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明很快收回手,揣回兜里,继续站在那,林见樊并没有问他什么事,而是提手递给他刚买的奶茶。装着奶茶的透明塑料袋勾住林见樊的手指。“你现在应该更想喝水,而不是喝热奶茶吧。”林见樊说。顾朝明伸手接过林见樊手中的奶茶,视线停留在交接奶茶时手指尖的相互触碰。听到林见樊这么说,顾朝明豪爽地打开袋子,插进吸管:“没事,都一样,都是水,一样解渴,还是你买的,当然要喝。”还是你买的,当然要喝。平时怼苏炳嘴皮子快溜,现在嘴也快溜,能朦胧地说出自己的心里话。说完顾朝明没有后悔,反而有点沾沾自喜,犹如上课嘴快回答出正确答案的小孩。顾朝明沉浸在这种独自、并不为第二人所知的沾沾自喜的小愉悦里。“你一个人出来?没约人?”顾朝明问。“在家太闷,出来随便走走。”林见樊说。“你家没人吗?”“我妈在家。”没有太大意义的谈话,谈话间顾朝明也并没有说明自己的来意。他心中也没有准确答案,就东拉西扯,像是他们俩只是在街头遇见随意闲聊几句,并不是一个经过几十分钟的等待,一个经过几十分钟的寻找。顾朝明无聊又没有意义的问题林见樊全部回答,并且没有一丝倦意,嘴角还噙着淡淡的微笑,让顾朝明觉得自己今天就算不说理由就这么一直闲聊下去,林见樊也不会有半点意见。要换在昨天,顾朝明可能会觉着林见樊又在讨好他,今天顾朝明活用苏炳说的反向思维,看来林见樊是很愿意和他说话。顾朝明内心有点小雀跃。漂浮在海里的人寻找到依托,寻找到那块海中央的陆地。方才从游乐园到车站的一小段路上积累迸发的孤独感在因奔跑而极速产生的热量和林见樊嘴角的笑意中蒸发。闲聊之下,奶茶喝下一半,顾朝明终是不太好意思让林见樊白等,浪费他生命中的半个小时用来等他。顾朝明一手握着奶茶杯,一手揣着兜:“你都不问问我突然跑过来找你什么事?”相隔差不多一步的距离,顾朝明能看到林见樊听到这个问题后的疑问神情与微微睁大的眼睛。路边嘈杂,林见樊的眼神迷茫又清澈。顾朝明解不开他眼中的谜,这是一个新谜题,顾朝明没见过,也无从下手,他只能开口去询问眼神发出者:“你这是什么表情?”他实在不懂。如果是一笑,还可以理解为不和你计较。如果是一声哼,还可以表示抱怨,可这迷茫如羔羊一般的表情又是什么意思。在他的提问下,林见樊匆匆收起他眼底的疑惑,通过快速地眨眼将疑惑藏到更深处。“你眼睛进灰了?”顾朝明问。林见樊忙摇头:“没有。”“那你总眨眼?”顾朝明说着将奶茶换一只手拿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用了一半的纸巾。“别用手揉,手上细菌多。”顾朝明说。林见樊抬眸看了眼顾朝明,默默接过那包纸巾,没有拆开,而是握在手心。“你真的不问问我为什么来找你?”顾朝明又说。林见樊的头发有些微乱,被顾朝明蹂/躏后没有恢复原位。林见樊眼神飘无定处:“没有必要。”顾朝明惊了,自己一直因为没有什么正当原因叫人等待而有些不好意思,结果等待的人告诉他他根本不在乎?“没有必要?你都等了那么久?如果我是耍你,根本就不来怎么办?”顾朝明问。林见樊飘无定处的眼神抬起,投入顾朝明的眼神中。两相对望,林见樊定定地望着顾朝明的眼睛问:“你会耍我吗?”一个个简单的汉字组成一级鸣钟,顾朝明被猛地一击。林见樊眼神清明澄澈,方才的疑惑消失,他直直盯着顾朝明的双眼,仿佛在求证什么,让顾朝明觉得自己的回答宛若誓言。“不会。”顾朝明停了好一会才说。林见樊微微笑一下:“那不就成了。”少见林见樊这样说话,整个人都轻松随意,不再是在班上拘束着的状态,犹如撕开薄雾的阳光,这样才是真正的他。顾朝明喜欢他这种轻松的样子,也是最自然的样子。自然又让顾朝明有点惊讶,仿若得到林见樊赠予他的小惊喜。“你还真不想知道?那我不和你说了啊。”“别嘛,告诉我。”林见樊仰头看着顾朝明,用手中的棒球帽轻轻打一下顾朝明的大腿。被打的顾朝明嘴角的笑意悄悄越勾越大,心里高兴,嘴巴就又开始不经脑子允许把心里话说出来。“你刚刚拍的那一下好像撒娇哎。”林见樊的厌恶虽然没有明摆在脸上,但也从眼神中探出头来,又立马缩回去。顾朝明一把捕捉到,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林见樊一个坐着并拢腿都记得要张开腿显示自己男性特色的人,自己说他撒娇,不等于直接触他逆鳞嘛。顾朝明连忙说:“唉唉唉,我开玩笑的,你别生气啊。”顾朝明说着着急起来。有了昨天晚上的突然哭泣,顾朝明对林见樊情绪上的一举一动都格外小心关注。“昨天在超市不是说开玩笑生气就直接说嘛。”顾朝明微微弓着背前倾着身子解释。“谁说我生气了?”林见樊微皱着眉头。“我看你好像生气了。”“没有,你从哪看出来的?”林见樊问。“…嗯……就………”顾朝明也说不出从哪看出来的,“就…就感觉嘛。”“你感觉错了。”林见樊似是被他傻得可爱的忙慌解释的样子给逗笑,最后几个字都带着笑音。“在你看来?我就这么容易生气?”林见樊又勾着棒球帽在顾朝明腿上打一下,这次打得比刚刚的“撒娇”重多了。“没有没有,完全没有。”顾朝明摇头加摆手。他不知林见樊何时生气,何时哭泣,搞不明白他为什么哭泣,为什么生气。“不是觉得你容易生气,就是觉得你这两天情绪波动有点大。”顾朝明说。情绪波动大,林见樊明白顾朝明指的是昨天晚上的事。他眨了眨眼睛说:“昨天是特殊,我没控制好,你别提昨天的事了,丢人。”顾朝明笑起来,故意提他昨天哭的事逗他玩:“不说不说,不说昨天你哭的事。”林见樊斜眼抬眸看他:“你再说我就真的生气。”“你这生气还带预告的,收到了,不说了。”顾朝明抬手在嘴巴上做拉拉链的手势。“那说说你来找我的原因。”林见樊看着顾朝明,认真地发问。回答林见樊之前,顾朝明先喝一口奶茶壮壮胆。顾朝明看着林见樊,假装随意地说:“也没什么事,就我心情不好,想见见你。”想见见你。四个字中还有两个字重复。顾朝明享受着说出真话后的愉悦,表面依旧无事发生,低头看着林见樊,看到林见樊带喜的眼波,淡淡的,看着他笑着单纯地问自己:“你见到我很开心?”顾朝明想了想,点头,他不想撒谎。少年人真诚,勇于说出自己的内心,并不遮遮掩掩。“我觉得很开心啊。”看到林见樊坐在自己面前,顾朝明犹如在空中飘落的风筝栓上了线,莫名的心安。“还从没有人对我这么说过。”林见樊眨着眼,说完低下头微微笑起来。顾朝明的话是一阵风,吹过林见樊的心头,风过波涌。顾朝明轻轻拍一下林见樊的脑袋:“你别太感动啊,你这么优秀肯定不止我一个人觉得和你聊天很开心,也有很多人觉得,只是没和我一样说出来而已。”顾朝明反问:“那你和我聊天开心吗?”林见樊毫不犹豫地点头:“嗯,开心。”苏炳昨天说的话得到印证,不是自己胡思乱想的讨好,而是林见樊真正想和他一起吃饭,想和他说话。昨天夜里躺在床上顾朝明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将讨好作为林见樊的标签,而自己听到的、看到的、林见樊为自己不会拒绝做出的努力,都在讨好人的巨大标签下被忽视,顾朝明不免开始责怪自己。“我怎么觉得我今天说话酸溜溜的,不是我的风格,气氛有些不对啊。”顾朝明笑着说。“是你的风格。”林见樊默默地说。顾朝明好奇地弯下腰:“嗯?那你说说我说话是什么风格?”林见樊看着顾朝明带笑的眼眸:“你说话很真,也很直,虽然很多时候喜欢怼人,但其实很………”顾朝明被林见樊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打断认真评价的林见樊,又用调侃的语气说话,不过这次调侃的是他自己。“我就是直来直去不过脑子,你不用说的那么好听,我缺点多着呢。”“你别这么说,你有很多优点,只是你自己不知道。”林见樊看向他。“你别说了,我优点我自己还能不知道?”林见樊立马斩钉截铁地说:“你不知道。”林见樊接着顾朝明的话尾,空气想插进来,时间都不够。如此坚定的语气与快速的回答,让顾朝明愣了一愣。一种奇怪的惊讶感蔓延。那是突然被肯定的感觉。顾朝明抿着嘴笑,摸着林见樊的头声音都缓慢下来,他说:“我知道了。”接着又开玩笑道:“谢谢你让我知道我是如此优秀。”顾朝明说着忍不住笑,俯身拿过林见樊手指勾着的棒球帽,捏住帽檐给他扣上。给林见樊戴上帽子,顾朝明原本打算说的话语停住,他盯着戴上帽子的林见樊。“真像啊。”顾朝明弯着腰发出感叹。“像什么?”林见樊问。“像开学在厕所的时候我和你说的那个人,戴白帽子,穿白t恤。我当时还带着那个黑色棒球帽,你记得吧,还是你把他硬摘下来的。”顾朝明最后一句的重音停在“硬”字上,让林见樊一听就知道他指的是哪件事。相隔几个月,只露出一双干净眼眸的黄花少年在顾朝明记忆里早已模糊,只记得有这么一个人,戴着白帽子,一次性口罩,穿着白t恤。刚开学的事,仿佛已经遥远到记忆深处。“你这么一戴上帽子还真像,尤其是眼睛。”顾朝明说。他等着林见樊的回答,林见樊骄傲地说:“长的好看的人眉眼都相似,这句话你没听过吗?”顾朝明觉着不可思议,差点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林见樊说了什么?长的好看的人眉眼都相似?这一点也不像他会说的话。“嘿,你昨天不还说自己不好看嘛,今天怎么又觉得好看了?”顾朝明问。林见樊拿顾朝明没办法,随口回答:“昨天不好看,今天好看。”“看来不是美而不自知啊,你躲着藏着自己觉得自己帅,别人夸你,你就说不帅。也对,这是基本的谦虚,哪有帅哥说自己特帅的呢?只有我们这种人才会每天夸自己盛世美颜。”林见樊坐在石球上被他逗笑,摘下帽子站起身来走到顾朝明身边,拍拍他的肩:“盛世美颜,嗯,挺盛世的,自信才是最美的。”林见樊说着还竖起大拇指在顾朝明眼前晃,被顾朝明一把抓住。“再说一遍?!”“我说的是真话,你真的帅,盛世美颜。”大拇指被抓,林见樊试图抽出,顾朝明却越用力,好不容易挣脱顾朝明的桎梏,又被顾朝明反手锁住脖子。顾朝明一边锁脖一边恶狠狠地说:“林学霸,谢谢你的夸奖!”手臂与颈间皮肤隔着布料摩擦,林见樊摇着手笑说:“不用谢,不用谢。”天空中的火山溶洞逐渐消失,秋日的空气蒙上一层灰纱,气温被秋风送到远方。这样贴近的姿势,顾朝明一偏头就能看到林见樊俊美的侧脸,高挺的鼻梁,干净的双眼。夕阳侧过脸颊泛出淡淡的光,这是顾朝明新发掘出来的视角。这个视角在顾朝明的生活中一点也不陌生,勾脖子这一动作也是。他经常勾住苏炳和岑西立的脖子,以这样的视角去看他们的脸。一个平凡到不被注意的动作,已经习以为常的视角,勾住时一点也没能在空气中释放出某种特殊的因子,也没有让人心海澎湃的能力,而此刻却好像变得有那么一点不同。所有的一切都像极了新生的婴儿初到世界,一切都在更新。顾朝明仿佛来到一个新的世界,这个世界的夕阳爬过林见樊的侧脸,这个世界的顾朝明心跳得格外地快。顾朝明仔细盯着林见樊的侧脸,看到他长而密的睫毛在空气中扑动的频率特别慢。顾朝明短暂地沉默,眼神顺着睫毛往下,滑下高挺的鼻梁,视线最终停落在高挺鼻梁下那两块柔软之物上。被注视的那人睫毛扑动,睫毛下清澈的双眼滚动,他微微偏头,阳光随着他转头的速度偏移,他对上顾朝明偷窥的眼神。身体的贴近,距离的缩小,没有预防的对视,被发现的偷窥,秋日的傍晚干燥,给这双方都没想过的对视增加一根干柴,在如腾火的夕阳中燃烧,无声的对视里顾朝明听到自己心脏噼里啪啦的裂爆声。他想亲吻他。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01 22:55:11~2020-03-04 10:49: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默正初 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62章顾朝明猛然僵硬,僵硬着松开林见樊,要不是他定力好,顾朝明觉得恐怕现在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如果他的脑子再糊涂一点,他肯定会忍不住吻下去。幸好,并没有。顾朝明咬着奶茶吸管,看着奶茶盖,他都已经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喝奶茶的。“你是在生气吗?”林见樊小心又疑问的声音闯入。顾朝明的视线从奶茶盖上移开,落在林见樊脸上。“啊?我没有啊?怎么这么问?”顾朝明看着林见樊。“就看你一直在喝奶茶也不说话,我还以为你……”“没有,没有生气,我干嘛生气,我只是在想事情。”“想什么事?”林见樊一张脸看起来完全没有他那种想法的样子。顾朝明抿嘴轻叹一口气,他勾起一边嘴角,一脸坏笑地对林见樊说:“想你啊。”一点也不真心,随口而出的话,是顾朝明想要的效果。表达出自己的真实所想,又隐藏住自己的真实所想。林见樊愣了愣,脸上表情凝固,垂着眼眸说:“一点也不好笑,比以前你问我是不是喜欢你那个问题还不好笑。”“哈?”顾朝明满头满脸问号,“我…我什么时候问过你是不是喜欢我???”自己说过吗?什么时候?顾朝明努力翻着过去的记忆,听到林见樊笑他:“看来你学习不好是有原因的,说过的话自己都不记得。”顾朝明没什么印象:“能不能给点提示?”“不给,你自己想去吧。”林见樊视线一撇,不再看他,又坐回球墩上。顾朝明走到林见樊跟前,拍拍林见樊的肩:“别这么无情嘛,告诉我嘛。”“说了不给就是不给。”林见樊捏着帽檐用帽子盖住脸,一副不想不和你说话的架势。用帽子盖住脸后又好似想到什么,林见樊掀起遮脸的棒球帽,因为顾朝明靠得太近,站在他跟前跟个地标杆似的,林见樊还得仰着头和他说话。林见樊笑着说:“要不你和刚刚一样撒个娇我就告诉你。”