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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污浊之下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7(1 / 1)

但收拾归收拾,每隔一会唐岑都要坐在地上休息一会。他觉得这样很没意思,收拾完了又能怎么样,这些东西丢在地上也不会妨碍到任何人,而且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再疯一次。可这么想着,唐岑最后还是把东西都收拾干净了。他不知道这样坚持有什么意义,但是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动了,就像他不知道自己活着有什么意义,还是盲目地被**纵着活了那么多年一样。那他又能怎样呢?他这三十年里,能做选择的次数屈指可数,何况那仅有的几次选择,也都是被逼无奈才做的。唐岑把能捡起的碎片全都扔进了垃圾桶,剩下细碎的部分,只能一点一点慢慢扫干净。也是因为不得不一点点慢慢地清扫,唐岑才在沙发底下摸到了他那被摔碎了屏幕的手机。他之前几乎把手边能砸的东西都砸了,水杯、碗碟、桌上所有的摆件都被他摔得粉碎,所以就连手机都没能幸免。黑色的屏幕上蜿蜒着数道裂痕,像蛛网一样,细碎的玻璃堪堪卡在裂缝里,手一抹就能听到细碎玻璃碴相互摩擦的声音。大概已经不能用了,唐岑不太记得自己用了多大的力,但摔成这样,他也不打算再用了。看到那上头蛛网般的裂纹,唐岑都觉得自己像被什么东西罩住了一样,呼吸困难。唐岑把手机丢到沙发上,蹲**继续打扫着最后一块地方。扁平的物体在柔软的沙发上翻滚了两下后,安静地躺在了坐垫和靠背之间的缝隙里。那卡的位置正好,手机背壳朝上,所以之后屏幕明明灭灭了好几次,唐岑都没有注意到。把细碎的碴子打扫干净之后,唐岑才从地上爬了起来,但还未等他站直,处在极度饥饿状态下的身体突然失去了平衡,伴随着一阵天旋地转,他摔进了沙发里。沙发很软,唐岑身上当然没有再添新的伤口,但他眼前的视野突然变成了一片闪着绿色光斑的黑暗,让他一时间失去了所有的行动力,只能瘫在沙发上等待视力恢复。不知道是因为低血糖还是什么原因,视力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但胃部传来的一阵阵抽痛让唐岑再一次皱起了眉。拖着绵软无力的身体走进厨房,唐岑掀开了厨房里唯一一个炖锅的盖子。之前他们吵架的时候,艾森做的烩菜还在厨房的锅里,但已经关了火,到现在这么长的时间过去,食物的气味早就消散得一干二净,锅里冰冷的块状物也早被粘稠的糊状物裹成一团。唐岑的嘴唇还泛着白,他知道自己应该吃些东西,但这一晚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一点食欲都没有,何况锅里这样的东西,就算再怎么美味,唐岑也不想多看一眼。他不敢想.......盖上锅盖,唐岑从冰箱里翻出了一块巧克力,他撕开包装,掰了一块塞进嘴里。将那冰凉微苦的巧克力嚼碎吞进肚里,唐岑就当是吃过了晚饭,歪着身子靠在墙上,慢慢挪进了浴室。他之前就出了一身冷汗,之后又蹲在地上收拾了大半天,整个人又饿又累,现在只想赶紧洗个澡,上床躺着。但进了浴室,唐岑又不这么想了。浴室有一面很大的镜子,唐岑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惨不忍睹的脸,缓缓抬手,脱下了自己的衣服。身上同样惨不忍睹,上半身裸露着的皮肤满是斑斑点点的吻痕,在锁骨和肩膀还有几处咬痕,这一看就知道他身上发生过什么。唐岑不是第一次见,但现在再看自己的身体,他只觉得恶心。以前也好,现在也罢,他身上的痕迹就似乎从未消退过,前一个男人留下的痕迹淡去,就会有下一个男人补上。令人作呕。唐岑面前这一块巨大的玻璃清晰地映着他的脸,将他脸上和身上的狼狈完完全全地展现在他眼前,一览无余。他低着头,撑着洗手池的边缘,试图不去看镜子里的人,但是只要他一抬头,就能看到自己现在是何等的不堪。浴室的灯打在镜子上,那折射出的光芒落在唐岑的眼里,似乎都是在嘲笑他的癫狂,嘲笑他令人不齿的过往。“同性恋!”“**!”“你是个精神病!”“砰——”拳头狠狠地砸在镜子上,宽大的镜面上被砸出了一个斑驳破碎的坑,镜子里的倒影也变得支离破碎。鲜血沿着玻璃破裂的缝隙流淌,滴在了白色的瓷盆里,那几滴猩红色格外刺目。他不是疯子,他本来就是个精神病。唐岑坐在浴缸的边缘,左手拿着花洒,指尖传来阵阵细微的刺痛感。一开始从他身上流下的水还是红色的,但慢慢的,就变成了淡红色的,最后又变成了透明的。他任由水流冲刷着手上和脚上的伤口,直到将伤口冲得泛白、不再流血,唐岑才开始冲洗自己的身体。他想死,但不是现在。他不能...不能再给任何人增添任何的麻烦了。第50章夏季的天总是亮得很早。唐岑折腾了大半宿,收拾完残局又在浴室里磨蹭了好半天,等他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窗外的天已隐隐破晓,只是那泛着白的黑夜被窗帘遮挡得严严实实,身心俱疲的唐岑完全没有注意到。背对窗户,唐岑在床沿坐了一会就昏昏沉沉地打起了瞌睡。一开始他只是想坐着休息一下再关灯,没想到会坐着睡着,甚至完全没了意识。但坐着睡和开着灯睡一样不踏实,直到第二次失去平衡惊醒时,唐岑才意识到自己该躺下,好好睡一觉。可灯还没关,头顶的吊灯还在不停地散发光亮,唐岑抬起头时还被那晃眼的光亮刺得眯起了眼。这一晚上消耗了唐岑太多的精力和心神,饥饿和疲惫占据了身体,又被浴室里的水汽蒸得头昏脑涨,出来时身体几乎到了极限。他太累了,累得连多走两步关灯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受伤的右手使不上力,腿也实在提不起一丝力气站起来。唐岑坐在床沿,眯着眼盯了一会那个离自己只有几步远的开关,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动了动......手指勾着绒被的边缘,将被子拖到了身上,唐岑扯过被子的一角,用柔软的天鹅绒将自己完全包裹起来。他在里面蜷缩成一团,深色的布料简单粗暴地隔绝了头顶的光亮。在关灯和睡觉之间,唐岑选择了后者。未擦干的头发打湿了深色的床单,在上面晕出一块块不规则的水痕,被水冲得发白的伤口不再渗血,但柔软的绒毛扫过开裂的伤口时,唐岑依然能感受到细微的刺痛感。他太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长时间的睡眠不足和短促密集的情绪爆发耗尽了唐岑最后一点气力,让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可以挑三拣四,而这一点光亮和疼痛在近乎将身体透支的疲惫面前根本微不足道。在头挨上枕头的那一刻,唐岑迅速坠入了梦境,无边的黑暗包裹着他的意识,但过度的疲惫压过了药物的副作用,搅得他心神不宁、辗转反侧一整夜的负面情绪此时也消失得一干二净。那一觉唐岑睡得很沉,就连锁舌转动的声音都没能吵醒他,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的他浑然不知艾森在他家里进进出出了好几趟。艾森从唐岑那出来之后,在自己的卧室里坐了很久。房子的隔音很好,又隔着一条走廊,他听不见隔壁唐岑弄出的任何一丝声响,但这样更让他不安。他拿起手机,点开了通讯录,指尖在唐岑的名字上短暂停留了一会,又迅速地滑过。手指来回滑动着,在划过另一个熟悉的名字时,艾森突然顿住了,随后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跳动着,敲下了一行字。确认信息成功发送后,艾森才长叹了一口气,向后一倒,瘫在了床上。睁着眼盯着天花板,艾森不知道隔壁的唐岑是不是已经睡了,现在已经是深夜了,但他一点也不困,甚至很清醒。艾森很清楚自己和唐岑确定关系以来的相处模式会出问题,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他错估了唐岑的精神状态,又或者说,是唐岑故意塑造了这种假象。可他偏偏忘了,那个人一贯会伪装自己。艾森想着唐岑的事情,以为自己会睁着眼到天亮,但第二天早上被手机疯狂的震动吵醒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就这样睡着了。扫了一眼来电人,是昨晚通信的对象,看到对方刚看到他的消息就立刻回了电话。艾森坐起身,揉了揉头发,按下了接通键:“嗨,卢卡斯,之前提的那件事情......”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从没了遮挡物的窗户照**来,晃得艾森眯起了眼。他一边夹着手机和人通电话,一边在抽屉里翻找着唐岑家的备用钥匙。不是唐岑给的,是他自己强行拿走的,但唐岑一直没有要回去。艾森原来以为是唐岑默认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但现在想想,或许唐岑只是不想和他提,心里到底还是不舒服。“我会带他过去的,你放心。”艾森找到了钥匙,将那一小块冰冷的金属物握在手心里,“嗯,明天见。”