊。实习生打算喊下一个病号进来,楚毅抬手止住了他,看着许胖子问:你见过他老婆吗?许胖子搀着老父亲正准备走,听闻这话,怔了会儿,随即反应过来,你说松松啊,没有,没见过。男人索然地笑笑,没说什么。忙活一上午,就跟刚从前线打完胜仗凯旋一样,楚毅去食堂随便打了份饭,吃完直接躺倒在值班室的小床上,工作服都没脱,稍微闭了会眼养养神。他下午还有两台手术。术前洗手的时候,有同事眼尖,问他手怎么呢。楚毅抬手瞄了眼,想起昨晚的林小松,那满脸的大鼻涕泡,一点形象不顾,怎么能哭得这么难看。小狗咬的。他扯扯嘴角说。同事笑一笑,话里有话:这小狗够厉害的,成精了。晚上回到家,楚母已经等候多时,一见了他,先嘘寒问暖几句,然后就开始扯她那一堆鸡毛蒜皮。楚毅不胜其烦,打开电视,一连换了好几个台,最后坐沙发上无聊地看新闻联播。楚母给自己削了个苹果,呱吱呱吱坐儿子旁边吃起来,你跟小陈商量个时间两家见个面,处了这么久,双方家长都没见过像什么话,万一以后买菜碰到,我都不知道那是亲家母。楚毅盯着屏幕,侧颜冷峻:他们家都是保姆买菜,你上哪儿跟人碰面去。楚母翻了个白眼:我说什么你都要怼,跟你爸一个毛病。说起这么多年不曾露面的前夫,楚母心里始终意难平,本来夫妻吵架男人就该哄着女人的,她当年气急之下来了句好,那就离婚啊,她前夫第二天就领着她去了民政局,红本换绿本。两人的故事也很简单,大城市里小康之家的女孩爱上了贫穷的男大学生,跟家里作啊闹啊,勉强如了愿,婚后一年,楚毅出生了。大概是产后激素紊乱,或者因了那句俗语,贫贱夫妻百事哀,楚母生完孩子以后事事觉得不顺,娇小姐脾气上来了,逮着一点小事就喜欢找老公挑刺,没完没了,挑了八年的刺,最后离婚收场。你跟你爸有联系吗?楚母问儿子。楚毅猜不透她想干嘛,敷衍地嗯了声。楚母捏着苹果,坐近了,两家人见面,把你爸也喊过来。乐乐先是给她爸爸吹了吹眼睛,然后害羞地亲了林小松一口,含着笑:这样就不疼了。这句话绝对不亚于一颗深海炸弹,它将林小松的心炸得四分五裂,然后重新拼凑,重新摄入养分与氧气,鲜活了,焕然一新了,陈年旧伤不值一提,他只要女儿快快长大。林小松搂过自家的宝宝,对着她软绵绵的小脸蛋也亲了一口:等爸爸下个月发工资了,就给我们乐乐买钢琴,柚柚姐姐有什么,我们乖乖也得有什么。乐乐瞪大了眼睛:妖怪会抓小孩子的,它会抓我吗?当然不会,我们乐乐马上就长大了。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今天要背书的地雷!第30章 (三)隔天上班,照例先交班再查房,各组汇报完自己组病人的基本情况,简单说几句,然后就是大部队下病房。外科查房向来速战速决,胃口还好吧、伤口疼不疼、恢复不错两三句话,好,下一个。一圈走完,基本二十分钟以内搞定。楚毅查完房,直接拿了水杯去门诊。他是去年刚评上的副教授,现在每周三上午坐专家门诊,来他们医院看病的,全国各地的都有,南北方言大杂烩,要是再遇上几个情绪激动的病患,一上午坐下来,感觉脑子分分钟要炸。家里亲戚有个头疼脑热的,也喜欢找他,家庭群里艾特一下,小毅啊,明天姨去你那儿看看,最近肩膀老疼。他妈退休在家闲得慌,捧着手机不离手,一看群里跳出条消息来,还跟自己儿子有关,那给她嘚瑟的,手写输入法一个字一个字地往里输,找小毅就对了,他们那种大医院啊,挂号最麻烦了。成年人的世界多不容易,楚毅对此深有感触,不过一码归一码,天王老子来了他也得挂号。病人进病人出,一趟接着一趟,忙到快十点钟,楚毅终于舒了口气,好歹大半天过去了。下一个病人进来,他头还没抬,那人先把他认了出来,楚毅楚医生。声音转了一道弯,变得谦卑恭顺。楚毅抬眼,想了想,是以前餐厅里的许胖子,跟林小松关系不错。许胖子弓着腰搀了位老人走进来,头发花白,眼睛浑浊,衣着朴素,大概七十岁上下。楚毅点了下头,示意老人家坐下。许胖子扶着他爸坐好,前天带我爸去我们县医院体检,那边医生说我爸脑子里长了个肿瘤,让我赶紧带他到大医院看看。说着递过去ct片子,这是在他们那儿拍的。楚毅接过来,拿到阅片灯下凝神看了看,大致了然,指着片子里的一小块区域问旁边坐着的实习生,看这儿,你觉得是什么?实习生凑近一看:低密度影,边缘光滑没有毛刺楚毅点头:继续。实习生瞅瞅自己的带教老师,不确定地说:楚老师,这应该就是个垂体瘤吧,看着也不大。