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对林见樊的爱没有信心,和林见樊在一起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知道自己永远不能放下他,他也相信林见樊对他的爱意永远不会变。他只是想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优秀到自己都觉得林见樊爱自己是理所当然。一想到这,想要快点长大的顾朝明就又有了充足的动力。一起吃完饭回学校上课,两人都没有将顾朝明的家——他们小窝的地址告诉林爸林妈。林见樊每天和顾朝明回家吃饭,顾朝明感觉到林妈好像有些发觉,但林妈也没有明说。冬天的风吹来春天的消息,有过之前发生的事,高三下学期林妈答应林见樊早上自己去学校,但晚上一定得有人接。林见樊没有反对,顾朝明每天下完晚课送林见樊上车。林妈说送他回家,顾朝明不想暴露他和林见樊的家所以一直拒绝林妈的好意。不仅怕林妈知道他们家的地址,顾朝明也怕林妈知道他父母离婚没和母亲住,父亲又不知道哪去了,会好心地觉得他一个人住不行,会将他一个人住的事告诉老陈。那样会多出很多麻烦,顾朝明索性直接和林妈说他爸回家了,他不是一个人住。再一次送林见樊上车,在车窗边和林见樊挥手。车辆开动,林见樊的视线还贴在车窗上,看着顾朝明越来越远的身影。每次都是这样,林妈开着车,看见也没说什么。这两个孩子关系好到出乎她的意料。同学朋友之间关系再怎么好,林妈也无法想到会好到这个层面。并不是顾朝明一方对林见樊好,林见樊也会让林妈感觉到自己儿子有所回应。顾朝明会在大冬天每天不顾风雪来看林见樊,林见樊会对他依赖,会在车窗边凝望他的身影。林妈偷看后座的儿子,他和顾朝明不像朋友之间的联系,更像是一种羁绊。一种特殊的羁绊。林妈只是感觉,回家盯着儿子进房间的背影,她没有多问。她不敢问。她辜负过一次见樊的信任,选择相信他们那个班主任,那一次错误的不信任让她再也无法像过往一样想问就问。走进房间,林见樊没有注意到母亲盯着他背影的眼神。林见樊翻出作业,将书包中顾朝明今天给他的折纸小心翼翼拿出来。折纸放在书包里很容易压瘪,林见樊将折纸放在最外层的口袋,回家时各种护着,还是被压瘪一个皮卡丘。顾朝明喜欢折纸,林见樊像收集顾朝明的折纸一样,每次顾朝明送给他的折纸他都会放进一个盒子里。今天的折纸里有他喜欢的皮卡丘,可惜被压瘪,林见樊坐在椅子上小心地一点一点将瘪掉的皮卡丘拉开。小心再小心,折过的纸非常脆弱,林见樊稍微用力一拉扯,皮卡丘裂开一条缝。林见樊的手指停顿,像自己的心脏被撕开一条缝,慌忙地想要弥补。慌忙间好似在皮卡丘的内部看到一坨黑色的东西,像是用黑色水笔写上的字。再三确认是顾朝明写的字后,林见樊才试着拆开顾朝明折的皮卡丘,摊开被他撕裂一条缝的折纸。充满折痕的黄色折纸上写着一小行字。“向前看,别回头。”他曾在顾朝明十八岁生日时说过的话。现在被写在这张黄色的折纸上。林见樊想到什么,拿过他专门用来存放顾朝明送给他的折纸的盒子,一一将顾朝明这段时间送给他的折纸全部拆开,林见樊这才发现每张折纸上都有顾朝明写给他的话。一张张彩色的折纸堆积在桌面,林见樊一张张读过,像读顾朝明写给他的信。读信像是个体力活,用去林见樊大部分力量,读过所有的信林见樊手撑着桌面,眼泪在眼眶徘徊,他拼命忍住却还是有一滴砸落在手中那张黄色的裂开一条缝的折纸上。“往前看,别回头。”黄色的折纸上如此写道。顾朝明太坏,他的泪腺太脆弱。那就往前看,别回头。林见樊收拾好桌上的折纸,一张张叠好放进盒子里。收拾好桌上的折纸,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也收拾好自己的过去。以前林见樊认为前方是没有光亮的,永远黑暗一片 ,后来他在无尽黑暗的甬道中看到了等候他已久的顾朝明,顾朝明带着朝阳的光笑着朝他伸出手。他的嘴唇张开又合上,他在说:“别怕,我和你一起。”他握住顾朝明朝他伸来的手,他会往前奔跑,将过往留在身后,永不回头。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了死神,死神一身黑袍,不是电影中冷酷残忍的模样,死神坐下来与他促膝长谈。死神问:“你不是想见我吗?多次召唤我,所以我来了,我来带你走。走吧孩子,人间丑陋,不值得停留。”林见樊望着死神张了张口。他说:“水里真的很冷,但有个少年很暖,我不舍得。”第135章墙上距离高考的天数越来越小,开学后的生活像是从上个学期复刻而来。没日没夜的沉重复习,距离高考越近复习的压力越大。对于顾朝明来说,高考像是一个等待他跨越的难关,高三的复习是让他们养精蓄锐去度过难关的过程。在养精蓄锐的过程中多出他从未想过的许多事,顾涛的突然消失,他的搬家,周函道歉,刘意结婚,最让他预料不到的是林见樊。在养精蓄锐的同时他也费尽心思照顾林见樊,想尽办法给林见樊惊喜,希望林见樊能从过去的痛苦中走出来,去面对窗外回春的世界。他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惊喜和隐秘的陪伴总是会获取林见樊的眼泪,顾朝明明明是想逗他笑的。林见樊的眼泪滴落在顾朝明心头,长出一片春色。尽管缺课,林见樊回学校后课上小测验依旧是班上第一,顾朝明还担心过一下下,但帮林见樊从课代表那拿过卷子看到试卷上的分数,顾朝明对林见樊是五体投地。自己这么努力复习还没有缺寒假补习,成绩都一直不温不火,林见樊的成绩却好像雷打不动。随着早春到来,气温逐渐升高,窗外的天空撤去冬日的阴沉换上阳光的新衣。接连几天的天晴,顾朝明的心情都被清晨就照耀满地的阳光烘暖。上课时顾朝明总是悄悄再悄悄地、不被人发现地偷偷瞄一眼林见樊。就算林见樊就坐在他身边。春日暖暖的阳光普照大地,高三沉重的复习中顾朝明也会想尽办法,在安排得紧锣密鼓的学习日程中,挤出时间和林见樊约会。有时是在有一整天休息的星期六,有时是在放学后回家的路途中,有时就在学校吃完午饭后剩出来的那一点点时间。和苏炳、岑西立一起吃完饭的午后,顾朝明和林见樊先吃完,苏炳还慢吞吞地吃着,顾朝明拉起林见樊先溜。苏炳手上夹着菜,嘴里嚼着饭,还是不忘吐槽顾朝明“见色忘义”。苏炳就没换过词吐槽顾朝明,岑西立都听得耳朵起茧。午后吃饭剩余的一小会时光,像是从紧锣密鼓的复习中偷来的。顾朝明拉着林见樊从食堂中走出,春日午后的阳光黄油一般融化在顾朝明握住的手腕。在学校顾朝明没有在家那么放肆,他与教导主任的奇缘最近不知怎么地又开始了。上次看周边没人,想牵牵林见樊的手,结果手还没牵着,大老远就先见教导主任走来,顾朝明立马提醒林见樊,和林见樊一起装作“我爱学习,我时时刻刻爱学习,我在路边也要和学霸讨论学习”的假象。教导主任经过顾朝明和林见樊时,两人安安分分叫一声“主任好”。教导主任走掉,顾朝明松口气,他虽然大胆,但也不想被教导主任发现他和林见樊在一起。高一时岑西立喜欢尤鑫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总之在学校被发现就没好事,毕竟他们还是学校的学生。顾朝明再一次期盼时间过得快一点,快一点到高考,快一点上大学,那样他就可以在想牵林见樊手的时候就牵林见樊的手,不用左看右看,不用如此小心,像是在做坏事。最近多次遇见教导主任,和林见樊在一起顾朝明没有直接牵起林见樊的手,反倒回到还没和林见樊在一起的时候,拉着林见樊的手腕。拉着林见樊的手腕在春日中回过头,看向阳光下林见樊的脸。阳光是暖的,路边的花儿芬芳馥郁,微风不燥,林见樊弯起眼眸笑着,这些组成顾朝明的整个春天。看着林见樊笑起的脸庞,顾朝明回忆起去年歌唱比赛的时候,也是在春天,林见樊在厕所对他告白,他牵起林见樊的手从厕所走回教室。那是他第一次以男朋友的身份牵起林见樊的手。那时自己的傻笑顾朝明到现在都还记得。顾朝明看着林见樊在阳光下笑起来的脸,回想到第一次牵林见樊的手。林见樊看着顾朝明在春光中回过头,想起的是他们在学校长廊处玩棋牌游戏被教导主任发现,顾朝明牵着他的手在林荫道奔跑。那时的顾朝明也像现在这样回过头,那一幕深深印在林见樊的脑海,奔跑过后顾朝明还摘下学校花圃中最漂亮的一朵小黄花给他。两人看着对方的脸回忆过去,回忆的甜美让两人脸上都带着使阳光羞愧的笑容。拉着林见樊在学校一处草坪上躺下,林见樊躺在他身边,全身被阳光覆盖,顾朝明偏头看去,林见樊也看过来,两人躺在草坪上对望,相视一笑。顾朝明看着林见樊的眼睛,不知不觉他们已经一起经历过这么多,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快要高考,不知不觉顾涛离开他的生活,不知不觉他们在一起已经快一年……命运的轨道从高二遇见林见樊的那天傍晚开始发生变化,那时的顾朝明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给他一沓创口贴的富豪现在躺在他的身边,他们再过几个月就得参加关乎人生的一次大考。想到高考,顾朝明侧侧身子问林见樊:“再过几个月就要高考了,你想好要考哪了吗?”林见樊摇摇头。“还没想好?”顾朝明看着林见樊问。林见樊的眼神有点迷茫,他看向头顶的蓝天,阳光落入他的眼眸。林见樊直视稍微有些刺眼的阳光:“其实我有点想学摄影。”“摄影也行啊,”顾朝明说,“以后当个摄影师?”林见樊点点头,转过头看向支持他学摄影的顾朝明:“我比较喜欢摄影。”“你现在拍的照片就已经很好看,摄影专业可以的。”顾朝明说。林见樊看起来有他的忧愁,顾朝明逗他说:“有个学摄影的男朋友我觉得挺好,以后拍照不用愁哈哈哈……我给你当模特。”顾朝明并不太喜欢拍照,说这话只是为了让林见樊开心。以前这种溜嘴皮子的话顾朝明张口就来,现在顾朝明却小心翼翼地丈量自己的每句话,怕玩笑的尺度没有把握好会戳伤林见樊的心。他正在做林见樊所说的让他自责的事,他过于小心地对待林见樊。他曾让林见樊有话就说,别拐弯抹角、别对他讨好,可现在的他呢?他变得在林见樊面前开玩笑都要在心里先过一遍,顾朝明时常反思,自己是不是被苦难所改变了?是不是不应该这样?他只是太担心林见樊,顾朝明惊觉自己正在变成下一个林妈。变成以前对林见樊紧张到恨不得把林见樊囚禁在自己身边,不让他受一点外界苦楚的林妈。他好像在变成让林见樊自责的人。再一次丈量完自己的玩笑,顾朝明猛地心慌起来,林见樊看向他的眼神表明他知道,他所有的都知道。顾朝明的小心,顾朝明的丈量,他其实全都能感觉到。顾朝明劝他忘记过去,可顾朝明也在被林见樊所受的痛苦改变。林见樊看看四周,看到四下无人才移动身躯,移到顾朝明身边,取走两人之间的缝隙。林见樊眼眸深沉,对他说:“你不用这么小心地对待我,我已经好多了,能和朋友们好好交谈,能和你在学校躲着谈恋爱,这样的生活是我以前无比渴求的,而你给了我。有你在我身边,我就很高兴,高兴得不用晒太阳身体也是暖的。”林见樊停顿一下,他的手掌覆盖上顾朝明随意放在草坪上的手:“谢谢你的努力,我一直觉得不能辜负你的努力,我也在努力变好,所以不用再那么小心地对待我,好么?”他终于说出自己的感谢,在顾朝明没把握好尺度的玩笑话后,在春日阳光灿烂的午后。顾朝明凝望着林见樊极近的双眼,他叹一口气,又笑笑。他在被伤痛改变的边缘,林见樊一把将他拉了回来。“好。”顾朝明翻转被林见樊覆盖的手,反握住林见樊的手,十指紧扣。顾朝明咧嘴笑起来,他坦言说出自己方才的慌张:“其实我刚刚觉得自己变了,变得不像我,变成以担心你的名义让你自责的人,可你对我说的话让我又想明白,让我找回迷失的自己。”林见樊望向顾朝明的眼眸笑起来,顾朝明没有变,一点也没有变,他还是那个不拐弯、有话直说、还对他说“在他面前不用拐弯抹角”的顾朝明。尽管有话直说的顾朝明会说出一些尴尬或惹人生气、不看场合的话,但那才是真正的顾朝明,也是他喜欢的顾朝明。顾朝明有众多缺点,林见樊作为他的男朋友也无法忽视,可喜欢就是有种魔力。所有的缺点不用被过滤,不是将顾朝明的缺点也当成优点去喜爱,而是喜欢上顾朝明就连他的缺点一并喜欢上了。缺点不用变成优点,那也是喜欢的一部分。反正四下无人,顾朝明握紧林见樊的手,另一只手抬起想摸摸林见樊的脸。手臂刚抬起还未落下,一阵上课铃声响起,手臂停在半空,怪不得四周无人,原来是要上课了。上课铃声响彻校园,停顿在空中的手落在林见樊脸上,笑着轻轻抚摸几下后,顾朝明起身拉起林见樊快步朝高三楼跑去。春日,阳光,牵住的手掌,命运对他太好,顾朝明在春日中回过头,回过头便是笑容满面的林见樊。跑回教学楼从后门偷溜回座位,苏炳看见迟到的顾朝明和林见樊撇撇嘴,岑西立知道苏炳肯定又想说那句。“呵,恋爱中的人。”岑西立摇摇头忍不住笑。午休下课后顾朝明拿出手机,才发现周函在快上课时给他发过一条信息。林见樊转头,身边看信息的顾朝明眉头皱起,神情沉重。“怎么了?”林见樊问。顾朝明没有说话。周函给他发的短信里包含着一个他不想看到的人的名字,一个他以为完全离开他的生活、以后也不会再出现的人。“我在路上看见你爸了,你爸给我一个信封,让我给你。”看到“你爸”两个字,顾朝明心脏一紧。那个男人又回来了?那个男人又要来打扰他的生活,打破他的宁静。顾涛为什么要这时候回来?为什么要在离高考只剩几个月的时候回来?顾涛回来后会不会来找他?