给瑞士的朋友通完电话,确定好行程之后,艾森才试着给唐岑打电话,但一直都是无人接听。他掐掉通话,到浴室里草草洗了个脸才拿着钥匙出了门。艾森用备用钥匙打开唐岑家门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完全亮起,落在走廊上的太阳隐隐散发着热量。他一早上给唐岑打了好几次电话,然而唐岑一次都没有接起来,也没有把他的号码拖进黑名单。一点动静都没有,这才最让艾森担心。艾森想象过开门的场景,可能是满地狼藉的,也可能是惨不忍睹的,但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干净空荡的空间让他有些发懵。餐厅的桌上空荡荡的,原本摆在桌上的餐具全都不见了,厨房灶台上的炖锅还在原位,只是墙角多了个巨大的垃圾袋。艾森提了一下,清脆的碰撞声很清楚地告诉了他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东西。卧室的灯还亮着,唐岑应该在里面,但一点声响都没有,艾森反而不敢进去。他在客厅里踱着步子,却在沙发的缝隙里找到了唐岑的手机。点开屏幕,上面一连串来自他的未接来电。唐岑把手机丢在这里,又关了静音,难怪一直没接电话。指尖摩挲着裂纹,艾森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地朝着唐岑的房间走去。在经过浴室的时候,艾森还朝里看了一眼,本来是担心发生意外,但多看的那一眼却让他当场愣在原地。浴室的镜面上蜿蜒着不规则的蛛网裂纹,大小不一的碎块卡在裂缝里,最中心的那一片缺失了几块,裂纹中还留着斑驳的红褐色痕迹。那是拳头硬生生砸在镜面上才会有的痕迹。裂纹里的血已经干涸,但艾森看着,仍觉得刺目狰狞。完全没有动过的食物,屏幕摔得粉碎的手机,墙角装着各种碎片的垃圾袋,还有被生生砸碎的镜子......在艾森走之后,这个房间里发生了什么,这些还没来得及处理的东西全都告诉了他,清清楚楚,毫无隐瞒。那一地的狼藉,是唐岑做的,也是唐岑一点一点蹲在地上慢慢收拾好的。艾森不敢想象那个场景,如果那个时候他在的话,做这些的是他,唐岑也不用再面对自己情绪失控造成的残局。承受着双倍的痛苦,坚持着做完这些,并不是唐岑足够坚强,而是他别无选择。1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生,选择自己的家庭,也没有办法逃离现有的一切,唐岑只能全盘照收,在无尽的忍耐中等待着解脱和崩溃哪一个会先到来。艾森一直天真地以为,自己知道唐岑的病情就可以理解他的痛苦,但现在这一切都在告诉他,他错了,而且错得离谱。人的悲欢喜乐是相通的,也是不通的,情绪可以传播,气氛可以渲染,但每个人都能感受到的,只是浮于表面的、最浅薄的部分。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人不能体会重逢时带着疼痛的喜悦,没有在绝望里挣扎过的人也不能理解被黑暗笼罩时理智崩溃的痛苦。艾森没有见过人性里那些最隐晦的龌龊和野蛮,看不到极端情绪下唐岑面目狰狞的模样,这也注定了他不可能理解唐岑的每一次崩溃。轻声走到卧室,艾森看到了在床上裹着被子蜷缩成一团的唐岑。灯还开着,唐岑整张脸都埋在了被子里,因此艾森也看不见他的脸。出神地看了一小会,艾森才压低了音量,小声地喊道:“唐岑?”然而床上的人没有像往常睡迷糊时下意识地回应他,也没有被惊醒。艾森不确定他是睡着了还是不想见自己,只抬手默默替他关掉了灯。唐岑不喜欢这种现代科技产生的光,他喜欢晒太阳,却不喜欢被白炽灯的光包围的感觉,尤其是在他最没有防备的两个时候。不论当时是什么状态,唐岑都一定会挣扎着爬起来关灯,也只有在那种情况里,唐岑才会反抗。次数多了,艾森也看出不对劲了。在高潮过后,唐岑还不太清醒的时候,艾森试探着问过,当时唐岑一边喘着气,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太冷了,没有温度。”但现在,唐岑却放任头顶的灯这么亮着,照在身上。艾森看着他蜷缩在被子里的模样,心里泛着一股他说不出来的感受。将卧室的门虚掩上,艾森走进厨房,用锅铲使劲挖了几下,才把炖锅里凝成一团的东西倒进了垃圾桶里。但炖菜凝固的汁液还黏在炖锅的**上,他使劲搓了两下才洗掉一小块。水流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艾森担心会把唐岑吵醒,只能把锅泡在水里,等着干涸的炖菜汁软化后再清洗。收拾好厨房,艾森把装着炖菜的垃圾袋扎上,又拎起墙角那一大包碎片,轻手轻脚地出了唐岑的家门。※※※※※※※※※※※※※※※※※※※※1取自温斯顿·丘吉尔:“我们坚持下去,并不是我们真的足够坚强,而是我们别无选择。”第51章出了公寓楼,艾森朝着小巷外的街区走去,在经过垃圾桶时随手将那两包垃圾扔了进去。被扔进桶里的垃圾袋失去重心翻滚了两下,里面不同材质的碎片相互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艾森听到垃圾袋里瓷片碰撞的声音,脚步一顿,回头扫了一眼垃圾桶才冷着脸走出了小巷。半个小时后,艾森提着两个袋子穿过小巷,进了公寓楼。上到三楼,艾森没有急着进唐岑的房间,他掏出钥匙,打开了自家的门。袋子被他随手丢在沙发上,凭着自己的猜测,艾森从柜子里拿出几样东西,小心放进包里之后,才提着包和袋子去了唐岑的房间。推开门,艾森探头张望了两下,确定唐岑还在睡后才轻手轻脚地进了门。把包里的东西摆在灶台上,悉悉索索忙活完一阵,艾森拿着杯子和药进了唐岑的房间。昏暗的卧室里,唐岑依旧蜷缩成一团,保持着艾森离开前的那个姿势睡得正香。艾森把水杯和药放在床头柜上,慢慢坐在了床边,身下的床垫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向下陷,每往下陷一点,艾森的心就跟着咯噔一下,他怕自己的动作吵醒唐岑。但直到艾森完全坐下,唐岑都没有醒,甚至连动都没动。也不知道他是累到何种程度,才能在这种难熬的环境里睡着。艾森盯着唐岑被蒙着得只剩下一小片的额头,抬手捏着被子的边缘,轻轻将遮在唐岑脸上的被子拉了下来,露出了唐岑毫无防备地睡颜,只是眼尾泛着的红,像是昭示了什么一般。手指蹭了蹭泛红的地方,那一小块皮肤的温度比周围高了些许,艾森迷恋地摸了两下才缓缓收回手。他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恋人许久。唐岑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大脑还有几分不清醒,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在被子里躺了好半天,等完全清醒了才发现床边还坐着一个人。离得太近,唐岑没看清眼前的人就一个激灵爬了起来,坐起来看清是艾森之后,脸色立刻冷了下来,“你来干什么?”只是哭过之后的喉咙沙哑得难听,本来应该凶狠的语气也变得毫无攻击力。艾森偷偷看了好久,也料到闹僵之后的再见面会有多么糟糕,但没想到唐岑对他的防备如此重。说不难过是假的,但艾森面上没有显露出分毫。“你一直没接电话,我放心不下,就过来看看。”艾森听见他沙哑的嗓音,将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递了过去,“喝点水。”唐岑低头看了看递到面前的水杯,又看了看一脸关切的艾森,咬了咬下唇,缓缓接过了水杯抿了一口。温热的水滋润了干涩的喉咙,但还不足以缓解不适,比起那点微不足道的自尊心,唐岑选择让自己过得稍微舒服一点。也是,他那点可笑的自尊心早就被人踩在脚底下了,如今也只是强撑门面罢了,一点意义都没有。他的眼神始终盯着杯子,不曾往艾森身上瞟去,却不知道艾森的心情在这短暂的几分钟里犹如坐过山车一般跌宕起伏。艾森看唐岑接过了杯子捧在手里,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心里还没来得及欢呼雀跃,就看到他手背上的伤在眼前不停地晃着,一颗心像被人揪住了一样。嘴巴开开合合几次,艾森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一直等唐岑喝完了一杯水,他才试探着说道:“唐岑,我们谈谈。”像是怕自己语气太过生硬,让唐岑不舒服,艾森又赶忙补道:“可以吗?”唐岑听他那小心翼翼的语气,那点刚冒芽的负面情绪突然疯狂生长蔓延,他抬起头正想说些什么,却看到了对方眼底浓重的青黑色。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把那些恶毒的不留情面的话说出口,小声又无可奈何道:“有什么可谈的。”他低垂着眼,手指摩挲着玻璃杯的边缘。这个杯子不是他常用的,手感不太一样,原来那个早就被他摔得稀碎,扔进了垃圾桶里。也不知道这个是艾森从哪里拿出来的,能找出一个完好无缺的杯子,装着温度合适的水,还真是为难他了。唐岑捧着水杯坐在床的一侧,眼角泛着红,手背上一道道发白的伤口,这幅模样哪怕他说着再恶毒的话,艾森都没法和他生气。长叹了一口气,在唐岑疑惑地注视中,艾森拿走了他手里的杯子,从床头柜上的袋子里翻出酒精和棉签。