许胖子听得忧心忡忡,插了句话:那什么垂体瘤要动手术吗?这么大岁数了,如果不影响生活,没必要动。楚毅收了片子,低头刷刷写病历,几行字龙飞凤舞,你先去做个核磁共振,那个看得更清楚点。然后交代实习生敲医嘱,给他开个核磁共振。许胖子装好ct片子和一大堆挂号单检查单,包袱卸下,一身轻松,谢谢啊,还是来大医院放心,在家瞎寻思,心里没底。高兴之余,拍拍他爸的肩,扬着声说:听见没有,大夫说你没事儿,不要动手术。许父耳朵不灵,听不太清,啊?许胖子也不搭理他爸,看着楚毅憨笑了两声,这老头子,装呢。他想起林小松来,顺嘴便说:松松现在也在北市,你们见过没?那小子忙得快,孩子都生了呢。楚毅写字的手稍一顿,你们经常见面?都得上班呢,哪有那功夫经常见,就一起吃过几回饭。楚毅没抬头,不着痕迹地问:他现在住哪儿?这我就不知道了,他没跟我说。楚毅没问别的,写好病历,递还给他:从门诊出去,旁边那个大楼就是做核磁共振的,你先去预约,今天估计做不了。许胖子客客气气地接过来:那我爸做完了核磁共振,下回什么时候过来啊?下周一我还在门诊,你直接过来找我。行,谢谢啊。实习生打算喊下一个病号进来,楚毅抬手止住了他,看着许胖子问:你见过他老婆吗?许胖子搀着老父亲正准备走,听闻这话,怔了会儿,随即反应过来,你说松松啊,没有,没见过。男人索然地笑笑,没说什么。忙活一上午,就跟刚从前线打完胜仗凯旋一样,楚毅去食堂随便打了份饭,吃完直接躺倒在值班室的小床上,工作服都没脱,稍微闭了会眼养养神。他下午还有两台手术。术前洗手的时候,有同事眼尖,问他手怎么呢。楚毅抬手瞄了眼,想起昨晚的林小松,那满脸的大鼻涕泡,一点形象不顾,怎么能哭得这么难看。小狗咬的。他扯扯嘴角说。同事笑一笑,话里有话:这小狗够厉害的,成精了。晚上回到家,楚母已经等候多时,一见了他,先嘘寒问暖几句,然后就开始扯她那一堆鸡毛蒜皮。楚毅不胜其烦,打开电视,一连换了好几个台,最后坐沙发上无聊地看新闻联播。楚母给自己削了个苹果,呱吱呱吱坐儿子旁边吃起来,你跟小陈商量个时间两家见个面,处了这么久,双方家长都没见过像什么话,万一以后买菜碰到,我都不知道那是亲家母。楚毅盯着屏幕,侧颜冷峻:他们家都是保姆买菜,你上哪儿跟人碰面去。楚母翻了个白眼:我说什么你都要怼,跟你爸一个毛病。说起这么多年不曾露面的前夫,楚母心里始终意难平,本来夫妻吵架男人就该哄着女人的,她当年气急之下来了句好,那就离婚啊,她前夫第二天就领着她去了民政局,红本换绿本。两人的故事也很简单,大城市里小康之家的女孩爱上了贫穷的男大学生,跟家里作啊闹啊,勉强如了愿,婚后一年,楚毅出生了。大概是产后激素紊乱,或者因了那句俗语,贫贱夫妻百事哀,楚母生完孩子以后事事觉得不顺,娇小姐脾气上来了,逮着一点小事就喜欢找老公挑刺,没完没了,挑了八年的刺,最后离婚收场。你跟你爸有联系吗?楚母问儿子。楚毅猜不透她想干嘛,敷衍地嗯了声。楚母捏着苹果,坐近了,两家人见面,把你爸也喊过来。乐乐先是给她爸爸吹了吹眼睛,然后害羞地亲了林小松一口,含着笑:这样就不疼了。这句话绝对不亚于一颗深海炸弹,它将林小松的心炸得四分五裂,然后重新拼凑,重新摄入养分与氧气,鲜活了,焕然一新了,陈年旧伤不值一提,他只要女儿快快长大。林小松搂过自家的宝宝,对着她软绵绵的小脸蛋也亲了一口:等爸爸下个月发工资了,就给我们乐乐买钢琴,柚柚姐姐有什么,我们乖乖也得有什么。乐乐瞪大了眼睛:妖怪会抓小孩子的,它会抓我吗?当然不会,我们乐乐马上就长大了。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今天要背书的地雷!第30章 (三)隔天上班,照例先交班再查房,各组汇报完自己组病人的基本情况,简单说几句,然后就是大部队下病房。外科查房向来速战速决,胃口还好吧、伤口疼不疼、恢复不错两三句话,好,下一个。一圈走完,基本二十分钟以内搞定。楚毅查完房,直接拿了水杯去门诊。他是去年刚评上的副教授,现在每周三上午坐专家门诊,来他们医院看病的,全国各地的都有,南北方言大杂烩,要是再遇上几个情绪激动的病患,一上午坐下来,感觉脑子分分钟要炸。家里亲戚有个头疼脑热的,也喜欢找他,家庭群里艾特一下,小毅啊,明天姨去你那儿看看,最近肩膀老疼。