会不会又在学校门口堵他?会不会将他高考逃离的计划打乱?他的高三会如他想象中的继续下去吗?他的高考又是否会重新成为他逃离顾涛的唯一途径?只是得知顾涛回来的消息,顾朝明脑中想过许多,只觉过去的恐慌又压下来,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林见樊好不容易变得开朗一些,中午在草坪上才和他说不用那么关心他,顾朝明以为生活又重新好起来,重新回到正常的轨道。可事与愿违,他再也不想见到的顾涛再一次出现在他的视野。也许自己生活正常的轨道里是有顾涛的吧,顾朝明这样对自己说,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顾涛这么恰巧的出现。面对林见樊的询问顾朝明给他看周函发来的短信,林见樊看过后的表情并不比顾朝明好。原先还在想是什么事让顾朝明一下沉默,看过短信他才知道——那个恶魔又回来了。他回来了,林见樊能够想象顾涛回来后对顾朝明的骚扰与折磨。林见樊看向顾朝明,在他需要陪伴的时候顾朝明从未放弃过他。如今顾涛出现,他也会一直陪着顾朝明。林见樊对因为顾涛而沉默的顾朝明说:“没事,有我在。”在他想要放弃、想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顾朝明曾多次对他说出这句话。没事,有我在。一句给林见樊无比坚定信心与鼓励的话,林见樊返还给顾朝明,希望他能不再恐惧,不再因为顾涛而害怕。林见樊更加小心地提醒他:“别冲动,你还记得过年时候答应我的话吗?”顾朝明记得,一直都记得,林见樊让他报警,如果顾涛再对他使用暴力的话。他们俩人建起一个小小王国,他们一起分享各自最难以言说的秘密。顾朝明没有将顾涛回来的消息告诉岑西立和苏炳,苏炳和岑西立还以为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第二天午后顾朝明独自往校门口走去,周函在校门外等他。林见樊得知周函中午会过来,想和顾朝明一起去,可顾朝明不同意。顾朝明怕会有什么意外,怕顾涛会突然出现,怕林见樊受到伤害。一和顾涛搭上边,所有的事都变得不确定。在顾朝明的坚决不同意下,林见樊一退再退,退到可以让顾朝明一个人去见周函,但一定要和他一起吃午饭。顾涛在林见樊这是暴力的象征,是顾朝明伤口的来源,和顾朝明一起吃饭只是想保证顾朝明的安全。课后顾朝明和岑西立、苏炳说让他们今天先去吃饭,他和林见樊有事,苏炳还斜眼看他,以欠揍的语气问:“有什么事啊?”如果能像以前一样抽苏炳一下让他别乱说该多好。苏炳和岑西立还是和以前一样,而顾朝明却满脑子想着怎么应付顾涛。午后岑西立和苏炳先走,顾朝明朝他们挥挥手,回头看向林见樊。林见樊也看向他:“我在上次喂猫的林荫道那等你。”一次和苏炳、岑西立他们一起在林荫道发现学校那只小猫躺在路边晒太阳,他们几个跑过去喂小猫。大家都在往食堂走,林荫道那边人比较少。分开的时候林见樊还不放心地叮嘱顾朝明:“记得别冲动,我在那等你。”顾朝明对他笑笑:“别紧张,我就是去拿个东西而已。”顾朝明让林见樊别紧张,其实自己内心的紧张从未放下过。去学校外拿顾涛给他的东西,沾上顾涛的名字,短暂的分离都变得让林见樊紧张不安。他走向上次遇见小猫的林荫道,顾朝明向校门外走去。相反的方向。林见樊回过头看一眼朝校门口走去的顾朝明,他只看到顾朝明的背影。一走出校门口,等候在校外的周函朝他挥手。走到周函面前,周函递给他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我猜里边是钱。”周函对他说。昨日碰见顾涛,周函本来是想躲避的,可奈何顾涛已经发现了他,还和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顾涛说得前言不搭后语,周函勉强听懂一些。顾涛看起来瘦了很多,也老了很多,周函不是经常和顾涛见面,不确定是不是他的错觉,周函如实对顾朝明说他所看到的顾涛。“你爸不知道在外边干了什么,整个人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周函声音小下来,凑近对顾朝明说,“我听小区里有人说你爸被人骗去传.销了,也有人说你爸是吸.毒了。”顾朝明搬出去后顾涛这么久没回家,为数不多的几次回家都在家发疯砸东西,邻居们也不敢和他理论,怕他这个疯子打人。小区里说什么的都有,周函劝顾朝明别回家,最近也注意一点,他会帮忙盯着的。“谢谢你。”顾朝明握着手中厚厚的信封对周函说。一摸上信封,顾朝明便知道里边肯定是钱。他不得不疑惑,顾涛给他钱?那个只会从他这要钱的男人竟然给他钱?当着周函的面顾朝明不好将自己的疑惑展开,周函答应他会帮他盯着,顾朝明很感谢他。所有都说完最后要走时,周函犹豫着还是决定对顾朝明说:“我先说我也不确定你爸是不是这样说的,因为他一边说一边哭,而且他喝了酒我也不知道是胡乱说的还是真心的,所以我不太敢对你说,但我觉得还是得和你说一下。”“他说了什么?”顾朝明问。什么话能让周函如此纠结?“你爸说他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娘俩,说他们都看不起他什么什么的一大堆,后边的我没听清楚。”周函不确定,但他好像听到了。他怕是自己听错,转述给顾朝明错误的信息,让顾朝明心软,会导致好不容易逃离的顾朝明又重新回到顾涛的暴力当中,可周函又觉得有必要说,最终他还是说出来了。周函再次强调自己的不确定,不想顾朝明因为他的话而改变自己的想法:“他可能是说这个,也可能不是。不过我劝你别回家,就算他是真的说对不起也别回去。”顾涛什么样的人,周函不太了解,但连他也不相信顾涛这种人会悔改,他更相信顾涛是因为喝了酒良心发现了一下,遇到他所以拉扯着他发泄酒气。顾涛昨天刚开始拉住他时还算正常,后来说着说着光呜呜喊也不掉眼泪,周函站在路边尴尬至极。这样的人的对不起听听心里有个慰藉就行,周函觉得不能当真,当真就真的很容易受到再次伤害。周函也不信顾朝明会这么蠢。和顾涛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十多年的顾朝明自然不会那么蠢,他不相信顾涛的改变,不相信顾涛的对不起,但不可否认,听到周函说顾涛哭着说对不起的时候,顾朝明的心触动了一下。狠狠地触动了一下。握着厚厚的信封和周函说再见,走向学校林荫道去找林见樊的路上,顾朝明一直在回想、在想象顾涛说对不起的样子。听到周函说顾涛说对不起的时候,他感知自己的触动,他以为只是小小的触动,去找林见樊的路上,顾朝明才发现自己一直在想着顾涛的对不起。通过别人的口知道经常家暴自己的父亲在许久未见之后哭着说对不起,顾朝明内心复杂。他不是没有感情的人,他终是顾涛的儿子,尽管他不想承认。听到一句他从未想过的对不起,顾朝明感觉自己的世界都好像变了。他对顾涛的厌恶与憎恨没有变,甚至没有一点消减,只是感觉好像顾涛在说出对不起的一瞬间应该有把他当做自己的儿子看待吧。在那一瞬间作为父亲的顾涛应该对他有一点爱吧?他从出生缺失一辈子的爱企图在一句对不起中寻求。顾朝明觉得自己好笑又可怜。他走到林荫道前看到林荫路上轻轻抚摸小猫脑袋的林见樊。学校内的林荫道路边种着一排排大树。春日午后的阳光温柔地将林见樊包裹,林见樊站在那,听到顾朝明叫他。他笑着转身,阳光在他身上发光。顾朝明朝他飞奔,紧紧地拥他入怀,连他身上发光的阳光也一起拥抱。顾朝明抱着他,捏紧了手上顾涛给他的装满钱的信封,黄色的信封纸袋快要被他捏烂。拥住林见樊的那一刻,骨骼都碰得发疼。顾朝明紧紧拥着他,像要把他拥进自己发疼的骨骼里,拥进自己的心脏里保护起来。他的心脏好冷,只有他在才能暖和起来。第136章春日午后的风轻柔,拂绿了树叶又去安抚树下的顾朝明。树影婆娑摇晃,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林荫下顾朝明紧紧拥住刚转过头来的林见樊。紧到胸膛中的肋骨与肋骨相撞,有点微微发疼。顾朝明的拥抱太过突然,路边好好舒适躺着晒太阳、任林见樊抚摸的小猫都被顾朝明吓跑。顾朝明的手臂不像平常从林见樊的腰上穿过,而是以把他全部抱住的姿势。双臂环住林见樊的脖颈,手臂在林见樊脖颈后交叉,手中顾涛让周函转交给他的信封捏紧,像是要捏碎。林见樊没有被顾朝明突然的拥抱弄昏头,他在抚摸小猫的时候早就准备好迎接以任何不正常方式面对他的顾朝明,忽然的拥抱也在内。甚至如果顾朝明很久没来,林见樊还打算到校门口寻找,没找到再报警。这可是有关顾涛的事,林见樊一点也不敢马虎。他见过顾涛疯狂的样子,他和顾朝明一样无法想象顾涛哭着说对不起的模样。抱住脖颈的姿势是顾朝明在寻求安慰、寻求依靠的姿势,林见樊懂得。他任顾朝明抱着,不管路边有没有人经过,他的手掌慢慢抚上顾朝明的背,在顾朝明背上一下一下抚摸,一下一下轻柔地安慰。顾朝明一句话也没说,只抱紧他。没有插入点,不知道顾朝明到底听到什么或看到什么,林见樊无法用言语安慰,他一下一下地抚摸着,等待顾朝明沉静下来。春日的校园空气里满是暖洋洋的味道,每一口呼吸都仿佛吸进一口纯净的阳光。阳光透过林荫道上漫伸的枝丫缝隙落进顾朝明眼前的路面上。顾朝明没有哭,他不是不脆弱,不是周函的话不够让他触动,他也不是不想在林见樊面前脆弱,他们答应过对方不会隐瞒自己的情绪。他内心酸楚翻涌,他只是滴不出眼泪来。顾涛的对不起着实让他内心触动,可不是撞击他泪腺的触动。这声不知真假的对不起来得太晚,能够触动顾朝明憎恨他十八年的内心,却永远无法得到他的原谅。紧紧环住林见樊的脖颈,头挨着林见樊的头,耳廓摩擦着林见樊的耳廓,眼前是春日他经常与林见樊一起漫步的林荫道。林荫道上树影斑驳,风一吹,树影飘动,春日阳光创造的最美的景象,给灰黑的树影也赋予美的质感。顾朝明盯着路面婆娑的树影,在万物复苏、阳光明媚的春天,心中在落满婆娑树影的路面上升起一阵悲凉。一阵与春日温暖完全不相称的悲凉。这份不相称的悲凉来自于那个男人的一句对不起。“见樊。”顾朝明终于开口叫他的名字。“嗯,我在这。”林见樊微微侧头,用自己的耳廓去摩擦顾朝明的耳廓,用细小的摩擦去告诉他——我在这。春日的静电没有冬日强,细小的摩擦没有产生刺啦刺啦的静电,顾朝明却还是感觉到轻微的电感,电感中传递过来的是林见樊无声安慰中的温暖,顺着脉络熟门熟路地敲开顾朝明的心脏。顾朝明像是抚摸不够的小猫,林见樊轻微的摩擦后,他直接歪头,贴近林见樊的耳朵,去凑近足够给他温暖的林见樊。他急切地需要足够的安慰去证实他不是绝情,去证明滴不出眼泪不是他的错。“见樊。”顾朝明只是叫他的名字。林见樊手中的抚摸没有停止,顾朝明叫他他就应一声,让顾朝明知道他还在,什么都可以和他说。“见樊。”“嗯。”“见樊。”顾朝明再叫他一声。“嗯,我在呢。”林见樊本想和他开玩笑安慰他说:“你那边是不是信号不太好?总叫我名字。”顾朝明经常这样开玩笑安慰他,看起来很容易,林见樊做起来时才发现如此之难。在安慰顾朝明的时候,他想开口说玩笑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像哑在喉咙,只有背上轻轻抚摸的手掌不退缩。“怎么了?”林见樊问。顾朝明没有说话。周函给他发的短信里包含着一个他不想看到的人的名字,一个他以为完全离开他的生活、以后也不会再出现的人。“我在路上看见你爸了,你爸给我一个信封,让我给你。”看到“你爸”两个字,顾朝明心脏一紧。那个男人又回来了?那个男人又要来打扰他的生活,打破他的宁静。顾涛为什么要这时候回来?为什么要在离高考只剩几个月的时候回来?顾涛回来后会不会来找他?会不会又在学校门口堵他?会不会将他高考逃离的计划打乱?他的高三会如他想象中的继续下去吗?他的高考又是否会重新成为他逃离顾涛的唯一途径?只是得知顾涛回来的消息,顾朝明脑中想过许多,只觉过去的恐慌又压下来,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林见樊好不容易变得开朗一些,中午在草坪上才和他说不用那么关心他,顾朝明以为生活又重新好起来,重新回到正常的轨道。可事与愿违,他再也不想见到的顾涛再一次出现在他的视野。也许自己生活正常的轨道里是有顾涛的吧,顾朝明这样对自己说,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顾涛这么恰巧的出现。面对林见樊的询问顾朝明给他看周函发来的短信,林见樊看过后的表情并不比顾朝明好。原先还在想是什么事让顾朝明一下沉默,看过短信他才知道——那个恶魔又回来了。他回来了,林见樊能够想象顾涛回来后对顾朝明的骚扰与折磨。林见樊看向顾朝明,在他需要陪伴的时候顾朝明从未放弃过他。如今顾涛出现,他也会一直陪着顾朝明。林见樊对因为顾涛而沉默的顾朝明说:“没事,有我在。”在他想要放弃、想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顾朝明曾多次对他说出这句话。没事,有我在。一句给林见樊无比坚定信心与鼓励的话,林见樊返还给顾朝明,希望他能不再恐惧,不再因为顾涛而害怕。林见樊更加小心地提醒他:“别冲动,你还记得过年时候答应我的话吗?”