顾朝明震惊:“我哪撒娇了?”“就刚刚那句告诉我嘛,你还说我撒娇,到你自己你都不认。”“果然和学霸说话要智商,要记忆力,以后我和你说的话都一定记着,免着你又套路我。”“我没有。”林见樊说。“你明明就有,自己偷偷都记着还不告诉我。”“你自己说的话,你不记得,为什么要我告诉你。”顾朝明:“………”自己嘴巴快,说过的话千千万,要再一句句翻起,顾朝明记得最清楚的竟然是林见樊刚来时自己吼他的那句。顾朝明耍赖:“我不记得了,我没说过。”林见樊再次掀起棒球帽看他一眼,又重新将帽子盖在脸上,不说话。顾朝明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自己这么说是不是不太好?太无赖了。顾朝明伸手用手指去碰林见樊捏着帽檐的手背:“喂,林学霸。”林见樊不理他,偏过头去,连身子都微微转过去。这是生气了?顾朝明又轻轻碰几下,手指还在林见樊手背上挠痒痒,手背不是怕痒的地方,林见樊还是不理他。顾朝明蹲下身,一把抓住林见樊的手腕,放下面子逗他开心,撒娇道:“林学霸,你告诉我嘛~”林见樊还是不理他,顾朝明蹲在他跟前继续喊:“林学霸,林同学,林小组长,林那个啥……”林见樊无动于衷。“你是不是睡着了?”林见樊没捏帽檐的另一只手抬起想拍顾朝明一下,谁料想顾朝明反应这么快,他的手刚抬起就被顾朝明抓住。帽檐的遮挡下,顾朝明的笑声毫无畏惧地闯入他的耳朵。林见樊用力甩开顾朝明的手,又抬手要打他,结果并没有触碰到顾朝明的衣服,而是触碰到他的皮肤。手指尖突出的地方依据触感判断出是耳廓,幸好他没用力,先摸再打,不然就真一个巴掌甩顾朝明脸上了。手指在顾朝明鬓角剃短的头发上摩擦,手掌下能感觉到顾朝明在笑。手掌没有完全贴合脸颊,顾朝明还往林见樊手掌里凑了凑,让林见樊摸过瘾后才说:“你这盲人老母亲摸自己儿子呢?”“你这什么鬼比喻?”“好了,不早了,你让我撒娇我也撒了,回家吧,不然你妈又得打电话过来了,我就是让你妈担心的罪魁祸首了。”顾朝明拍拍林见樊的脑袋。林见樊乖乖起身,还问他的奶茶喝完没有,顾朝明说喝完了,他拿过顾朝明奶茶,提着自己的奶茶一起扔进垃圾桶。林见樊扔完垃圾,小跑过来,停在顾朝明身边:“走吧。”两人一同往前走去,顾朝明忽然想起一件事,他有点不好意思,好几秒才问:“你对这片熟吗?”林见樊看向他:“还行。”“………你认路吗?”“嗯?”“那个,那个……我……不知道怎么回去。”林见樊惊奇:“那你怎么来的?”顾朝明不想说他是从一个不熟的地方再迷路跑到另一个不熟的地方,只说:“哎呀,就这么过来了,结果回不去了。”顾朝明已经看到林见樊嘴角勾起的笑意:“不许笑!”“我没有。”林见樊狡辩。“你有,我都看到了,别耍赖。”顾朝明说。“我没有。”林见樊还坚持着。中间按林见樊说的转了一趟车,顾朝明在车上查看了手机,顾涛没有给他打电话。借着月光,顾朝明俯身检查早上才换的新门锁,没有被翘过的痕迹。家里一切如常,是他早晨离开时的模样。舒舒服服洗完澡,将一天的灰尘洗尽,擦着头发准备进房把没做完的作业写完。千疮百孔的房门虚掩着,顾朝明推开门走进房内,打开灯拉开椅子,转身从椅子后边的书包里拿出还未做完的作业。遇到不会做的题,顾朝明直接拍照发给林见樊。“林大神,不会做,解答一下呗。”对方很快回信:“你还没做完作业啊。”“等着你呢。”顾朝明手指间夹着一支黑笔,两手握住手机,手指飞舞打字,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客厅灯灭,房间的灯打开,窗帘也拉到最大。窗外万家灯火,点点星光,幽沉的夜色也轻柔着脚步贴在窗沿边,带着路过的秋风,一起窥探房间里握着手机带着甜蜜微笑的少年。第二天顾朝明起了个大早,拖着拖鞋走到厕所洗漱。破碎的玻璃镜映出好几个自己,顾朝明望着由中间向四周碎裂的洗漱镜。那块碎裂的洗漱镜是他罪恶的标记,像婴儿出生时的胎记。一看到它,无论顾朝明怎么回避,还是会想到那个夜晚,那个夜晚苍白的月光,与之相对的,是拳头手指关节处滴出的鲜红的血液。找人把这面镜子换掉吧,顾朝明想。洗漱完来到学校,走在学校过道上顾朝明还在想如果能在清晨走廊上遇见林见樊就好了。顾朝明快步上楼,一步两阶,上下楼梯扶手间,顾朝明看到一个正在上楼的背影。一晃而过,消失在顾朝明的视线里。顾朝明没有叫住他,而是加快速度,更快地往楼上冲。“喂,前面那个学霸。”顾朝明喊出声。走廊中也有其它学生,有些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是学霸的,听到顾朝明叫也不看过来。林见樊很有自知之明地转过头。一盒酸奶划过空气,划破少年们的清晨,稳稳当当落在林见樊手中。扔出酸奶手榴弹的人,笑着跑到他身边,不打招呼也不容拒绝地一把勾住他的脖子:“来得挺早啊。”林见樊没有挣扎,只说:“以后别当众叫我学霸,丢人。”顾朝明却不在意:“有什么丢人的,我们班第一名,我还要叫你林清华呢。”走进教室顾朝明才松开他,顾朝明走到自己座位坐下,把书包塞进抽屉,侧头看一眼教室另一边的林见樊。不知是不是自己的视线太过于明显,还是林见樊内心与他的心灵感应,坐下的林见樊往抽屉里放书包时也朝他这边看来。早晨的教室安静,平常的吵吵闹闹都不见踪影,讲台上值日生正用黑板擦擦去上周五留下的板书。空中漂浮的粉笔灰无所遁形,阳光泄进安静的室内,浅浅一层。林见樊的视线越过中间空荡无人的桌椅,飘过来,仿佛是阳光捎来的信,送到顾朝明家门口,顾朝明微笑着接收。对面的林见樊反而有些惊慌,隔着许多张课桌的距离被顾朝明看穿。林见樊眼中的惊慌一闪而过,顾朝明是一个优秀的捕猎者,一把抓住它的尾巴。顾朝明同样也是一位冥思苦想终于解决问题的科学家,解出林见樊眼中的谜题。无论他是捕猎者还是科学家,顾朝明都感到一丝自豪。因为他破解出林见樊的眼神,自己好像离他又近了一步,而不是如以前那般,只感觉自己是他生活中芸芸众生中的芸芸众生。林见樊是他自己世界的国王,顾朝明误入其中,与国王交谈,他想做国王的子民,尽管这个王国只有他一人。只有一人的国王也是神圣的,国王的神情是不那么好懂的,以前顾朝明只在宫殿外摸索,可是顾朝明现在从国王一个惊慌的眼神中跨入了那座他徘徊已久的恢宏宫殿。他肯定是没想到我也在看他,顾朝明想。教室不断有人走入,这段无声的对视以林见樊先转过头结束。结束在同学们打下椅子,凳脚与地板磕碰的声音中,结束在逐渐热闹起来的教室里。顾朝明收回视线转过头来,嘴角勾上更弯的弧度。将书包里的早点全部拿出来,今天他特地给不喜欢吃早饭的岑西立带了早点。侧弯下腰,想将早点塞入岑西立的抽屉,却意外发现岑西立抽屉里有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透明塑料袋上凝结着水珠,包裹着肉眼可见的蓬勃温度。顾朝明脸上的笑容被看到透明塑料袋后的疑问代替,现而又被八卦的笑容抢占高地。顾朝明一脸坏笑地将岑西立抽屉里的塑料袋提出来,因为太粗心还差点烫着手。“这是刚买的吧,行啊,保温做得这么好。”顾朝明轻声自言自语。这是有人在他们之前给西立带早点啊,顾朝明窃笑着。西立有情况。顾朝明拿出手机对着桌上的灌汤包咔擦一张。本想发在吉祥三宝的群里,想想还是单发给苏炳,打算两个人偷偷八卦。顾朝明偷着坏笑,看着桌上的灌汤包,别人这么保温送过来,别让他给放外边冷掉了。顾朝明小心地勾着塑料袋又给它原模原样送回去。小心翼翼放好灌汤包,顾朝明腰都还没来得及直起,教室前门传来一声不大的喊人声,叫的是他们班班长,顾朝明却像是叫他一样腾地一下直起腰朝班级前门看去。那声音不咸不淡,叫得很平,但自从上个学期打架之后,这个声音说什么顾朝明都觉得像是在放屁。尤鑫站在二班门口,手里垂着一本登记本,侧在腿边。尤鑫是学生会的,他们班班长也是学生会的,肯定是来找他们班班长说学生会的事。两人站在教室门前讨论事宜,顾朝明翻个白眼,欢笑了一早上的嘴角只抬起一边,鼻腔里哼一声,表示自己的不屑。顾朝明不想骂尤鑫,但看到他还是忍不住在心底骂一句“伪君子”。岑西立喜欢他的事刚暴露,在班上同学议论岑西立的时候,尤鑫还会出声让他们停止。事情再闹大,各请双方家长,顾朝明和苏炳担心岑西立,等在办公室门外。尤鑫先出来,顾朝明就逮着他问怎么样了。顾朝明看尤鑫平常人挺和善,就算岑西立喜欢他,他不喜欢岑西立的话,顾朝明也没什么意见,但尤鑫这小子在他和苏炳的追问下一句话也不说,甩手就走人,一下就点燃两人的脾气。“尤三金,你他娘能不能像个男人?”喜欢就承认,不喜欢就拒绝,沉默是什么意思?后来顾朝明和苏炳才知道尤鑫在办公室里也如他们问他时一般沉默。平时一副谦谦君子模样,一到关键时候就缩着不出声,顾朝明真是气不打一处来。顾朝明拿过自己的酸奶,拆开吸管外的塑料包装,手一挥,一气呵成插进酸奶正中间。一套简单却带着示威的动作,在顾朝明心里就是战士削铁如泥的快刀出鞘,闪着寒光。刀已出鞘的战士走到林见樊身边。宽大的手掌抚上柔软的发丝,顾朝明走过来的一路上一直盯着那个柔软的后脑勺。他似乎有点理解顾涛为什么看到麻将馆就手痒痒,他又何曾不是呢,看到林见樊柔软的后脑勺就想去摸一摸。手中的发丝过于柔软,刺激着顾朝明脆弱的神经,有点痒。顾朝明被痒得低下头去看他,正巧碰上林见樊仰着头送上来的目光。林见樊看着他,睫毛下的眼睛盯着他。如此长度的眼睫毛根本无法突出它的特点、施展出它的身姿,好处全被眼睫下那一双自带水波的眼睛给占去。林见樊仰着头,一双眼睛更显得人畜无害,如小动物一般,让顾朝明陷进去,陷进这人畜无害却又束缚住他的陷阱。口腔里满是酸奶的味道,顾朝明猛吸一大口,酸奶盒太小,几口就能喝完。口腔内粘稠的液体滑入喉咙,秋日清晨一阵冰凉。酸奶盒空空,顾朝明忽然闻到空气中一股蜜桃的香气,清新而又香甜。“你是不是洗头了?蜜桃味的洗发水?”顾朝明吸着空了的酸奶盒问林见樊。林见樊一双人畜无害的眼睛眨了眨,慢慢说:“洗头了,不过不是蜜桃味的,是薄荷味的。”顾朝明抿嘴笑笑,低下身去。迅速缩短的距离,低下靠近发丝的鼻间,所有感官在顾朝明低下身去那一刻无限放大再放大。顾朝明能感觉到自己健康蓬勃的心脏在猛烈跳动,扑通,扑通,扑通,比他和尤鑫比赛跑步的时候跳动得还要快。跳动得太快,供血都有点跟不上。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62章顾朝明猛然僵硬,僵硬着松开林见樊,要不是他定力好,顾朝明觉得恐怕现在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如果他的脑子再糊涂一点,他肯定会忍不住吻下去。幸好,并没有。顾朝明咬着奶茶吸管,看着奶茶盖,他都已经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喝奶茶的。“你是在生气吗?”林见樊小心又疑问的声音闯入。顾朝明的视线从奶茶盖上移开,落在林见樊脸上。“啊?我没有啊?怎么这么问?”顾朝明看着林见樊。“就看你一直在喝奶茶也不说话,我还以为你……”“没有,没有生气,我干嘛生气,我只是在想事情。”“想什么事?”林见樊一张脸看起来完全没有他那种想法的样子。顾朝明抿嘴轻叹一口气,他勾起一边嘴角,一脸坏笑地对林见樊说:“想你啊。”一点也不真心,随口而出的话,是顾朝明想要的效果。表达出自己的真实所想,又隐藏住自己的真实所想。林见樊愣了愣,脸上表情凝固,垂着眼眸说:“一点也不好笑,比以前你问我是不是喜欢你那个问题还不好笑。”“哈?”顾朝明满头满脸问号,“我…我什么时候问过你是不是喜欢我???”自己说过吗?什么时候?顾朝明努力翻着过去的记忆,听到林见樊笑他:“看来你学习不好是有原因的,说过的话自己都不记得。”顾朝明没什么印象:“能不能给点提示?”“不给,你自己想去吧。”林见樊视线一撇,不再看他,又坐回球墩上。顾朝明走到林见樊跟前,拍拍林见樊的肩:“别这么无情嘛,告诉我嘛。”“说了不给就是不给。”林见樊捏着帽檐用帽子盖住脸,一副不想不和你说话的架势。用帽子盖住脸后又好似想到什么,林见樊掀起遮脸的棒球帽,因为顾朝明靠得太近,站在他跟前跟个地标杆似的,林见樊还得仰着头和他说话。林见樊笑着说:“要不你和刚刚一样撒个娇我就告诉你。”顾朝明震惊:“我哪撒娇了?”“就刚刚那句告诉我嘛,你还说我撒娇,到你自己你都不认。”“果然和学霸说话要智商,要记忆力,以后我和你说的话都一定记着,免着你又套路我。”“我没有。”林见樊说。“你明明就有,自己偷偷都记着还不告诉我。”“你自己说的话,你不记得,为什么要我告诉你。”顾朝明:“………”自己嘴巴快,说过的话千千万,要再一句句翻起,顾朝明记得最清楚的竟然是林见樊刚来时自己吼他的那句。顾朝明耍赖:“我不记得了,我没说过。”林见樊再次掀起棒球帽看他一眼,又重新将帽子盖在脸上,不说话。顾朝明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自己这么说是不是不太好?太无赖了。顾朝明伸手用手指去碰林见樊捏着帽檐的手背:“喂,林学霸。”林见樊不理他,偏过头去,连身子都微微转过去。这是生气了?顾朝明又轻轻碰几下,手指还在林见樊手背上挠痒痒,手背不是怕痒的地方,林见樊还是不理他。顾朝明蹲下身,一把抓住林见樊的手腕,放下面子逗他开心,撒娇道:“林学霸,你告诉我嘛~”林见樊还是不理他,顾朝明蹲在他跟前继续喊:“林学霸,林同学,林小组长,林那个啥……”林见樊无动于衷。“你是不是睡着了?”林见樊没捏帽檐的另一只手抬起想拍顾朝明一下,谁料想顾朝明反应这么快,他的手刚抬起就被顾朝明抓住。帽檐的遮挡下,顾朝明的笑声毫无畏惧地闯入他的耳朵。