他妈退休在家闲得慌,捧着手机不离手,一看群里跳出条消息来,还跟自己儿子有关,那给她嘚瑟的,手写输入法一个字一个字地往里输,找小毅就对了,他们那种大医院啊,挂号最麻烦了。成年人的世界多不容易,楚毅对此深有感触,不过一码归一码,天王老子来了他也得挂号。病人进病人出,一趟接着一趟,忙到快十点钟,楚毅终于舒了口气,好歹大半天过去了。下一个病人进来,他头还没抬,那人先把他认了出来,楚毅楚医生。声音转了一道弯,变得谦卑恭顺。楚毅抬眼,想了想,是以前餐厅里的许胖子,跟林小松关系不错。许胖子弓着腰搀了位老人走进来,头发花白,眼睛浑浊,衣着朴素,大概七十岁上下。楚毅点了下头,示意老人家坐下。许胖子扶着他爸坐好,前天带我爸去我们县医院体检,那边医生说我爸脑子里长了个肿瘤,让我赶紧带他到大医院看看。说着递过去ct片子,这是在他们那儿拍的。楚毅接过来,拿到阅片灯下凝神看了看,大致了然,指着片子里的一小块区域问旁边坐着的实习生,看这儿,你觉得是什么?实习生凑近一看:低密度影,边缘光滑没有毛刺楚毅点头:继续。实习生瞅瞅自己的带教老师,不确定地说:楚老师,这应该就是个垂体瘤吧,看着也不大。许胖子听得忧心忡忡,插了句话:那什么垂体瘤要动手术吗?这么大岁数了,如果不影响生活,没必要动。楚毅收了片子,低头刷刷写病历,几行字龙飞凤舞,你先去做个核磁共振,那个看得更清楚点。然后交代实习生敲医嘱,给他开个核磁共振。许胖子装好ct片子和一大堆挂号单检查单,包袱卸下,一身轻松,谢谢啊,还是来大医院放心,在家瞎寻思,心里没底。高兴之余,拍拍他爸的肩,扬着声说:听见没有,大夫说你没事儿,不要动手术。许父耳朵不灵,听不太清,啊?许胖子也不搭理他爸,看着楚毅憨笑了两声,这老头子,装呢。他想起林小松来,顺嘴便说:松松现在也在北市,你们见过没?那小子忙得快,孩子都生了呢。楚毅写字的手稍一顿,你们经常见面?都得上班呢,哪有那功夫经常见,就一起吃过几回饭。楚毅没抬头,不着痕迹地问:他现在住哪儿?这我就不知道了,他没跟我说。楚毅没问别的,写好病历,递还给他:从门诊出去,旁边那个大楼就是做核磁共振的,你先去预约,今天估计做不了。许胖子客客气气地接过来:那我爸做完了核磁共振,下回什么时候过来啊?下周一我还在门诊,你直接过来找我。行,谢谢啊。实习生打算喊下一个病号进来,楚毅抬手止住了他,看着许胖子问:你见过他老婆吗?许胖子搀着老父亲正准备走,听闻这话,怔了会儿,随即反应过来,你说松松啊,没有,没见过。男人索然地笑笑,没说什么。忙活一上午,就跟刚从前线打完胜仗凯旋一样,楚毅去食堂随便打了份饭,吃完直接躺倒在值班室的小床上,工作服都没脱,稍微闭了会眼养养神。他下午还有两台手术。术前洗手的时候,有同事眼尖,问他手怎么呢。楚毅抬手瞄了眼,想起昨晚的林小松,那满脸的大鼻涕泡,一点形象不顾,怎么能哭得这么难看。小狗咬的。他扯扯嘴角说。同事笑一笑,话里有话:这小狗够厉害的,成精了。晚上回到家,楚母已经等候多时,一见了他,先嘘寒问暖几句,然后就开始扯她那一堆鸡毛蒜皮。楚毅不胜其烦,打开电视,一连换了好几个台,最后坐沙发上无聊地看新闻联播。楚母给自己削了个苹果,呱吱呱吱坐儿子旁边吃起来,你跟小陈商量个时间两家见个面,处了这么久,双方家长都没见过像什么话,万一以后买菜碰到,我都不知道那是亲家母。楚毅盯着屏幕,侧颜冷峻:他们家都是保姆买菜,你上哪儿跟人碰面去。楚母翻了个白眼:我说什么你都要怼,跟你爸一个毛病。说起这么多年不曾露面的前夫,楚母心里始终意难平,本来夫妻吵架男人就该哄着女人的,她当年气急之下来了句好,那就离婚啊,她前夫第二天就领着她去了民政局,红本换绿本。两人的故事也很简单,大城市里小康之家的女孩爱上了贫穷的男大学生,跟家里作啊闹啊,勉强如了愿,婚后一年,楚毅出生了。大概是产后激素紊乱,或者因了那句俗语,贫贱夫妻百事哀,楚母生完孩子以后事事觉得不顺,娇小姐脾气上来了,逮着一点小事就喜欢找老公挑刺,没完没了,挑了八年的刺,最后离婚收场。你跟你爸有联系吗?楚母问儿子。楚毅猜不透她想干嘛,敷衍地嗯了声。楚母捏着苹果,坐近了,两家人见面,把你爸也喊过来。乐乐先是给她爸爸吹了吹眼睛,然后害羞地亲了林小松一口,含着笑:这样就不疼了。这句话绝对不亚于一颗深海炸弹,它将林小松的心炸得四分五裂,然后重新拼凑,重新摄入养分与氧气,鲜活了,焕然一新了,陈年旧伤不值一提,他只要女儿快快长大。