顾朝明记得,一直都记得,林见樊让他报警,如果顾涛再对他使用暴力的话。他们俩人建起一个小小王国,他们一起分享各自最难以言说的秘密。顾朝明没有将顾涛回来的消息告诉岑西立和苏炳,苏炳和岑西立还以为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第二天午后顾朝明独自往校门口走去,周函在校门外等他。林见樊得知周函中午会过来,想和顾朝明一起去,可顾朝明不同意。顾朝明怕会有什么意外,怕顾涛会突然出现,怕林见樊受到伤害。一和顾涛搭上边,所有的事都变得不确定。在顾朝明的坚决不同意下,林见樊一退再退,退到可以让顾朝明一个人去见周函,但一定要和他一起吃午饭。顾涛在林见樊这是暴力的象征,是顾朝明伤口的来源,和顾朝明一起吃饭只是想保证顾朝明的安全。课后顾朝明和岑西立、苏炳说让他们今天先去吃饭,他和林见樊有事,苏炳还斜眼看他,以欠揍的语气问:“有什么事啊?”如果能像以前一样抽苏炳一下让他别乱说该多好。苏炳和岑西立还是和以前一样,而顾朝明却满脑子想着怎么应付顾涛。午后岑西立和苏炳先走,顾朝明朝他们挥挥手,回头看向林见樊。林见樊也看向他:“我在上次喂猫的林荫道那等你。”一次和苏炳、岑西立他们一起在林荫道发现学校那只小猫躺在路边晒太阳,他们几个跑过去喂小猫。大家都在往食堂走,林荫道那边人比较少。分开的时候林见樊还不放心地叮嘱顾朝明:“记得别冲动,我在那等你。”顾朝明对他笑笑:“别紧张,我就是去拿个东西而已。”顾朝明让林见樊别紧张,其实自己内心的紧张从未放下过。去学校外拿顾涛给他的东西,沾上顾涛的名字,短暂的分离都变得让林见樊紧张不安。他走向上次遇见小猫的林荫道,顾朝明向校门外走去。相反的方向。林见樊回过头看一眼朝校门口走去的顾朝明,他只看到顾朝明的背影。一走出校门口,等候在校外的周函朝他挥手。走到周函面前,周函递给他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我猜里边是钱。”周函对他说。昨日碰见顾涛,周函本来是想躲避的,可奈何顾涛已经发现了他,还和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顾涛说得前言不搭后语,周函勉强听懂一些。顾涛看起来瘦了很多,也老了很多,周函不是经常和顾涛见面,不确定是不是他的错觉,周函如实对顾朝明说他所看到的顾涛。“你爸不知道在外边干了什么,整个人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周函声音小下来,凑近对顾朝明说,“我听小区里有人说你爸被人骗去传.销了,也有人说你爸是吸.毒了。”顾朝明搬出去后顾涛这么久没回家,为数不多的几次回家都在家发疯砸东西,邻居们也不敢和他理论,怕他这个疯子打人。小区里说什么的都有,周函劝顾朝明别回家,最近也注意一点,他会帮忙盯着的。“谢谢你。”顾朝明握着手中厚厚的信封对周函说。一摸上信封,顾朝明便知道里边肯定是钱。他不得不疑惑,顾涛给他钱?那个只会从他这要钱的男人竟然给他钱?当着周函的面顾朝明不好将自己的疑惑展开,周函答应他会帮他盯着,顾朝明很感谢他。所有都说完最后要走时,周函犹豫着还是决定对顾朝明说:“我先说我也不确定你爸是不是这样说的,因为他一边说一边哭,而且他喝了酒我也不知道是胡乱说的还是真心的,所以我不太敢对你说,但我觉得还是得和你说一下。”“他说了什么?”顾朝明问。什么话能让周函如此纠结?“你爸说他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娘俩,说他们都看不起他什么什么的一大堆,后边的我没听清楚。”周函不确定,但他好像听到了。他怕是自己听错,转述给顾朝明错误的信息,让顾朝明心软,会导致好不容易逃离的顾朝明又重新回到顾涛的暴力当中,可周函又觉得有必要说,最终他还是说出来了。周函再次强调自己的不确定,不想顾朝明因为他的话而改变自己的想法:“他可能是说这个,也可能不是。不过我劝你别回家,就算他是真的说对不起也别回去。”顾涛什么样的人,周函不太了解,但连他也不相信顾涛这种人会悔改,他更相信顾涛是因为喝了酒良心发现了一下,遇到他所以拉扯着他发泄酒气。顾涛昨天刚开始拉住他时还算正常,后来说着说着光呜呜喊也不掉眼泪,周函站在路边尴尬至极。这样的人的对不起听听心里有个慰藉就行,周函觉得不能当真,当真就真的很容易受到再次伤害。周函也不信顾朝明会这么蠢。和顾涛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十多年的顾朝明自然不会那么蠢,他不相信顾涛的改变,不相信顾涛的对不起,但不可否认,听到周函说顾涛哭着说对不起的时候,顾朝明的心触动了一下。狠狠地触动了一下。握着厚厚的信封和周函说再见,走向学校林荫道去找林见樊的路上,顾朝明一直在回想、在想象顾涛说对不起的样子。听到周函说顾涛说对不起的时候,他感知自己的触动,他以为只是小小的触动,去找林见樊的路上,顾朝明才发现自己一直在想着顾涛的对不起。通过别人的口知道经常家暴自己的父亲在许久未见之后哭着说对不起,顾朝明内心复杂。他不是没有感情的人,他终是顾涛的儿子,尽管他不想承认。听到一句他从未想过的对不起,顾朝明感觉自己的世界都好像变了。他对顾涛的厌恶与憎恨没有变,甚至没有一点消减,只是感觉好像顾涛在说出对不起的一瞬间应该有把他当做自己的儿子看待吧。在那一瞬间作为父亲的顾涛应该对他有一点爱吧?他从出生缺失一辈子的爱企图在一句对不起中寻求。顾朝明觉得自己好笑又可怜。他走到林荫道前看到林荫路上轻轻抚摸小猫脑袋的林见樊。学校内的林荫道路边种着一排排大树。春日午后的阳光温柔地将林见樊包裹,林见樊站在那,听到顾朝明叫他。他笑着转身,阳光在他身上发光。顾朝明朝他飞奔,紧紧地拥他入怀,连他身上发光的阳光也一起拥抱。顾朝明抱着他,捏紧了手上顾涛给他的装满钱的信封,黄色的信封纸袋快要被他捏烂。拥住林见樊的那一刻,骨骼都碰得发疼。顾朝明紧紧拥着他,像要把他拥进自己发疼的骨骼里,拥进自己的心脏里保护起来。他的心脏好冷,只有他在才能暖和起来。第136章春日午后的风轻柔,拂绿了树叶又去安抚树下的顾朝明。树影婆娑摇晃,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林荫下顾朝明紧紧拥住刚转过头来的林见樊。紧到胸膛中的肋骨与肋骨相撞,有点微微发疼。顾朝明的拥抱太过突然,路边好好舒适躺着晒太阳、任林见樊抚摸的小猫都被顾朝明吓跑。顾朝明的手臂不像平常从林见樊的腰上穿过,而是以把他全部抱住的姿势。双臂环住林见樊的脖颈,手臂在林见樊脖颈后交叉,手中顾涛让周函转交给他的信封捏紧,像是要捏碎。林见樊没有被顾朝明突然的拥抱弄昏头,他在抚摸小猫的时候早就准备好迎接以任何不正常方式面对他的顾朝明,忽然的拥抱也在内。甚至如果顾朝明很久没来,林见樊还打算到校门口寻找,没找到再报警。这可是有关顾涛的事,林见樊一点也不敢马虎。他见过顾涛疯狂的样子,他和顾朝明一样无法想象顾涛哭着说对不起的模样。抱住脖颈的姿势是顾朝明在寻求安慰、寻求依靠的姿势,林见樊懂得。他任顾朝明抱着,不管路边有没有人经过,他的手掌慢慢抚上顾朝明的背,在顾朝明背上一下一下抚摸,一下一下轻柔地安慰。顾朝明一句话也没说,只抱紧他。没有插入点,不知道顾朝明到底听到什么或看到什么,林见樊无法用言语安慰,他一下一下地抚摸着,等待顾朝明沉静下来。春日的校园空气里满是暖洋洋的味道,每一口呼吸都仿佛吸进一口纯净的阳光。阳光透过林荫道上漫伸的枝丫缝隙落进顾朝明眼前的路面上。顾朝明没有哭,他不是不脆弱,不是周函的话不够让他触动,他也不是不想在林见樊面前脆弱,他们答应过对方不会隐瞒自己的情绪。他内心酸楚翻涌,他只是滴不出眼泪来。顾涛的对不起着实让他内心触动,可不是撞击他泪腺的触动。这声不知真假的对不起来得太晚,能够触动顾朝明憎恨他十八年的内心,却永远无法得到他的原谅。紧紧环住林见樊的脖颈,头挨着林见樊的头,耳廓摩擦着林见樊的耳廓,眼前是春日他经常与林见樊一起漫步的林荫道。林荫道上树影斑驳,风一吹,树影飘动,春日阳光创造的最美的景象,给灰黑的树影也赋予美的质感。顾朝明盯着路面婆娑的树影,在万物复苏、阳光明媚的春天,心中在落满婆娑树影的路面上升起一阵悲凉。一阵与春日温暖完全不相称的悲凉。这份不相称的悲凉来自于那个男人的一句对不起。“见樊。”顾朝明终于开口叫他的名字。“嗯,我在这。”林见樊微微侧头,用自己的耳廓去摩擦顾朝明的耳廓,用细小的摩擦去告诉他——我在这。春日的静电没有冬日强,细小的摩擦没有产生刺啦刺啦的静电,顾朝明却还是感觉到轻微的电感,电感中传递过来的是林见樊无声安慰中的温暖,顺着脉络熟门熟路地敲开顾朝明的心脏。顾朝明像是抚摸不够的小猫,林见樊轻微的摩擦后,他直接歪头,贴近林见樊的耳朵,去凑近足够给他温暖的林见樊。他急切地需要足够的安慰去证实他不是绝情,去证明滴不出眼泪不是他的错。“见樊。”顾朝明只是叫他的名字。林见樊手中的抚摸没有停止,顾朝明叫他他就应一声,让顾朝明知道他还在,什么都可以和他说。“见樊。”“嗯。”“见樊。”顾朝明再叫他一声。“嗯,我在呢。”林见樊本想和他开玩笑安慰他说:“你那边是不是信号不太好?总叫我名字。”顾朝明经常这样开玩笑安慰他,看起来很容易,林见樊做起来时才发现如此之难。在安慰顾朝明的时候,他想开口说玩笑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像哑在喉咙,只有背上轻轻抚摸的手掌不退缩。“怎么了?”林见樊问。顾朝明没有说话。周函给他发的短信里包含着一个他不想看到的人的名字,一个他以为完全离开他的生活、以后也不会再出现的人。“我在路上看见你爸了,你爸给我一个信封,让我给你。”看到“你爸”两个字,顾朝明心脏一紧。那个男人又回来了?那个男人又要来打扰他的生活,打破他的宁静。顾涛为什么要这时候回来?为什么要在离高考只剩几个月的时候回来?顾涛回来后会不会来找他?会不会又在学校门口堵他?会不会将他高考逃离的计划打乱?他的高三会如他想象中的继续下去吗?他的高考又是否会重新成为他逃离顾涛的唯一途径?只是得知顾涛回来的消息,顾朝明脑中想过许多,只觉过去的恐慌又压下来,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林见樊好不容易变得开朗一些,中午在草坪上才和他说不用那么关心他,顾朝明以为生活又重新好起来,重新回到正常的轨道。可事与愿违,他再也不想见到的顾涛再一次出现在他的视野。也许自己生活正常的轨道里是有顾涛的吧,顾朝明这样对自己说,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顾涛这么恰巧的出现。面对林见樊的询问顾朝明给他看周函发来的短信,林见樊看过后的表情并不比顾朝明好。原先还在想是什么事让顾朝明一下沉默,看过短信他才知道——那个恶魔又回来了。他回来了,林见樊能够想象顾涛回来后对顾朝明的骚扰与折磨。林见樊看向顾朝明,在他需要陪伴的时候顾朝明从未放弃过他。如今顾涛出现,他也会一直陪着顾朝明。林见樊对因为顾涛而沉默的顾朝明说:“没事,有我在。”在他想要放弃、想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顾朝明曾多次对他说出这句话。没事,有我在。一句给林见樊无比坚定信心与鼓励的话,林见樊返还给顾朝明,希望他能不再恐惧,不再因为顾涛而害怕。林见樊更加小心地提醒他:“别冲动,你还记得过年时候答应我的话吗?”顾朝明记得,一直都记得,林见樊让他报警,如果顾涛再对他使用暴力的话。他们俩人建起一个小小王国,他们一起分享各自最难以言说的秘密。顾朝明没有将顾涛回来的消息告诉岑西立和苏炳,苏炳和岑西立还以为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第二天午后顾朝明独自往校门口走去,周函在校门外等他。林见樊得知周函中午会过来,想和顾朝明一起去,可顾朝明不同意。顾朝明怕会有什么意外,怕顾涛会突然出现,怕林见樊受到伤害。一和顾涛搭上边,所有的事都变得不确定。在顾朝明的坚决不同意下,林见樊一退再退,退到可以让顾朝明一个人去见周函,但一定要和他一起吃午饭。顾涛在林见樊这是暴力的象征,是顾朝明伤口的来源,和顾朝明一起吃饭只是想保证顾朝明的安全。课后顾朝明和岑西立、苏炳说让他们今天先去吃饭,他和林见樊有事,苏炳还斜眼看他,以欠揍的语气问:“有什么事啊?”如果能像以前一样抽苏炳一下让他别乱说该多好。苏炳和岑西立还是和以前一样,而顾朝明却满脑子想着怎么应付顾涛。午后岑西立和苏炳先走,顾朝明朝他们挥挥手,回头看向林见樊。林见樊也看向他:“我在上次喂猫的林荫道那等你。”一次和苏炳、岑西立他们一起在林荫道发现学校那只小猫躺在路边晒太阳,他们几个跑过去喂小猫。大家都在往食堂走,林荫道那边人比较少。分开的时候林见樊还不放心地叮嘱顾朝明:“记得别冲动,我在那等你。”顾朝明对他笑笑:“别紧张,我就是去拿个东西而已。”顾朝明让林见樊别紧张,其实自己内心的紧张从未放下过。去学校外拿顾涛给他的东西,沾上顾涛的名字,短暂的分离都变得让林见樊紧张不安。