拧开酒精的瓶盖,棉签在透明的液体里滚了一圈,艾森拿着棉签朝茫然的唐岑伸出手,“先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唐岑一愣,低头看向了自己手上的伤口,手背上被镜子碎片划开的口子早被他洗得不带一点血迹,但没有消毒,也没用包扎,现在伤口虽然开始结痂,但活动的时候还是会扯到关节处的伤口。他看到了浴室里那面破碎的镜子,也看到了自己手上的伤口,自然也看到了客厅里的东西,可他什么都没问,替自己做好了一切。唐岑心里挣扎了两秒,指尖不安地攥着被子的边缘,随后他别过脸,将手塞进了艾森的掌心里。艾森看他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也不明白唐岑为什么那么抗拒自己,但好歹是退让了一步,至少现在肯主动把手递过来了。握着唐岑的手,艾森用沾过酒精的棉签轻轻擦拭唐岑手指上的伤口,那些地方的伤口都是被镜子碎片锋利边缘划破的,经过这么长时间已经开始结痂了,酒精也只是在表面简单的消毒。擦过一遍,艾森把手里的棉签一丢,重新拿了一根沾上酒精,往伤得最重的关节处一压,酒精顺着伤口不停往里渗,尖利的刺痛扎得唐岑下意识抽了下手,还是艾森一直紧握着才没让他挣脱。“疼?”见唐岑点头,艾森俯下头吹了吹棉签滚过的地方,“忍一下,马上就好。”承受了大部分冲击力的关节皮肤伤得最严重,又泡了水,沾着酒精的棉签往上一压,就能看到白色的棉絮上沾着一小片泛黄的乳白色脓液。艾森扔掉第五根棉签的时候,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奈何唐岑一直没吭声,任由他处理伤口的乖巧模样让他一句责备的话也说不出口,只能低头继续手上的动作。但他认真的表情落在唐岑眼里,那又是另一番滋味。从把手放进艾森掌心里起,唐岑好几次都想把手抽回来,但看到艾森小心轻柔的动作,唐岑最终还是不忍心践踏他的好意。而艾森吹在他伤口的那一下,不单是吹去了疼痛,也吹散了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迷雾。唐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艾森知道了真相,承受了那么多来自他的伤害,被他不停地驱赶后,还愿意回到他的身边。现在他明白了,光是艾森握着他的手替他包扎伤口,唐岑都能从他这简单的动作里看出艾森的家庭是多么的温暖、充满爱意。在充满爱意的原生家庭成长的人,即使世界用再大的恶意伤害他们,他们也不会丧失尊严、歇斯底里地咒骂这个世界,也不必从他人和外物中索取昙花一现的安全感。艾森给他的,是他从原生家庭里获得的温暖。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好的运气。他的情绪是最恶劣环境里圈养出的野兽,它曾经活在唐岑的内心深处,随时都会暴起伤人。1唐岑曾经竭尽全力地驯服它,但最后被驯服的是他,是作为人的唐岑。用胶带将绷带的一端仔细贴好,艾森才松开唐岑的手,“好了,尽量别沾水。”“嗯。”低头看着被人包扎好的手指,唐岑不敢抬头看艾森。他和他是不一样的,从一开始就是。“谢谢。”艾森收拾着床头柜上的东西,一边想着怎么劝唐岑,听到他用细若蚊呐的声音向自己道谢的时候,惊得差点没抓稳手里的瓶盖。转头一看,唐岑已经背对着他缩在被子里,那别扭的模样看得艾森不由得轻笑一声。把酒精的瓶盖拧上,艾森坐在床边,轻轻摇了摇唐岑的肩膀,“想吃什么,我去做。”“都可以。”从被子里传来的声音闷闷的,听起来倒有几分委屈,艾森也没多想,只是揉了两下唐岑的头发就起身去了厨房。在听到艾森脚步声远去后,缩在被子里的唐岑才爬了起来,将拉得严密、不留一丝缝隙的窗帘拉开,没有了厚重布料的阻碍,温暖的阳光一股脑扑向了唐岑。揉了揉湿润的眼角,唐岑朝着卧室外走去。艾森一直活在阳光下,他的眼睛不曾被黑暗蒙蔽,像清澈的碧色湖水,闪着淡金色的波光。那双眼睛很漂亮,唐岑不忍心毁了它。他宁可继续和陆晟纠缠不清,也不想把艾森拖进他的泥潭。唐岑靠在门框上,看着艾森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但他现在才后悔,或许已经太迟了。※※※※※※※※※※※※※※※※※※※※1灵感来自朋友的话。第52章唐岑坐在餐桌前,放在桌下的手摩挲着纱布,艾森一手端着一个盘子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他将盘子放在唐岑面前的桌上,唐岑顺着他的动作向下看去,在看清放在面前的东西时突然诧异地抬起了头。接收到唐岑的疑惑,艾森一边拉开椅子一边道:“从我那拿过来的。”“哦。”唐岑低着头闷闷地应了一声,拿起手边的叉子。白色的盘子里盛着裹着番茄酱的意面,边上还摆着几朵西兰花,卖相很一般,味道闻起来却令人食指大动。但唐岑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百无聊赖地拨着盘子里的西兰花,金属尖端在划过螺旋纹路时发出了不太和谐的声音。艾森用叉子卷起意面,正要往嘴里送,却被那尖锐的声音打断。坐在他面前的唐岑拨动着盘子里的食物,神色焉焉,艾森猜不透他的心思,也只能干巴巴地安抚道:“凑合先用,回头我陪你去买新的。”出门前艾森虽然想着帮唐岑把打碎的东西重新买齐,但他不知道唐岑的喜好,最后绕了一大圈,只在药店买了酒精和绷带。这些东西虽然不急用,但终归是要重新买,正好有理由带唐岑出门散散心。唐岑戳着西兰花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看了一眼艾森,在撞上对方视线前又迅速低下了头,“用你的也行。”紧握着手柄将叉子往下一压,煮透的西兰花瞬间被叉子戳穿,稳稳地插在上面。唐岑将西兰花塞进了嘴里,沾着酱汁的蔬菜带着番茄特有的酸甜味道勾起了他的饥饿感。而艾森则多花了两秒才理解唐岑话里的意思,本来还想再说些别的事情,但看他不停往嘴里塞西兰花的动作,忍不住失笑道:“吃饭吧。”一顿饭吃得安静,不过一会两个人的盘子里就只剩下罗勒碎叶和番茄酱,但就意味着再没有其他事情可以作为回避事实的借口。两个人面对面坐在桌前,唐岑的手指摩挲着白瓷盘边缘的螺旋纹路,陌生的触感让他有些迷茫,他把那点迷茫不安藏得很仔细,但艾森很自然地从他面前收走了盘子,“我来吧。”艾森端着盘子进了厨房,随后又端着杯子走了出来,他将杯子塞进唐岑的手里,“去休息吧。”唐岑下意识握紧手里的杯子,他不知道艾森是不是看出来了什么,但是这样的体贴,让他更加无所适从。明明都这样逼迫他离开了,艾森为什么还要坚持留在自己身边?他曾经对唐松源的夸奖满怀希翼,但得到的却是唐松源的苛待;曾经信任陆晟而孤注一掷,然而结局却是感情被消磨后的背叛。热水的温度隔着玻璃传到唐岑的手心里,厨房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唐岑捧着玻璃杯进了卧室。坐在床沿,唐岑从床头柜里拿出了药瓶,自从知道艾森知情之后,他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地藏药,也不用偷偷摸摸地吃药,然而情况却没有更好。在手心里倒了一颗药丸,唐岑正要吃药,一只手突然从身旁伸了过来,扣住了他的手腕,药丸被震得脱手而出,滚到了地上。唐岑不用想都知道是谁,他没抬头看对方,只是冷冷地说道:“松手。”在厨房里他就听见唐岑往卧室里走的声音,本来只是担心他才过来看一下,没想到他竟然准备吃药。这种情况下艾森当然不会顺着他的话松手,他们之间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唐岑的病情也不能继续加重,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唐岑再胡乱吃药。艾森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控制自己手上的力度不会弄疼唐岑,“唐岑,我带你去医院。”挣扎了两下都没能睁开,又听对方提及医院,唐岑抬起头神情凶狠地吼道:“松手!别多管闲事!”虽然唐岑表情狰狞,然而眼角泛起的红却暴露了一切,眼里的湿意和红血丝让艾森缓缓松开了手。他坐在唐岑的身旁,看他从药瓶里拿药的动作,没有再抬手阻拦,“我陪你去,就这一次。”“我不去。”但话是这么说着,但唐岑手上的动作已经停了下来。在遇到艾森之前,他一直在取悦、迁就着其他人,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不会拒绝别人,也不敢拒绝,他怕辜负对方,宁可强迫自己接受所谓的善意,也不敢说出一个“不”字。他靠着自己的感觉,察言观色活到了现在。但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反抗,对艾森,对自己,对身边所有的一切,仿佛是把过去三十年的份一次性全部补完一样。唐岑知道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但他的言行举止已经开始不受控制,下意识对艾森提出的所有意见进行反驳,抗拒艾森所有的亲近举动。“太冷了,没有温度。”但现在,唐岑却放任头顶的灯这么亮着,照在身上。艾森看着他蜷缩在被子里的模样,心里泛着一股他说不出来的感受。