林小松搂过自家的宝宝,对着她软绵绵的小脸蛋也亲了一口:等爸爸下个月发工资了,就给我们乐乐买钢琴,柚柚姐姐有什么,我们乖乖也得有什么。乐乐瞪大了眼睛:妖怪会抓小孩子的,它会抓我吗?当然不会,我们乐乐马上就长大了。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今天要背书的地雷!第30章 (三)隔天上班,照例先交班再查房,各组汇报完自己组病人的基本情况,简单说几句,然后就是大部队下病房。外科查房向来速战速决,胃口还好吧、伤口疼不疼、恢复不错两三句话,好,下一个。一圈走完,基本二十分钟以内搞定。楚毅查完房,直接拿了水杯去门诊。他是去年刚评上的副教授,现在每周三上午坐专家门诊,来他们医院看病的,全国各地的都有,南北方言大杂烩,要是再遇上几个情绪激动的病患,一上午坐下来,感觉脑子分分钟要炸。家里亲戚有个头疼脑热的,也喜欢找他,家庭群里艾特一下,小毅啊,明天姨去你那儿看看,最近肩膀老疼。他妈退休在家闲得慌,捧着手机不离手,一看群里跳出条消息来,还跟自己儿子有关,那给她嘚瑟的,手写输入法一个字一个字地往里输,找小毅就对了,他们那种大医院啊,挂号最麻烦了。成年人的世界多不容易,楚毅对此深有感触,不过一码归一码,天王老子来了他也得挂号。病人进病人出,一趟接着一趟,忙到快十点钟,楚毅终于舒了口气,好歹大半天过去了。下一个病人进来,他头还没抬,那人先把他认了出来,楚毅楚医生。声音转了一道弯,变得谦卑恭顺。楚毅抬眼,想了想,是以前餐厅里的许胖子,跟林小松关系不错。许胖子弓着腰搀了位老人走进来,头发花白,眼睛浑浊,衣着朴素,大概七十岁上下。楚毅点了下头,示意老人家坐下。许胖子扶着他爸坐好,前天带我爸去我们县医院体检,那边医生说我爸脑子里长了个肿瘤,让我赶紧带他到大医院看看。说着递过去ct片子,这是在他们那儿拍的。楚毅接过来,拿到阅片灯下凝神看了看,大致了然,指着片子里的一小块区域问旁边坐着的实习生,看这儿,你觉得是什么?实习生凑近一看:低密度影,边缘光滑没有毛刺楚毅点头:继续。实习生瞅瞅自己的带教老师,不确定地说:楚老师,这应该就是个垂体瘤吧,看着也不大。许胖子听得忧心忡忡,插了句话:那什么垂体瘤要动手术吗?这么大岁数了,如果不影响生活,没必要动。楚毅收了片子,低头刷刷写病历,几行字龙飞凤舞,你先去做个核磁共振,那个看得更清楚点。然后交代实习生敲医嘱,给他开个核磁共振。许胖子装好ct片子和一大堆挂号单检查单,包袱卸下,一身轻松,谢谢啊,还是来大医院放心,在家瞎寻思,心里没底。高兴之余,拍拍他爸的肩,扬着声说:听见没有,大夫说你没事儿,不要动手术。许父耳朵不灵,听不太清,啊?许胖子也不搭理他爸,看着楚毅憨笑了两声,这老头子,装呢。他想起林小松来,顺嘴便说:松松现在也在北市,你们见过没?那小子忙得快,孩子都生了呢。楚毅写字的手稍一顿,你们经常见面?都得上班呢,哪有那功夫经常见,就一起吃过几回饭。楚毅没抬头,不着痕迹地问:他现在住哪儿?这我就不知道了,他没跟我说。楚毅没问别的,写好病历,递还给他:从门诊出去,旁边那个大楼就是做核磁共振的,你先去预约,今天估计做不了。许胖子客客气气地接过来:那我爸做完了核磁共振,下回什么时候过来啊?下周一我还在门诊,你直接过来找我。行,谢谢啊。实习生打算喊下一个病号进来,楚毅抬手止住了他,看着许胖子问:你见过他老婆吗?许胖子搀着老父亲正准备走,听闻这话,怔了会儿,随即反应过来,你说松松啊,没有,没见过。男人索然地笑笑,没说什么。忙活一上午,就跟刚从前线打完胜仗凯旋一样,楚毅去食堂随便打了份饭,吃完直接躺倒在值班室的小床上,工作服都没脱,稍微闭了会眼养养神。他下午还有两台手术。术前洗手的时候,有同事眼尖,问他手怎么呢。楚毅抬手瞄了眼,想起昨晚的林小松,那满脸的大鼻涕泡,一点形象不顾,怎么能哭得这么难看。小狗咬的。他扯扯嘴角说。同事笑一笑,话里有话:这小狗够厉害的,成精了。晚上回到家,楚母已经等候多时,一见了他,先嘘寒问暖几句,然后就开始扯她那一堆鸡毛蒜皮。楚毅不胜其烦,打开电视,一连换了好几个台,最后坐沙发上无聊地看新闻联播。楚母给自己削了个苹果,呱吱呱吱坐儿子旁边吃起来,你跟小陈商量个时间两家见个面,处了这么久,双方家长都没见过像什么话,万一以后买菜碰到,我都不知道那是亲家母。