林见樊用力甩开顾朝明的手,又抬手要打他,结果并没有触碰到顾朝明的衣服,而是触碰到他的皮肤。手指尖突出的地方依据触感判断出是耳廓,幸好他没用力,先摸再打,不然就真一个巴掌甩顾朝明脸上了。手指在顾朝明鬓角剃短的头发上摩擦,手掌下能感觉到顾朝明在笑。手掌没有完全贴合脸颊,顾朝明还往林见樊手掌里凑了凑,让林见樊摸过瘾后才说:“你这盲人老母亲摸自己儿子呢?”“你这什么鬼比喻?”“好了,不早了,你让我撒娇我也撒了,回家吧,不然你妈又得打电话过来了,我就是让你妈担心的罪魁祸首了。”顾朝明拍拍林见樊的脑袋。林见樊乖乖起身,还问他的奶茶喝完没有,顾朝明说喝完了,他拿过顾朝明奶茶,提着自己的奶茶一起扔进垃圾桶。林见樊扔完垃圾,小跑过来,停在顾朝明身边:“走吧。”两人一同往前走去,顾朝明忽然想起一件事,他有点不好意思,好几秒才问:“你对这片熟吗?”林见樊看向他:“还行。”“………你认路吗?”“嗯?”“那个,那个……我……不知道怎么回去。”林见樊惊奇:“那你怎么来的?”顾朝明不想说他是从一个不熟的地方再迷路跑到另一个不熟的地方,只说:“哎呀,就这么过来了,结果回不去了。”顾朝明已经看到林见樊嘴角勾起的笑意:“不许笑!”“我没有。”林见樊狡辩。“你有,我都看到了,别耍赖。”顾朝明说。“我没有。”林见樊还坚持着。中间按林见樊说的转了一趟车,顾朝明在车上查看了手机,顾涛没有给他打电话。借着月光,顾朝明俯身检查早上才换的新门锁,没有被翘过的痕迹。家里一切如常,是他早晨离开时的模样。舒舒服服洗完澡,将一天的灰尘洗尽,擦着头发准备进房把没做完的作业写完。千疮百孔的房门虚掩着,顾朝明推开门走进房内,打开灯拉开椅子,转身从椅子后边的书包里拿出还未做完的作业。遇到不会做的题,顾朝明直接拍照发给林见樊。“林大神,不会做,解答一下呗。”对方很快回信:“你还没做完作业啊。”“等着你呢。”顾朝明手指间夹着一支黑笔,两手握住手机,手指飞舞打字,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客厅灯灭,房间的灯打开,窗帘也拉到最大。窗外万家灯火,点点星光,幽沉的夜色也轻柔着脚步贴在窗沿边,带着路过的秋风,一起窥探房间里握着手机带着甜蜜微笑的少年。第二天顾朝明起了个大早,拖着拖鞋走到厕所洗漱。破碎的玻璃镜映出好几个自己,顾朝明望着由中间向四周碎裂的洗漱镜。那块碎裂的洗漱镜是他罪恶的标记,像婴儿出生时的胎记。一看到它,无论顾朝明怎么回避,还是会想到那个夜晚,那个夜晚苍白的月光,与之相对的,是拳头手指关节处滴出的鲜红的血液。找人把这面镜子换掉吧,顾朝明想。洗漱完来到学校,走在学校过道上顾朝明还在想如果能在清晨走廊上遇见林见樊就好了。顾朝明快步上楼,一步两阶,上下楼梯扶手间,顾朝明看到一个正在上楼的背影。一晃而过,消失在顾朝明的视线里。顾朝明没有叫住他,而是加快速度,更快地往楼上冲。“喂,前面那个学霸。”顾朝明喊出声。走廊中也有其它学生,有些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是学霸的,听到顾朝明叫也不看过来。林见樊很有自知之明地转过头。一盒酸奶划过空气,划破少年们的清晨,稳稳当当落在林见樊手中。扔出酸奶手榴弹的人,笑着跑到他身边,不打招呼也不容拒绝地一把勾住他的脖子:“来得挺早啊。”林见樊没有挣扎,只说:“以后别当众叫我学霸,丢人。”顾朝明却不在意:“有什么丢人的,我们班第一名,我还要叫你林清华呢。”走进教室顾朝明才松开他,顾朝明走到自己座位坐下,把书包塞进抽屉,侧头看一眼教室另一边的林见樊。不知是不是自己的视线太过于明显,还是林见樊内心与他的心灵感应,坐下的林见樊往抽屉里放书包时也朝他这边看来。早晨的教室安静,平常的吵吵闹闹都不见踪影,讲台上值日生正用黑板擦擦去上周五留下的板书。空中漂浮的粉笔灰无所遁形,阳光泄进安静的室内,浅浅一层。林见樊的视线越过中间空荡无人的桌椅,飘过来,仿佛是阳光捎来的信,送到顾朝明家门口,顾朝明微笑着接收。对面的林见樊反而有些惊慌,隔着许多张课桌的距离被顾朝明看穿。林见樊眼中的惊慌一闪而过,顾朝明是一个优秀的捕猎者,一把抓住它的尾巴。顾朝明同样也是一位冥思苦想终于解决问题的科学家,解出林见樊眼中的谜题。无论他是捕猎者还是科学家,顾朝明都感到一丝自豪。因为他破解出林见樊的眼神,自己好像离他又近了一步,而不是如以前那般,只感觉自己是他生活中芸芸众生中的芸芸众生。林见樊是他自己世界的国王,顾朝明误入其中,与国王交谈,他想做国王的子民,尽管这个王国只有他一人。只有一人的国王也是神圣的,国王的神情是不那么好懂的,以前顾朝明只在宫殿外摸索,可是顾朝明现在从国王一个惊慌的眼神中跨入了那座他徘徊已久的恢宏宫殿。他肯定是没想到我也在看他,顾朝明想。教室不断有人走入,这段无声的对视以林见樊先转过头结束。结束在同学们打下椅子,凳脚与地板磕碰的声音中,结束在逐渐热闹起来的教室里。顾朝明收回视线转过头来,嘴角勾上更弯的弧度。将书包里的早点全部拿出来,今天他特地给不喜欢吃早饭的岑西立带了早点。侧弯下腰,想将早点塞入岑西立的抽屉,却意外发现岑西立抽屉里有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透明塑料袋上凝结着水珠,包裹着肉眼可见的蓬勃温度。顾朝明脸上的笑容被看到透明塑料袋后的疑问代替,现而又被八卦的笑容抢占高地。顾朝明一脸坏笑地将岑西立抽屉里的塑料袋提出来,因为太粗心还差点烫着手。“这是刚买的吧,行啊,保温做得这么好。”顾朝明轻声自言自语。这是有人在他们之前给西立带早点啊,顾朝明窃笑着。西立有情况。顾朝明拿出手机对着桌上的灌汤包咔擦一张。本想发在吉祥三宝的群里,想想还是单发给苏炳,打算两个人偷偷八卦。顾朝明偷着坏笑,看着桌上的灌汤包,别人这么保温送过来,别让他给放外边冷掉了。顾朝明小心地勾着塑料袋又给它原模原样送回去。小心翼翼放好灌汤包,顾朝明腰都还没来得及直起,教室前门传来一声不大的喊人声,叫的是他们班班长,顾朝明却像是叫他一样腾地一下直起腰朝班级前门看去。那声音不咸不淡,叫得很平,但自从上个学期打架之后,这个声音说什么顾朝明都觉得像是在放屁。尤鑫站在二班门口,手里垂着一本登记本,侧在腿边。尤鑫是学生会的,他们班班长也是学生会的,肯定是来找他们班班长说学生会的事。两人站在教室门前讨论事宜,顾朝明翻个白眼,欢笑了一早上的嘴角只抬起一边,鼻腔里哼一声,表示自己的不屑。顾朝明不想骂尤鑫,但看到他还是忍不住在心底骂一句“伪君子”。岑西立喜欢他的事刚暴露,在班上同学议论岑西立的时候,尤鑫还会出声让他们停止。事情再闹大,各请双方家长,顾朝明和苏炳担心岑西立,等在办公室门外。尤鑫先出来,顾朝明就逮着他问怎么样了。顾朝明看尤鑫平常人挺和善,就算岑西立喜欢他,他不喜欢岑西立的话,顾朝明也没什么意见,但尤鑫这小子在他和苏炳的追问下一句话也不说,甩手就走人,一下就点燃两人的脾气。“尤三金,你他娘能不能像个男人?”喜欢就承认,不喜欢就拒绝,沉默是什么意思?后来顾朝明和苏炳才知道尤鑫在办公室里也如他们问他时一般沉默。平时一副谦谦君子模样,一到关键时候就缩着不出声,顾朝明真是气不打一处来。顾朝明拿过自己的酸奶,拆开吸管外的塑料包装,手一挥,一气呵成插进酸奶正中间。一套简单却带着示威的动作,在顾朝明心里就是战士削铁如泥的快刀出鞘,闪着寒光。刀已出鞘的战士走到林见樊身边。宽大的手掌抚上柔软的发丝,顾朝明走过来的一路上一直盯着那个柔软的后脑勺。他似乎有点理解顾涛为什么看到麻将馆就手痒痒,他又何曾不是呢,看到林见樊柔软的后脑勺就想去摸一摸。手中的发丝过于柔软,刺激着顾朝明脆弱的神经,有点痒。顾朝明被痒得低下头去看他,正巧碰上林见樊仰着头送上来的目光。林见樊看着他,睫毛下的眼睛盯着他。如此长度的眼睫毛根本无法突出它的特点、施展出它的身姿,好处全被眼睫下那一双自带水波的眼睛给占去。林见樊仰着头,一双眼睛更显得人畜无害,如小动物一般,让顾朝明陷进去,陷进这人畜无害却又束缚住他的陷阱。口腔里满是酸奶的味道,顾朝明猛吸一大口,酸奶盒太小,几口就能喝完。口腔内粘稠的液体滑入喉咙,秋日清晨一阵冰凉。酸奶盒空空,顾朝明忽然闻到空气中一股蜜桃的香气,清新而又香甜。“你是不是洗头了?蜜桃味的洗发水?”顾朝明吸着空了的酸奶盒问林见樊。林见樊一双人畜无害的眼睛眨了眨,慢慢说:“洗头了,不过不是蜜桃味的,是薄荷味的。”顾朝明抿嘴笑笑,低下身去。迅速缩短的距离,低下靠近发丝的鼻间,所有感官在顾朝明低下身去那一刻无限放大再放大。顾朝明能感觉到自己健康蓬勃的心脏在猛烈跳动,扑通,扑通,扑通,比他和尤鑫比赛跑步的时候跳动得还要快。跳动得太快,供血都有点跟不上。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62章顾朝明猛然僵硬,僵硬着松开林见樊,要不是他定力好,顾朝明觉得恐怕现在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如果他的脑子再糊涂一点,他肯定会忍不住吻下去。幸好,并没有。顾朝明咬着奶茶吸管,看着奶茶盖,他都已经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喝奶茶的。“你是在生气吗?”林见樊小心又疑问的声音闯入。顾朝明的视线从奶茶盖上移开,落在林见樊脸上。“啊?我没有啊?怎么这么问?”顾朝明看着林见樊。“就看你一直在喝奶茶也不说话,我还以为你……”“没有,没有生气,我干嘛生气,我只是在想事情。”“想什么事?”林见樊一张脸看起来完全没有他那种想法的样子。顾朝明抿嘴轻叹一口气,他勾起一边嘴角,一脸坏笑地对林见樊说:“想你啊。”一点也不真心,随口而出的话,是顾朝明想要的效果。表达出自己的真实所想,又隐藏住自己的真实所想。林见樊愣了愣,脸上表情凝固,垂着眼眸说:“一点也不好笑,比以前你问我是不是喜欢你那个问题还不好笑。”“哈?”顾朝明满头满脸问号,“我…我什么时候问过你是不是喜欢我???”自己说过吗?什么时候?顾朝明努力翻着过去的记忆,听到林见樊笑他:“看来你学习不好是有原因的,说过的话自己都不记得。”顾朝明没什么印象:“能不能给点提示?”“不给,你自己想去吧。”林见樊视线一撇,不再看他,又坐回球墩上。顾朝明走到林见樊跟前,拍拍林见樊的肩:“别这么无情嘛,告诉我嘛。”“说了不给就是不给。”林见樊捏着帽檐用帽子盖住脸,一副不想不和你说话的架势。用帽子盖住脸后又好似想到什么,林见樊掀起遮脸的棒球帽,因为顾朝明靠得太近,站在他跟前跟个地标杆似的,林见樊还得仰着头和他说话。林见樊笑着说:“要不你和刚刚一样撒个娇我就告诉你。”顾朝明震惊:“我哪撒娇了?”“就刚刚那句告诉我嘛,你还说我撒娇,到你自己你都不认。”“果然和学霸说话要智商,要记忆力,以后我和你说的话都一定记着,免着你又套路我。”“我没有。”林见樊说。“你明明就有,自己偷偷都记着还不告诉我。”“你自己说的话,你不记得,为什么要我告诉你。”顾朝明:“………”自己嘴巴快,说过的话千千万,要再一句句翻起,顾朝明记得最清楚的竟然是林见樊刚来时自己吼他的那句。顾朝明耍赖:“我不记得了,我没说过。”林见樊再次掀起棒球帽看他一眼,又重新将帽子盖在脸上,不说话。顾朝明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自己这么说是不是不太好?太无赖了。顾朝明伸手用手指去碰林见樊捏着帽檐的手背:“喂,林学霸。”林见樊不理他,偏过头去,连身子都微微转过去。这是生气了?顾朝明又轻轻碰几下,手指还在林见樊手背上挠痒痒,手背不是怕痒的地方,林见樊还是不理他。顾朝明蹲下身,一把抓住林见樊的手腕,放下面子逗他开心,撒娇道:“林学霸,你告诉我嘛~”林见樊还是不理他,顾朝明蹲在他跟前继续喊:“林学霸,林同学,林小组长,林那个啥……”林见樊无动于衷。“你是不是睡着了?”林见樊没捏帽檐的另一只手抬起想拍顾朝明一下,谁料想顾朝明反应这么快,他的手刚抬起就被顾朝明抓住。帽檐的遮挡下,顾朝明的笑声毫无畏惧地闯入他的耳朵。林见樊用力甩开顾朝明的手,又抬手要打他,结果并没有触碰到顾朝明的衣服,而是触碰到他的皮肤。手指尖突出的地方依据触感判断出是耳廓,幸好他没用力,先摸再打,不然就真一个巴掌甩顾朝明脸上了。手指在顾朝明鬓角剃短的头发上摩擦,手掌下能感觉到顾朝明在笑。手掌没有完全贴合脸颊,顾朝明还往林见樊手掌里凑了凑,让林见樊摸过瘾后才说:“你这盲人老母亲摸自己儿子呢?”“你这什么鬼比喻?”“好了,不早了,你让我撒娇我也撒了,回家吧,不然你妈又得打电话过来了,我就是让你妈担心的罪魁祸首了。”顾朝明拍拍林见樊的脑袋。林见樊乖乖起身,还问他的奶茶喝完没有,顾朝明说喝完了,他拿过顾朝明奶茶,提着自己的奶茶一起扔进垃圾桶。林见樊扔完垃圾,小跑过来,停在顾朝明身边:“走吧。”两人一同往前走去,顾朝明忽然想起一件事,他有点不好意思,好几秒才问:“你对这片熟吗?”林见樊看向他:“还行。”“………你认路吗?”“嗯?”“那个,那个……我……不知道怎么回去。”林见樊惊奇:“那你怎么来的?”顾朝明不想说他是从一个不熟的地方再迷路跑到另一个不熟的地方,只说:“哎呀,就这么过来了,结果回不去了。”顾朝明已经看到林见樊嘴角勾起的笑意:“不许笑!”“我没有。”林见樊狡辩。“你有,我都看到了,别耍赖。”顾朝明说。“我没有。”林见樊还坚持着。中间按林见樊说的转了一趟车,顾朝明在车上查看了手机,顾涛没有给他打电话。借着月光,顾朝明俯身检查早上才换的新门锁,没有被翘过的痕迹。