他走向上次遇见小猫的林荫道,顾朝明向校门外走去。相反的方向。林见樊回过头看一眼朝校门口走去的顾朝明,他只看到顾朝明的背影。一走出校门口,等候在校外的周函朝他挥手。走到周函面前,周函递给他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我猜里边是钱。”周函对他说。昨日碰见顾涛,周函本来是想躲避的,可奈何顾涛已经发现了他,还和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顾涛说得前言不搭后语,周函勉强听懂一些。顾涛看起来瘦了很多,也老了很多,周函不是经常和顾涛见面,不确定是不是他的错觉,周函如实对顾朝明说他所看到的顾涛。“你爸不知道在外边干了什么,整个人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周函声音小下来,凑近对顾朝明说,“我听小区里有人说你爸被人骗去传.销了,也有人说你爸是吸.毒了。”顾朝明搬出去后顾涛这么久没回家,为数不多的几次回家都在家发疯砸东西,邻居们也不敢和他理论,怕他这个疯子打人。小区里说什么的都有,周函劝顾朝明别回家,最近也注意一点,他会帮忙盯着的。“谢谢你。”顾朝明握着手中厚厚的信封对周函说。一摸上信封,顾朝明便知道里边肯定是钱。他不得不疑惑,顾涛给他钱?那个只会从他这要钱的男人竟然给他钱?当着周函的面顾朝明不好将自己的疑惑展开,周函答应他会帮他盯着,顾朝明很感谢他。所有都说完最后要走时,周函犹豫着还是决定对顾朝明说:“我先说我也不确定你爸是不是这样说的,因为他一边说一边哭,而且他喝了酒我也不知道是胡乱说的还是真心的,所以我不太敢对你说,但我觉得还是得和你说一下。”“他说了什么?”顾朝明问。什么话能让周函如此纠结?“你爸说他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娘俩,说他们都看不起他什么什么的一大堆,后边的我没听清楚。”周函不确定,但他好像听到了。他怕是自己听错,转述给顾朝明错误的信息,让顾朝明心软,会导致好不容易逃离的顾朝明又重新回到顾涛的暴力当中,可周函又觉得有必要说,最终他还是说出来了。周函再次强调自己的不确定,不想顾朝明因为他的话而改变自己的想法:“他可能是说这个,也可能不是。不过我劝你别回家,就算他是真的说对不起也别回去。”顾涛什么样的人,周函不太了解,但连他也不相信顾涛这种人会悔改,他更相信顾涛是因为喝了酒良心发现了一下,遇到他所以拉扯着他发泄酒气。顾涛昨天刚开始拉住他时还算正常,后来说着说着光呜呜喊也不掉眼泪,周函站在路边尴尬至极。这样的人的对不起听听心里有个慰藉就行,周函觉得不能当真,当真就真的很容易受到再次伤害。周函也不信顾朝明会这么蠢。和顾涛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十多年的顾朝明自然不会那么蠢,他不相信顾涛的改变,不相信顾涛的对不起,但不可否认,听到周函说顾涛哭着说对不起的时候,顾朝明的心触动了一下。狠狠地触动了一下。握着厚厚的信封和周函说再见,走向学校林荫道去找林见樊的路上,顾朝明一直在回想、在想象顾涛说对不起的样子。听到周函说顾涛说对不起的时候,他感知自己的触动,他以为只是小小的触动,去找林见樊的路上,顾朝明才发现自己一直在想着顾涛的对不起。通过别人的口知道经常家暴自己的父亲在许久未见之后哭着说对不起,顾朝明内心复杂。他不是没有感情的人,他终是顾涛的儿子,尽管他不想承认。听到一句他从未想过的对不起,顾朝明感觉自己的世界都好像变了。他对顾涛的厌恶与憎恨没有变,甚至没有一点消减,只是感觉好像顾涛在说出对不起的一瞬间应该有把他当做自己的儿子看待吧。在那一瞬间作为父亲的顾涛应该对他有一点爱吧?他从出生缺失一辈子的爱企图在一句对不起中寻求。顾朝明觉得自己好笑又可怜。他走到林荫道前看到林荫路上轻轻抚摸小猫脑袋的林见樊。学校内的林荫道路边种着一排排大树。春日午后的阳光温柔地将林见樊包裹,林见樊站在那,听到顾朝明叫他。他笑着转身,阳光在他身上发光。顾朝明朝他飞奔,紧紧地拥他入怀,连他身上发光的阳光也一起拥抱。顾朝明抱着他,捏紧了手上顾涛给他的装满钱的信封,黄色的信封纸袋快要被他捏烂。拥住林见樊的那一刻,骨骼都碰得发疼。顾朝明紧紧拥着他,像要把他拥进自己发疼的骨骼里,拥进自己的心脏里保护起来。他的心脏好冷,只有他在才能暖和起来。第136章春日午后的风轻柔,拂绿了树叶又去安抚树下的顾朝明。树影婆娑摇晃,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林荫下顾朝明紧紧拥住刚转过头来的林见樊。紧到胸膛中的肋骨与肋骨相撞,有点微微发疼。顾朝明的拥抱太过突然,路边好好舒适躺着晒太阳、任林见樊抚摸的小猫都被顾朝明吓跑。顾朝明的手臂不像平常从林见樊的腰上穿过,而是以把他全部抱住的姿势。双臂环住林见樊的脖颈,手臂在林见樊脖颈后交叉,手中顾涛让周函转交给他的信封捏紧,像是要捏碎。林见樊没有被顾朝明突然的拥抱弄昏头,他在抚摸小猫的时候早就准备好迎接以任何不正常方式面对他的顾朝明,忽然的拥抱也在内。甚至如果顾朝明很久没来,林见樊还打算到校门口寻找,没找到再报警。这可是有关顾涛的事,林见樊一点也不敢马虎。他见过顾涛疯狂的样子,他和顾朝明一样无法想象顾涛哭着说对不起的模样。抱住脖颈的姿势是顾朝明在寻求安慰、寻求依靠的姿势,林见樊懂得。他任顾朝明抱着,不管路边有没有人经过,他的手掌慢慢抚上顾朝明的背,在顾朝明背上一下一下抚摸,一下一下轻柔地安慰。顾朝明一句话也没说,只抱紧他。没有插入点,不知道顾朝明到底听到什么或看到什么,林见樊无法用言语安慰,他一下一下地抚摸着,等待顾朝明沉静下来。春日的校园空气里满是暖洋洋的味道,每一口呼吸都仿佛吸进一口纯净的阳光。阳光透过林荫道上漫伸的枝丫缝隙落进顾朝明眼前的路面上。顾朝明没有哭,他不是不脆弱,不是周函的话不够让他触动,他也不是不想在林见樊面前脆弱,他们答应过对方不会隐瞒自己的情绪。他内心酸楚翻涌,他只是滴不出眼泪来。顾涛的对不起着实让他内心触动,可不是撞击他泪腺的触动。这声不知真假的对不起来得太晚,能够触动顾朝明憎恨他十八年的内心,却永远无法得到他的原谅。紧紧环住林见樊的脖颈,头挨着林见樊的头,耳廓摩擦着林见樊的耳廓,眼前是春日他经常与林见樊一起漫步的林荫道。林荫道上树影斑驳,风一吹,树影飘动,春日阳光创造的最美的景象,给灰黑的树影也赋予美的质感。顾朝明盯着路面婆娑的树影,在万物复苏、阳光明媚的春天,心中在落满婆娑树影的路面上升起一阵悲凉。一阵与春日温暖完全不相称的悲凉。这份不相称的悲凉来自于那个男人的一句对不起。“见樊。”顾朝明终于开口叫他的名字。“嗯,我在这。”林见樊微微侧头,用自己的耳廓去摩擦顾朝明的耳廓,用细小的摩擦去告诉他——我在这。春日的静电没有冬日强,细小的摩擦没有产生刺啦刺啦的静电,顾朝明却还是感觉到轻微的电感,电感中传递过来的是林见樊无声安慰中的温暖,顺着脉络熟门熟路地敲开顾朝明的心脏。顾朝明像是抚摸不够的小猫,林见樊轻微的摩擦后,他直接歪头,贴近林见樊的耳朵,去凑近足够给他温暖的林见樊。他急切地需要足够的安慰去证实他不是绝情,去证明滴不出眼泪不是他的错。“见樊。”顾朝明只是叫他的名字。林见樊手中的抚摸没有停止,顾朝明叫他他就应一声,让顾朝明知道他还在,什么都可以和他说。“见樊。”“嗯。”“见樊。”顾朝明再叫他一声。“嗯,我在呢。”林见樊本想和他开玩笑安慰他说:“你那边是不是信号不太好?总叫我名字。”顾朝明经常这样开玩笑安慰他,看起来很容易,林见樊做起来时才发现如此之难。在安慰顾朝明的时候,他想开口说玩笑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像哑在喉咙,只有背上轻轻抚摸的手掌不退缩。“怎么了?”林见樊问。顾朝明没有说话。周函给他发的短信里包含着一个他不想看到的人的名字,一个他以为完全离开他的生活、以后也不会再出现的人。“我在路上看见你爸了,你爸给我一个信封,让我给你。”看到“你爸”两个字,顾朝明心脏一紧。那个男人又回来了?那个男人又要来打扰他的生活,打破他的宁静。顾涛为什么要这时候回来?为什么要在离高考只剩几个月的时候回来?顾涛回来后会不会来找他?会不会又在学校门口堵他?会不会将他高考逃离的计划打乱?他的高三会如他想象中的继续下去吗?他的高考又是否会重新成为他逃离顾涛的唯一途径?只是得知顾涛回来的消息,顾朝明脑中想过许多,只觉过去的恐慌又压下来,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林见樊好不容易变得开朗一些,中午在草坪上才和他说不用那么关心他,顾朝明以为生活又重新好起来,重新回到正常的轨道。可事与愿违,他再也不想见到的顾涛再一次出现在他的视野。也许自己生活正常的轨道里是有顾涛的吧,顾朝明这样对自己说,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顾涛这么恰巧的出现。面对林见樊的询问顾朝明给他看周函发来的短信,林见樊看过后的表情并不比顾朝明好。原先还在想是什么事让顾朝明一下沉默,看过短信他才知道——那个恶魔又回来了。他回来了,林见樊能够想象顾涛回来后对顾朝明的骚扰与折磨。林见樊看向顾朝明,在他需要陪伴的时候顾朝明从未放弃过他。如今顾涛出现,他也会一直陪着顾朝明。林见樊对因为顾涛而沉默的顾朝明说:“没事,有我在。”在他想要放弃、想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顾朝明曾多次对他说出这句话。没事,有我在。一句给林见樊无比坚定信心与鼓励的话,林见樊返还给顾朝明,希望他能不再恐惧,不再因为顾涛而害怕。林见樊更加小心地提醒他:“别冲动,你还记得过年时候答应我的话吗?”顾朝明记得,一直都记得,林见樊让他报警,如果顾涛再对他使用暴力的话。他们俩人建起一个小小王国,他们一起分享各自最难以言说的秘密。顾朝明没有将顾涛回来的消息告诉岑西立和苏炳,苏炳和岑西立还以为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第二天午后顾朝明独自往校门口走去,周函在校门外等他。林见樊得知周函中午会过来,想和顾朝明一起去,可顾朝明不同意。顾朝明怕会有什么意外,怕顾涛会突然出现,怕林见樊受到伤害。一和顾涛搭上边,所有的事都变得不确定。在顾朝明的坚决不同意下,林见樊一退再退,退到可以让顾朝明一个人去见周函,但一定要和他一起吃午饭。顾涛在林见樊这是暴力的象征,是顾朝明伤口的来源,和顾朝明一起吃饭只是想保证顾朝明的安全。课后顾朝明和岑西立、苏炳说让他们今天先去吃饭,他和林见樊有事,苏炳还斜眼看他,以欠揍的语气问:“有什么事啊?”如果能像以前一样抽苏炳一下让他别乱说该多好。苏炳和岑西立还是和以前一样,而顾朝明却满脑子想着怎么应付顾涛。午后岑西立和苏炳先走,顾朝明朝他们挥挥手,回头看向林见樊。林见樊也看向他:“我在上次喂猫的林荫道那等你。”一次和苏炳、岑西立他们一起在林荫道发现学校那只小猫躺在路边晒太阳,他们几个跑过去喂小猫。大家都在往食堂走,林荫道那边人比较少。分开的时候林见樊还不放心地叮嘱顾朝明:“记得别冲动,我在那等你。”顾朝明对他笑笑:“别紧张,我就是去拿个东西而已。”顾朝明让林见樊别紧张,其实自己内心的紧张从未放下过。去学校外拿顾涛给他的东西,沾上顾涛的名字,短暂的分离都变得让林见樊紧张不安。他走向上次遇见小猫的林荫道,顾朝明向校门外走去。相反的方向。林见樊回过头看一眼朝校门口走去的顾朝明,他只看到顾朝明的背影。一走出校门口,等候在校外的周函朝他挥手。走到周函面前,周函递给他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我猜里边是钱。”周函对他说。昨日碰见顾涛,周函本来是想躲避的,可奈何顾涛已经发现了他,还和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顾涛说得前言不搭后语,周函勉强听懂一些。顾涛看起来瘦了很多,也老了很多,周函不是经常和顾涛见面,不确定是不是他的错觉,周函如实对顾朝明说他所看到的顾涛。“你爸不知道在外边干了什么,整个人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周函声音小下来,凑近对顾朝明说,“我听小区里有人说你爸被人骗去传.销了,也有人说你爸是吸.毒了。”顾朝明搬出去后顾涛这么久没回家,为数不多的几次回家都在家发疯砸东西,邻居们也不敢和他理论,怕他这个疯子打人。小区里说什么的都有,周函劝顾朝明别回家,最近也注意一点,他会帮忙盯着的。“谢谢你。”顾朝明握着手中厚厚的信封对周函说。一摸上信封,顾朝明便知道里边肯定是钱。他不得不疑惑,顾涛给他钱?那个只会从他这要钱的男人竟然给他钱?当着周函的面顾朝明不好将自己的疑惑展开,周函答应他会帮他盯着,顾朝明很感谢他。