楚毅盯着屏幕,侧颜冷峻:他们家都是保姆买菜,你上哪儿跟人碰面去。楚母翻了个白眼:我说什么你都要怼,跟你爸一个毛病。说起这么多年不曾露面的前夫,楚母心里始终意难平,本来夫妻吵架男人就该哄着女人的,她当年气急之下来了句好,那就离婚啊,她前夫第二天就领着她去了民政局,红本换绿本。两人的故事也很简单,大城市里小康之家的女孩爱上了贫穷的男大学生,跟家里作啊闹啊,勉强如了愿,婚后一年,楚毅出生了。大概是产后激素紊乱,或者因了那句俗语,贫贱夫妻百事哀,楚母生完孩子以后事事觉得不顺,娇小姐脾气上来了,逮着一点小事就喜欢找老公挑刺,没完没了,挑了八年的刺,最后离婚收场。你跟你爸有联系吗?楚母问儿子。楚毅猜不透她想干嘛,敷衍地嗯了声。楚母捏着苹果,坐近了,两家人见面,把你爸也喊过来。乐乐先是给她爸爸吹了吹眼睛,然后害羞地亲了林小松一口,含着笑:这样就不疼了。这句话绝对不亚于一颗深海炸弹,它将林小松的心炸得四分五裂,然后重新拼凑,重新摄入养分与氧气,鲜活了,焕然一新了,陈年旧伤不值一提,他只要女儿快快长大。林小松搂过自家的宝宝,对着她软绵绵的小脸蛋也亲了一口:等爸爸下个月发工资了,就给我们乐乐买钢琴,柚柚姐姐有什么,我们乖乖也得有什么。乐乐瞪大了眼睛:妖怪会抓小孩子的,它会抓我吗?当然不会,我们乐乐马上就长大了。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今天要背书的地雷!第30章 (三)隔天上班,照例先交班再查房,各组汇报完自己组病人的基本情况,简单说几句,然后就是大部队下病房。外科查房向来速战速决,胃口还好吧、伤口疼不疼、恢复不错两三句话,好,下一个。一圈走完,基本二十分钟以内搞定。楚毅查完房,直接拿了水杯去门诊。他是去年刚评上的副教授,现在每周三上午坐专家门诊,来他们医院看病的,全国各地的都有,南北方言大杂烩,要是再遇上几个情绪激动的病患,一上午坐下来,感觉脑子分分钟要炸。家里亲戚有个头疼脑热的,也喜欢找他,家庭群里艾特一下,小毅啊,明天姨去你那儿看看,最近肩膀老疼。他妈退休在家闲得慌,捧着手机不离手,一看群里跳出条消息来,还跟自己儿子有关,那给她嘚瑟的,手写输入法一个字一个字地往里输,找小毅就对了,他们那种大医院啊,挂号最麻烦了。成年人的世界多不容易,楚毅对此深有感触,不过一码归一码,天王老子来了他也得挂号。病人进病人出,一趟接着一趟,忙到快十点钟,楚毅终于舒了口气,好歹大半天过去了。下一个病人进来,他头还没抬,那人先把他认了出来,楚毅楚医生。声音转了一道弯,变得谦卑恭顺。楚毅抬眼,想了想,是以前餐厅里的许胖子,跟林小松关系不错。许胖子弓着腰搀了位老人走进来,头发花白,眼睛浑浊,衣着朴素,大概七十岁上下。楚毅点了下头,示意老人家坐下。许胖子扶着他爸坐好,前天带我爸去我们县医院体检,那边医生说我爸脑子里长了个肿瘤,让我赶紧带他到大医院看看。说着递过去ct片子,这是在他们那儿拍的。楚毅接过来,拿到阅片灯下凝神看了看,大致了然,指着片子里的一小块区域问旁边坐着的实习生,看这儿,你觉得是什么?实习生凑近一看:低密度影,边缘光滑没有毛刺楚毅点头:继续。实习生瞅瞅自己的带教老师,不确定地说:楚老师,这应该就是个垂体瘤吧,看着也不大。许胖子听得忧心忡忡,插了句话:那什么垂体瘤要动手术吗?这么大岁数了,如果不影响生活,没必要动。楚毅收了片子,低头刷刷写病历,几行字龙飞凤舞,你先去做个核磁共振,那个看得更清楚点。然后交代实习生敲医嘱,给他开个核磁共振。许胖子装好ct片子和一大堆挂号单检查单,包袱卸下,一身轻松,谢谢啊,还是来大医院放心,在家瞎寻思,心里没底。高兴之余,拍拍他爸的肩,扬着声说:听见没有,大夫说你没事儿,不要动手术。许父耳朵不灵,听不太清,啊?许胖子也不搭理他爸,看着楚毅憨笑了两声,这老头子,装呢。他想起林小松来,顺嘴便说:松松现在也在北市,你们见过没?那小子忙得快,孩子都生了呢。楚毅写字的手稍一顿,你们经常见面?都得上班呢,哪有那功夫经常见,就一起吃过几回饭。楚毅没抬头,不着痕迹地问:他现在住哪儿?这我就不知道了,他没跟我说。楚毅没问别的,写好病历,递还给他:从门诊出去,旁边那个大楼就是做核磁共振的,你先去预约,今天估计做不了。