将卧室的门虚掩上,艾森走进厨房,用锅铲使劲挖了几下,才把炖锅里凝成一团的东西倒进了垃圾桶里。但炖菜凝固的汁液还黏在炖锅的**上,他使劲搓了两下才洗掉一小块。水流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艾森担心会把唐岑吵醒,只能把锅泡在水里,等着干涸的炖菜汁软化后再清洗。收拾好厨房,艾森把装着炖菜的垃圾袋扎上,又拎起墙角那一大包碎片,轻手轻脚地出了唐岑的家门。※※※※※※※※※※※※※※※※※※※※1取自温斯顿·丘吉尔:“我们坚持下去,并不是我们真的足够坚强,而是我们别无选择。”第51章出了公寓楼,艾森朝着小巷外的街区走去,在经过垃圾桶时随手将那两包垃圾扔了进去。被扔进桶里的垃圾袋失去重心翻滚了两下,里面不同材质的碎片相互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艾森听到垃圾袋里瓷片碰撞的声音,脚步一顿,回头扫了一眼垃圾桶才冷着脸走出了小巷。半个小时后,艾森提着两个袋子穿过小巷,进了公寓楼。上到三楼,艾森没有急着进唐岑的房间,他掏出钥匙,打开了自家的门。袋子被他随手丢在沙发上,凭着自己的猜测,艾森从柜子里拿出几样东西,小心放进包里之后,才提着包和袋子去了唐岑的房间。推开门,艾森探头张望了两下,确定唐岑还在睡后才轻手轻脚地进了门。把包里的东西摆在灶台上,悉悉索索忙活完一阵,艾森拿着杯子和药进了唐岑的房间。昏暗的卧室里,唐岑依旧蜷缩成一团,保持着艾森离开前的那个姿势睡得正香。艾森把水杯和药放在床头柜上,慢慢坐在了床边,身下的床垫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向下陷,每往下陷一点,艾森的心就跟着咯噔一下,他怕自己的动作吵醒唐岑。但直到艾森完全坐下,唐岑都没有醒,甚至连动都没动。也不知道他是累到何种程度,才能在这种难熬的环境里睡着。艾森盯着唐岑被蒙着得只剩下一小片的额头,抬手捏着被子的边缘,轻轻将遮在唐岑脸上的被子拉了下来,露出了唐岑毫无防备地睡颜,只是眼尾泛着的红,像是昭示了什么一般。手指蹭了蹭泛红的地方,那一小块皮肤的温度比周围高了些许,艾森迷恋地摸了两下才缓缓收回手。他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恋人许久。唐岑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大脑还有几分不清醒,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在被子里躺了好半天,等完全清醒了才发现床边还坐着一个人。离得太近,唐岑没看清眼前的人就一个激灵爬了起来,坐起来看清是艾森之后,脸色立刻冷了下来,“你来干什么?”只是哭过之后的喉咙沙哑得难听,本来应该凶狠的语气也变得毫无攻击力。艾森偷偷看了好久,也料到闹僵之后的再见面会有多么糟糕,但没想到唐岑对他的防备如此重。说不难过是假的,但艾森面上没有显露出分毫。“你一直没接电话,我放心不下,就过来看看。”艾森听见他沙哑的嗓音,将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递了过去,“喝点水。”唐岑低头看了看递到面前的水杯,又看了看一脸关切的艾森,咬了咬下唇,缓缓接过了水杯抿了一口。温热的水滋润了干涩的喉咙,但还不足以缓解不适,比起那点微不足道的自尊心,唐岑选择让自己过得稍微舒服一点。也是,他那点可笑的自尊心早就被人踩在脚底下了,如今也只是强撑门面罢了,一点意义都没有。他的眼神始终盯着杯子,不曾往艾森身上瞟去,却不知道艾森的心情在这短暂的几分钟里犹如坐过山车一般跌宕起伏。艾森看唐岑接过了杯子捧在手里,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心里还没来得及欢呼雀跃,就看到他手背上的伤在眼前不停地晃着,一颗心像被人揪住了一样。嘴巴开开合合几次,艾森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一直等唐岑喝完了一杯水,他才试探着说道:“唐岑,我们谈谈。”像是怕自己语气太过生硬,让唐岑不舒服,艾森又赶忙补道:“可以吗?”唐岑听他那小心翼翼的语气,那点刚冒芽的负面情绪突然疯狂生长蔓延,他抬起头正想说些什么,却看到了对方眼底浓重的青黑色。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把那些恶毒的不留情面的话说出口,小声又无可奈何道:“有什么可谈的。”他低垂着眼,手指摩挲着玻璃杯的边缘。这个杯子不是他常用的,手感不太一样,原来那个早就被他摔得稀碎,扔进了垃圾桶里。也不知道这个是艾森从哪里拿出来的,能找出一个完好无缺的杯子,装着温度合适的水,还真是为难他了。唐岑捧着水杯坐在床的一侧,眼角泛着红,手背上一道道发白的伤口,这幅模样哪怕他说着再恶毒的话,艾森都没法和他生气。长叹了一口气,在唐岑疑惑地注视中,艾森拿走了他手里的杯子,从床头柜上的袋子里翻出酒精和棉签。拧开酒精的瓶盖,棉签在透明的液体里滚了一圈,艾森拿着棉签朝茫然的唐岑伸出手,“先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唐岑一愣,低头看向了自己手上的伤口,手背上被镜子碎片划开的口子早被他洗得不带一点血迹,但没有消毒,也没用包扎,现在伤口虽然开始结痂,但活动的时候还是会扯到关节处的伤口。他看到了浴室里那面破碎的镜子,也看到了自己手上的伤口,自然也看到了客厅里的东西,可他什么都没问,替自己做好了一切。唐岑心里挣扎了两秒,指尖不安地攥着被子的边缘,随后他别过脸,将手塞进了艾森的掌心里。艾森看他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也不明白唐岑为什么那么抗拒自己,但好歹是退让了一步,至少现在肯主动把手递过来了。握着唐岑的手,艾森用沾过酒精的棉签轻轻擦拭唐岑手指上的伤口,那些地方的伤口都是被镜子碎片锋利边缘划破的,经过这么长时间已经开始结痂了,酒精也只是在表面简单的消毒。擦过一遍,艾森把手里的棉签一丢,重新拿了一根沾上酒精,往伤得最重的关节处一压,酒精顺着伤口不停往里渗,尖利的刺痛扎得唐岑下意识抽了下手,还是艾森一直紧握着才没让他挣脱。“疼?”见唐岑点头,艾森俯下头吹了吹棉签滚过的地方,“忍一下,马上就好。”承受了大部分冲击力的关节皮肤伤得最严重,又泡了水,沾着酒精的棉签往上一压,就能看到白色的棉絮上沾着一小片泛黄的乳白色脓液。艾森扔掉第五根棉签的时候,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奈何唐岑一直没吭声,任由他处理伤口的乖巧模样让他一句责备的话也说不出口,只能低头继续手上的动作。但他认真的表情落在唐岑眼里,那又是另一番滋味。从把手放进艾森掌心里起,唐岑好几次都想把手抽回来,但看到艾森小心轻柔的动作,唐岑最终还是不忍心践踏他的好意。而艾森吹在他伤口的那一下,不单是吹去了疼痛,也吹散了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迷雾。唐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艾森知道了真相,承受了那么多来自他的伤害,被他不停地驱赶后,还愿意回到他的身边。现在他明白了,光是艾森握着他的手替他包扎伤口,唐岑都能从他这简单的动作里看出艾森的家庭是多么的温暖、充满爱意。在充满爱意的原生家庭成长的人,即使世界用再大的恶意伤害他们,他们也不会丧失尊严、歇斯底里地咒骂这个世界,也不必从他人和外物中索取昙花一现的安全感。艾森给他的,是他从原生家庭里获得的温暖。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好的运气。他的情绪是最恶劣环境里圈养出的野兽,它曾经活在唐岑的内心深处,随时都会暴起伤人。1唐岑曾经竭尽全力地驯服它,但最后被驯服的是他,是作为人的唐岑。用胶带将绷带的一端仔细贴好,艾森才松开唐岑的手,“好了,尽量别沾水。”“嗯。”低头看着被人包扎好的手指,唐岑不敢抬头看艾森。他和他是不一样的,从一开始就是。“谢谢。”艾森收拾着床头柜上的东西,一边想着怎么劝唐岑,听到他用细若蚊呐的声音向自己道谢的时候,惊得差点没抓稳手里的瓶盖。转头一看,唐岑已经背对着他缩在被子里,那别扭的模样看得艾森不由得轻笑一声。把酒精的瓶盖拧上,艾森坐在床边,轻轻摇了摇唐岑的肩膀,“想吃什么,我去做。”“都可以。”从被子里传来的声音闷闷的,听起来倒有几分委屈,艾森也没多想,只是揉了两下唐岑的头发就起身去了厨房。在听到艾森脚步声远去后,缩在被子里的唐岑才爬了起来,将拉得严密、不留一丝缝隙的窗帘拉开,没有了厚重布料的阻碍,温暖的阳光一股脑扑向了唐岑。揉了揉湿润的眼角,唐岑朝着卧室外走去。艾森一直活在阳光下,他的眼睛不曾被黑暗蒙蔽,像清澈的碧色湖水,闪着淡金色的波光。那双眼睛很漂亮,唐岑不忍心毁了它。他宁可继续和陆晟纠缠不清,也不想把艾森拖进他的泥潭。唐岑靠在门框上,看着艾森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但他现在才后悔,或许已经太迟了。※※※※※※※※※※※※※※※※※※※※1灵感来自朋友的话。