所有都说完最后要走时,周函犹豫着还是决定对顾朝明说:“我先说我也不确定你爸是不是这样说的,因为他一边说一边哭,而且他喝了酒我也不知道是胡乱说的还是真心的,所以我不太敢对你说,但我觉得还是得和你说一下。”“他说了什么?”顾朝明问。什么话能让周函如此纠结?“你爸说他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娘俩,说他们都看不起他什么什么的一大堆,后边的我没听清楚。”周函不确定,但他好像听到了。他怕是自己听错,转述给顾朝明错误的信息,让顾朝明心软,会导致好不容易逃离的顾朝明又重新回到顾涛的暴力当中,可周函又觉得有必要说,最终他还是说出来了。周函再次强调自己的不确定,不想顾朝明因为他的话而改变自己的想法:“他可能是说这个,也可能不是。不过我劝你别回家,就算他是真的说对不起也别回去。”顾涛什么样的人,周函不太了解,但连他也不相信顾涛这种人会悔改,他更相信顾涛是因为喝了酒良心发现了一下,遇到他所以拉扯着他发泄酒气。顾涛昨天刚开始拉住他时还算正常,后来说着说着光呜呜喊也不掉眼泪,周函站在路边尴尬至极。这样的人的对不起听听心里有个慰藉就行,周函觉得不能当真,当真就真的很容易受到再次伤害。周函也不信顾朝明会这么蠢。和顾涛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十多年的顾朝明自然不会那么蠢,他不相信顾涛的改变,不相信顾涛的对不起,但不可否认,听到周函说顾涛哭着说对不起的时候,顾朝明的心触动了一下。狠狠地触动了一下。握着厚厚的信封和周函说再见,走向学校林荫道去找林见樊的路上,顾朝明一直在回想、在想象顾涛说对不起的样子。听到周函说顾涛说对不起的时候,他感知自己的触动,他以为只是小小的触动,去找林见樊的路上,顾朝明才发现自己一直在想着顾涛的对不起。通过别人的口知道经常家暴自己的父亲在许久未见之后哭着说对不起,顾朝明内心复杂。他不是没有感情的人,他终是顾涛的儿子,尽管他不想承认。听到一句他从未想过的对不起,顾朝明感觉自己的世界都好像变了。他对顾涛的厌恶与憎恨没有变,甚至没有一点消减,只是感觉好像顾涛在说出对不起的一瞬间应该有把他当做自己的儿子看待吧。在那一瞬间作为父亲的顾涛应该对他有一点爱吧?他从出生缺失一辈子的爱企图在一句对不起中寻求。顾朝明觉得自己好笑又可怜。他走到林荫道前看到林荫路上轻轻抚摸小猫脑袋的林见樊。学校内的林荫道路边种着一排排大树。春日午后的阳光温柔地将林见樊包裹,林见樊站在那,听到顾朝明叫他。他笑着转身,阳光在他身上发光。顾朝明朝他飞奔,紧紧地拥他入怀,连他身上发光的阳光也一起拥抱。顾朝明抱着他,捏紧了手上顾涛给他的装满钱的信封,黄色的信封纸袋快要被他捏烂。拥住林见樊的那一刻,骨骼都碰得发疼。顾朝明紧紧拥着他,像要把他拥进自己发疼的骨骼里,拥进自己的心脏里保护起来。他的心脏好冷,只有他在才能暖和起来。第136章春日午后的风轻柔,拂绿了树叶又去安抚树下的顾朝明。树影婆娑摇晃,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林荫下顾朝明紧紧拥住刚转过头来的林见樊。紧到胸膛中的肋骨与肋骨相撞,有点微微发疼。顾朝明的拥抱太过突然,路边好好舒适躺着晒太阳、任林见樊抚摸的小猫都被顾朝明吓跑。顾朝明的手臂不像平常从林见樊的腰上穿过,而是以把他全部抱住的姿势。双臂环住林见樊的脖颈,手臂在林见樊脖颈后交叉,手中顾涛让周函转交给他的信封捏紧,像是要捏碎。林见樊没有被顾朝明突然的拥抱弄昏头,他在抚摸小猫的时候早就准备好迎接以任何不正常方式面对他的顾朝明,忽然的拥抱也在内。甚至如果顾朝明很久没来,林见樊还打算到校门口寻找,没找到再报警。这可是有关顾涛的事,林见樊一点也不敢马虎。他见过顾涛疯狂的样子,他和顾朝明一样无法想象顾涛哭着说对不起的模样。抱住脖颈的姿势是顾朝明在寻求安慰、寻求依靠的姿势,林见樊懂得。他任顾朝明抱着,不管路边有没有人经过,他的手掌慢慢抚上顾朝明的背,在顾朝明背上一下一下抚摸,一下一下轻柔地安慰。顾朝明一句话也没说,只抱紧他。没有插入点,不知道顾朝明到底听到什么或看到什么,林见樊无法用言语安慰,他一下一下地抚摸着,等待顾朝明沉静下来。春日的校园空气里满是暖洋洋的味道,每一口呼吸都仿佛吸进一口纯净的阳光。阳光透过林荫道上漫伸的枝丫缝隙落进顾朝明眼前的路面上。顾朝明没有哭,他不是不脆弱,不是周函的话不够让他触动,他也不是不想在林见樊面前脆弱,他们答应过对方不会隐瞒自己的情绪。他内心酸楚翻涌,他只是滴不出眼泪来。顾涛的对不起着实让他内心触动,可不是撞击他泪腺的触动。这声不知真假的对不起来得太晚,能够触动顾朝明憎恨他十八年的内心,却永远无法得到他的原谅。紧紧环住林见樊的脖颈,头挨着林见樊的头,耳廓摩擦着林见樊的耳廓,眼前是春日他经常与林见樊一起漫步的林荫道。林荫道上树影斑驳,风一吹,树影飘动,春日阳光创造的最美的景象,给灰黑的树影也赋予美的质感。顾朝明盯着路面婆娑的树影,在万物复苏、阳光明媚的春天,心中在落满婆娑树影的路面上升起一阵悲凉。一阵与春日温暖完全不相称的悲凉。这份不相称的悲凉来自于那个男人的一句对不起。“见樊。”顾朝明终于开口叫他的名字。“嗯,我在这。”林见樊微微侧头,用自己的耳廓去摩擦顾朝明的耳廓,用细小的摩擦去告诉他——我在这。春日的静电没有冬日强,细小的摩擦没有产生刺啦刺啦的静电,顾朝明却还是感觉到轻微的电感,电感中传递过来的是林见樊无声安慰中的温暖,顺着脉络熟门熟路地敲开顾朝明的心脏。顾朝明像是抚摸不够的小猫,林见樊轻微的摩擦后,他直接歪头,贴近林见樊的耳朵,去凑近足够给他温暖的林见樊。他急切地需要足够的安慰去证实他不是绝情,去证明滴不出眼泪不是他的错。“见樊。”顾朝明只是叫他的名字。林见樊手中的抚摸没有停止,顾朝明叫他他就应一声,让顾朝明知道他还在,什么都可以和他说。“见樊。”“嗯。”“见樊。”顾朝明再叫他一声。“嗯,我在呢。”林见樊本想和他开玩笑安慰他说:“你那边是不是信号不太好?总叫我名字。”顾朝明经常这样开玩笑安慰他,看起来很容易,林见樊做起来时才发现如此之难。在安慰顾朝明的时候,他想开口说玩笑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像哑在喉咙,只有背上轻轻抚摸的手掌不退缩。“怎么了?”林见樊问。顾朝明没有说话。周函给他发的短信里包含着一个他不想看到的人的名字,一个他以为完全离开他的生活、以后也不会再出现的人。“我在路上看见你爸了,你爸给我一个信封,让我给你。”看到“你爸”两个字,顾朝明心脏一紧。那个男人又回来了?那个男人又要来打扰他的生活,打破他的宁静。顾涛为什么要这时候回来?为什么要在离高考只剩几个月的时候回来?顾涛回来后会不会来找他?会不会又在学校门口堵他?会不会将他高考逃离的计划打乱?他的高三会如他想象中的继续下去吗?他的高考又是否会重新成为他逃离顾涛的唯一途径?只是得知顾涛回来的消息,顾朝明脑中想过许多,只觉过去的恐慌又压下来,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林见樊好不容易变得开朗一些,中午在草坪上才和他说不用那么关心他,顾朝明以为生活又重新好起来,重新回到正常的轨道。可事与愿违,他再也不想见到的顾涛再一次出现在他的视野。也许自己生活正常的轨道里是有顾涛的吧,顾朝明这样对自己说,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顾涛这么恰巧的出现。面对林见樊的询问顾朝明给他看周函发来的短信,林见樊看过后的表情并不比顾朝明好。原先还在想是什么事让顾朝明一下沉默,看过短信他才知道——那个恶魔又回来了。他回来了,林见樊能够想象顾涛回来后对顾朝明的骚扰与折磨。林见樊看向顾朝明,在他需要陪伴的时候顾朝明从未放弃过他。如今顾涛出现,他也会一直陪着顾朝明。林见樊对因为顾涛而沉默的顾朝明说:“没事,有我在。”在他想要放弃、想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顾朝明曾多次对他说出这句话。没事,有我在。一句给林见樊无比坚定信心与鼓励的话,林见樊返还给顾朝明,希望他能不再恐惧,不再因为顾涛而害怕。林见樊更加小心地提醒他:“别冲动,你还记得过年时候答应我的话吗?”顾朝明记得,一直都记得,林见樊让他报警,如果顾涛再对他使用暴力的话。他们俩人建起一个小小王国,他们一起分享各自最难以言说的秘密。顾朝明没有将顾涛回来的消息告诉岑西立和苏炳,苏炳和岑西立还以为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第二天午后顾朝明独自往校门口走去,周函在校门外等他。林见樊得知周函中午会过来,想和顾朝明一起去,可顾朝明不同意。顾朝明怕会有什么意外,怕顾涛会突然出现,怕林见樊受到伤害。一和顾涛搭上边,所有的事都变得不确定。在顾朝明的坚决不同意下,林见樊一退再退,退到可以让顾朝明一个人去见周函,但一定要和他一起吃午饭。顾涛在林见樊这是暴力的象征,是顾朝明伤口的来源,和顾朝明一起吃饭只是想保证顾朝明的安全。课后顾朝明和岑西立、苏炳说让他们今天先去吃饭,他和林见樊有事,苏炳还斜眼看他,以欠揍的语气问:“有什么事啊?”如果能像以前一样抽苏炳一下让他别乱说该多好。苏炳和岑西立还是和以前一样,而顾朝明却满脑子想着怎么应付顾涛。午后岑西立和苏炳先走,顾朝明朝他们挥挥手,回头看向林见樊。林见樊也看向他:“我在上次喂猫的林荫道那等你。”一次和苏炳、岑西立他们一起在林荫道发现学校那只小猫躺在路边晒太阳,他们几个跑过去喂小猫。大家都在往食堂走,林荫道那边人比较少。分开的时候林见樊还不放心地叮嘱顾朝明:“记得别冲动,我在那等你。”顾朝明对他笑笑:“别紧张,我就是去拿个东西而已。”顾朝明让林见樊别紧张,其实自己内心的紧张从未放下过。去学校外拿顾涛给他的东西,沾上顾涛的名字,短暂的分离都变得让林见樊紧张不安。他走向上次遇见小猫的林荫道,顾朝明向校门外走去。相反的方向。林见樊回过头看一眼朝校门口走去的顾朝明,他只看到顾朝明的背影。一走出校门口,等候在校外的周函朝他挥手。走到周函面前,周函递给他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我猜里边是钱。”周函对他说。昨日碰见顾涛,周函本来是想躲避的,可奈何顾涛已经发现了他,还和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顾涛说得前言不搭后语,周函勉强听懂一些。顾涛看起来瘦了很多,也老了很多,周函不是经常和顾涛见面,不确定是不是他的错觉,周函如实对顾朝明说他所看到的顾涛。“你爸不知道在外边干了什么,整个人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周函声音小下来,凑近对顾朝明说,“我听小区里有人说你爸被人骗去传.销了,也有人说你爸是吸.毒了。”顾朝明搬出去后顾涛这么久没回家,为数不多的几次回家都在家发疯砸东西,邻居们也不敢和他理论,怕他这个疯子打人。小区里说什么的都有,周函劝顾朝明别回家,最近也注意一点,他会帮忙盯着的。“谢谢你。”顾朝明握着手中厚厚的信封对周函说。一摸上信封,顾朝明便知道里边肯定是钱。他不得不疑惑,顾涛给他钱?那个只会从他这要钱的男人竟然给他钱?当着周函的面顾朝明不好将自己的疑惑展开,周函答应他会帮他盯着,顾朝明很感谢他。所有都说完最后要走时,周函犹豫着还是决定对顾朝明说:“我先说我也不确定你爸是不是这样说的,因为他一边说一边哭,而且他喝了酒我也不知道是胡乱说的还是真心的,所以我不太敢对你说,但我觉得还是得和你说一下。”“他说了什么?”顾朝明问。什么话能让周函如此纠结?“你爸说他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娘俩,说他们都看不起他什么什么的一大堆,后边的我没听清楚。”周函不确定,但他好像听到了。他怕是自己听错,转述给顾朝明错误的信息,让顾朝明心软,会导致好不容易逃离的顾朝明又重新回到顾涛的暴力当中,可周函又觉得有必要说,最终他还是说出来了。周函再次强调自己的不确定,不想顾朝明因为他的话而改变自己的想法:“他可能是说这个,也可能不是。不过我劝你别回家,就算他是真的说对不起也别回去。”顾涛什么样的人,周函不太了解,但连他也不相信顾涛这种人会悔改,他更相信顾涛是因为喝了酒良心发现了一下,遇到他所以拉扯着他发泄酒气。顾涛昨天刚开始拉住他时还算正常,后来说着说着光呜呜喊也不掉眼泪,周函站在路边尴尬至极。这样的人的对不起听听心里有个慰藉就行,周函觉得不能当真,当真就真的很容易受到再次伤害。周函也不信顾朝明会这么蠢。和顾涛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十多年的顾朝明自然不会那么蠢,他不相信顾涛的改变,不相信顾涛的对不起,但不可否认,听到周函说顾涛哭着说对不起的时候,顾朝明的心触动了一下。狠狠地触动了一下。