许胖子客客气气地接过来:那我爸做完了核磁共振,下回什么时候过来啊?下周一我还在门诊,你直接过来找我。行,谢谢啊。实习生打算喊下一个病号进来,楚毅抬手止住了他,看着许胖子问:你见过他老婆吗?许胖子搀着老父亲正准备走,听闻这话,怔了会儿,随即反应过来,你说松松啊,没有,没见过。男人索然地笑笑,没说什么。忙活一上午,就跟刚从前线打完胜仗凯旋一样,楚毅去食堂随便打了份饭,吃完直接躺倒在值班室的小床上,工作服都没脱,稍微闭了会眼养养神。他下午还有两台手术。术前洗手的时候,有同事眼尖,问他手怎么呢。楚毅抬手瞄了眼,想起昨晚的林小松,那满脸的大鼻涕泡,一点形象不顾,怎么能哭得这么难看。小狗咬的。他扯扯嘴角说。同事笑一笑,话里有话:这小狗够厉害的,成精了。晚上回到家,楚母已经等候多时,一见了他,先嘘寒问暖几句,然后就开始扯她那一堆鸡毛蒜皮。楚毅不胜其烦,打开电视,一连换了好几个台,最后坐沙发上无聊地看新闻联播。楚母给自己削了个苹果,呱吱呱吱坐儿子旁边吃起来,你跟小陈商量个时间两家见个面,处了这么久,双方家长都没见过像什么话,万一以后买菜碰到,我都不知道那是亲家母。楚毅盯着屏幕,侧颜冷峻:他们家都是保姆买菜,你上哪儿跟人碰面去。楚母翻了个白眼:我说什么你都要怼,跟你爸一个毛病。说起这么多年不曾露面的前夫,楚母心里始终意难平,本来夫妻吵架男人就该哄着女人的,她当年气急之下来了句好,那就离婚啊,她前夫第二天就领着她去了民政局,红本换绿本。两人的故事也很简单,大城市里小康之家的女孩爱上了贫穷的男大学生,跟家里作啊闹啊,勉强如了愿,婚后一年,楚毅出生了。大概是产后激素紊乱,或者因了那句俗语,贫贱夫妻百事哀,楚母生完孩子以后事事觉得不顺,娇小姐脾气上来了,逮着一点小事就喜欢找老公挑刺,没完没了,挑了八年的刺,最后离婚收场。你跟你爸有联系吗?楚母问儿子。楚毅猜不透她想干嘛,敷衍地嗯了声。楚母捏着苹果,坐近了,两家人见面,把你爸也喊过来。乐乐先是给她爸爸吹了吹眼睛,然后害羞地亲了林小松一口,含着笑:这样就不疼了。这句话绝对不亚于一颗深海炸弹,它将林小松的心炸得四分五裂,然后重新拼凑,重新摄入养分与氧气,鲜活了,焕然一新了,陈年旧伤不值一提,他只要女儿快快长大。林小松搂过自家的宝宝,对着她软绵绵的小脸蛋也亲了一口:等爸爸下个月发工资了,就给我们乐乐买钢琴,柚柚姐姐有什么,我们乖乖也得有什么。乐乐瞪大了眼睛:妖怪会抓小孩子的,它会抓我吗?当然不会,我们乐乐马上就长大了。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今天要背书的地雷!第30章 (三)隔天上班,照例先交班再查房,各组汇报完自己组病人的基本情况,简单说几句,然后就是大部队下病房。外科查房向来速战速决,胃口还好吧、伤口疼不疼、恢复不错两三句话,好,下一个。一圈走完,基本二十分钟以内搞定。楚毅查完房,直接拿了水杯去门诊。他是去年刚评上的副教授,现在每周三上午坐专家门诊,来他们医院看病的,全国各地的都有,南北方言大杂烩,要是再遇上几个情绪激动的病患,一上午坐下来,感觉脑子分分钟要炸。家里亲戚有个头疼脑热的,也喜欢找他,家庭群里艾特一下,小毅啊,明天姨去你那儿看看,最近肩膀老疼。他妈退休在家闲得慌,捧着手机不离手,一看群里跳出条消息来,还跟自己儿子有关,那给她嘚瑟的,手写输入法一个字一个字地往里输,找小毅就对了,他们那种大医院啊,挂号最麻烦了。成年人的世界多不容易,楚毅对此深有感触,不过一码归一码,天王老子来了他也得挂号。病人进病人出,一趟接着一趟,忙到快十点钟,楚毅终于舒了口气,好歹大半天过去了。下一个病人进来,他头还没抬,那人先把他认了出来,楚毅楚医生。声音转了一道弯,变得谦卑恭顺。楚毅抬眼,想了想,是以前餐厅里的许胖子,跟林小松关系不错。许胖子弓着腰搀了位老人走进来,头发花白,眼睛浑浊,衣着朴素,大概七十岁上下。楚毅点了下头,示意老人家坐下。许胖子扶着他爸坐好,前天带我爸去我们县医院体检,那边医生说我爸脑子里长了个肿瘤,让我赶紧带他到大医院看看。说着递过去ct片子,这是在他们那儿拍的。楚毅接过来,拿到阅片灯下凝神看了看,大致了然,指着片子里的一小块区域问旁边坐着的实习生,看这儿,你觉得是什么?实习生凑近一看:低密度影,边缘光滑没有毛刺楚毅点头:继续。