家里一切如常,是他早晨离开时的模样。舒舒服服洗完澡,将一天的灰尘洗尽,擦着头发准备进房把没做完的作业写完。千疮百孔的房门虚掩着,顾朝明推开门走进房内,打开灯拉开椅子,转身从椅子后边的书包里拿出还未做完的作业。遇到不会做的题,顾朝明直接拍照发给林见樊。“林大神,不会做,解答一下呗。”对方很快回信:“你还没做完作业啊。”“等着你呢。”顾朝明手指间夹着一支黑笔,两手握住手机,手指飞舞打字,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客厅灯灭,房间的灯打开,窗帘也拉到最大。窗外万家灯火,点点星光,幽沉的夜色也轻柔着脚步贴在窗沿边,带着路过的秋风,一起窥探房间里握着手机带着甜蜜微笑的少年。第二天顾朝明起了个大早,拖着拖鞋走到厕所洗漱。破碎的玻璃镜映出好几个自己,顾朝明望着由中间向四周碎裂的洗漱镜。那块碎裂的洗漱镜是他罪恶的标记,像婴儿出生时的胎记。一看到它,无论顾朝明怎么回避,还是会想到那个夜晚,那个夜晚苍白的月光,与之相对的,是拳头手指关节处滴出的鲜红的血液。找人把这面镜子换掉吧,顾朝明想。洗漱完来到学校,走在学校过道上顾朝明还在想如果能在清晨走廊上遇见林见樊就好了。顾朝明快步上楼,一步两阶,上下楼梯扶手间,顾朝明看到一个正在上楼的背影。一晃而过,消失在顾朝明的视线里。顾朝明没有叫住他,而是加快速度,更快地往楼上冲。“喂,前面那个学霸。”顾朝明喊出声。走廊中也有其它学生,有些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是学霸的,听到顾朝明叫也不看过来。林见樊很有自知之明地转过头。一盒酸奶划过空气,划破少年们的清晨,稳稳当当落在林见樊手中。扔出酸奶手榴弹的人,笑着跑到他身边,不打招呼也不容拒绝地一把勾住他的脖子:“来得挺早啊。”林见樊没有挣扎,只说:“以后别当众叫我学霸,丢人。”顾朝明却不在意:“有什么丢人的,我们班第一名,我还要叫你林清华呢。”走进教室顾朝明才松开他,顾朝明走到自己座位坐下,把书包塞进抽屉,侧头看一眼教室另一边的林见樊。不知是不是自己的视线太过于明显,还是林见樊内心与他的心灵感应,坐下的林见樊往抽屉里放书包时也朝他这边看来。早晨的教室安静,平常的吵吵闹闹都不见踪影,讲台上值日生正用黑板擦擦去上周五留下的板书。空中漂浮的粉笔灰无所遁形,阳光泄进安静的室内,浅浅一层。林见樊的视线越过中间空荡无人的桌椅,飘过来,仿佛是阳光捎来的信,送到顾朝明家门口,顾朝明微笑着接收。对面的林见樊反而有些惊慌,隔着许多张课桌的距离被顾朝明看穿。林见樊眼中的惊慌一闪而过,顾朝明是一个优秀的捕猎者,一把抓住它的尾巴。顾朝明同样也是一位冥思苦想终于解决问题的科学家,解出林见樊眼中的谜题。无论他是捕猎者还是科学家,顾朝明都感到一丝自豪。因为他破解出林见樊的眼神,自己好像离他又近了一步,而不是如以前那般,只感觉自己是他生活中芸芸众生中的芸芸众生。林见樊是他自己世界的国王,顾朝明误入其中,与国王交谈,他想做国王的子民,尽管这个王国只有他一人。只有一人的国王也是神圣的,国王的神情是不那么好懂的,以前顾朝明只在宫殿外摸索,可是顾朝明现在从国王一个惊慌的眼神中跨入了那座他徘徊已久的恢宏宫殿。他肯定是没想到我也在看他,顾朝明想。教室不断有人走入,这段无声的对视以林见樊先转过头结束。结束在同学们打下椅子,凳脚与地板磕碰的声音中,结束在逐渐热闹起来的教室里。顾朝明收回视线转过头来,嘴角勾上更弯的弧度。将书包里的早点全部拿出来,今天他特地给不喜欢吃早饭的岑西立带了早点。侧弯下腰,想将早点塞入岑西立的抽屉,却意外发现岑西立抽屉里有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透明塑料袋上凝结着水珠,包裹着肉眼可见的蓬勃温度。顾朝明脸上的笑容被看到透明塑料袋后的疑问代替,现而又被八卦的笑容抢占高地。顾朝明一脸坏笑地将岑西立抽屉里的塑料袋提出来,因为太粗心还差点烫着手。“这是刚买的吧,行啊,保温做得这么好。”顾朝明轻声自言自语。这是有人在他们之前给西立带早点啊,顾朝明窃笑着。西立有情况。顾朝明拿出手机对着桌上的灌汤包咔擦一张。本想发在吉祥三宝的群里,想想还是单发给苏炳,打算两个人偷偷八卦。顾朝明偷着坏笑,看着桌上的灌汤包,别人这么保温送过来,别让他给放外边冷掉了。顾朝明小心地勾着塑料袋又给它原模原样送回去。小心翼翼放好灌汤包,顾朝明腰都还没来得及直起,教室前门传来一声不大的喊人声,叫的是他们班班长,顾朝明却像是叫他一样腾地一下直起腰朝班级前门看去。那声音不咸不淡,叫得很平,但自从上个学期打架之后,这个声音说什么顾朝明都觉得像是在放屁。尤鑫站在二班门口,手里垂着一本登记本,侧在腿边。尤鑫是学生会的,他们班班长也是学生会的,肯定是来找他们班班长说学生会的事。两人站在教室门前讨论事宜,顾朝明翻个白眼,欢笑了一早上的嘴角只抬起一边,鼻腔里哼一声,表示自己的不屑。顾朝明不想骂尤鑫,但看到他还是忍不住在心底骂一句“伪君子”。岑西立喜欢他的事刚暴露,在班上同学议论岑西立的时候,尤鑫还会出声让他们停止。事情再闹大,各请双方家长,顾朝明和苏炳担心岑西立,等在办公室门外。尤鑫先出来,顾朝明就逮着他问怎么样了。顾朝明看尤鑫平常人挺和善,就算岑西立喜欢他,他不喜欢岑西立的话,顾朝明也没什么意见,但尤鑫这小子在他和苏炳的追问下一句话也不说,甩手就走人,一下就点燃两人的脾气。“尤三金,你他娘能不能像个男人?”喜欢就承认,不喜欢就拒绝,沉默是什么意思?后来顾朝明和苏炳才知道尤鑫在办公室里也如他们问他时一般沉默。平时一副谦谦君子模样,一到关键时候就缩着不出声,顾朝明真是气不打一处来。顾朝明拿过自己的酸奶,拆开吸管外的塑料包装,手一挥,一气呵成插进酸奶正中间。一套简单却带着示威的动作,在顾朝明心里就是战士削铁如泥的快刀出鞘,闪着寒光。刀已出鞘的战士走到林见樊身边。宽大的手掌抚上柔软的发丝,顾朝明走过来的一路上一直盯着那个柔软的后脑勺。他似乎有点理解顾涛为什么看到麻将馆就手痒痒,他又何曾不是呢,看到林见樊柔软的后脑勺就想去摸一摸。手中的发丝过于柔软,刺激着顾朝明脆弱的神经,有点痒。顾朝明被痒得低下头去看他,正巧碰上林见樊仰着头送上来的目光。林见樊看着他,睫毛下的眼睛盯着他。如此长度的眼睫毛根本无法突出它的特点、施展出它的身姿,好处全被眼睫下那一双自带水波的眼睛给占去。林见樊仰着头,一双眼睛更显得人畜无害,如小动物一般,让顾朝明陷进去,陷进这人畜无害却又束缚住他的陷阱。口腔里满是酸奶的味道,顾朝明猛吸一大口,酸奶盒太小,几口就能喝完。口腔内粘稠的液体滑入喉咙,秋日清晨一阵冰凉。酸奶盒空空,顾朝明忽然闻到空气中一股蜜桃的香气,清新而又香甜。“你是不是洗头了?蜜桃味的洗发水?”顾朝明吸着空了的酸奶盒问林见樊。林见樊一双人畜无害的眼睛眨了眨,慢慢说:“洗头了,不过不是蜜桃味的,是薄荷味的。”顾朝明抿嘴笑笑,低下身去。迅速缩短的距离,低下靠近发丝的鼻间,所有感官在顾朝明低下身去那一刻无限放大再放大。顾朝明能感觉到自己健康蓬勃的心脏在猛烈跳动,扑通,扑通,扑通,比他和尤鑫比赛跑步的时候跳动得还要快。跳动得太快,供血都有点跟不上。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62章顾朝明猛然僵硬,僵硬着松开林见樊,要不是他定力好,顾朝明觉得恐怕现在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如果他的脑子再糊涂一点,他肯定会忍不住吻下去。幸好,并没有。顾朝明咬着奶茶吸管,看着奶茶盖,他都已经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喝奶茶的。“你是在生气吗?”林见樊小心又疑问的声音闯入。顾朝明的视线从奶茶盖上移开,落在林见樊脸上。“啊?我没有啊?怎么这么问?”顾朝明看着林见樊。“就看你一直在喝奶茶也不说话,我还以为你……”“没有,没有生气,我干嘛生气,我只是在想事情。”“想什么事?”林见樊一张脸看起来完全没有他那种想法的样子。顾朝明抿嘴轻叹一口气,他勾起一边嘴角,一脸坏笑地对林见樊说:“想你啊。”一点也不真心,随口而出的话,是顾朝明想要的效果。表达出自己的真实所想,又隐藏住自己的真实所想。林见樊愣了愣,脸上表情凝固,垂着眼眸说:“一点也不好笑,比以前你问我是不是喜欢你那个问题还不好笑。”“哈?”顾朝明满头满脸问号,“我…我什么时候问过你是不是喜欢我???”自己说过吗?什么时候?顾朝明努力翻着过去的记忆,听到林见樊笑他:“看来你学习不好是有原因的,说过的话自己都不记得。”顾朝明没什么印象:“能不能给点提示?”“不给,你自己想去吧。”林见樊视线一撇,不再看他,又坐回球墩上。顾朝明走到林见樊跟前,拍拍林见樊的肩:“别这么无情嘛,告诉我嘛。”“说了不给就是不给。”林见樊捏着帽檐用帽子盖住脸,一副不想不和你说话的架势。用帽子盖住脸后又好似想到什么,林见樊掀起遮脸的棒球帽,因为顾朝明靠得太近,站在他跟前跟个地标杆似的,林见樊还得仰着头和他说话。林见樊笑着说:“要不你和刚刚一样撒个娇我就告诉你。”顾朝明震惊:“我哪撒娇了?”“就刚刚那句告诉我嘛,你还说我撒娇,到你自己你都不认。”“果然和学霸说话要智商,要记忆力,以后我和你说的话都一定记着,免着你又套路我。”“我没有。”林见樊说。“你明明就有,自己偷偷都记着还不告诉我。”“你自己说的话,你不记得,为什么要我告诉你。”顾朝明:“………”自己嘴巴快,说过的话千千万,要再一句句翻起,顾朝明记得最清楚的竟然是林见樊刚来时自己吼他的那句。顾朝明耍赖:“我不记得了,我没说过。”林见樊再次掀起棒球帽看他一眼,又重新将帽子盖在脸上,不说话。顾朝明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自己这么说是不是不太好?太无赖了。顾朝明伸手用手指去碰林见樊捏着帽檐的手背:“喂,林学霸。”林见樊不理他,偏过头去,连身子都微微转过去。这是生气了?顾朝明又轻轻碰几下,手指还在林见樊手背上挠痒痒,手背不是怕痒的地方,林见樊还是不理他。顾朝明蹲下身,一把抓住林见樊的手腕,放下面子逗他开心,撒娇道:“林学霸,你告诉我嘛~”林见樊还是不理他,顾朝明蹲在他跟前继续喊:“林学霸,林同学,林小组长,林那个啥……”林见樊无动于衷。“你是不是睡着了?”林见樊没捏帽檐的另一只手抬起想拍顾朝明一下,谁料想顾朝明反应这么快,他的手刚抬起就被顾朝明抓住。帽檐的遮挡下,顾朝明的笑声毫无畏惧地闯入他的耳朵。林见樊用力甩开顾朝明的手,又抬手要打他,结果并没有触碰到顾朝明的衣服,而是触碰到他的皮肤。手指尖突出的地方依据触感判断出是耳廓,幸好他没用力,先摸再打,不然就真一个巴掌甩顾朝明脸上了。手指在顾朝明鬓角剃短的头发上摩擦,手掌下能感觉到顾朝明在笑。手掌没有完全贴合脸颊,顾朝明还往林见樊手掌里凑了凑,让林见樊摸过瘾后才说:“你这盲人老母亲摸自己儿子呢?”“你这什么鬼比喻?”“好了,不早了,你让我撒娇我也撒了,回家吧,不然你妈又得打电话过来了,我就是让你妈担心的罪魁祸首了。”顾朝明拍拍林见樊的脑袋。林见樊乖乖起身,还问他的奶茶喝完没有,顾朝明说喝完了,他拿过顾朝明奶茶,提着自己的奶茶一起扔进垃圾桶。林见樊扔完垃圾,小跑过来,停在顾朝明身边:“走吧。”两人一同往前走去,顾朝明忽然想起一件事,他有点不好意思,好几秒才问:“你对这片熟吗?”林见樊看向他:“还行。”“………你认路吗?”“嗯?”“那个,那个……我……不知道怎么回去。”林见樊惊奇:“那你怎么来的?”顾朝明不想说他是从一个不熟的地方再迷路跑到另一个不熟的地方,只说:“哎呀,就这么过来了,结果回不去了。”顾朝明已经看到林见樊嘴角勾起的笑意:“不许笑!”“我没有。”林见樊狡辩。“你有,我都看到了,别耍赖。”顾朝明说。“我没有。”林见樊还坚持着。中间按林见樊说的转了一趟车,顾朝明在车上查看了手机,顾涛没有给他打电话。借着月光,顾朝明俯身检查早上才换的新门锁,没有被翘过的痕迹。家里一切如常,是他早晨离开时的模样。舒舒服服洗完澡,将一天的灰尘洗尽,擦着头发准备进房把没做完的作业写完。千疮百孔的房门虚掩着,顾朝明推开门走进房内,打开灯拉开椅子,转身从椅子后边的书包里拿出还未做完的作业。遇到不会做的题,顾朝明直接拍照发给林见樊。“林大神,不会做,解答一下呗。”对方很快回信:“你还没做完作业啊。”“等着你呢。”顾朝明手指间夹着一支黑笔,两手握住手机,手指飞舞打字,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客厅灯灭,房间的灯打开,窗帘也拉到最大。窗外万家灯火,点点星光,幽沉的夜色也轻柔着脚步贴在窗沿边,带着路过的秋风,一起窥探房间里握着手机带着甜蜜微笑的少年。第二天顾朝明起了个大早,拖着拖鞋走到厕所洗漱。破碎的玻璃镜映出好几个自己,顾朝明望着由中间向四周碎裂的洗漱镜。那块碎裂的洗漱镜是他罪恶的标记,像婴儿出生时的胎记。一看到它,无论顾朝明怎么回避,还是会想到那个夜晚,那个夜晚苍白的月光,与之相对的,是拳头手指关节处滴出的鲜红的血液。找人把这面镜子换掉吧,顾朝明想。洗漱完来到学校,走在学校过道上顾朝明还在想如果能在清晨走廊上遇见林见樊就好了。顾朝明快步上楼,一步两阶,上下楼梯扶手间,顾朝明看到一个正在上楼的背影。一晃而过,消失在顾朝明的视线里。顾朝明没有叫住他,而是加快速度,更快地往楼上冲。“喂,前面那个学霸。”顾朝明喊出声。