握着厚厚的信封和周函说再见,走向学校林荫道去找林见樊的路上,顾朝明一直在回想、在想象顾涛说对不起的样子。听到周函说顾涛说对不起的时候,他感知自己的触动,他以为只是小小的触动,去找林见樊的路上,顾朝明才发现自己一直在想着顾涛的对不起。通过别人的口知道经常家暴自己的父亲在许久未见之后哭着说对不起,顾朝明内心复杂。他不是没有感情的人,他终是顾涛的儿子,尽管他不想承认。听到一句他从未想过的对不起,顾朝明感觉自己的世界都好像变了。他对顾涛的厌恶与憎恨没有变,甚至没有一点消减,只是感觉好像顾涛在说出对不起的一瞬间应该有把他当做自己的儿子看待吧。在那一瞬间作为父亲的顾涛应该对他有一点爱吧?他从出生缺失一辈子的爱企图在一句对不起中寻求。顾朝明觉得自己好笑又可怜。他走到林荫道前看到林荫路上轻轻抚摸小猫脑袋的林见樊。学校内的林荫道路边种着一排排大树。春日午后的阳光温柔地将林见樊包裹,林见樊站在那,听到顾朝明叫他。他笑着转身,阳光在他身上发光。顾朝明朝他飞奔,紧紧地拥他入怀,连他身上发光的阳光也一起拥抱。顾朝明抱着他,捏紧了手上顾涛给他的装满钱的信封,黄色的信封纸袋快要被他捏烂。拥住林见樊的那一刻,骨骼都碰得发疼。顾朝明紧紧拥着他,像要把他拥进自己发疼的骨骼里,拥进自己的心脏里保护起来。他的心脏好冷,只有他在才能暖和起来。第136章春日午后的风轻柔,拂绿了树叶又去安抚树下的顾朝明。树影婆娑摇晃,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林荫下顾朝明紧紧拥住刚转过头来的林见樊。紧到胸膛中的肋骨与肋骨相撞,有点微微发疼。顾朝明的拥抱太过突然,路边好好舒适躺着晒太阳、任林见樊抚摸的小猫都被顾朝明吓跑。顾朝明的手臂不像平常从林见樊的腰上穿过,而是以把他全部抱住的姿势。双臂环住林见樊的脖颈,手臂在林见樊脖颈后交叉,手中顾涛让周函转交给他的信封捏紧,像是要捏碎。林见樊没有被顾朝明突然的拥抱弄昏头,他在抚摸小猫的时候早就准备好迎接以任何不正常方式面对他的顾朝明,忽然的拥抱也在内。甚至如果顾朝明很久没来,林见樊还打算到校门口寻找,没找到再报警。这可是有关顾涛的事,林见樊一点也不敢马虎。他见过顾涛疯狂的样子,他和顾朝明一样无法想象顾涛哭着说对不起的模样。抱住脖颈的姿势是顾朝明在寻求安慰、寻求依靠的姿势,林见樊懂得。他任顾朝明抱着,不管路边有没有人经过,他的手掌慢慢抚上顾朝明的背,在顾朝明背上一下一下抚摸,一下一下轻柔地安慰。顾朝明一句话也没说,只抱紧他。没有插入点,不知道顾朝明到底听到什么或看到什么,林见樊无法用言语安慰,他一下一下地抚摸着,等待顾朝明沉静下来。春日的校园空气里满是暖洋洋的味道,每一口呼吸都仿佛吸进一口纯净的阳光。阳光透过林荫道上漫伸的枝丫缝隙落进顾朝明眼前的路面上。顾朝明没有哭,他不是不脆弱,不是周函的话不够让他触动,他也不是不想在林见樊面前脆弱,他们答应过对方不会隐瞒自己的情绪。他内心酸楚翻涌,他只是滴不出眼泪来。顾涛的对不起着实让他内心触动,可不是撞击他泪腺的触动。这声不知真假的对不起来得太晚,能够触动顾朝明憎恨他十八年的内心,却永远无法得到他的原谅。紧紧环住林见樊的脖颈,头挨着林见樊的头,耳廓摩擦着林见樊的耳廓,眼前是春日他经常与林见樊一起漫步的林荫道。林荫道上树影斑驳,风一吹,树影飘动,春日阳光创造的最美的景象,给灰黑的树影也赋予美的质感。顾朝明盯着路面婆娑的树影,在万物复苏、阳光明媚的春天,心中在落满婆娑树影的路面上升起一阵悲凉。一阵与春日温暖完全不相称的悲凉。这份不相称的悲凉来自于那个男人的一句对不起。“见樊。”顾朝明终于开口叫他的名字。“嗯,我在这。”林见樊微微侧头,用自己的耳廓去摩擦顾朝明的耳廓,用细小的摩擦去告诉他——我在这。春日的静电没有冬日强,细小的摩擦没有产生刺啦刺啦的静电,顾朝明却还是感觉到轻微的电感,电感中传递过来的是林见樊无声安慰中的温暖,顺着脉络熟门熟路地敲开顾朝明的心脏。顾朝明像是抚摸不够的小猫,林见樊轻微的摩擦后,他直接歪头,贴近林见樊的耳朵,去凑近足够给他温暖的林见樊。他急切地需要足够的安慰去证实他不是绝情,去证明滴不出眼泪不是他的错。“见樊。”顾朝明只是叫他的名字。林见樊手中的抚摸没有停止,顾朝明叫他他就应一声,让顾朝明知道他还在,什么都可以和他说。“见樊。”“嗯。”“见樊。”顾朝明再叫他一声。“嗯,我在呢。”林见樊本想和他开玩笑安慰他说:“你那边是不是信号不太好?总叫我名字。”顾朝明经常这样开玩笑安慰他,看起来很容易,林见樊做起来时才发现如此之难。在安慰顾朝明的时候,他想开口说玩笑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像哑在喉咙,只有背上轻轻抚摸的手掌不退缩。“怎么了?”林见樊问。顾朝明没有说话。周函给他发的短信里包含着一个他不想看到的人的名字,一个他以为完全离开他的生活、以后也不会再出现的人。“我在路上看见你爸了,你爸给我一个信封,让我给你。”看到“你爸”两个字,顾朝明心脏一紧。那个男人又回来了?那个男人又要来打扰他的生活,打破他的宁静。顾涛为什么要这时候回来?为什么要在离高考只剩几个月的时候回来?顾涛回来后会不会来找他?会不会又在学校门口堵他?会不会将他高考逃离的计划打乱?他的高三会如他想象中的继续下去吗?他的高考又是否会重新成为他逃离顾涛的唯一途径?只是得知顾涛回来的消息,顾朝明脑中想过许多,只觉过去的恐慌又压下来,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林见樊好不容易变得开朗一些,中午在草坪上才和他说不用那么关心他,顾朝明以为生活又重新好起来,重新回到正常的轨道。可事与愿违,他再也不想见到的顾涛再一次出现在他的视野。也许自己生活正常的轨道里是有顾涛的吧,顾朝明这样对自己说,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顾涛这么恰巧的出现。面对林见樊的询问顾朝明给他看周函发来的短信,林见樊看过后的表情并不比顾朝明好。原先还在想是什么事让顾朝明一下沉默,看过短信他才知道——那个恶魔又回来了。他回来了,林见樊能够想象顾涛回来后对顾朝明的骚扰与折磨。林见樊看向顾朝明,在他需要陪伴的时候顾朝明从未放弃过他。如今顾涛出现,他也会一直陪着顾朝明。林见樊对因为顾涛而沉默的顾朝明说:“没事,有我在。”在他想要放弃、想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顾朝明曾多次对他说出这句话。没事,有我在。一句给林见樊无比坚定信心与鼓励的话,林见樊返还给顾朝明,希望他能不再恐惧,不再因为顾涛而害怕。林见樊更加小心地提醒他:“别冲动,你还记得过年时候答应我的话吗?”顾朝明记得,一直都记得,林见樊让他报警,如果顾涛再对他使用暴力的话。他们俩人建起一个小小王国,他们一起分享各自最难以言说的秘密。顾朝明没有将顾涛回来的消息告诉岑西立和苏炳,苏炳和岑西立还以为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第二天午后顾朝明独自往校门口走去,周函在校门外等他。林见樊得知周函中午会过来,想和顾朝明一起去,可顾朝明不同意。顾朝明怕会有什么意外,怕顾涛会突然出现,怕林见樊受到伤害。一和顾涛搭上边,所有的事都变得不确定。在顾朝明的坚决不同意下,林见樊一退再退,退到可以让顾朝明一个人去见周函,但一定要和他一起吃午饭。顾涛在林见樊这是暴力的象征,是顾朝明伤口的来源,和顾朝明一起吃饭只是想保证顾朝明的安全。课后顾朝明和岑西立、苏炳说让他们今天先去吃饭,他和林见樊有事,苏炳还斜眼看他,以欠揍的语气问:“有什么事啊?”如果能像以前一样抽苏炳一下让他别乱说该多好。苏炳和岑西立还是和以前一样,而顾朝明却满脑子想着怎么应付顾涛。午后岑西立和苏炳先走,顾朝明朝他们挥挥手,回头看向林见樊。林见樊也看向他:“我在上次喂猫的林荫道那等你。”一次和苏炳、岑西立他们一起在林荫道发现学校那只小猫躺在路边晒太阳,他们几个跑过去喂小猫。大家都在往食堂走,林荫道那边人比较少。分开的时候林见樊还不放心地叮嘱顾朝明:“记得别冲动,我在那等你。”顾朝明对他笑笑:“别紧张,我就是去拿个东西而已。”顾朝明让林见樊别紧张,其实自己内心的紧张从未放下过。去学校外拿顾涛给他的东西,沾上顾涛的名字,短暂的分离都变得让林见樊紧张不安。他走向上次遇见小猫的林荫道,顾朝明向校门外走去。相反的方向。林见樊回过头看一眼朝校门口走去的顾朝明,他只看到顾朝明的背影。一走出校门口,等候在校外的周函朝他挥手。走到周函面前,周函递给他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我猜里边是钱。”周函对他说。昨日碰见顾涛,周函本来是想躲避的,可奈何顾涛已经发现了他,还和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顾涛说得前言不搭后语,周函勉强听懂一些。顾涛看起来瘦了很多,也老了很多,周函不是经常和顾涛见面,不确定是不是他的错觉,周函如实对顾朝明说他所看到的顾涛。“你爸不知道在外边干了什么,整个人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周函声音小下来,凑近对顾朝明说,“我听小区里有人说你爸被人骗去传.销了,也有人说你爸是吸.毒了。”顾朝明搬出去后顾涛这么久没回家,为数不多的几次回家都在家发疯砸东西,邻居们也不敢和他理论,怕他这个疯子打人。小区里说什么的都有,周函劝顾朝明别回家,最近也注意一点,他会帮忙盯着的。“谢谢你。”顾朝明握着手中厚厚的信封对周函说。一摸上信封,顾朝明便知道里边肯定是钱。他不得不疑惑,顾涛给他钱?那个只会从他这要钱的男人竟然给他钱?当着周函的面顾朝明不好将自己的疑惑展开,周函答应他会帮他盯着,顾朝明很感谢他。所有都说完最后要走时,周函犹豫着还是决定对顾朝明说:“我先说我也不确定你爸是不是这样说的,因为他一边说一边哭,而且他喝了酒我也不知道是胡乱说的还是真心的,所以我不太敢对你说,但我觉得还是得和你说一下。”“他说了什么?”顾朝明问。什么话能让周函如此纠结?“你爸说他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娘俩,说他们都看不起他什么什么的一大堆,后边的我没听清楚。”周函不确定,但他好像听到了。他怕是自己听错,转述给顾朝明错误的信息,让顾朝明心软,会导致好不容易逃离的顾朝明又重新回到顾涛的暴力当中,可周函又觉得有必要说,最终他还是说出来了。周函再次强调自己的不确定,不想顾朝明因为他的话而改变自己的想法:“他可能是说这个,也可能不是。不过我劝你别回家,就算他是真的说对不起也别回去。”顾涛什么样的人,周函不太了解,但连他也不相信顾涛这种人会悔改,他更相信顾涛是因为喝了酒良心发现了一下,遇到他所以拉扯着他发泄酒气。顾涛昨天刚开始拉住他时还算正常,后来说着说着光呜呜喊也不掉眼泪,周函站在路边尴尬至极。这样的人的对不起听听心里有个慰藉就行,周函觉得不能当真,当真就真的很容易受到再次伤害。周函也不信顾朝明会这么蠢。和顾涛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十多年的顾朝明自然不会那么蠢,他不相信顾涛的改变,不相信顾涛的对不起,但不可否认,听到周函说顾涛哭着说对不起的时候,顾朝明的心触动了一下。狠狠地触动了一下。握着厚厚的信封和周函说再见,走向学校林荫道去找林见樊的路上,顾朝明一直在回想、在想象顾涛说对不起的样子。听到周函说顾涛说对不起的时候,他感知自己的触动,他以为只是小小的触动,去找林见樊的路上,顾朝明才发现自己一直在想着顾涛的对不起。通过别人的口知道经常家暴自己的父亲在许久未见之后哭着说对不起,顾朝明内心复杂。他不是没有感情的人,他终是顾涛的儿子,尽管他不想承认。听到一句他从未想过的对不起,顾朝明感觉自己的世界都好像变了。他对顾涛的厌恶与憎恨没有变,甚至没有一点消减,只是感觉好像顾涛在说出对不起的一瞬间应该有把他当做自己的儿子看待吧。在那一瞬间作为父亲的顾涛应该对他有一点爱吧?他从出生缺失一辈子的爱企图在一句对不起中寻求。顾朝明觉得自己好笑又可怜。他走到林荫道前看到林荫路上轻轻抚摸小猫脑袋的林见樊。学校内的林荫道路边种着一排排大树。春日午后的阳光温柔地将林见樊包裹,林见樊站在那,听到顾朝明叫他。他笑着转身,阳光在他身上发光。顾朝明朝他飞奔,紧紧地拥他入怀,连他身上发光的阳光也一起拥抱。顾朝明抱着他,捏紧了手上顾涛给他的装满钱的信封,黄色的信封纸袋快要被他捏烂。拥住林见樊的那一刻,骨骼都碰得发疼。顾朝明紧紧拥着他,像要把他拥进自己发疼的骨骼里,拥进自己的心脏里保护起来。他的心脏好冷,只有他在才能暖和起来。第136章春日午后的风轻柔,拂绿了树叶又去安抚树下的顾朝明。树影婆娑摇晃,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林荫下顾朝明紧紧拥住刚转过头来的林见樊。紧到胸膛中的肋骨与肋骨相撞,有点微微发疼。