第52章唐岑坐在餐桌前,放在桌下的手摩挲着纱布,艾森一手端着一个盘子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他将盘子放在唐岑面前的桌上,唐岑顺着他的动作向下看去,在看清放在面前的东西时突然诧异地抬起了头。接收到唐岑的疑惑,艾森一边拉开椅子一边道:“从我那拿过来的。”“哦。”唐岑低着头闷闷地应了一声,拿起手边的叉子。白色的盘子里盛着裹着番茄酱的意面,边上还摆着几朵西兰花,卖相很一般,味道闻起来却令人食指大动。但唐岑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百无聊赖地拨着盘子里的西兰花,金属尖端在划过螺旋纹路时发出了不太和谐的声音。艾森用叉子卷起意面,正要往嘴里送,却被那尖锐的声音打断。坐在他面前的唐岑拨动着盘子里的食物,神色焉焉,艾森猜不透他的心思,也只能干巴巴地安抚道:“凑合先用,回头我陪你去买新的。”出门前艾森虽然想着帮唐岑把打碎的东西重新买齐,但他不知道唐岑的喜好,最后绕了一大圈,只在药店买了酒精和绷带。这些东西虽然不急用,但终归是要重新买,正好有理由带唐岑出门散散心。唐岑戳着西兰花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看了一眼艾森,在撞上对方视线前又迅速低下了头,“用你的也行。”紧握着手柄将叉子往下一压,煮透的西兰花瞬间被叉子戳穿,稳稳地插在上面。唐岑将西兰花塞进了嘴里,沾着酱汁的蔬菜带着番茄特有的酸甜味道勾起了他的饥饿感。而艾森则多花了两秒才理解唐岑话里的意思,本来还想再说些别的事情,但看他不停往嘴里塞西兰花的动作,忍不住失笑道:“吃饭吧。”一顿饭吃得安静,不过一会两个人的盘子里就只剩下罗勒碎叶和番茄酱,但就意味着再没有其他事情可以作为回避事实的借口。两个人面对面坐在桌前,唐岑的手指摩挲着白瓷盘边缘的螺旋纹路,陌生的触感让他有些迷茫,他把那点迷茫不安藏得很仔细,但艾森很自然地从他面前收走了盘子,“我来吧。”艾森端着盘子进了厨房,随后又端着杯子走了出来,他将杯子塞进唐岑的手里,“去休息吧。”唐岑下意识握紧手里的杯子,他不知道艾森是不是看出来了什么,但是这样的体贴,让他更加无所适从。明明都这样逼迫他离开了,艾森为什么还要坚持留在自己身边?他曾经对唐松源的夸奖满怀希翼,但得到的却是唐松源的苛待;曾经信任陆晟而孤注一掷,然而结局却是感情被消磨后的背叛。热水的温度隔着玻璃传到唐岑的手心里,厨房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唐岑捧着玻璃杯进了卧室。坐在床沿,唐岑从床头柜里拿出了药瓶,自从知道艾森知情之后,他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地藏药,也不用偷偷摸摸地吃药,然而情况却没有更好。在手心里倒了一颗药丸,唐岑正要吃药,一只手突然从身旁伸了过来,扣住了他的手腕,药丸被震得脱手而出,滚到了地上。唐岑不用想都知道是谁,他没抬头看对方,只是冷冷地说道:“松手。”在厨房里他就听见唐岑往卧室里走的声音,本来只是担心他才过来看一下,没想到他竟然准备吃药。这种情况下艾森当然不会顺着他的话松手,他们之间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唐岑的病情也不能继续加重,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唐岑再胡乱吃药。艾森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控制自己手上的力度不会弄疼唐岑,“唐岑,我带你去医院。”挣扎了两下都没能睁开,又听对方提及医院,唐岑抬起头神情凶狠地吼道:“松手!别多管闲事!”虽然唐岑表情狰狞,然而眼角泛起的红却暴露了一切,眼里的湿意和红血丝让艾森缓缓松开了手。他坐在唐岑的身旁,看他从药瓶里拿药的动作,没有再抬手阻拦,“我陪你去,就这一次。”“我不去。”但话是这么说着,但唐岑手上的动作已经停了下来。在遇到艾森之前,他一直在取悦、迁就着其他人,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不会拒绝别人,也不敢拒绝,他怕辜负对方,宁可强迫自己接受所谓的善意,也不敢说出一个“不”字。他靠着自己的感觉,察言观色活到了现在。但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反抗,对艾森,对自己,对身边所有的一切,仿佛是把过去三十年的份一次性全部补完一样。唐岑知道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但他的言行举止已经开始不受控制,下意识对艾森提出的所有意见进行反驳,抗拒艾森所有的亲近举动。“太冷了,没有温度。”但现在,唐岑却放任头顶的灯这么亮着,照在身上。艾森看着他蜷缩在被子里的模样,心里泛着一股他说不出来的感受。将卧室的门虚掩上,艾森走进厨房,用锅铲使劲挖了几下,才把炖锅里凝成一团的东西倒进了垃圾桶里。但炖菜凝固的汁液还黏在炖锅的**上,他使劲搓了两下才洗掉一小块。水流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艾森担心会把唐岑吵醒,只能把锅泡在水里,等着干涸的炖菜汁软化后再清洗。收拾好厨房,艾森把装着炖菜的垃圾袋扎上,又拎起墙角那一大包碎片,轻手轻脚地出了唐岑的家门。※※※※※※※※※※※※※※※※※※※※1取自温斯顿·丘吉尔:“我们坚持下去,并不是我们真的足够坚强,而是我们别无选择。”第51章出了公寓楼,艾森朝着小巷外的街区走去,在经过垃圾桶时随手将那两包垃圾扔了进去。被扔进桶里的垃圾袋失去重心翻滚了两下,里面不同材质的碎片相互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艾森听到垃圾袋里瓷片碰撞的声音,脚步一顿,回头扫了一眼垃圾桶才冷着脸走出了小巷。半个小时后,艾森提着两个袋子穿过小巷,进了公寓楼。上到三楼,艾森没有急着进唐岑的房间,他掏出钥匙,打开了自家的门。袋子被他随手丢在沙发上,凭着自己的猜测,艾森从柜子里拿出几样东西,小心放进包里之后,才提着包和袋子去了唐岑的房间。推开门,艾森探头张望了两下,确定唐岑还在睡后才轻手轻脚地进了门。把包里的东西摆在灶台上,悉悉索索忙活完一阵,艾森拿着杯子和药进了唐岑的房间。昏暗的卧室里,唐岑依旧蜷缩成一团,保持着艾森离开前的那个姿势睡得正香。艾森把水杯和药放在床头柜上,慢慢坐在了床边,身下的床垫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向下陷,每往下陷一点,艾森的心就跟着咯噔一下,他怕自己的动作吵醒唐岑。但直到艾森完全坐下,唐岑都没有醒,甚至连动都没动。也不知道他是累到何种程度,才能在这种难熬的环境里睡着。艾森盯着唐岑被蒙着得只剩下一小片的额头,抬手捏着被子的边缘,轻轻将遮在唐岑脸上的被子拉了下来,露出了唐岑毫无防备地睡颜,只是眼尾泛着的红,像是昭示了什么一般。手指蹭了蹭泛红的地方,那一小块皮肤的温度比周围高了些许,艾森迷恋地摸了两下才缓缓收回手。他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恋人许久。唐岑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大脑还有几分不清醒,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在被子里躺了好半天,等完全清醒了才发现床边还坐着一个人。离得太近,唐岑没看清眼前的人就一个激灵爬了起来,坐起来看清是艾森之后,脸色立刻冷了下来,“你来干什么?”只是哭过之后的喉咙沙哑得难听,本来应该凶狠的语气也变得毫无攻击力。艾森偷偷看了好久,也料到闹僵之后的再见面会有多么糟糕,但没想到唐岑对他的防备如此重。说不难过是假的,但艾森面上没有显露出分毫。“你一直没接电话,我放心不下,就过来看看。”艾森听见他沙哑的嗓音,将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递了过去,“喝点水。”唐岑低头看了看递到面前的水杯,又看了看一脸关切的艾森,咬了咬下唇,缓缓接过了水杯抿了一口。温热的水滋润了干涩的喉咙,但还不足以缓解不适,比起那点微不足道的自尊心,唐岑选择让自己过得稍微舒服一点。也是,他那点可笑的自尊心早就被人踩在脚底下了,如今也只是强撑门面罢了,一点意义都没有。他的眼神始终盯着杯子,不曾往艾森身上瞟去,却不知道艾森的心情在这短暂的几分钟里犹如坐过山车一般跌宕起伏。艾森看唐岑接过了杯子捧在手里,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心里还没来得及欢呼雀跃,就看到他手背上的伤在眼前不停地晃着,一颗心像被人揪住了一样。嘴巴开开合合几次,艾森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一直等唐岑喝完了一杯水,他才试探着说道:“唐岑,我们谈谈。”