实习生瞅瞅自己的带教老师,不确定地说:楚老师,这应该就是个垂体瘤吧,看着也不大。许胖子听得忧心忡忡,插了句话:那什么垂体瘤要动手术吗?这么大岁数了,如果不影响生活,没必要动。楚毅收了片子,低头刷刷写病历,几行字龙飞凤舞,你先去做个核磁共振,那个看得更清楚点。然后交代实习生敲医嘱,给他开个核磁共振。许胖子装好ct片子和一大堆挂号单检查单,包袱卸下,一身轻松,谢谢啊,还是来大医院放心,在家瞎寻思,心里没底。高兴之余,拍拍他爸的肩,扬着声说:听见没有,大夫说你没事儿,不要动手术。许父耳朵不灵,听不太清,啊?许胖子也不搭理他爸,看着楚毅憨笑了两声,这老头子,装呢。他想起林小松来,顺嘴便说:松松现在也在北市,你们见过没?那小子忙得快,孩子都生了呢。楚毅写字的手稍一顿,你们经常见面?都得上班呢,哪有那功夫经常见,就一起吃过几回饭。楚毅没抬头,不着痕迹地问:他现在住哪儿?这我就不知道了,他没跟我说。楚毅没问别的,写好病历,递还给他:从门诊出去,旁边那个大楼就是做核磁共振的,你先去预约,今天估计做不了。许胖子客客气气地接过来:那我爸做完了核磁共振,下回什么时候过来啊?下周一我还在门诊,你直接过来找我。行,谢谢啊。实习生打算喊下一个病号进来,楚毅抬手止住了他,看着许胖子问:你见过他老婆吗?许胖子搀着老父亲正准备走,听闻这话,怔了会儿,随即反应过来,你说松松啊,没有,没见过。男人索然地笑笑,没说什么。忙活一上午,就跟刚从前线打完胜仗凯旋一样,楚毅去食堂随便打了份饭,吃完直接躺倒在值班室的小床上,工作服都没脱,稍微闭了会眼养养神。他下午还有两台手术。术前洗手的时候,有同事眼尖,问他手怎么呢。楚毅抬手瞄了眼,想起昨晚的林小松,那满脸的大鼻涕泡,一点形象不顾,怎么能哭得这么难看。小狗咬的。他扯扯嘴角说。同事笑一笑,话里有话:这小狗够厉害的,成精了。晚上回到家,楚母已经等候多时,一见了他,先嘘寒问暖几句,然后就开始扯她那一堆鸡毛蒜皮。楚毅不胜其烦,打开电视,一连换了好几个台,最后坐沙发上无聊地看新闻联播。楚母给自己削了个苹果,呱吱呱吱坐儿子旁边吃起来,你跟小陈商量个时间两家见个面,处了这么久,双方家长都没见过像什么话,万一以后买菜碰到,我都不知道那是亲家母。楚毅盯着屏幕,侧颜冷峻:他们家都是保姆买菜,你上哪儿跟人碰面去。楚母翻了个白眼:我说什么你都要怼,跟你爸一个毛病。说起这么多年不曾露面的前夫,楚母心里始终意难平,本来夫妻吵架男人就该哄着女人的,她当年气急之下来了句好,那就离婚啊,她前夫第二天就领着她去了民政局,红本换绿本。两人的故事也很简单,大城市里小康之家的女孩爱上了贫穷的男大学生,跟家里作啊闹啊,勉强如了愿,婚后一年,楚毅出生了。大概是产后激素紊乱,或者因了那句俗语,贫贱夫妻百事哀,楚母生完孩子以后事事觉得不顺,娇小姐脾气上来了,逮着一点小事就喜欢找老公挑刺,没完没了,挑了八年的刺,最后离婚收场。你跟你爸有联系吗?楚母问儿子。楚毅猜不透她想干嘛,敷衍地嗯了声。楚母捏着苹果,坐近了,两家人见面,把你爸也喊过来。乐乐先是给她爸爸吹了吹眼睛,然后害羞地亲了林小松一口,含着笑:这样就不疼了。这句话绝对不亚于一颗深海炸弹,它将林小松的心炸得四分五裂,然后重新拼凑,重新摄入养分与氧气,鲜活了,焕然一新了,陈年旧伤不值一提,他只要女儿快快长大。林小松搂过自家的宝宝,对着她软绵绵的小脸蛋也亲了一口:等爸爸下个月发工资了,就给我们乐乐买钢琴,柚柚姐姐有什么,我们乖乖也得有什么。乐乐瞪大了眼睛:妖怪会抓小孩子的,它会抓我吗?当然不会,我们乐乐马上就长大了。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今天要背书的地雷!第30章 (三)隔天上班,照例先交班再查房,各组汇报完自己组病人的基本情况,简单说几句,然后就是大部队下病房。外科查房向来速战速决,胃口还好吧、伤口疼不疼、恢复不错两三句话,好,下一个。一圈走完,基本二十分钟以内搞定。楚毅查完房,直接拿了水杯去门诊。他是去年刚评上的副教授,现在每周三上午坐专家门诊,来他们医院看病的,全国各地的都有,南北方言大杂烩,要是再遇上几个情绪激动的病患,一上午坐下来,感觉脑子分分钟要炸。