走廊中也有其它学生,有些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是学霸的,听到顾朝明叫也不看过来。林见樊很有自知之明地转过头。一盒酸奶划过空气,划破少年们的清晨,稳稳当当落在林见樊手中。扔出酸奶手榴弹的人,笑着跑到他身边,不打招呼也不容拒绝地一把勾住他的脖子:“来得挺早啊。”林见樊没有挣扎,只说:“以后别当众叫我学霸,丢人。”顾朝明却不在意:“有什么丢人的,我们班第一名,我还要叫你林清华呢。”走进教室顾朝明才松开他,顾朝明走到自己座位坐下,把书包塞进抽屉,侧头看一眼教室另一边的林见樊。不知是不是自己的视线太过于明显,还是林见樊内心与他的心灵感应,坐下的林见樊往抽屉里放书包时也朝他这边看来。早晨的教室安静,平常的吵吵闹闹都不见踪影,讲台上值日生正用黑板擦擦去上周五留下的板书。空中漂浮的粉笔灰无所遁形,阳光泄进安静的室内,浅浅一层。林见樊的视线越过中间空荡无人的桌椅,飘过来,仿佛是阳光捎来的信,送到顾朝明家门口,顾朝明微笑着接收。对面的林见樊反而有些惊慌,隔着许多张课桌的距离被顾朝明看穿。林见樊眼中的惊慌一闪而过,顾朝明是一个优秀的捕猎者,一把抓住它的尾巴。顾朝明同样也是一位冥思苦想终于解决问题的科学家,解出林见樊眼中的谜题。无论他是捕猎者还是科学家,顾朝明都感到一丝自豪。因为他破解出林见樊的眼神,自己好像离他又近了一步,而不是如以前那般,只感觉自己是他生活中芸芸众生中的芸芸众生。林见樊是他自己世界的国王,顾朝明误入其中,与国王交谈,他想做国王的子民,尽管这个王国只有他一人。只有一人的国王也是神圣的,国王的神情是不那么好懂的,以前顾朝明只在宫殿外摸索,可是顾朝明现在从国王一个惊慌的眼神中跨入了那座他徘徊已久的恢宏宫殿。他肯定是没想到我也在看他,顾朝明想。教室不断有人走入,这段无声的对视以林见樊先转过头结束。结束在同学们打下椅子,凳脚与地板磕碰的声音中,结束在逐渐热闹起来的教室里。顾朝明收回视线转过头来,嘴角勾上更弯的弧度。将书包里的早点全部拿出来,今天他特地给不喜欢吃早饭的岑西立带了早点。侧弯下腰,想将早点塞入岑西立的抽屉,却意外发现岑西立抽屉里有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透明塑料袋上凝结着水珠,包裹着肉眼可见的蓬勃温度。顾朝明脸上的笑容被看到透明塑料袋后的疑问代替,现而又被八卦的笑容抢占高地。顾朝明一脸坏笑地将岑西立抽屉里的塑料袋提出来,因为太粗心还差点烫着手。“这是刚买的吧,行啊,保温做得这么好。”顾朝明轻声自言自语。这是有人在他们之前给西立带早点啊,顾朝明窃笑着。西立有情况。顾朝明拿出手机对着桌上的灌汤包咔擦一张。本想发在吉祥三宝的群里,想想还是单发给苏炳,打算两个人偷偷八卦。顾朝明偷着坏笑,看着桌上的灌汤包,别人这么保温送过来,别让他给放外边冷掉了。顾朝明小心地勾着塑料袋又给它原模原样送回去。小心翼翼放好灌汤包,顾朝明腰都还没来得及直起,教室前门传来一声不大的喊人声,叫的是他们班班长,顾朝明却像是叫他一样腾地一下直起腰朝班级前门看去。那声音不咸不淡,叫得很平,但自从上个学期打架之后,这个声音说什么顾朝明都觉得像是在放屁。尤鑫站在二班门口,手里垂着一本登记本,侧在腿边。尤鑫是学生会的,他们班班长也是学生会的,肯定是来找他们班班长说学生会的事。两人站在教室门前讨论事宜,顾朝明翻个白眼,欢笑了一早上的嘴角只抬起一边,鼻腔里哼一声,表示自己的不屑。顾朝明不想骂尤鑫,但看到他还是忍不住在心底骂一句“伪君子”。岑西立喜欢他的事刚暴露,在班上同学议论岑西立的时候,尤鑫还会出声让他们停止。事情再闹大,各请双方家长,顾朝明和苏炳担心岑西立,等在办公室门外。尤鑫先出来,顾朝明就逮着他问怎么样了。顾朝明看尤鑫平常人挺和善,就算岑西立喜欢他,他不喜欢岑西立的话,顾朝明也没什么意见,但尤鑫这小子在他和苏炳的追问下一句话也不说,甩手就走人,一下就点燃两人的脾气。“尤三金,你他娘能不能像个男人?”喜欢就承认,不喜欢就拒绝,沉默是什么意思?后来顾朝明和苏炳才知道尤鑫在办公室里也如他们问他时一般沉默。平时一副谦谦君子模样,一到关键时候就缩着不出声,顾朝明真是气不打一处来。顾朝明拿过自己的酸奶,拆开吸管外的塑料包装,手一挥,一气呵成插进酸奶正中间。一套简单却带着示威的动作,在顾朝明心里就是战士削铁如泥的快刀出鞘,闪着寒光。刀已出鞘的战士走到林见樊身边。宽大的手掌抚上柔软的发丝,顾朝明走过来的一路上一直盯着那个柔软的后脑勺。他似乎有点理解顾涛为什么看到麻将馆就手痒痒,他又何曾不是呢,看到林见樊柔软的后脑勺就想去摸一摸。手中的发丝过于柔软,刺激着顾朝明脆弱的神经,有点痒。顾朝明被痒得低下头去看他,正巧碰上林见樊仰着头送上来的目光。林见樊看着他,睫毛下的眼睛盯着他。如此长度的眼睫毛根本无法突出它的特点、施展出它的身姿,好处全被眼睫下那一双自带水波的眼睛给占去。林见樊仰着头,一双眼睛更显得人畜无害,如小动物一般,让顾朝明陷进去,陷进这人畜无害却又束缚住他的陷阱。口腔里满是酸奶的味道,顾朝明猛吸一大口,酸奶盒太小,几口就能喝完。口腔内粘稠的液体滑入喉咙,秋日清晨一阵冰凉。酸奶盒空空,顾朝明忽然闻到空气中一股蜜桃的香气,清新而又香甜。“你是不是洗头了?蜜桃味的洗发水?”顾朝明吸着空了的酸奶盒问林见樊。林见樊一双人畜无害的眼睛眨了眨,慢慢说:“洗头了,不过不是蜜桃味的,是薄荷味的。”顾朝明抿嘴笑笑,低下身去。迅速缩短的距离,低下靠近发丝的鼻间,所有感官在顾朝明低下身去那一刻无限放大再放大。顾朝明能感觉到自己健康蓬勃的心脏在猛烈跳动,扑通,扑通,扑通,比他和尤鑫比赛跑步的时候跳动得还要快。跳动得太快,供血都有点跟不上。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62章顾朝明猛然僵硬,僵硬着松开林见樊,要不是他定力好,顾朝明觉得恐怕现在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如果他的脑子再糊涂一点,他肯定会忍不住吻下去。幸好,并没有。顾朝明咬着奶茶吸管,看着奶茶盖,他都已经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喝奶茶的。“你是在生气吗?”林见樊小心又疑问的声音闯入。顾朝明的视线从奶茶盖上移开,落在林见樊脸上。“啊?我没有啊?怎么这么问?”顾朝明看着林见樊。“就看你一直在喝奶茶也不说话,我还以为你……”“没有,没有生气,我干嘛生气,我只是在想事情。”“想什么事?”林见樊一张脸看起来完全没有他那种想法的样子。顾朝明抿嘴轻叹一口气,他勾起一边嘴角,一脸坏笑地对林见樊说:“想你啊。”一点也不真心,随口而出的话,是顾朝明想要的效果。表达出自己的真实所想,又隐藏住自己的真实所想。林见樊愣了愣,脸上表情凝固,垂着眼眸说:“一点也不好笑,比以前你问我是不是喜欢你那个问题还不好笑。”“哈?”顾朝明满头满脸问号,“我…我什么时候问过你是不是喜欢我???”自己说过吗?什么时候?顾朝明努力翻着过去的记忆,听到林见樊笑他:“看来你学习不好是有原因的,说过的话自己都不记得。”顾朝明没什么印象:“能不能给点提示?”“不给,你自己想去吧。”林见樊视线一撇,不再看他,又坐回球墩上。顾朝明走到林见樊跟前,拍拍林见樊的肩:“别这么无情嘛,告诉我嘛。”“说了不给就是不给。”林见樊捏着帽檐用帽子盖住脸,一副不想不和你说话的架势。用帽子盖住脸后又好似想到什么,林见樊掀起遮脸的棒球帽,因为顾朝明靠得太近,站在他跟前跟个地标杆似的,林见樊还得仰着头和他说话。林见樊笑着说:“要不你和刚刚一样撒个娇我就告诉你。”顾朝明震惊:“我哪撒娇了?”“就刚刚那句告诉我嘛,你还说我撒娇,到你自己你都不认。”“果然和学霸说话要智商,要记忆力,以后我和你说的话都一定记着,免着你又套路我。”“我没有。”林见樊说。“你明明就有,自己偷偷都记着还不告诉我。”“你自己说的话,你不记得,为什么要我告诉你。”顾朝明:“………”自己嘴巴快,说过的话千千万,要再一句句翻起,顾朝明记得最清楚的竟然是林见樊刚来时自己吼他的那句。顾朝明耍赖:“我不记得了,我没说过。”林见樊再次掀起棒球帽看他一眼,又重新将帽子盖在脸上,不说话。顾朝明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自己这么说是不是不太好?太无赖了。顾朝明伸手用手指去碰林见樊捏着帽檐的手背:“喂,林学霸。”林见樊不理他,偏过头去,连身子都微微转过去。这是生气了?顾朝明又轻轻碰几下,手指还在林见樊手背上挠痒痒,手背不是怕痒的地方,林见樊还是不理他。顾朝明蹲下身,一把抓住林见樊的手腕,放下面子逗他开心,撒娇道:“林学霸,你告诉我嘛~”林见樊还是不理他,顾朝明蹲在他跟前继续喊:“林学霸,林同学,林小组长,林那个啥……”林见樊无动于衷。“你是不是睡着了?”林见樊没捏帽檐的另一只手抬起想拍顾朝明一下,谁料想顾朝明反应这么快,他的手刚抬起就被顾朝明抓住。帽檐的遮挡下,顾朝明的笑声毫无畏惧地闯入他的耳朵。林见樊用力甩开顾朝明的手,又抬手要打他,结果并没有触碰到顾朝明的衣服,而是触碰到他的皮肤。手指尖突出的地方依据触感判断出是耳廓,幸好他没用力,先摸再打,不然就真一个巴掌甩顾朝明脸上了。手指在顾朝明鬓角剃短的头发上摩擦,手掌下能感觉到顾朝明在笑。手掌没有完全贴合脸颊,顾朝明还往林见樊手掌里凑了凑,让林见樊摸过瘾后才说:“你这盲人老母亲摸自己儿子呢?”“你这什么鬼比喻?”“好了,不早了,你让我撒娇我也撒了,回家吧,不然你妈又得打电话过来了,我就是让你妈担心的罪魁祸首了。”顾朝明拍拍林见樊的脑袋。林见樊乖乖起身,还问他的奶茶喝完没有,顾朝明说喝完了,他拿过顾朝明奶茶,提着自己的奶茶一起扔进垃圾桶。林见樊扔完垃圾,小跑过来,停在顾朝明身边:“走吧。”两人一同往前走去,顾朝明忽然想起一件事,他有点不好意思,好几秒才问:“你对这片熟吗?”林见樊看向他:“还行。”“………你认路吗?”“嗯?”“那个,那个……我……不知道怎么回去。”林见樊惊奇:“那你怎么来的?”顾朝明不想说他是从一个不熟的地方再迷路跑到另一个不熟的地方,只说:“哎呀,就这么过来了,结果回不去了。”顾朝明已经看到林见樊嘴角勾起的笑意:“不许笑!”“我没有。”林见樊狡辩。“你有,我都看到了,别耍赖。”顾朝明说。“我没有。”林见樊还坚持着。中间按林见樊说的转了一趟车,顾朝明在车上查看了手机,顾涛没有给他打电话。借着月光,顾朝明俯身检查早上才换的新门锁,没有被翘过的痕迹。家里一切如常,是他早晨离开时的模样。舒舒服服洗完澡,将一天的灰尘洗尽,擦着头发准备进房把没做完的作业写完。千疮百孔的房门虚掩着,顾朝明推开门走进房内,打开灯拉开椅子,转身从椅子后边的书包里拿出还未做完的作业。遇到不会做的题,顾朝明直接拍照发给林见樊。“林大神,不会做,解答一下呗。”对方很快回信:“你还没做完作业啊。”“等着你呢。”顾朝明手指间夹着一支黑笔,两手握住手机,手指飞舞打字,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客厅灯灭,房间的灯打开,窗帘也拉到最大。窗外万家灯火,点点星光,幽沉的夜色也轻柔着脚步贴在窗沿边,带着路过的秋风,一起窥探房间里握着手机带着甜蜜微笑的少年。第二天顾朝明起了个大早,拖着拖鞋走到厕所洗漱。破碎的玻璃镜映出好几个自己,顾朝明望着由中间向四周碎裂的洗漱镜。那块碎裂的洗漱镜是他罪恶的标记,像婴儿出生时的胎记。一看到它,无论顾朝明怎么回避,还是会想到那个夜晚,那个夜晚苍白的月光,与之相对的,是拳头手指关节处滴出的鲜红的血液。找人把这面镜子换掉吧,顾朝明想。洗漱完来到学校,走在学校过道上顾朝明还在想如果能在清晨走廊上遇见林见樊就好了。顾朝明快步上楼,一步两阶,上下楼梯扶手间,顾朝明看到一个正在上楼的背影。一晃而过,消失在顾朝明的视线里。顾朝明没有叫住他,而是加快速度,更快地往楼上冲。“喂,前面那个学霸。”顾朝明喊出声。走廊中也有其它学生,有些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是学霸的,听到顾朝明叫也不看过来。林见樊很有自知之明地转过头。一盒酸奶划过空气,划破少年们的清晨,稳稳当当落在林见樊手中。扔出酸奶手榴弹的人,笑着跑到他身边,不打招呼也不容拒绝地一把勾住他的脖子:“来得挺早啊。”林见樊没有挣扎,只说:“以后别当众叫我学霸,丢人。”顾朝明却不在意:“有什么丢人的,我们班第一名,我还要叫你林清华呢。”走进教室顾朝明才松开他,顾朝明走到自己座位坐下,把书包塞进抽屉,侧头看一眼教室另一边的林见樊。不知是不是自己的视线太过于明显,还是林见樊内心与他的心灵感应,坐下的林见樊往抽屉里放书包时也朝他这边看来。早晨的教室安静,平常的吵吵闹闹都不见踪影,讲台上值日生正用黑板擦擦去上周五留下的板书。空中漂浮的粉笔灰无所遁形,阳光泄进安静的室内,浅浅一层。林见樊的视线越过中间空荡无人的桌椅,飘过来,仿佛是阳光捎来的信,送到顾朝明家门口,顾朝明微笑着接收。对面的林见樊反而有些惊慌,隔着许多张课桌的距离被顾朝明看穿。林见樊眼中的惊慌一闪而过,顾朝明是一个优秀的捕猎者,一把抓住它的尾巴。顾朝明同样也是一位冥思苦想终于解决问题的科学家,解出林见樊眼中的谜题。无论他是捕猎者还是科学家,顾朝明都感到一丝自豪。因为他破解出林见樊的眼神,自己好像离他又近了一步,而不是如以前那般,只感觉自己是他生活中芸芸众生中的芸芸众生。