像是怕自己语气太过生硬,让唐岑不舒服,艾森又赶忙补道:“可以吗?”唐岑听他那小心翼翼的语气,那点刚冒芽的负面情绪突然疯狂生长蔓延,他抬起头正想说些什么,却看到了对方眼底浓重的青黑色。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把那些恶毒的不留情面的话说出口,小声又无可奈何道:“有什么可谈的。”他低垂着眼,手指摩挲着玻璃杯的边缘。这个杯子不是他常用的,手感不太一样,原来那个早就被他摔得稀碎,扔进了垃圾桶里。也不知道这个是艾森从哪里拿出来的,能找出一个完好无缺的杯子,装着温度合适的水,还真是为难他了。唐岑捧着水杯坐在床的一侧,眼角泛着红,手背上一道道发白的伤口,这幅模样哪怕他说着再恶毒的话,艾森都没法和他生气。长叹了一口气,在唐岑疑惑地注视中,艾森拿走了他手里的杯子,从床头柜上的袋子里翻出酒精和棉签。拧开酒精的瓶盖,棉签在透明的液体里滚了一圈,艾森拿着棉签朝茫然的唐岑伸出手,“先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唐岑一愣,低头看向了自己手上的伤口,手背上被镜子碎片划开的口子早被他洗得不带一点血迹,但没有消毒,也没用包扎,现在伤口虽然开始结痂,但活动的时候还是会扯到关节处的伤口。他看到了浴室里那面破碎的镜子,也看到了自己手上的伤口,自然也看到了客厅里的东西,可他什么都没问,替自己做好了一切。唐岑心里挣扎了两秒,指尖不安地攥着被子的边缘,随后他别过脸,将手塞进了艾森的掌心里。艾森看他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也不明白唐岑为什么那么抗拒自己,但好歹是退让了一步,至少现在肯主动把手递过来了。握着唐岑的手,艾森用沾过酒精的棉签轻轻擦拭唐岑手指上的伤口,那些地方的伤口都是被镜子碎片锋利边缘划破的,经过这么长时间已经开始结痂了,酒精也只是在表面简单的消毒。擦过一遍,艾森把手里的棉签一丢,重新拿了一根沾上酒精,往伤得最重的关节处一压,酒精顺着伤口不停往里渗,尖利的刺痛扎得唐岑下意识抽了下手,还是艾森一直紧握着才没让他挣脱。“疼?”见唐岑点头,艾森俯下头吹了吹棉签滚过的地方,“忍一下,马上就好。”承受了大部分冲击力的关节皮肤伤得最严重,又泡了水,沾着酒精的棉签往上一压,就能看到白色的棉絮上沾着一小片泛黄的乳白色脓液。艾森扔掉第五根棉签的时候,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奈何唐岑一直没吭声,任由他处理伤口的乖巧模样让他一句责备的话也说不出口,只能低头继续手上的动作。但他认真的表情落在唐岑眼里,那又是另一番滋味。从把手放进艾森掌心里起,唐岑好几次都想把手抽回来,但看到艾森小心轻柔的动作,唐岑最终还是不忍心践踏他的好意。而艾森吹在他伤口的那一下,不单是吹去了疼痛,也吹散了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迷雾。唐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艾森知道了真相,承受了那么多来自他的伤害,被他不停地驱赶后,还愿意回到他的身边。现在他明白了,光是艾森握着他的手替他包扎伤口,唐岑都能从他这简单的动作里看出艾森的家庭是多么的温暖、充满爱意。在充满爱意的原生家庭成长的人,即使世界用再大的恶意伤害他们,他们也不会丧失尊严、歇斯底里地咒骂这个世界,也不必从他人和外物中索取昙花一现的安全感。艾森给他的,是他从原生家庭里获得的温暖。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好的运气。他的情绪是最恶劣环境里圈养出的野兽,它曾经活在唐岑的内心深处,随时都会暴起伤人。1唐岑曾经竭尽全力地驯服它,但最后被驯服的是他,是作为人的唐岑。用胶带将绷带的一端仔细贴好,艾森才松开唐岑的手,“好了,尽量别沾水。”“嗯。”低头看着被人包扎好的手指,唐岑不敢抬头看艾森。他和他是不一样的,从一开始就是。“谢谢。”艾森收拾着床头柜上的东西,一边想着怎么劝唐岑,听到他用细若蚊呐的声音向自己道谢的时候,惊得差点没抓稳手里的瓶盖。转头一看,唐岑已经背对着他缩在被子里,那别扭的模样看得艾森不由得轻笑一声。把酒精的瓶盖拧上,艾森坐在床边,轻轻摇了摇唐岑的肩膀,“想吃什么,我去做。”“都可以。”从被子里传来的声音闷闷的,听起来倒有几分委屈,艾森也没多想,只是揉了两下唐岑的头发就起身去了厨房。在听到艾森脚步声远去后,缩在被子里的唐岑才爬了起来,将拉得严密、不留一丝缝隙的窗帘拉开,没有了厚重布料的阻碍,温暖的阳光一股脑扑向了唐岑。揉了揉湿润的眼角,唐岑朝着卧室外走去。艾森一直活在阳光下,他的眼睛不曾被黑暗蒙蔽,像清澈的碧色湖水,闪着淡金色的波光。那双眼睛很漂亮,唐岑不忍心毁了它。他宁可继续和陆晟纠缠不清,也不想把艾森拖进他的泥潭。唐岑靠在门框上,看着艾森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但他现在才后悔,或许已经太迟了。※※※※※※※※※※※※※※※※※※※※1灵感来自朋友的话。第52章唐岑坐在餐桌前,放在桌下的手摩挲着纱布,艾森一手端着一个盘子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他将盘子放在唐岑面前的桌上,唐岑顺着他的动作向下看去,在看清放在面前的东西时突然诧异地抬起了头。接收到唐岑的疑惑,艾森一边拉开椅子一边道:“从我那拿过来的。”“哦。”唐岑低着头闷闷地应了一声,拿起手边的叉子。白色的盘子里盛着裹着番茄酱的意面,边上还摆着几朵西兰花,卖相很一般,味道闻起来却令人食指大动。但唐岑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百无聊赖地拨着盘子里的西兰花,金属尖端在划过螺旋纹路时发出了不太和谐的声音。艾森用叉子卷起意面,正要往嘴里送,却被那尖锐的声音打断。坐在他面前的唐岑拨动着盘子里的食物,神色焉焉,艾森猜不透他的心思,也只能干巴巴地安抚道:“凑合先用,回头我陪你去买新的。”出门前艾森虽然想着帮唐岑把打碎的东西重新买齐,但他不知道唐岑的喜好,最后绕了一大圈,只在药店买了酒精和绷带。这些东西虽然不急用,但终归是要重新买,正好有理由带唐岑出门散散心。唐岑戳着西兰花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看了一眼艾森,在撞上对方视线前又迅速低下了头,“用你的也行。”紧握着手柄将叉子往下一压,煮透的西兰花瞬间被叉子戳穿,稳稳地插在上面。唐岑将西兰花塞进了嘴里,沾着酱汁的蔬菜带着番茄特有的酸甜味道勾起了他的饥饿感。而艾森则多花了两秒才理解唐岑话里的意思,本来还想再说些别的事情,但看他不停往嘴里塞西兰花的动作,忍不住失笑道:“吃饭吧。”一顿饭吃得安静,不过一会两个人的盘子里就只剩下罗勒碎叶和番茄酱,但就意味着再没有其他事情可以作为回避事实的借口。两个人面对面坐在桌前,唐岑的手指摩挲着白瓷盘边缘的螺旋纹路,陌生的触感让他有些迷茫,他把那点迷茫不安藏得很仔细,但艾森很自然地从他面前收走了盘子,“我来吧。”艾森端着盘子进了厨房,随后又端着杯子走了出来,他将杯子塞进唐岑的手里,“去休息吧。”唐岑下意识握紧手里的杯子,他不知道艾森是不是看出来了什么,但是这样的体贴,让他更加无所适从。明明都这样逼迫他离开了,艾森为什么还要坚持留在自己身边?他曾经对唐松源的夸奖满怀希翼,但得到的却是唐松源的苛待;曾经信任陆晟而孤注一掷,然而结局却是感情被消磨后的背叛。热水的温度隔着玻璃传到唐岑的手心里,厨房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唐岑捧着玻璃杯进了卧室。坐在床沿,唐岑从床头柜里拿出了药瓶,自从知道艾森知情之后,他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地藏药,也不用偷偷摸摸地吃药,然而情况却没有更好。在手心里倒了一颗药丸,唐岑正要吃药,一只手突然从身旁伸了过来,扣住了他的手腕,药丸被震得脱手而出,滚到了地上。唐岑不用想都知道是谁,他没抬头看对方,只是冷冷地说道:“松手。”在厨房里他就听见唐岑往卧室里走的声音,本来只是担心他才过来看一下,没想到他竟然准备吃药。这种情况下艾森当然不会顺着他的话松手,他们之间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唐岑的病情也不能继续加重,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唐岑再胡乱吃药。艾森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控制自己手上的力度不会弄疼唐岑,“唐岑,我带你去医院。”挣扎了两下都没能睁开,又听对方提及医院,唐岑抬起头神情凶狠地吼道:“松手!别多管闲事!”虽然唐岑表情狰狞,然而眼角泛起的红却暴露了一切,眼里的湿意和红血丝让艾森缓缓松开了手。他坐在唐岑的身旁,看他从药瓶里拿药的动作,没有再抬手阻拦,“我陪你去,就这一次。”“我不去。”但话是这么说着,但唐岑手上的动作已经停了下来。