家里亲戚有个头疼脑热的,也喜欢找他,家庭群里艾特一下,小毅啊,明天姨去你那儿看看,最近肩膀老疼。他妈退休在家闲得慌,捧着手机不离手,一看群里跳出条消息来,还跟自己儿子有关,那给她嘚瑟的,手写输入法一个字一个字地往里输,找小毅就对了,他们那种大医院啊,挂号最麻烦了。成年人的世界多不容易,楚毅对此深有感触,不过一码归一码,天王老子来了他也得挂号。病人进病人出,一趟接着一趟,忙到快十点钟,楚毅终于舒了口气,好歹大半天过去了。下一个病人进来,他头还没抬,那人先把他认了出来,楚毅楚医生。声音转了一道弯,变得谦卑恭顺。楚毅抬眼,想了想,是以前餐厅里的许胖子,跟林小松关系不错。许胖子弓着腰搀了位老人走进来,头发花白,眼睛浑浊,衣着朴素,大概七十岁上下。楚毅点了下头,示意老人家坐下。许胖子扶着他爸坐好,前天带我爸去我们县医院体检,那边医生说我爸脑子里长了个肿瘤,让我赶紧带他到大医院看看。说着递过去ct片子,这是在他们那儿拍的。楚毅接过来,拿到阅片灯下凝神看了看,大致了然,指着片子里的一小块区域问旁边坐着的实习生,看这儿,你觉得是什么?实习生凑近一看:低密度影,边缘光滑没有毛刺楚毅点头:继续。实习生瞅瞅自己的带教老师,不确定地说:楚老师,这应该就是个垂体瘤吧,看着也不大。许胖子听得忧心忡忡,插了句话:那什么垂体瘤要动手术吗?这么大岁数了,如果不影响生活,没必要动。楚毅收了片子,低头刷刷写病历,几行字龙飞凤舞,你先去做个核磁共振,那个看得更清楚点。然后交代实习生敲医嘱,给他开个核磁共振。许胖子装好ct片子和一大堆挂号单检查单,包袱卸下,一身轻松,谢谢啊,还是来大医院放心,在家瞎寻思,心里没底。高兴之余,拍拍他爸的肩,扬着声说:听见没有,大夫说你没事儿,不要动手术。许父耳朵不灵,听不太清,啊?许胖子也不搭理他爸,看着楚毅憨笑了两声,这老头子,装呢。他想起林小松来,顺嘴便说:松松现在也在北市,你们见过没?那小子忙得快,孩子都生了呢。楚毅写字的手稍一顿,你们经常见面?都得上班呢,哪有那功夫经常见,就一起吃过几回饭。楚毅没抬头,不着痕迹地问:他现在住哪儿?这我就不知道了,他没跟我说。楚毅没问别的,写好病历,递还给他:从门诊出去,旁边那个大楼就是做核磁共振的,你先去预约,今天估计做不了。许胖子客客气气地接过来:那我爸做完了核磁共振,下回什么时候过来啊?下周一我还在门诊,你直接过来找我。行,谢谢啊。实习生打算喊下一个病号进来,楚毅抬手止住了他,看着许胖子问:你见过他老婆吗?许胖子搀着老父亲正准备走,听闻这话,怔了会儿,随即反应过来,你说松松啊,没有,没见过。男人索然地笑笑,没说什么。忙活一上午,就跟刚从前线打完胜仗凯旋一样,楚毅去食堂随便打了份饭,吃完直接躺倒在值班室的小床上,工作服都没脱,稍微闭了会眼养养神。他下午还有两台手术。术前洗手的时候,有同事眼尖,问他手怎么呢。楚毅抬手瞄了眼,想起昨晚的林小松,那满脸的大鼻涕泡,一点形象不顾,怎么能哭得这么难看。小狗咬的。他扯扯嘴角说。同事笑一笑,话里有话:这小狗够厉害的,成精了。晚上回到家,楚母已经等候多时,一见了他,先嘘寒问暖几句,然后就开始扯她那一堆鸡毛蒜皮。楚毅不胜其烦,打开电视,一连换了好几个台,最后坐沙发上无聊地看新闻联播。楚母给自己削了个苹果,呱吱呱吱坐儿子旁边吃起来,你跟小陈商量个时间两家见个面,处了这么久,双方家长都没见过像什么话,万一以后买菜碰到,我都不知道那是亲家母。楚毅盯着屏幕,侧颜冷峻:他们家都是保姆买菜,你上哪儿跟人碰面去。楚母翻了个白眼:我说什么你都要怼,跟你爸一个毛病。说起这么多年不曾露面的前夫,楚母心里始终意难平,本来夫妻吵架男人就该哄着女人的,她当年气急之下来了句好,那就离婚啊,她前夫第二天就领着她去了民政局,红本换绿本。两人的故事也很简单,大城市里小康之家的女孩爱上了贫穷的男大学生,跟家里作啊闹啊,勉强如了愿,婚后一年,楚毅出生了。大概是产后激素紊乱,或者因了那句俗语,贫贱夫妻百事哀,楚母生完孩子以后事事觉得不顺,娇小姐脾气上来了,逮着一点小事就喜欢找老公挑刺,没完没了,挑了八年的刺,最后离婚收场。你跟你爸有联系吗?楚母问儿子。楚毅猜不透她想干嘛,敷衍地嗯了声。楚母捏着苹果,坐近了,两家人见面,把你爸也喊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