林见樊是他自己世界的国王,顾朝明误入其中,与国王交谈,他想做国王的子民,尽管这个王国只有他一人。只有一人的国王也是神圣的,国王的神情是不那么好懂的,以前顾朝明只在宫殿外摸索,可是顾朝明现在从国王一个惊慌的眼神中跨入了那座他徘徊已久的恢宏宫殿。他肯定是没想到我也在看他,顾朝明想。教室不断有人走入,这段无声的对视以林见樊先转过头结束。结束在同学们打下椅子,凳脚与地板磕碰的声音中,结束在逐渐热闹起来的教室里。顾朝明收回视线转过头来,嘴角勾上更弯的弧度。将书包里的早点全部拿出来,今天他特地给不喜欢吃早饭的岑西立带了早点。侧弯下腰,想将早点塞入岑西立的抽屉,却意外发现岑西立抽屉里有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透明塑料袋上凝结着水珠,包裹着肉眼可见的蓬勃温度。顾朝明脸上的笑容被看到透明塑料袋后的疑问代替,现而又被八卦的笑容抢占高地。顾朝明一脸坏笑地将岑西立抽屉里的塑料袋提出来,因为太粗心还差点烫着手。“这是刚买的吧,行啊,保温做得这么好。”顾朝明轻声自言自语。这是有人在他们之前给西立带早点啊,顾朝明窃笑着。西立有情况。顾朝明拿出手机对着桌上的灌汤包咔擦一张。本想发在吉祥三宝的群里,想想还是单发给苏炳,打算两个人偷偷八卦。顾朝明偷着坏笑,看着桌上的灌汤包,别人这么保温送过来,别让他给放外边冷掉了。顾朝明小心地勾着塑料袋又给它原模原样送回去。小心翼翼放好灌汤包,顾朝明腰都还没来得及直起,教室前门传来一声不大的喊人声,叫的是他们班班长,顾朝明却像是叫他一样腾地一下直起腰朝班级前门看去。那声音不咸不淡,叫得很平,但自从上个学期打架之后,这个声音说什么顾朝明都觉得像是在放屁。尤鑫站在二班门口,手里垂着一本登记本,侧在腿边。尤鑫是学生会的,他们班班长也是学生会的,肯定是来找他们班班长说学生会的事。两人站在教室门前讨论事宜,顾朝明翻个白眼,欢笑了一早上的嘴角只抬起一边,鼻腔里哼一声,表示自己的不屑。顾朝明不想骂尤鑫,但看到他还是忍不住在心底骂一句“伪君子”。岑西立喜欢他的事刚暴露,在班上同学议论岑西立的时候,尤鑫还会出声让他们停止。事情再闹大,各请双方家长,顾朝明和苏炳担心岑西立,等在办公室门外。尤鑫先出来,顾朝明就逮着他问怎么样了。顾朝明看尤鑫平常人挺和善,就算岑西立喜欢他,他不喜欢岑西立的话,顾朝明也没什么意见,但尤鑫这小子在他和苏炳的追问下一句话也不说,甩手就走人,一下就点燃两人的脾气。“尤三金,你他娘能不能像个男人?”喜欢就承认,不喜欢就拒绝,沉默是什么意思?后来顾朝明和苏炳才知道尤鑫在办公室里也如他们问他时一般沉默。平时一副谦谦君子模样,一到关键时候就缩着不出声,顾朝明真是气不打一处来。顾朝明拿过自己的酸奶,拆开吸管外的塑料包装,手一挥,一气呵成插进酸奶正中间。一套简单却带着示威的动作,在顾朝明心里就是战士削铁如泥的快刀出鞘,闪着寒光。刀已出鞘的战士走到林见樊身边。宽大的手掌抚上柔软的发丝,顾朝明走过来的一路上一直盯着那个柔软的后脑勺。他似乎有点理解顾涛为什么看到麻将馆就手痒痒,他又何曾不是呢,看到林见樊柔软的后脑勺就想去摸一摸。手中的发丝过于柔软,刺激着顾朝明脆弱的神经,有点痒。顾朝明被痒得低下头去看他,正巧碰上林见樊仰着头送上来的目光。林见樊看着他,睫毛下的眼睛盯着他。如此长度的眼睫毛根本无法突出它的特点、施展出它的身姿,好处全被眼睫下那一双自带水波的眼睛给占去。林见樊仰着头,一双眼睛更显得人畜无害,如小动物一般,让顾朝明陷进去,陷进这人畜无害却又束缚住他的陷阱。口腔里满是酸奶的味道,顾朝明猛吸一大口,酸奶盒太小,几口就能喝完。口腔内粘稠的液体滑入喉咙,秋日清晨一阵冰凉。酸奶盒空空,顾朝明忽然闻到空气中一股蜜桃的香气,清新而又香甜。“你是不是洗头了?蜜桃味的洗发水?”顾朝明吸着空了的酸奶盒问林见樊。林见樊一双人畜无害的眼睛眨了眨,慢慢说:“洗头了,不过不是蜜桃味的,是薄荷味的。”顾朝明抿嘴笑笑,低下身去。迅速缩短的距离,低下靠近发丝的鼻间,所有感官在顾朝明低下身去那一刻无限放大再放大。顾朝明能感觉到自己健康蓬勃的心脏在猛烈跳动,扑通,扑通,扑通,比他和尤鑫比赛跑步的时候跳动得还要快。跳动得太快,供血都有点跟不上。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62章顾朝明猛然僵硬,僵硬着松开林见樊,要不是他定力好,顾朝明觉得恐怕现在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如果他的脑子再糊涂一点,他肯定会忍不住吻下去。幸好,并没有。顾朝明咬着奶茶吸管,看着奶茶盖,他都已经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喝奶茶的。“你是在生气吗?”林见樊小心又疑问的声音闯入。顾朝明的视线从奶茶盖上移开,落在林见樊脸上。“啊?我没有啊?怎么这么问?”顾朝明看着林见樊。“就看你一直在喝奶茶也不说话,我还以为你……”“没有,没有生气,我干嘛生气,我只是在想事情。”“想什么事?”林见樊一张脸看起来完全没有他那种想法的样子。顾朝明抿嘴轻叹一口气,他勾起一边嘴角,一脸坏笑地对林见樊说:“想你啊。”一点也不真心,随口而出的话,是顾朝明想要的效果。表达出自己的真实所想,又隐藏住自己的真实所想。林见樊愣了愣,脸上表情凝固,垂着眼眸说:“一点也不好笑,比以前你问我是不是喜欢你那个问题还不好笑。”“哈?”顾朝明满头满脸问号,“我…我什么时候问过你是不是喜欢我???”自己说过吗?什么时候?顾朝明努力翻着过去的记忆,听到林见樊笑他:“看来你学习不好是有原因的,说过的话自己都不记得。”顾朝明没什么印象:“能不能给点提示?”“不给,你自己想去吧。”林见樊视线一撇,不再看他,又坐回球墩上。顾朝明走到林见樊跟前,拍拍林见樊的肩:“别这么无情嘛,告诉我嘛。”“说了不给就是不给。”林见樊捏着帽檐用帽子盖住脸,一副不想不和你说话的架势。用帽子盖住脸后又好似想到什么,林见樊掀起遮脸的棒球帽,因为顾朝明靠得太近,站在他跟前跟个地标杆似的,林见樊还得仰着头和他说话。林见樊笑着说:“要不你和刚刚一样撒个娇我就告诉你。”顾朝明震惊:“我哪撒娇了?”“就刚刚那句告诉我嘛,你还说我撒娇,到你自己你都不认。”“果然和学霸说话要智商,要记忆力,以后我和你说的话都一定记着,免着你又套路我。”“我没有。”林见樊说。“你明明就有,自己偷偷都记着还不告诉我。”“你自己说的话,你不记得,为什么要我告诉你。”顾朝明:“………”自己嘴巴快,说过的话千千万,要再一句句翻起,顾朝明记得最清楚的竟然是林见樊刚来时自己吼他的那句。顾朝明耍赖:“我不记得了,我没说过。”林见樊再次掀起棒球帽看他一眼,又重新将帽子盖在脸上,不说话。顾朝明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自己这么说是不是不太好?太无赖了。顾朝明伸手用手指去碰林见樊捏着帽檐的手背:“喂,林学霸。”林见樊不理他,偏过头去,连身子都微微转过去。这是生气了?顾朝明又轻轻碰几下,手指还在林见樊手背上挠痒痒,手背不是怕痒的地方,林见樊还是不理他。顾朝明蹲下身,一把抓住林见樊的手腕,放下面子逗他开心,撒娇道:“林学霸,你告诉我嘛~”林见樊还是不理他,顾朝明蹲在他跟前继续喊:“林学霸,林同学,林小组长,林那个啥……”林见樊无动于衷。“你是不是睡着了?”林见樊没捏帽檐的另一只手抬起想拍顾朝明一下,谁料想顾朝明反应这么快,他的手刚抬起就被顾朝明抓住。帽檐的遮挡下,顾朝明的笑声毫无畏惧地闯入他的耳朵。林见樊用力甩开顾朝明的手,又抬手要打他,结果并没有触碰到顾朝明的衣服,而是触碰到他的皮肤。手指尖突出的地方依据触感判断出是耳廓,幸好他没用力,先摸再打,不然就真一个巴掌甩顾朝明脸上了。手指在顾朝明鬓角剃短的头发上摩擦,手掌下能感觉到顾朝明在笑。手掌没有完全贴合脸颊,顾朝明还往林见樊手掌里凑了凑,让林见樊摸过瘾后才说:“你这盲人老母亲摸自己儿子呢?”“你这什么鬼比喻?”“好了,不早了,你让我撒娇我也撒了,回家吧,不然你妈又得打电话过来了,我就是让你妈担心的罪魁祸首了。”顾朝明拍拍林见樊的脑袋。林见樊乖乖起身,还问他的奶茶喝完没有,顾朝明说喝完了,他拿过顾朝明奶茶,提着自己的奶茶一起扔进垃圾桶。林见樊扔完垃圾,小跑过来,停在顾朝明身边:“走吧。”两人一同往前走去,顾朝明忽然想起一件事,他有点不好意思,好几秒才问:“你对这片熟吗?”林见樊看向他:“还行。”“………你认路吗?”“嗯?”“那个,那个……我……不知道怎么回去。”林见樊惊奇:“那你怎么来的?”顾朝明不想说他是从一个不熟的地方再迷路跑到另一个不熟的地方,只说:“哎呀,就这么过来了,结果回不去了。”顾朝明已经看到林见樊嘴角勾起的笑意:“不许笑!”“我没有。”林见樊狡辩。“你有,我都看到了,别耍赖。”顾朝明说。“我没有。”林见樊还坚持着。中间按林见樊说的转了一趟车,顾朝明在车上查看了手机,顾涛没有给他打电话。借着月光,顾朝明俯身检查早上才换的新门锁,没有被翘过的痕迹。家里一切如常,是他早晨离开时的模样。舒舒服服洗完澡,将一天的灰尘洗尽,擦着头发准备进房把没做完的作业写完。千疮百孔的房门虚掩着,顾朝明推开门走进房内,打开灯拉开椅子,转身从椅子后边的书包里拿出还未做完的作业。遇到不会做的题,顾朝明直接拍照发给林见樊。“林大神,不会做,解答一下呗。”对方很快回信:“你还没做完作业啊。”“等着你呢。”顾朝明手指间夹着一支黑笔,两手握住手机,手指飞舞打字,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客厅灯灭,房间的灯打开,窗帘也拉到最大。窗外万家灯火,点点星光,幽沉的夜色也轻柔着脚步贴在窗沿边,带着路过的秋风,一起窥探房间里握着手机带着甜蜜微笑的少年。第二天顾朝明起了个大早,拖着拖鞋走到厕所洗漱。破碎的玻璃镜映出好几个自己,顾朝明望着由中间向四周碎裂的洗漱镜。那块碎裂的洗漱镜是他罪恶的标记,像婴儿出生时的胎记。一看到它,无论顾朝明怎么回避,还是会想到那个夜晚,那个夜晚苍白的月光,与之相对的,是拳头手指关节处滴出的鲜红的血液。找人把这面镜子换掉吧,顾朝明想。洗漱完来到学校,走在学校过道上顾朝明还在想如果能在清晨走廊上遇见林见樊就好了。顾朝明快步上楼,一步两阶,上下楼梯扶手间,顾朝明看到一个正在上楼的背影。一晃而过,消失在顾朝明的视线里。顾朝明没有叫住他,而是加快速度,更快地往楼上冲。“喂,前面那个学霸。”顾朝明喊出声。走廊中也有其它学生,有些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是学霸的,听到顾朝明叫也不看过来。林见樊很有自知之明地转过头。一盒酸奶划过空气,划破少年们的清晨,稳稳当当落在林见樊手中。扔出酸奶手榴弹的人,笑着跑到他身边,不打招呼也不容拒绝地一把勾住他的脖子:“来得挺早啊。”林见樊没有挣扎,只说:“以后别当众叫我学霸,丢人。”顾朝明却不在意:“有什么丢人的,我们班第一名,我还要叫你林清华呢。”走进教室顾朝明才松开他,顾朝明走到自己座位坐下,把书包塞进抽屉,侧头看一眼教室另一边的林见樊。不知是不是自己的视线太过于明显,还是林见樊内心与他的心灵感应,坐下的林见樊往抽屉里放书包时也朝他这边看来。早晨的教室安静,平常的吵吵闹闹都不见踪影,讲台上值日生正用黑板擦擦去上周五留下的板书。空中漂浮的粉笔灰无所遁形,阳光泄进安静的室内,浅浅一层。林见樊的视线越过中间空荡无人的桌椅,飘过来,仿佛是阳光捎来的信,送到顾朝明家门口,顾朝明微笑着接收。对面的林见樊反而有些惊慌,隔着许多张课桌的距离被顾朝明看穿。林见樊眼中的惊慌一闪而过,顾朝明是一个优秀的捕猎者,一把抓住它的尾巴。顾朝明同样也是一位冥思苦想终于解决问题的科学家,解出林见樊眼中的谜题。无论他是捕猎者还是科学家,顾朝明都感到一丝自豪。因为他破解出林见樊的眼神,自己好像离他又近了一步,而不是如以前那般,只感觉自己是他生活中芸芸众生中的芸芸众生。林见樊是他自己世界的国王,顾朝明误入其中,与国王交谈,他想做国王的子民,尽管这个王国只有他一人。只有一人的国王也是神圣的,国王的神情是不那么好懂的,以前顾朝明只在宫殿外摸索,可是顾朝明现在从国王一个惊慌的眼神中跨入了那座他徘徊已久的恢宏宫殿。他肯定是没想到我也在看他,顾朝明想。教室不断有人走入,这段无声的对视以林见樊先转过头结束。结束在同学们打下椅子,凳脚与地板磕碰的声音中,结束在逐渐热闹起来的教室里。顾朝明收回视线转过头来,嘴角勾上更弯的弧度。将书包里的早点全部拿出来,今天他特地给不喜欢吃早饭的岑西立带了早点。侧弯下腰,想将早点塞入岑西立的抽屉,却意外发现岑西立抽屉里有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透明塑料袋上凝结着水珠,包裹着肉眼可见的蓬勃温度。顾朝明脸上的笑容被看到透明塑料袋后的疑问代替,现而又被八卦的笑容抢占高地。顾朝明一脸坏笑地将岑西立抽屉里的塑料袋提出来,因为太粗心还差点烫着手。“这是刚买的吧,行啊,保温做得这么好。”顾朝明轻声自言自语。这是有人在他们之前给西立带早点啊,顾朝明窃笑着。西立有情况。顾朝明拿出手机对着桌上的灌汤包咔擦一张。本想发在吉祥三宝的群里,想想还是单发给苏炳,打算两个人偷偷八卦。顾朝明偷着坏笑,看着桌上的灌汤包,别人这么保温送过来,别让他给放外边冷掉了。