在遇到艾森之前,他一直在取悦、迁就着其他人,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不会拒绝别人,也不敢拒绝,他怕辜负对方,宁可强迫自己接受所谓的善意,也不敢说出一个“不”字。他靠着自己的感觉,察言观色活到了现在。但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反抗,对艾森,对自己,对身边所有的一切,仿佛是把过去三十年的份一次性全部补完一样。唐岑知道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但他的言行举止已经开始不受控制,下意识对艾森提出的所有意见进行反驳,抗拒艾森所有的亲近举动。“太冷了,没有温度。”但现在,唐岑却放任头顶的灯这么亮着,照在身上。艾森看着他蜷缩在被子里的模样,心里泛着一股他说不出来的感受。将卧室的门虚掩上,艾森走进厨房,用锅铲使劲挖了几下,才把炖锅里凝成一团的东西倒进了垃圾桶里。但炖菜凝固的汁液还黏在炖锅的**上,他使劲搓了两下才洗掉一小块。水流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艾森担心会把唐岑吵醒,只能把锅泡在水里,等着干涸的炖菜汁软化后再清洗。收拾好厨房,艾森把装着炖菜的垃圾袋扎上,又拎起墙角那一大包碎片,轻手轻脚地出了唐岑的家门。※※※※※※※※※※※※※※※※※※※※1取自温斯顿·丘吉尔:“我们坚持下去,并不是我们真的足够坚强,而是我们别无选择。”第51章出了公寓楼,艾森朝着小巷外的街区走去,在经过垃圾桶时随手将那两包垃圾扔了进去。被扔进桶里的垃圾袋失去重心翻滚了两下,里面不同材质的碎片相互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艾森听到垃圾袋里瓷片碰撞的声音,脚步一顿,回头扫了一眼垃圾桶才冷着脸走出了小巷。半个小时后,艾森提着两个袋子穿过小巷,进了公寓楼。上到三楼,艾森没有急着进唐岑的房间,他掏出钥匙,打开了自家的门。袋子被他随手丢在沙发上,凭着自己的猜测,艾森从柜子里拿出几样东西,小心放进包里之后,才提着包和袋子去了唐岑的房间。推开门,艾森探头张望了两下,确定唐岑还在睡后才轻手轻脚地进了门。把包里的东西摆在灶台上,悉悉索索忙活完一阵,艾森拿着杯子和药进了唐岑的房间。昏暗的卧室里,唐岑依旧蜷缩成一团,保持着艾森离开前的那个姿势睡得正香。艾森把水杯和药放在床头柜上,慢慢坐在了床边,身下的床垫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向下陷,每往下陷一点,艾森的心就跟着咯噔一下,他怕自己的动作吵醒唐岑。但直到艾森完全坐下,唐岑都没有醒,甚至连动都没动。也不知道他是累到何种程度,才能在这种难熬的环境里睡着。艾森盯着唐岑被蒙着得只剩下一小片的额头,抬手捏着被子的边缘,轻轻将遮在唐岑脸上的被子拉了下来,露出了唐岑毫无防备地睡颜,只是眼尾泛着的红,像是昭示了什么一般。手指蹭了蹭泛红的地方,那一小块皮肤的温度比周围高了些许,艾森迷恋地摸了两下才缓缓收回手。他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恋人许久。唐岑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大脑还有几分不清醒,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在被子里躺了好半天,等完全清醒了才发现床边还坐着一个人。离得太近,唐岑没看清眼前的人就一个激灵爬了起来,坐起来看清是艾森之后,脸色立刻冷了下来,“你来干什么?”只是哭过之后的喉咙沙哑得难听,本来应该凶狠的语气也变得毫无攻击力。艾森偷偷看了好久,也料到闹僵之后的再见面会有多么糟糕,但没想到唐岑对他的防备如此重。说不难过是假的,但艾森面上没有显露出分毫。“你一直没接电话,我放心不下,就过来看看。”艾森听见他沙哑的嗓音,将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递了过去,“喝点水。”唐岑低头看了看递到面前的水杯,又看了看一脸关切的艾森,咬了咬下唇,缓缓接过了水杯抿了一口。温热的水滋润了干涩的喉咙,但还不足以缓解不适,比起那点微不足道的自尊心,唐岑选择让自己过得稍微舒服一点。也是,他那点可笑的自尊心早就被人踩在脚底下了,如今也只是强撑门面罢了,一点意义都没有。他的眼神始终盯着杯子,不曾往艾森身上瞟去,却不知道艾森的心情在这短暂的几分钟里犹如坐过山车一般跌宕起伏。艾森看唐岑接过了杯子捧在手里,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心里还没来得及欢呼雀跃,就看到他手背上的伤在眼前不停地晃着,一颗心像被人揪住了一样。嘴巴开开合合几次,艾森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一直等唐岑喝完了一杯水,他才试探着说道:“唐岑,我们谈谈。”像是怕自己语气太过生硬,让唐岑不舒服,艾森又赶忙补道:“可以吗?”唐岑听他那小心翼翼的语气,那点刚冒芽的负面情绪突然疯狂生长蔓延,他抬起头正想说些什么,却看到了对方眼底浓重的青黑色。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把那些恶毒的不留情面的话说出口,小声又无可奈何道:“有什么可谈的。”他低垂着眼,手指摩挲着玻璃杯的边缘。这个杯子不是他常用的,手感不太一样,原来那个早就被他摔得稀碎,扔进了垃圾桶里。也不知道这个是艾森从哪里拿出来的,能找出一个完好无缺的杯子,装着温度合适的水,还真是为难他了。唐岑捧着水杯坐在床的一侧,眼角泛着红,手背上一道道发白的伤口,这幅模样哪怕他说着再恶毒的话,艾森都没法和他生气。长叹了一口气,在唐岑疑惑地注视中,艾森拿走了他手里的杯子,从床头柜上的袋子里翻出酒精和棉签。拧开酒精的瓶盖,棉签在透明的液体里滚了一圈,艾森拿着棉签朝茫然的唐岑伸出手,“先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唐岑一愣,低头看向了自己手上的伤口,手背上被镜子碎片划开的口子早被他洗得不带一点血迹,但没有消毒,也没用包扎,现在伤口虽然开始结痂,但活动的时候还是会扯到关节处的伤口。他看到了浴室里那面破碎的镜子,也看到了自己手上的伤口,自然也看到了客厅里的东西,可他什么都没问,替自己做好了一切。唐岑心里挣扎了两秒,指尖不安地攥着被子的边缘,随后他别过脸,将手塞进了艾森的掌心里。艾森看他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也不明白唐岑为什么那么抗拒自己,但好歹是退让了一步,至少现在肯主动把手递过来了。握着唐岑的手,艾森用沾过酒精的棉签轻轻擦拭唐岑手指上的伤口,那些地方的伤口都是被镜子碎片锋利边缘划破的,经过这么长时间已经开始结痂了,酒精也只是在表面简单的消毒。擦过一遍,艾森把手里的棉签一丢,重新拿了一根沾上酒精,往伤得最重的关节处一压,酒精顺着伤口不停往里渗,尖利的刺痛扎得唐岑下意识抽了下手,还是艾森一直紧握着才没让他挣脱。“疼?”见唐岑点头,艾森俯下头吹了吹棉签滚过的地方,“忍一下,马上就好。”承受了大部分冲击力的关节皮肤伤得最严重,又泡了水,沾着酒精的棉签往上一压,就能看到白色的棉絮上沾着一小片泛黄的乳白色脓液。艾森扔掉第五根棉签的时候,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奈何唐岑一直没吭声,任由他处理伤口的乖巧模样让他一句责备的话也说不出口,只能低头继续手上的动作。但他认真的表情落在唐岑眼里,那又是另一番滋味。从把手放进艾森掌心里起,唐岑好几次都想把手抽回来,但看到艾森小心轻柔的动作,唐岑最终还是不忍心践踏他的好意。而艾森吹在他伤口的那一下,不单是吹去了疼痛,也吹散了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迷雾。唐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艾森知道了真相,承受了那么多来自他的伤害,被他不停地驱赶后,还愿意回到他的身边。现在他明白了,光是艾森握着他的手替他包扎伤口,唐岑都能从他这简单的动作里看出艾森的家庭是多么的温暖、充满爱意。在充满爱意的原生家庭成长的人,即使世界用再大的恶意伤害他们,他们也不会丧失尊严、歇斯底里地咒骂这个世界,也不必从他人和外物中索取昙花一现的安全感。艾森给他的,是他从原生家庭里获得的温暖。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好的运气。他的情绪是最恶劣环境里圈养出的野兽,它曾经活在唐岑的内心深处,随时都会暴起伤人。1唐岑曾经竭尽全力地驯服它,但最后被驯服的是他,是作为人的唐岑。用胶带将绷带的一端仔细贴好,艾森才松开唐岑的手,“好了,尽量别沾水。”“嗯。”低头看着被人包扎好的手指,唐岑不敢抬头看艾森。他和他是不一样的,从一开始就是。“谢谢。”艾森收拾着床头柜上的东西,一边想着怎么劝唐岑,听到他用细若蚊呐的声音向自己道谢的时候,惊得差点没抓稳手里的瓶盖。