顾朝明的拥抱太过突然,路边好好舒适躺着晒太阳、任林见樊抚摸的小猫都被顾朝明吓跑。顾朝明的手臂不像平常从林见樊的腰上穿过,而是以把他全部抱住的姿势。双臂环住林见樊的脖颈,手臂在林见樊脖颈后交叉,手中顾涛让周函转交给他的信封捏紧,像是要捏碎。林见樊没有被顾朝明突然的拥抱弄昏头,他在抚摸小猫的时候早就准备好迎接以任何不正常方式面对他的顾朝明,忽然的拥抱也在内。甚至如果顾朝明很久没来,林见樊还打算到校门口寻找,没找到再报警。这可是有关顾涛的事,林见樊一点也不敢马虎。他见过顾涛疯狂的样子,他和顾朝明一样无法想象顾涛哭着说对不起的模样。抱住脖颈的姿势是顾朝明在寻求安慰、寻求依靠的姿势,林见樊懂得。他任顾朝明抱着,不管路边有没有人经过,他的手掌慢慢抚上顾朝明的背,在顾朝明背上一下一下抚摸,一下一下轻柔地安慰。顾朝明一句话也没说,只抱紧他。没有插入点,不知道顾朝明到底听到什么或看到什么,林见樊无法用言语安慰,他一下一下地抚摸着,等待顾朝明沉静下来。春日的校园空气里满是暖洋洋的味道,每一口呼吸都仿佛吸进一口纯净的阳光。阳光透过林荫道上漫伸的枝丫缝隙落进顾朝明眼前的路面上。顾朝明没有哭,他不是不脆弱,不是周函的话不够让他触动,他也不是不想在林见樊面前脆弱,他们答应过对方不会隐瞒自己的情绪。他内心酸楚翻涌,他只是滴不出眼泪来。顾涛的对不起着实让他内心触动,可不是撞击他泪腺的触动。这声不知真假的对不起来得太晚,能够触动顾朝明憎恨他十八年的内心,却永远无法得到他的原谅。紧紧环住林见樊的脖颈,头挨着林见樊的头,耳廓摩擦着林见樊的耳廓,眼前是春日他经常与林见樊一起漫步的林荫道。林荫道上树影斑驳,风一吹,树影飘动,春日阳光创造的最美的景象,给灰黑的树影也赋予美的质感。顾朝明盯着路面婆娑的树影,在万物复苏、阳光明媚的春天,心中在落满婆娑树影的路面上升起一阵悲凉。一阵与春日温暖完全不相称的悲凉。这份不相称的悲凉来自于那个男人的一句对不起。“见樊。”顾朝明终于开口叫他的名字。“嗯,我在这。”林见樊微微侧头,用自己的耳廓去摩擦顾朝明的耳廓,用细小的摩擦去告诉他——我在这。春日的静电没有冬日强,细小的摩擦没有产生刺啦刺啦的静电,顾朝明却还是感觉到轻微的电感,电感中传递过来的是林见樊无声安慰中的温暖,顺着脉络熟门熟路地敲开顾朝明的心脏。顾朝明像是抚摸不够的小猫,林见樊轻微的摩擦后,他直接歪头,贴近林见樊的耳朵,去凑近足够给他温暖的林见樊。他急切地需要足够的安慰去证实他不是绝情,去证明滴不出眼泪不是他的错。“见樊。”顾朝明只是叫他的名字。林见樊手中的抚摸没有停止,顾朝明叫他他就应一声,让顾朝明知道他还在,什么都可以和他说。“见樊。”“嗯。”“见樊。”顾朝明再叫他一声。“嗯,我在呢。”林见樊本想和他开玩笑安慰他说:“你那边是不是信号不太好?总叫我名字。”顾朝明经常这样开玩笑安慰他,看起来很容易,林见樊做起来时才发现如此之难。在安慰顾朝明的时候,他想开口说玩笑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像哑在喉咙,只有背上轻轻抚摸的手掌不退缩。“怎么了?”林见樊问。顾朝明没有说话。周函给他发的短信里包含着一个他不想看到的人的名字,一个他以为完全离开他的生活、以后也不会再出现的人。“我在路上看见你爸了,你爸给我一个信封,让我给你。”看到“你爸”两个字,顾朝明心脏一紧。那个男人又回来了?那个男人又要来打扰他的生活,打破他的宁静。顾涛为什么要这时候回来?为什么要在离高考只剩几个月的时候回来?顾涛回来后会不会来找他?会不会又在学校门口堵他?会不会将他高考逃离的计划打乱?他的高三会如他想象中的继续下去吗?他的高考又是否会重新成为他逃离顾涛的唯一途径?只是得知顾涛回来的消息,顾朝明脑中想过许多,只觉过去的恐慌又压下来,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林见樊好不容易变得开朗一些,中午在草坪上才和他说不用那么关心他,顾朝明以为生活又重新好起来,重新回到正常的轨道。可事与愿违,他再也不想见到的顾涛再一次出现在他的视野。也许自己生活正常的轨道里是有顾涛的吧,顾朝明这样对自己说,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顾涛这么恰巧的出现。面对林见樊的询问顾朝明给他看周函发来的短信,林见樊看过后的表情并不比顾朝明好。原先还在想是什么事让顾朝明一下沉默,看过短信他才知道——那个恶魔又回来了。他回来了,林见樊能够想象顾涛回来后对顾朝明的骚扰与折磨。林见樊看向顾朝明,在他需要陪伴的时候顾朝明从未放弃过他。如今顾涛出现,他也会一直陪着顾朝明。林见樊对因为顾涛而沉默的顾朝明说:“没事,有我在。”在他想要放弃、想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顾朝明曾多次对他说出这句话。没事,有我在。一句给林见樊无比坚定信心与鼓励的话,林见樊返还给顾朝明,希望他能不再恐惧,不再因为顾涛而害怕。林见樊更加小心地提醒他:“别冲动,你还记得过年时候答应我的话吗?”顾朝明记得,一直都记得,林见樊让他报警,如果顾涛再对他使用暴力的话。他们俩人建起一个小小王国,他们一起分享各自最难以言说的秘密。顾朝明没有将顾涛回来的消息告诉岑西立和苏炳,苏炳和岑西立还以为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第二天午后顾朝明独自往校门口走去,周函在校门外等他。林见樊得知周函中午会过来,想和顾朝明一起去,可顾朝明不同意。顾朝明怕会有什么意外,怕顾涛会突然出现,怕林见樊受到伤害。一和顾涛搭上边,所有的事都变得不确定。在顾朝明的坚决不同意下,林见樊一退再退,退到可以让顾朝明一个人去见周函,但一定要和他一起吃午饭。顾涛在林见樊这是暴力的象征,是顾朝明伤口的来源,和顾朝明一起吃饭只是想保证顾朝明的安全。课后顾朝明和岑西立、苏炳说让他们今天先去吃饭,他和林见樊有事,苏炳还斜眼看他,以欠揍的语气问:“有什么事啊?”如果能像以前一样抽苏炳一下让他别乱说该多好。苏炳和岑西立还是和以前一样,而顾朝明却满脑子想着怎么应付顾涛。午后岑西立和苏炳先走,顾朝明朝他们挥挥手,回头看向林见樊。林见樊也看向他:“我在上次喂猫的林荫道那等你。”一次和苏炳、岑西立他们一起在林荫道发现学校那只小猫躺在路边晒太阳,他们几个跑过去喂小猫。大家都在往食堂走,林荫道那边人比较少。分开的时候林见樊还不放心地叮嘱顾朝明:“记得别冲动,我在那等你。”顾朝明对他笑笑:“别紧张,我就是去拿个东西而已。”顾朝明让林见樊别紧张,其实自己内心的紧张从未放下过。去学校外拿顾涛给他的东西,沾上顾涛的名字,短暂的分离都变得让林见樊紧张不安。他走向上次遇见小猫的林荫道,顾朝明向校门外走去。相反的方向。林见樊回过头看一眼朝校门口走去的顾朝明,他只看到顾朝明的背影。一走出校门口,等候在校外的周函朝他挥手。走到周函面前,周函递给他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我猜里边是钱。”周函对他说。昨日碰见顾涛,周函本来是想躲避的,可奈何顾涛已经发现了他,还和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顾涛说得前言不搭后语,周函勉强听懂一些。顾涛看起来瘦了很多,也老了很多,周函不是经常和顾涛见面,不确定是不是他的错觉,周函如实对顾朝明说他所看到的顾涛。“你爸不知道在外边干了什么,整个人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周函声音小下来,凑近对顾朝明说,“我听小区里有人说你爸被人骗去传.销了,也有人说你爸是吸.毒了。”顾朝明搬出去后顾涛这么久没回家,为数不多的几次回家都在家发疯砸东西,邻居们也不敢和他理论,怕他这个疯子打人。小区里说什么的都有,周函劝顾朝明别回家,最近也注意一点,他会帮忙盯着的。“谢谢你。”顾朝明握着手中厚厚的信封对周函说。一摸上信封,顾朝明便知道里边肯定是钱。他不得不疑惑,顾涛给他钱?那个只会从他这要钱的男人竟然给他钱?当着周函的面顾朝明不好将自己的疑惑展开,周函答应他会帮他盯着,顾朝明很感谢他。所有都说完最后要走时,周函犹豫着还是决定对顾朝明说:“我先说我也不确定你爸是不是这样说的,因为他一边说一边哭,而且他喝了酒我也不知道是胡乱说的还是真心的,所以我不太敢对你说,但我觉得还是得和你说一下。”“他说了什么?”顾朝明问。什么话能让周函如此纠结?“你爸说他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娘俩,说他们都看不起他什么什么的一大堆,后边的我没听清楚。”周函不确定,但他好像听到了。他怕是自己听错,转述给顾朝明错误的信息,让顾朝明心软,会导致好不容易逃离的顾朝明又重新回到顾涛的暴力当中,可周函又觉得有必要说,最终他还是说出来了。周函再次强调自己的不确定,不想顾朝明因为他的话而改变自己的想法:“他可能是说这个,也可能不是。不过我劝你别回家,就算他是真的说对不起也别回去。”顾涛什么样的人,周函不太了解,但连他也不相信顾涛这种人会悔改,他更相信顾涛是因为喝了酒良心发现了一下,遇到他所以拉扯着他发泄酒气。顾涛昨天刚开始拉住他时还算正常,后来说着说着光呜呜喊也不掉眼泪,周函站在路边尴尬至极。这样的人的对不起听听心里有个慰藉就行,周函觉得不能当真,当真就真的很容易受到再次伤害。周函也不信顾朝明会这么蠢。和顾涛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十多年的顾朝明自然不会那么蠢,他不相信顾涛的改变,不相信顾涛的对不起,但不可否认,听到周函说顾涛哭着说对不起的时候,顾朝明的心触动了一下。狠狠地触动了一下。握着厚厚的信封和周函说再见,走向学校林荫道去找林见樊的路上,顾朝明一直在回想、在想象顾涛说对不起的样子。听到周函说顾涛说对不起的时候,他感知自己的触动,他以为只是小小的触动,去找林见樊的路上,顾朝明才发现自己一直在想着顾涛的对不起。通过别人的口知道经常家暴自己的父亲在许久未见之后哭着说对不起,顾朝明内心复杂。他不是没有感情的人,他终是顾涛的儿子,尽管他不想承认。听到一句他从未想过的对不起,顾朝明感觉自己的世界都好像变了。他对顾涛的厌恶与憎恨没有变,甚至没有一点消减,只是感觉好像顾涛在说出对不起的一瞬间应该有把他当做自己的儿子看待吧。在那一瞬间作为父亲的顾涛应该对他有一点爱吧?他从出生缺失一辈子的爱企图在一句对不起中寻求。顾朝明觉得自己好笑又可怜。他走到林荫道前看到林荫路上轻轻抚摸小猫脑袋的林见樊。学校内的林荫道路边种着一排排大树。春日午后的阳光温柔地将林见樊包裹,林见樊站在那,听到顾朝明叫他。他笑着转身,阳光在他身上发光。顾朝明朝他飞奔,紧紧地拥他入怀,连他身上发光的阳光也一起拥抱。顾朝明抱着他,捏紧了手上顾涛给他的装满钱的信封,黄色的信封纸袋快要被他捏烂。拥住林见樊的那一刻,骨骼都碰得发疼。顾朝明紧紧拥着他,像要把他拥进自己发疼的骨骼里,拥进自己的心脏里保护起来。他的心脏好冷,只有他在才能暖和起来。第136章春日午后的风轻柔,拂绿了树叶又去安抚树下的顾朝明。树影婆娑摇晃,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林荫下顾朝明紧紧拥住刚转过头来的林见樊。紧到胸膛中的肋骨与肋骨相撞,有点微微发疼。顾朝明的拥抱太过突然,路边好好舒适躺着晒太阳、任林见樊抚摸的小猫都被顾朝明吓跑。顾朝明的手臂不像平常从林见樊的腰上穿过,而是以把他全部抱住的姿势。双臂环住林见樊的脖颈,手臂在林见樊脖颈后交叉,手中顾涛让周函转交给他的信封捏紧,像是要捏碎。林见樊没有被顾朝明突然的拥抱弄昏头,他在抚摸小猫的时候早就准备好迎接以任何不正常方式面对他的顾朝明,忽然的拥抱也在内。甚至如果顾朝明很久没来,林见樊还打算到校门口寻找,没找到再报警。这可是有关顾涛的事,林见樊一点也不敢马虎。他见过顾涛疯狂的样子,他和顾朝明一样无法想象顾涛哭着说对不起的模样。抱住脖颈的姿势是顾朝明在寻求安慰、寻求依靠的姿势,林见樊懂得。他任顾朝明抱着,不管路边有没有人经过,他的手掌慢慢抚上顾朝明的背,在顾朝明背上一下一下抚摸,一下一下轻柔地安慰。顾朝明一句话也没说,只抱紧他。没有插入点,不知道顾朝明到底听到什么或看到什么,林见樊无法用言语安慰,他一下一下地抚摸着,等待顾朝明沉静下来。春日的校园空气里满是暖洋洋的味道,每一口呼吸都仿佛吸进一口纯净的阳光。阳光透过林荫道上漫伸的枝丫缝隙落进顾朝明眼前的路面上。顾朝明没有哭,他不是不脆弱,不是周函的话不够让他触动,他也不是不想在林见樊面前脆弱,他们答应过对方不会隐瞒自己的情绪。他内心酸楚翻涌,他只是滴不出眼泪来。顾涛的对不起着实让他内心触动,可不是撞击他泪腺的触动。这声不知真假的对不起来得太晚,能够触动顾朝明憎恨他十八年的内心,却永远无法得到他的原谅。紧紧环住林见樊的脖颈,头挨着林见樊的头,耳廓摩擦着林见樊的耳廓,眼前是春日他经常与林见樊一起漫步的林荫道。