顾朝明小心地勾着塑料袋又给它原模原样送回去。小心翼翼放好灌汤包,顾朝明腰都还没来得及直起,教室前门传来一声不大的喊人声,叫的是他们班班长,顾朝明却像是叫他一样腾地一下直起腰朝班级前门看去。那声音不咸不淡,叫得很平,但自从上个学期打架之后,这个声音说什么顾朝明都觉得像是在放屁。尤鑫站在二班门口,手里垂着一本登记本,侧在腿边。尤鑫是学生会的,他们班班长也是学生会的,肯定是来找他们班班长说学生会的事。两人站在教室门前讨论事宜,顾朝明翻个白眼,欢笑了一早上的嘴角只抬起一边,鼻腔里哼一声,表示自己的不屑。顾朝明不想骂尤鑫,但看到他还是忍不住在心底骂一句“伪君子”。岑西立喜欢他的事刚暴露,在班上同学议论岑西立的时候,尤鑫还会出声让他们停止。事情再闹大,各请双方家长,顾朝明和苏炳担心岑西立,等在办公室门外。尤鑫先出来,顾朝明就逮着他问怎么样了。顾朝明看尤鑫平常人挺和善,就算岑西立喜欢他,他不喜欢岑西立的话,顾朝明也没什么意见,但尤鑫这小子在他和苏炳的追问下一句话也不说,甩手就走人,一下就点燃两人的脾气。“尤三金,你他娘能不能像个男人?”喜欢就承认,不喜欢就拒绝,沉默是什么意思?后来顾朝明和苏炳才知道尤鑫在办公室里也如他们问他时一般沉默。平时一副谦谦君子模样,一到关键时候就缩着不出声,顾朝明真是气不打一处来。顾朝明拿过自己的酸奶,拆开吸管外的塑料包装,手一挥,一气呵成插进酸奶正中间。一套简单却带着示威的动作,在顾朝明心里就是战士削铁如泥的快刀出鞘,闪着寒光。刀已出鞘的战士走到林见樊身边。宽大的手掌抚上柔软的发丝,顾朝明走过来的一路上一直盯着那个柔软的后脑勺。他似乎有点理解顾涛为什么看到麻将馆就手痒痒,他又何曾不是呢,看到林见樊柔软的后脑勺就想去摸一摸。手中的发丝过于柔软,刺激着顾朝明脆弱的神经,有点痒。顾朝明被痒得低下头去看他,正巧碰上林见樊仰着头送上来的目光。林见樊看着他,睫毛下的眼睛盯着他。如此长度的眼睫毛根本无法突出它的特点、施展出它的身姿,好处全被眼睫下那一双自带水波的眼睛给占去。林见樊仰着头,一双眼睛更显得人畜无害,如小动物一般,让顾朝明陷进去,陷进这人畜无害却又束缚住他的陷阱。口腔里满是酸奶的味道,顾朝明猛吸一大口,酸奶盒太小,几口就能喝完。口腔内粘稠的液体滑入喉咙,秋日清晨一阵冰凉。酸奶盒空空,顾朝明忽然闻到空气中一股蜜桃的香气,清新而又香甜。“你是不是洗头了?蜜桃味的洗发水?”顾朝明吸着空了的酸奶盒问林见樊。林见樊一双人畜无害的眼睛眨了眨,慢慢说:“洗头了,不过不是蜜桃味的,是薄荷味的。”顾朝明抿嘴笑笑,低下身去。迅速缩短的距离,低下靠近发丝的鼻间,所有感官在顾朝明低下身去那一刻无限放大再放大。顾朝明能感觉到自己健康蓬勃的心脏在猛烈跳动,扑通,扑通,扑通,比他和尤鑫比赛跑步的时候跳动得还要快。跳动得太快,供血都有点跟不上。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62章顾朝明猛然僵硬,僵硬着松开林见樊,要不是他定力好,顾朝明觉得恐怕现在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如果他的脑子再糊涂一点,他肯定会忍不住吻下去。幸好,并没有。顾朝明咬着奶茶吸管,看着奶茶盖,他都已经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喝奶茶的。“你是在生气吗?”林见樊小心又疑问的声音闯入。顾朝明的视线从奶茶盖上移开,落在林见樊脸上。“啊?我没有啊?怎么这么问?”顾朝明看着林见樊。“就看你一直在喝奶茶也不说话,我还以为你……”“没有,没有生气,我干嘛生气,我只是在想事情。”“想什么事?”林见樊一张脸看起来完全没有他那种想法的样子。顾朝明抿嘴轻叹一口气,他勾起一边嘴角,一脸坏笑地对林见樊说:“想你啊。”一点也不真心,随口而出的话,是顾朝明想要的效果。表达出自己的真实所想,又隐藏住自己的真实所想。林见樊愣了愣,脸上表情凝固,垂着眼眸说:“一点也不好笑,比以前你问我是不是喜欢你那个问题还不好笑。”“哈?”顾朝明满头满脸问号,“我…我什么时候问过你是不是喜欢我???”自己说过吗?什么时候?顾朝明努力翻着过去的记忆,听到林见樊笑他:“看来你学习不好是有原因的,说过的话自己都不记得。”顾朝明没什么印象:“能不能给点提示?”“不给,你自己想去吧。”林见樊视线一撇,不再看他,又坐回球墩上。顾朝明走到林见樊跟前,拍拍林见樊的肩:“别这么无情嘛,告诉我嘛。”“说了不给就是不给。”林见樊捏着帽檐用帽子盖住脸,一副不想不和你说话的架势。用帽子盖住脸后又好似想到什么,林见樊掀起遮脸的棒球帽,因为顾朝明靠得太近,站在他跟前跟个地标杆似的,林见樊还得仰着头和他说话。林见樊笑着说:“要不你和刚刚一样撒个娇我就告诉你。”顾朝明震惊:“我哪撒娇了?”“就刚刚那句告诉我嘛,你还说我撒娇,到你自己你都不认。”“果然和学霸说话要智商,要记忆力,以后我和你说的话都一定记着,免着你又套路我。”“我没有。”林见樊说。“你明明就有,自己偷偷都记着还不告诉我。”“你自己说的话,你不记得,为什么要我告诉你。”顾朝明:“………”自己嘴巴快,说过的话千千万,要再一句句翻起,顾朝明记得最清楚的竟然是林见樊刚来时自己吼他的那句。顾朝明耍赖:“我不记得了,我没说过。”林见樊再次掀起棒球帽看他一眼,又重新将帽子盖在脸上,不说话。顾朝明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自己这么说是不是不太好?太无赖了。顾朝明伸手用手指去碰林见樊捏着帽檐的手背:“喂,林学霸。”林见樊不理他,偏过头去,连身子都微微转过去。这是生气了?顾朝明又轻轻碰几下,手指还在林见樊手背上挠痒痒,手背不是怕痒的地方,林见樊还是不理他。顾朝明蹲下身,一把抓住林见樊的手腕,放下面子逗他开心,撒娇道:“林学霸,你告诉我嘛~”林见樊还是不理他,顾朝明蹲在他跟前继续喊:“林学霸,林同学,林小组长,林那个啥……”林见樊无动于衷。“你是不是睡着了?”林见樊没捏帽檐的另一只手抬起想拍顾朝明一下,谁料想顾朝明反应这么快,他的手刚抬起就被顾朝明抓住。帽檐的遮挡下,顾朝明的笑声毫无畏惧地闯入他的耳朵。林见樊用力甩开顾朝明的手,又抬手要打他,结果并没有触碰到顾朝明的衣服,而是触碰到他的皮肤。手指尖突出的地方依据触感判断出是耳廓,幸好他没用力,先摸再打,不然就真一个巴掌甩顾朝明脸上了。手指在顾朝明鬓角剃短的头发上摩擦,手掌下能感觉到顾朝明在笑。手掌没有完全贴合脸颊,顾朝明还往林见樊手掌里凑了凑,让林见樊摸过瘾后才说:“你这盲人老母亲摸自己儿子呢?”“你这什么鬼比喻?”“好了,不早了,你让我撒娇我也撒了,回家吧,不然你妈又得打电话过来了,我就是让你妈担心的罪魁祸首了。”顾朝明拍拍林见樊的脑袋。林见樊乖乖起身,还问他的奶茶喝完没有,顾朝明说喝完了,他拿过顾朝明奶茶,提着自己的奶茶一起扔进垃圾桶。林见樊扔完垃圾,小跑过来,停在顾朝明身边:“走吧。”两人一同往前走去,顾朝明忽然想起一件事,他有点不好意思,好几秒才问:“你对这片熟吗?”林见樊看向他:“还行。”“………你认路吗?”“嗯?”“那个,那个……我……不知道怎么回去。”林见樊惊奇:“那你怎么来的?”顾朝明不想说他是从一个不熟的地方再迷路跑到另一个不熟的地方,只说:“哎呀,就这么过来了,结果回不去了。”顾朝明已经看到林见樊嘴角勾起的笑意:“不许笑!”“我没有。”林见樊狡辩。“你有,我都看到了,别耍赖。”顾朝明说。“我没有。”林见樊还坚持着。中间按林见樊说的转了一趟车,顾朝明在车上查看了手机,顾涛没有给他打电话。借着月光,顾朝明俯身检查早上才换的新门锁,没有被翘过的痕迹。家里一切如常,是他早晨离开时的模样。舒舒服服洗完澡,将一天的灰尘洗尽,擦着头发准备进房把没做完的作业写完。千疮百孔的房门虚掩着,顾朝明推开门走进房内,打开灯拉开椅子,转身从椅子后边的书包里拿出还未做完的作业。遇到不会做的题,顾朝明直接拍照发给林见樊。“林大神,不会做,解答一下呗。”对方很快回信:“你还没做完作业啊。”“等着你呢。”顾朝明手指间夹着一支黑笔,两手握住手机,手指飞舞打字,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客厅灯灭,房间的灯打开,窗帘也拉到最大。窗外万家灯火,点点星光,幽沉的夜色也轻柔着脚步贴在窗沿边,带着路过的秋风,一起窥探房间里握着手机带着甜蜜微笑的少年。第二天顾朝明起了个大早,拖着拖鞋走到厕所洗漱。破碎的玻璃镜映出好几个自己,顾朝明望着由中间向四周碎裂的洗漱镜。那块碎裂的洗漱镜是他罪恶的标记,像婴儿出生时的胎记。一看到它,无论顾朝明怎么回避,还是会想到那个夜晚,那个夜晚苍白的月光,与之相对的,是拳头手指关节处滴出的鲜红的血液。找人把这面镜子换掉吧,顾朝明想。洗漱完来到学校,走在学校过道上顾朝明还在想如果能在清晨走廊上遇见林见樊就好了。顾朝明快步上楼,一步两阶,上下楼梯扶手间,顾朝明看到一个正在上楼的背影。一晃而过,消失在顾朝明的视线里。顾朝明没有叫住他,而是加快速度,更快地往楼上冲。“喂,前面那个学霸。”顾朝明喊出声。走廊中也有其它学生,有些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是学霸的,听到顾朝明叫也不看过来。林见樊很有自知之明地转过头。一盒酸奶划过空气,划破少年们的清晨,稳稳当当落在林见樊手中。扔出酸奶手榴弹的人,笑着跑到他身边,不打招呼也不容拒绝地一把勾住他的脖子:“来得挺早啊。”林见樊没有挣扎,只说:“以后别当众叫我学霸,丢人。”顾朝明却不在意:“有什么丢人的,我们班第一名,我还要叫你林清华呢。”走进教室顾朝明才松开他,顾朝明走到自己座位坐下,把书包塞进抽屉,侧头看一眼教室另一边的林见樊。不知是不是自己的视线太过于明显,还是林见樊内心与他的心灵感应,坐下的林见樊往抽屉里放书包时也朝他这边看来。早晨的教室安静,平常的吵吵闹闹都不见踪影,讲台上值日生正用黑板擦擦去上周五留下的板书。空中漂浮的粉笔灰无所遁形,阳光泄进安静的室内,浅浅一层。林见樊的视线越过中间空荡无人的桌椅,飘过来,仿佛是阳光捎来的信,送到顾朝明家门口,顾朝明微笑着接收。对面的林见樊反而有些惊慌,隔着许多张课桌的距离被顾朝明看穿。林见樊眼中的惊慌一闪而过,顾朝明是一个优秀的捕猎者,一把抓住它的尾巴。顾朝明同样也是一位冥思苦想终于解决问题的科学家,解出林见樊眼中的谜题。无论他是捕猎者还是科学家,顾朝明都感到一丝自豪。因为他破解出林见樊的眼神,自己好像离他又近了一步,而不是如以前那般,只感觉自己是他生活中芸芸众生中的芸芸众生。林见樊是他自己世界的国王,顾朝明误入其中,与国王交谈,他想做国王的子民,尽管这个王国只有他一人。只有一人的国王也是神圣的,国王的神情是不那么好懂的,以前顾朝明只在宫殿外摸索,可是顾朝明现在从国王一个惊慌的眼神中跨入了那座他徘徊已久的恢宏宫殿。他肯定是没想到我也在看他,顾朝明想。教室不断有人走入,这段无声的对视以林见樊先转过头结束。结束在同学们打下椅子,凳脚与地板磕碰的声音中,结束在逐渐热闹起来的教室里。顾朝明收回视线转过头来,嘴角勾上更弯的弧度。将书包里的早点全部拿出来,今天他特地给不喜欢吃早饭的岑西立带了早点。侧弯下腰,想将早点塞入岑西立的抽屉,却意外发现岑西立抽屉里有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透明塑料袋上凝结着水珠,包裹着肉眼可见的蓬勃温度。顾朝明脸上的笑容被看到透明塑料袋后的疑问代替,现而又被八卦的笑容抢占高地。顾朝明一脸坏笑地将岑西立抽屉里的塑料袋提出来,因为太粗心还差点烫着手。“这是刚买的吧,行啊,保温做得这么好。”顾朝明轻声自言自语。这是有人在他们之前给西立带早点啊,顾朝明窃笑着。西立有情况。顾朝明拿出手机对着桌上的灌汤包咔擦一张。本想发在吉祥三宝的群里,想想还是单发给苏炳,打算两个人偷偷八卦。顾朝明偷着坏笑,看着桌上的灌汤包,别人这么保温送过来,别让他给放外边冷掉了。顾朝明小心地勾着塑料袋又给它原模原样送回去。小心翼翼放好灌汤包,顾朝明腰都还没来得及直起,教室前门传来一声不大的喊人声,叫的是他们班班长,顾朝明却像是叫他一样腾地一下直起腰朝班级前门看去。那声音不咸不淡,叫得很平,但自从上个学期打架之后,这个声音说什么顾朝明都觉得像是在放屁。尤鑫站在二班门口,手里垂着一本登记本,侧在腿边。尤鑫是学生会的,他们班班长也是学生会的,肯定是来找他们班班长说学生会的事。两人站在教室门前讨论事宜,顾朝明翻个白眼,欢笑了一早上的嘴角只抬起一边,鼻腔里哼一声,表示自己的不屑。顾朝明不想骂尤鑫,但看到他还是忍不住在心底骂一句“伪君子”。岑西立喜欢他的事刚暴露,在班上同学议论岑西立的时候,尤鑫还会出声让他们停止。事情再闹大,各请双方家长,顾朝明和苏炳担心岑西立,等在办公室门外。尤鑫先出来,顾朝明就逮着他问怎么样了。顾朝明看尤鑫平常人挺和善,就算岑西立喜欢他,他不喜欢岑西立的话,顾朝明也没什么意见,但尤鑫这小子在他和苏炳的追问下一句话也不说,甩手就走人,一下就点燃两人的脾气。“尤三金,你他娘能不能像个男人?”喜欢就承认,不喜欢就拒绝,沉默是什么意思?后来顾朝明和苏炳才知道尤鑫在办公室里也如他们问他时一般沉默。平时一副谦谦君子模样,一到关键时候就缩着不出声,顾朝明真是气不打一处来。顾朝明拿过自己的酸奶,拆开吸管外的塑料包装,手一挥,一气呵成插进酸奶正中间。一套简单却带着示威的动作,在顾朝明心里就是战士削铁如泥的快刀出鞘,闪着寒光。