林荫道上树影斑驳,风一吹,树影飘动,春日阳光创造的最美的景象,给灰黑的树影也赋予美的质感。顾朝明盯着路面婆娑的树影,在万物复苏、阳光明媚的春天,心中在落满婆娑树影的路面上升起一阵悲凉。一阵与春日温暖完全不相称的悲凉。这份不相称的悲凉来自于那个男人的一句对不起。“见樊。”顾朝明终于开口叫他的名字。“嗯,我在这。”林见樊微微侧头,用自己的耳廓去摩擦顾朝明的耳廓,用细小的摩擦去告诉他——我在这。春日的静电没有冬日强,细小的摩擦没有产生刺啦刺啦的静电,顾朝明却还是感觉到轻微的电感,电感中传递过来的是林见樊无声安慰中的温暖,顺着脉络熟门熟路地敲开顾朝明的心脏。顾朝明像是抚摸不够的小猫,林见樊轻微的摩擦后,他直接歪头,贴近林见樊的耳朵,去凑近足够给他温暖的林见樊。他急切地需要足够的安慰去证实他不是绝情,去证明滴不出眼泪不是他的错。“见樊。”顾朝明只是叫他的名字。林见樊手中的抚摸没有停止,顾朝明叫他他就应一声,让顾朝明知道他还在,什么都可以和他说。“见樊。”“嗯。”“见樊。”顾朝明再叫他一声。“嗯,我在呢。”林见樊本想和他开玩笑安慰他说:“你那边是不是信号不太好?总叫我名字。”顾朝明经常这样开玩笑安慰他,看起来很容易,林见樊做起来时才发现如此之难。在安慰顾朝明的时候,他想开口说玩笑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像哑在喉咙,只有背上轻轻抚摸的手掌不退缩。“怎么了?”林见樊问。顾朝明没有说话。周函给他发的短信里包含着一个他不想看到的人的名字,一个他以为完全离开他的生活、以后也不会再出现的人。“我在路上看见你爸了,你爸给我一个信封,让我给你。”看到“你爸”两个字,顾朝明心脏一紧。那个男人又回来了?那个男人又要来打扰他的生活,打破他的宁静。顾涛为什么要这时候回来?为什么要在离高考只剩几个月的时候回来?顾涛回来后会不会来找他?会不会又在学校门口堵他?会不会将他高考逃离的计划打乱?他的高三会如他想象中的继续下去吗?他的高考又是否会重新成为他逃离顾涛的唯一途径?只是得知顾涛回来的消息,顾朝明脑中想过许多,只觉过去的恐慌又压下来,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林见樊好不容易变得开朗一些,中午在草坪上才和他说不用那么关心他,顾朝明以为生活又重新好起来,重新回到正常的轨道。可事与愿违,他再也不想见到的顾涛再一次出现在他的视野。也许自己生活正常的轨道里是有顾涛的吧,顾朝明这样对自己说,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顾涛这么恰巧的出现。面对林见樊的询问顾朝明给他看周函发来的短信,林见樊看过后的表情并不比顾朝明好。原先还在想是什么事让顾朝明一下沉默,看过短信他才知道——那个恶魔又回来了。他回来了,林见樊能够想象顾涛回来后对顾朝明的骚扰与折磨。林见樊看向顾朝明,在他需要陪伴的时候顾朝明从未放弃过他。如今顾涛出现,他也会一直陪着顾朝明。林见樊对因为顾涛而沉默的顾朝明说:“没事,有我在。”在他想要放弃、想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顾朝明曾多次对他说出这句话。没事,有我在。一句给林见樊无比坚定信心与鼓励的话,林见樊返还给顾朝明,希望他能不再恐惧,不再因为顾涛而害怕。林见樊更加小心地提醒他:“别冲动,你还记得过年时候答应我的话吗?”顾朝明记得,一直都记得,林见樊让他报警,如果顾涛再对他使用暴力的话。他们俩人建起一个小小王国,他们一起分享各自最难以言说的秘密。顾朝明没有将顾涛回来的消息告诉岑西立和苏炳,苏炳和岑西立还以为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第二天午后顾朝明独自往校门口走去,周函在校门外等他。林见樊得知周函中午会过来,想和顾朝明一起去,可顾朝明不同意。顾朝明怕会有什么意外,怕顾涛会突然出现,怕林见樊受到伤害。一和顾涛搭上边,所有的事都变得不确定。在顾朝明的坚决不同意下,林见樊一退再退,退到可以让顾朝明一个人去见周函,但一定要和他一起吃午饭。顾涛在林见樊这是暴力的象征,是顾朝明伤口的来源,和顾朝明一起吃饭只是想保证顾朝明的安全。课后顾朝明和岑西立、苏炳说让他们今天先去吃饭,他和林见樊有事,苏炳还斜眼看他,以欠揍的语气问:“有什么事啊?”如果能像以前一样抽苏炳一下让他别乱说该多好。苏炳和岑西立还是和以前一样,而顾朝明却满脑子想着怎么应付顾涛。午后岑西立和苏炳先走,顾朝明朝他们挥挥手,回头看向林见樊。林见樊也看向他:“我在上次喂猫的林荫道那等你。”一次和苏炳、岑西立他们一起在林荫道发现学校那只小猫躺在路边晒太阳,他们几个跑过去喂小猫。大家都在往食堂走,林荫道那边人比较少。分开的时候林见樊还不放心地叮嘱顾朝明:“记得别冲动,我在那等你。”顾朝明对他笑笑:“别紧张,我就是去拿个东西而已。”顾朝明让林见樊别紧张,其实自己内心的紧张从未放下过。去学校外拿顾涛给他的东西,沾上顾涛的名字,短暂的分离都变得让林见樊紧张不安。他走向上次遇见小猫的林荫道,顾朝明向校门外走去。相反的方向。林见樊回过头看一眼朝校门口走去的顾朝明,他只看到顾朝明的背影。一走出校门口,等候在校外的周函朝他挥手。走到周函面前,周函递给他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我猜里边是钱。”周函对他说。昨日碰见顾涛,周函本来是想躲避的,可奈何顾涛已经发现了他,还和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顾涛说得前言不搭后语,周函勉强听懂一些。顾涛看起来瘦了很多,也老了很多,周函不是经常和顾涛见面,不确定是不是他的错觉,周函如实对顾朝明说他所看到的顾涛。“你爸不知道在外边干了什么,整个人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周函声音小下来,凑近对顾朝明说,“我听小区里有人说你爸被人骗去传.销了,也有人说你爸是吸.毒了。”顾朝明搬出去后顾涛这么久没回家,为数不多的几次回家都在家发疯砸东西,邻居们也不敢和他理论,怕他这个疯子打人。小区里说什么的都有,周函劝顾朝明别回家,最近也注意一点,他会帮忙盯着的。“谢谢你。”顾朝明握着手中厚厚的信封对周函说。一摸上信封,顾朝明便知道里边肯定是钱。他不得不疑惑,顾涛给他钱?那个只会从他这要钱的男人竟然给他钱?当着周函的面顾朝明不好将自己的疑惑展开,周函答应他会帮他盯着,顾朝明很感谢他。所有都说完最后要走时,周函犹豫着还是决定对顾朝明说:“我先说我也不确定你爸是不是这样说的,因为他一边说一边哭,而且他喝了酒我也不知道是胡乱说的还是真心的,所以我不太敢对你说,但我觉得还是得和你说一下。”“他说了什么?”顾朝明问。什么话能让周函如此纠结?“你爸说他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娘俩,说他们都看不起他什么什么的一大堆,后边的我没听清楚。”周函不确定,但他好像听到了。他怕是自己听错,转述给顾朝明错误的信息,让顾朝明心软,会导致好不容易逃离的顾朝明又重新回到顾涛的暴力当中,可周函又觉得有必要说,最终他还是说出来了。周函再次强调自己的不确定,不想顾朝明因为他的话而改变自己的想法:“他可能是说这个,也可能不是。不过我劝你别回家,就算他是真的说对不起也别回去。”顾涛什么样的人,周函不太了解,但连他也不相信顾涛这种人会悔改,他更相信顾涛是因为喝了酒良心发现了一下,遇到他所以拉扯着他发泄酒气。顾涛昨天刚开始拉住他时还算正常,后来说着说着光呜呜喊也不掉眼泪,周函站在路边尴尬至极。这样的人的对不起听听心里有个慰藉就行,周函觉得不能当真,当真就真的很容易受到再次伤害。周函也不信顾朝明会这么蠢。和顾涛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十多年的顾朝明自然不会那么蠢,他不相信顾涛的改变,不相信顾涛的对不起,但不可否认,听到周函说顾涛哭着说对不起的时候,顾朝明的心触动了一下。狠狠地触动了一下。握着厚厚的信封和周函说再见,走向学校林荫道去找林见樊的路上,顾朝明一直在回想、在想象顾涛说对不起的样子。听到周函说顾涛说对不起的时候,他感知自己的触动,他以为只是小小的触动,去找林见樊的路上,顾朝明才发现自己一直在想着顾涛的对不起。通过别人的口知道经常家暴自己的父亲在许久未见之后哭着说对不起,顾朝明内心复杂。他不是没有感情的人,他终是顾涛的儿子,尽管他不想承认。听到一句他从未想过的对不起,顾朝明感觉自己的世界都好像变了。他对顾涛的厌恶与憎恨没有变,甚至没有一点消减,只是感觉好像顾涛在说出对不起的一瞬间应该有把他当做自己的儿子看待吧。在那一瞬间作为父亲的顾涛应该对他有一点爱吧?他从出生缺失一辈子的爱企图在一句对不起中寻求。顾朝明觉得自己好笑又可怜。他走到林荫道前看到林荫路上轻轻抚摸小猫脑袋的林见樊。学校内的林荫道路边种着一排排大树。春日午后的阳光温柔地将林见樊包裹,林见樊站在那,听到顾朝明叫他。他笑着转身,阳光在他身上发光。顾朝明朝他飞奔,紧紧地拥他入怀,连他身上发光的阳光也一起拥抱。顾朝明抱着他,捏紧了手上顾涛给他的装满钱的信封,黄色的信封纸袋快要被他捏烂。拥住林见樊的那一刻,骨骼都碰得发疼。顾朝明紧紧拥着他,像要把他拥进自己发疼的骨骼里,拥进自己的心脏里保护起来。他的心脏好冷,只有他在才能暖和起来。第136章春日午后的风轻柔,拂绿了树叶又去安抚树下的顾朝明。树影婆娑摇晃,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林荫下顾朝明紧紧拥住刚转过头来的林见樊。紧到胸膛中的肋骨与肋骨相撞,有点微微发疼。顾朝明的拥抱太过突然,路边好好舒适躺着晒太阳、任林见樊抚摸的小猫都被顾朝明吓跑。顾朝明的手臂不像平常从林见樊的腰上穿过,而是以把他全部抱住的姿势。双臂环住林见樊的脖颈,手臂在林见樊脖颈后交叉,手中顾涛让周函转交给他的信封捏紧,像是要捏碎。林见樊没有被顾朝明突然的拥抱弄昏头,他在抚摸小猫的时候早就准备好迎接以任何不正常方式面对他的顾朝明,忽然的拥抱也在内。甚至如果顾朝明很久没来,林见樊还打算到校门口寻找,没找到再报警。这可是有关顾涛的事,林见樊一点也不敢马虎。他见过顾涛疯狂的样子,他和顾朝明一样无法想象顾涛哭着说对不起的模样。抱住脖颈的姿势是顾朝明在寻求安慰、寻求依靠的姿势,林见樊懂得。他任顾朝明抱着,不管路边有没有人经过,他的手掌慢慢抚上顾朝明的背,在顾朝明背上一下一下抚摸,一下一下轻柔地安慰。顾朝明一句话也没说,只抱紧他。没有插入点,不知道顾朝明到底听到什么或看到什么,林见樊无法用言语安慰,他一下一下地抚摸着,等待顾朝明沉静下来。春日的校园空气里满是暖洋洋的味道,每一口呼吸都仿佛吸进一口纯净的阳光。阳光透过林荫道上漫伸的枝丫缝隙落进顾朝明眼前的路面上。顾朝明没有哭,他不是不脆弱,不是周函的话不够让他触动,他也不是不想在林见樊面前脆弱,他们答应过对方不会隐瞒自己的情绪。他内心酸楚翻涌,他只是滴不出眼泪来。顾涛的对不起着实让他内心触动,可不是撞击他泪腺的触动。这声不知真假的对不起来得太晚,能够触动顾朝明憎恨他十八年的内心,却永远无法得到他的原谅。紧紧环住林见樊的脖颈,头挨着林见樊的头,耳廓摩擦着林见樊的耳廓,眼前是春日他经常与林见樊一起漫步的林荫道。林荫道上树影斑驳,风一吹,树影飘动,春日阳光创造的最美的景象,给灰黑的树影也赋予美的质感。顾朝明盯着路面婆娑的树影,在万物复苏、阳光明媚的春天,心中在落满婆娑树影的路面上升起一阵悲凉。一阵与春日温暖完全不相称的悲凉。这份不相称的悲凉来自于那个男人的一句对不起。“见樊。”顾朝明终于开口叫他的名字。“嗯,我在这。”林见樊微微侧头,用自己的耳廓去摩擦顾朝明的耳廓,用细小的摩擦去告诉他——我在这。春日的静电没有冬日强,细小的摩擦没有产生刺啦刺啦的静电,顾朝明却还是感觉到轻微的电感,电感中传递过来的是林见樊无声安慰中的温暖,顺着脉络熟门熟路地敲开顾朝明的心脏。顾朝明像是抚摸不够的小猫,林见樊轻微的摩擦后,他直接歪头,贴近林见樊的耳朵,去凑近足够给他温暖的林见樊。他急切地需要足够的安慰去证实他不是绝情,去证明滴不出眼泪不是他的错。“见樊。”顾朝明只是叫他的名字。林见樊手中的抚摸没有停止,顾朝明叫他他就应一声,让顾朝明知道他还在,什么都可以和他说。“见樊。”“嗯。”“见樊。”顾朝明再叫他一声。“嗯,我在呢。”林见樊本想和他开玩笑安慰他说:“你那边是不是信号不太好?总叫我名字。”顾朝明经常这样开玩笑安慰他,看起来很容易,林见樊做起来时才发现如此之难。在安慰顾朝明的时候,他想开口说玩笑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像哑在喉咙,只有背上轻轻抚摸的手掌不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