刀已出鞘的战士走到林见樊身边。宽大的手掌抚上柔软的发丝,顾朝明走过来的一路上一直盯着那个柔软的后脑勺。他似乎有点理解顾涛为什么看到麻将馆就手痒痒,他又何曾不是呢,看到林见樊柔软的后脑勺就想去摸一摸。手中的发丝过于柔软,刺激着顾朝明脆弱的神经,有点痒。顾朝明被痒得低下头去看他,正巧碰上林见樊仰着头送上来的目光。林见樊看着他,睫毛下的眼睛盯着他。如此长度的眼睫毛根本无法突出它的特点、施展出它的身姿,好处全被眼睫下那一双自带水波的眼睛给占去。林见樊仰着头,一双眼睛更显得人畜无害,如小动物一般,让顾朝明陷进去,陷进这人畜无害却又束缚住他的陷阱。口腔里满是酸奶的味道,顾朝明猛吸一大口,酸奶盒太小,几口就能喝完。口腔内粘稠的液体滑入喉咙,秋日清晨一阵冰凉。酸奶盒空空,顾朝明忽然闻到空气中一股蜜桃的香气,清新而又香甜。“你是不是洗头了?蜜桃味的洗发水?”顾朝明吸着空了的酸奶盒问林见樊。林见樊一双人畜无害的眼睛眨了眨,慢慢说:“洗头了,不过不是蜜桃味的,是薄荷味的。”顾朝明抿嘴笑笑,低下身去。迅速缩短的距离,低下靠近发丝的鼻间,所有感官在顾朝明低下身去那一刻无限放大再放大。顾朝明能感觉到自己健康蓬勃的心脏在猛烈跳动,扑通,扑通,扑通,比他和尤鑫比赛跑步的时候跳动得还要快。跳动得太快,供血都有点跟不上。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62章顾朝明猛然僵硬,僵硬着松开林见樊,要不是他定力好,顾朝明觉得恐怕现在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如果他的脑子再糊涂一点,他肯定会忍不住吻下去。幸好,并没有。顾朝明咬着奶茶吸管,看着奶茶盖,他都已经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喝奶茶的。“你是在生气吗?”林见樊小心又疑问的声音闯入。顾朝明的视线从奶茶盖上移开,落在林见樊脸上。“啊?我没有啊?怎么这么问?”顾朝明看着林见樊。“就看你一直在喝奶茶也不说话,我还以为你……”“没有,没有生气,我干嘛生气,我只是在想事情。”“想什么事?”林见樊一张脸看起来完全没有他那种想法的样子。顾朝明抿嘴轻叹一口气,他勾起一边嘴角,一脸坏笑地对林见樊说:“想你啊。”一点也不真心,随口而出的话,是顾朝明想要的效果。表达出自己的真实所想,又隐藏住自己的真实所想。林见樊愣了愣,脸上表情凝固,垂着眼眸说:“一点也不好笑,比以前你问我是不是喜欢你那个问题还不好笑。”“哈?”顾朝明满头满脸问号,“我…我什么时候问过你是不是喜欢我???”自己说过吗?什么时候?顾朝明努力翻着过去的记忆,听到林见樊笑他:“看来你学习不好是有原因的,说过的话自己都不记得。”顾朝明没什么印象:“能不能给点提示?”“不给,你自己想去吧。”林见樊视线一撇,不再看他,又坐回球墩上。顾朝明走到林见樊跟前,拍拍林见樊的肩:“别这么无情嘛,告诉我嘛。”“说了不给就是不给。”林见樊捏着帽檐用帽子盖住脸,一副不想不和你说话的架势。用帽子盖住脸后又好似想到什么,林见樊掀起遮脸的棒球帽,因为顾朝明靠得太近,站在他跟前跟个地标杆似的,林见樊还得仰着头和他说话。林见樊笑着说:“要不你和刚刚一样撒个娇我就告诉你。”顾朝明震惊:“我哪撒娇了?”“就刚刚那句告诉我嘛,你还说我撒娇,到你自己你都不认。”“果然和学霸说话要智商,要记忆力,以后我和你说的话都一定记着,免着你又套路我。”“我没有。”林见樊说。“你明明就有,自己偷偷都记着还不告诉我。”“你自己说的话,你不记得,为什么要我告诉你。”顾朝明:“………”自己嘴巴快,说过的话千千万,要再一句句翻起,顾朝明记得最清楚的竟然是林见樊刚来时自己吼他的那句。顾朝明耍赖:“我不记得了,我没说过。”林见樊再次掀起棒球帽看他一眼,又重新将帽子盖在脸上,不说话。顾朝明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自己这么说是不是不太好?太无赖了。顾朝明伸手用手指去碰林见樊捏着帽檐的手背:“喂,林学霸。”林见樊不理他,偏过头去,连身子都微微转过去。这是生气了?顾朝明又轻轻碰几下,手指还在林见樊手背上挠痒痒,手背不是怕痒的地方,林见樊还是不理他。顾朝明蹲下身,一把抓住林见樊的手腕,放下面子逗他开心,撒娇道:“林学霸,你告诉我嘛~”林见樊还是不理他,顾朝明蹲在他跟前继续喊:“林学霸,林同学,林小组长,林那个啥……”林见樊无动于衷。“你是不是睡着了?”林见樊没捏帽檐的另一只手抬起想拍顾朝明一下,谁料想顾朝明反应这么快,他的手刚抬起就被顾朝明抓住。帽檐的遮挡下,顾朝明的笑声毫无畏惧地闯入他的耳朵。林见樊用力甩开顾朝明的手,又抬手要打他,结果并没有触碰到顾朝明的衣服,而是触碰到他的皮肤。手指尖突出的地方依据触感判断出是耳廓,幸好他没用力,先摸再打,不然就真一个巴掌甩顾朝明脸上了。手指在顾朝明鬓角剃短的头发上摩擦,手掌下能感觉到顾朝明在笑。手掌没有完全贴合脸颊,顾朝明还往林见樊手掌里凑了凑,让林见樊摸过瘾后才说:“你这盲人老母亲摸自己儿子呢?”“你这什么鬼比喻?”“好了,不早了,你让我撒娇我也撒了,回家吧,不然你妈又得打电话过来了,我就是让你妈担心的罪魁祸首了。”顾朝明拍拍林见樊的脑袋。林见樊乖乖起身,还问他的奶茶喝完没有,顾朝明说喝完了,他拿过顾朝明奶茶,提着自己的奶茶一起扔进垃圾桶。林见樊扔完垃圾,小跑过来,停在顾朝明身边:“走吧。”两人一同往前走去,顾朝明忽然想起一件事,他有点不好意思,好几秒才问:“你对这片熟吗?”林见樊看向他:“还行。”“………你认路吗?”“嗯?”“那个,那个……我……不知道怎么回去。”林见樊惊奇:“那你怎么来的?”顾朝明不想说他是从一个不熟的地方再迷路跑到另一个不熟的地方,只说:“哎呀,就这么过来了,结果回不去了。”顾朝明已经看到林见樊嘴角勾起的笑意:“不许笑!”“我没有。”林见樊狡辩。“你有,我都看到了,别耍赖。”顾朝明说。“我没有。”林见樊还坚持着。中间按林见樊说的转了一趟车,顾朝明在车上查看了手机,顾涛没有给他打电话。借着月光,顾朝明俯身检查早上才换的新门锁,没有被翘过的痕迹。家里一切如常,是他早晨离开时的模样。舒舒服服洗完澡,将一天的灰尘洗尽,擦着头发准备进房把没做完的作业写完。千疮百孔的房门虚掩着,顾朝明推开门走进房内,打开灯拉开椅子,转身从椅子后边的书包里拿出还未做完的作业。遇到不会做的题,顾朝明直接拍照发给林见樊。“林大神,不会做,解答一下呗。”对方很快回信:“你还没做完作业啊。”“等着你呢。”顾朝明手指间夹着一支黑笔,两手握住手机,手指飞舞打字,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客厅灯灭,房间的灯打开,窗帘也拉到最大。窗外万家灯火,点点星光,幽沉的夜色也轻柔着脚步贴在窗沿边,带着路过的秋风,一起窥探房间里握着手机带着甜蜜微笑的少年。第二天顾朝明起了个大早,拖着拖鞋走到厕所洗漱。破碎的玻璃镜映出好几个自己,顾朝明望着由中间向四周碎裂的洗漱镜。那块碎裂的洗漱镜是他罪恶的标记,像婴儿出生时的胎记。一看到它,无论顾朝明怎么回避,还是会想到那个夜晚,那个夜晚苍白的月光,与之相对的,是拳头手指关节处滴出的鲜红的血液。找人把这面镜子换掉吧,顾朝明想。洗漱完来到学校,走在学校过道上顾朝明还在想如果能在清晨走廊上遇见林见樊就好了。顾朝明快步上楼,一步两阶,上下楼梯扶手间,顾朝明看到一个正在上楼的背影。一晃而过,消失在顾朝明的视线里。顾朝明没有叫住他,而是加快速度,更快地往楼上冲。“喂,前面那个学霸。”顾朝明喊出声。走廊中也有其它学生,有些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是学霸的,听到顾朝明叫也不看过来。林见樊很有自知之明地转过头。一盒酸奶划过空气,划破少年们的清晨,稳稳当当落在林见樊手中。扔出酸奶手榴弹的人,笑着跑到他身边,不打招呼也不容拒绝地一把勾住他的脖子:“来得挺早啊。”林见樊没有挣扎,只说:“以后别当众叫我学霸,丢人。”顾朝明却不在意:“有什么丢人的,我们班第一名,我还要叫你林清华呢。”走进教室顾朝明才松开他,顾朝明走到自己座位坐下,把书包塞进抽屉,侧头看一眼教室另一边的林见樊。不知是不是自己的视线太过于明显,还是林见樊内心与他的心灵感应,坐下的林见樊往抽屉里放书包时也朝他这边看来。早晨的教室安静,平常的吵吵闹闹都不见踪影,讲台上值日生正用黑板擦擦去上周五留下的板书。空中漂浮的粉笔灰无所遁形,阳光泄进安静的室内,浅浅一层。林见樊的视线越过中间空荡无人的桌椅,飘过来,仿佛是阳光捎来的信,送到顾朝明家门口,顾朝明微笑着接收。对面的林见樊反而有些惊慌,隔着许多张课桌的距离被顾朝明看穿。林见樊眼中的惊慌一闪而过,顾朝明是一个优秀的捕猎者,一把抓住它的尾巴。顾朝明同样也是一位冥思苦想终于解决问题的科学家,解出林见樊眼中的谜题。无论他是捕猎者还是科学家,顾朝明都感到一丝自豪。因为他破解出林见樊的眼神,自己好像离他又近了一步,而不是如以前那般,只感觉自己是他生活中芸芸众生中的芸芸众生。林见樊是他自己世界的国王,顾朝明误入其中,与国王交谈,他想做国王的子民,尽管这个王国只有他一人。只有一人的国王也是神圣的,国王的神情是不那么好懂的,以前顾朝明只在宫殿外摸索,可是顾朝明现在从国王一个惊慌的眼神中跨入了那座他徘徊已久的恢宏宫殿。他肯定是没想到我也在看他,顾朝明想。教室不断有人走入,这段无声的对视以林见樊先转过头结束。结束在同学们打下椅子,凳脚与地板磕碰的声音中,结束在逐渐热闹起来的教室里。顾朝明收回视线转过头来,嘴角勾上更弯的弧度。将书包里的早点全部拿出来,今天他特地给不喜欢吃早饭的岑西立带了早点。侧弯下腰,想将早点塞入岑西立的抽屉,却意外发现岑西立抽屉里有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透明塑料袋上凝结着水珠,包裹着肉眼可见的蓬勃温度。顾朝明脸上的笑容被看到透明塑料袋后的疑问代替,现而又被八卦的笑容抢占高地。顾朝明一脸坏笑地将岑西立抽屉里的塑料袋提出来,因为太粗心还差点烫着手。“这是刚买的吧,行啊,保温做得这么好。”顾朝明轻声自言自语。这是有人在他们之前给西立带早点啊,顾朝明窃笑着。西立有情况。顾朝明拿出手机对着桌上的灌汤包咔擦一张。本想发在吉祥三宝的群里,想想还是单发给苏炳,打算两个人偷偷八卦。顾朝明偷着坏笑,看着桌上的灌汤包,别人这么保温送过来,别让他给放外边冷掉了。顾朝明小心地勾着塑料袋又给它原模原样送回去。小心翼翼放好灌汤包,顾朝明腰都还没来得及直起,教室前门传来一声不大的喊人声,叫的是他们班班长,顾朝明却像是叫他一样腾地一下直起腰朝班级前门看去。那声音不咸不淡,叫得很平,但自从上个学期打架之后,这个声音说什么顾朝明都觉得像是在放屁。尤鑫站在二班门口,手里垂着一本登记本,侧在腿边。尤鑫是学生会的,他们班班长也是学生会的,肯定是来找他们班班长说学生会的事。两人站在教室门前讨论事宜,顾朝明翻个白眼,欢笑了一早上的嘴角只抬起一边,鼻腔里哼一声,表示自己的不屑。顾朝明不想骂尤鑫,但看到他还是忍不住在心底骂一句“伪君子”。岑西立喜欢他的事刚暴露,在班上同学议论岑西立的时候,尤鑫还会出声让他们停止。事情再闹大,各请双方家长,顾朝明和苏炳担心岑西立,等在办公室门外。尤鑫先出来,顾朝明就逮着他问怎么样了。顾朝明看尤鑫平常人挺和善,就算岑西立喜欢他,他不喜欢岑西立的话,顾朝明也没什么意见,但尤鑫这小子在他和苏炳的追问下一句话也不说,甩手就走人,一下就点燃两人的脾气。“尤三金,你他娘能不能像个男人?”喜欢就承认,不喜欢就拒绝,沉默是什么意思?后来顾朝明和苏炳才知道尤鑫在办公室里也如他们问他时一般沉默。平时一副谦谦君子模样,一到关键时候就缩着不出声,顾朝明真是气不打一处来。顾朝明拿过自己的酸奶,拆开吸管外的塑料包装,手一挥,一气呵成插进酸奶正中间。一套简单却带着示威的动作,在顾朝明心里就是战士削铁如泥的快刀出鞘,闪着寒光。刀已出鞘的战士走到林见樊身边。宽大的手掌抚上柔软的发丝,顾朝明走过来的一路上一直盯着那个柔软的后脑勺。他似乎有点理解顾涛为什么看到麻将馆就手痒痒,他又何曾不是呢,看到林见樊柔软的后脑勺就想去摸一摸。手中的发丝过于柔软,刺激着顾朝明脆弱的神经,有点痒。顾朝明被痒得低下头去看他,正巧碰上林见樊仰着头送上来的目光。林见樊看着他,睫毛下的眼睛盯着他。如此长度的眼睫毛根本无法突出它的特点、施展出它的身姿,好处全被眼睫下那一双自带水波的眼睛给占去。林见樊仰着头,一双眼睛更显得人畜无害,如小动物一般,让顾朝明陷进去,陷进这人畜无害却又束缚住他的陷阱。口腔里满是酸奶的味道,顾朝明猛吸一大口,酸奶盒太小,几口就能喝完。口腔内粘稠的液体滑入喉咙,秋日清晨一阵冰凉。酸奶盒空空,顾朝明忽然闻到空气中一股蜜桃的香气,清新而又香甜。“你是不是洗头了?蜜桃味的洗发水?”顾朝明吸着空了的酸奶盒问林见樊。林见樊一双人畜无害的眼睛眨了眨,慢慢说:“洗头了,不过不是蜜桃味的,是薄荷味的。”顾朝明抿嘴笑笑,低下身去。迅速缩短的距离,低下靠近发丝的鼻间,所有感官在顾朝明低下身去那一刻无限放大再放大。顾朝明能感觉到自己健康蓬勃的心脏在猛烈跳动,扑通,扑通,扑通,比他和尤鑫比赛跑步的时候跳动得还要快。跳动得太快,供血都有点跟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