转头一看,唐岑已经背对着他缩在被子里,那别扭的模样看得艾森不由得轻笑一声。把酒精的瓶盖拧上,艾森坐在床边,轻轻摇了摇唐岑的肩膀,“想吃什么,我去做。”“都可以。”从被子里传来的声音闷闷的,听起来倒有几分委屈,艾森也没多想,只是揉了两下唐岑的头发就起身去了厨房。在听到艾森脚步声远去后,缩在被子里的唐岑才爬了起来,将拉得严密、不留一丝缝隙的窗帘拉开,没有了厚重布料的阻碍,温暖的阳光一股脑扑向了唐岑。揉了揉湿润的眼角,唐岑朝着卧室外走去。艾森一直活在阳光下,他的眼睛不曾被黑暗蒙蔽,像清澈的碧色湖水,闪着淡金色的波光。那双眼睛很漂亮,唐岑不忍心毁了它。他宁可继续和陆晟纠缠不清,也不想把艾森拖进他的泥潭。唐岑靠在门框上,看着艾森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但他现在才后悔,或许已经太迟了。※※※※※※※※※※※※※※※※※※※※1灵感来自朋友的话。第52章唐岑坐在餐桌前,放在桌下的手摩挲着纱布,艾森一手端着一个盘子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他将盘子放在唐岑面前的桌上,唐岑顺着他的动作向下看去,在看清放在面前的东西时突然诧异地抬起了头。接收到唐岑的疑惑,艾森一边拉开椅子一边道:“从我那拿过来的。”“哦。”唐岑低着头闷闷地应了一声,拿起手边的叉子。白色的盘子里盛着裹着番茄酱的意面,边上还摆着几朵西兰花,卖相很一般,味道闻起来却令人食指大动。但唐岑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百无聊赖地拨着盘子里的西兰花,金属尖端在划过螺旋纹路时发出了不太和谐的声音。艾森用叉子卷起意面,正要往嘴里送,却被那尖锐的声音打断。坐在他面前的唐岑拨动着盘子里的食物,神色焉焉,艾森猜不透他的心思,也只能干巴巴地安抚道:“凑合先用,回头我陪你去买新的。”出门前艾森虽然想着帮唐岑把打碎的东西重新买齐,但他不知道唐岑的喜好,最后绕了一大圈,只在药店买了酒精和绷带。这些东西虽然不急用,但终归是要重新买,正好有理由带唐岑出门散散心。唐岑戳着西兰花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看了一眼艾森,在撞上对方视线前又迅速低下了头,“用你的也行。”紧握着手柄将叉子往下一压,煮透的西兰花瞬间被叉子戳穿,稳稳地插在上面。唐岑将西兰花塞进了嘴里,沾着酱汁的蔬菜带着番茄特有的酸甜味道勾起了他的饥饿感。而艾森则多花了两秒才理解唐岑话里的意思,本来还想再说些别的事情,但看他不停往嘴里塞西兰花的动作,忍不住失笑道:“吃饭吧。”一顿饭吃得安静,不过一会两个人的盘子里就只剩下罗勒碎叶和番茄酱,但就意味着再没有其他事情可以作为回避事实的借口。两个人面对面坐在桌前,唐岑的手指摩挲着白瓷盘边缘的螺旋纹路,陌生的触感让他有些迷茫,他把那点迷茫不安藏得很仔细,但艾森很自然地从他面前收走了盘子,“我来吧。”艾森端着盘子进了厨房,随后又端着杯子走了出来,他将杯子塞进唐岑的手里,“去休息吧。”唐岑下意识握紧手里的杯子,他不知道艾森是不是看出来了什么,但是这样的体贴,让他更加无所适从。明明都这样逼迫他离开了,艾森为什么还要坚持留在自己身边?他曾经对唐松源的夸奖满怀希翼,但得到的却是唐松源的苛待;曾经信任陆晟而孤注一掷,然而结局却是感情被消磨后的背叛。热水的温度隔着玻璃传到唐岑的手心里,厨房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唐岑捧着玻璃杯进了卧室。坐在床沿,唐岑从床头柜里拿出了药瓶,自从知道艾森知情之后,他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地藏药,也不用偷偷摸摸地吃药,然而情况却没有更好。在手心里倒了一颗药丸,唐岑正要吃药,一只手突然从身旁伸了过来,扣住了他的手腕,药丸被震得脱手而出,滚到了地上。唐岑不用想都知道是谁,他没抬头看对方,只是冷冷地说道:“松手。”在厨房里他就听见唐岑往卧室里走的声音,本来只是担心他才过来看一下,没想到他竟然准备吃药。这种情况下艾森当然不会顺着他的话松手,他们之间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唐岑的病情也不能继续加重,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唐岑再胡乱吃药。艾森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控制自己手上的力度不会弄疼唐岑,“唐岑,我带你去医院。”挣扎了两下都没能睁开,又听对方提及医院,唐岑抬起头神情凶狠地吼道:“松手!别多管闲事!”虽然唐岑表情狰狞,然而眼角泛起的红却暴露了一切,眼里的湿意和红血丝让艾森缓缓松开了手。他坐在唐岑的身旁,看他从药瓶里拿药的动作,没有再抬手阻拦,“我陪你去,就这一次。”“我不去。”但话是这么说着,但唐岑手上的动作已经停了下来。在遇到艾森之前,他一直在取悦、迁就着其他人,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不会拒绝别人,也不敢拒绝,他怕辜负对方,宁可强迫自己接受所谓的善意,也不敢说出一个“不”字。他靠着自己的感觉,察言观色活到了现在。但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反抗,对艾森,对自己,对身边所有的一切,仿佛是把过去三十年的份一次性全部补完一样。唐岑知道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但他的言行举止已经开始不受控制,下意识对艾森提出的所有意见进行反驳,抗拒艾森所有的亲近举动。“太冷了,没有温度。”但现在,唐岑却放任头顶的灯这么亮着,照在身上。艾森看着他蜷缩在被子里的模样,心里泛着一股他说不出来的感受。将卧室的门虚掩上,艾森走进厨房,用锅铲使劲挖了几下,才把炖锅里凝成一团的东西倒进了垃圾桶里。但炖菜凝固的汁液还黏在炖锅的**上,他使劲搓了两下才洗掉一小块。水流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艾森担心会把唐岑吵醒,只能把锅泡在水里,等着干涸的炖菜汁软化后再清洗。收拾好厨房,艾森把装着炖菜的垃圾袋扎上,又拎起墙角那一大包碎片,轻手轻脚地出了唐岑的家门。※※※※※※※※※※※※※※※※※※※※1取自温斯顿·丘吉尔:“我们坚持下去,并不是我们真的足够坚强,而是我们别无选择。”第51章出了公寓楼,艾森朝着小巷外的街区走去,在经过垃圾桶时随手将那两包垃圾扔了进去。被扔进桶里的垃圾袋失去重心翻滚了两下,里面不同材质的碎片相互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艾森听到垃圾袋里瓷片碰撞的声音,脚步一顿,回头扫了一眼垃圾桶才冷着脸走出了小巷。半个小时后,艾森提着两个袋子穿过小巷,进了公寓楼。上到三楼,艾森没有急着进唐岑的房间,他掏出钥匙,打开了自家的门。袋子被他随手丢在沙发上,凭着自己的猜测,艾森从柜子里拿出几样东西,小心放进包里之后,才提着包和袋子去了唐岑的房间。推开门,艾森探头张望了两下,确定唐岑还在睡后才轻手轻脚地进了门。把包里的东西摆在灶台上,悉悉索索忙活完一阵,艾森拿着杯子和药进了唐岑的房间。昏暗的卧室里,唐岑依旧蜷缩成一团,保持着艾森离开前的那个姿势睡得正香。艾森把水杯和药放在床头柜上,慢慢坐在了床边,身下的床垫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向下陷,每往下陷一点,艾森的心就跟着咯噔一下,他怕自己的动作吵醒唐岑。但直到艾森完全坐下,唐岑都没有醒,甚至连动都没动。也不知道他是累到何种程度,才能在这种难熬的环境里睡着。艾森盯着唐岑被蒙着得只剩下一小片的额头,抬手捏着被子的边缘,轻轻将遮在唐岑脸上的被子拉了下来,露出了唐岑毫无防备地睡颜,只是眼尾泛着的红,像是昭示了什么一般。手指蹭了蹭泛红的地方,那一小块皮肤的温度比周围高了些许,艾森迷恋地摸了两下才缓缓收回手。他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恋人许久。唐岑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大脑还有几分不清醒,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在被子里躺了好半天,等完全清醒了才发现床边还坐着一个人。离得太近,唐岑没看清眼前的人就一个激灵爬了起来,坐起来看清是艾森之后,脸色立刻冷了下来,“你来干什么?”只是哭过之后的喉咙沙哑得难听,本来应该凶狠的语气也变得毫无攻击力。艾森偷偷看了好久,也料到闹僵之后的再见面会有多么糟糕,但没想到唐岑对他的防备如此重。说不难过是假的,但艾森面上没有显露出分毫。“你一直没接电话,我放心不下,就过来看看。”艾森听见他沙哑的嗓音,将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递了过去,“喝点水。”唐岑低头看了看递到面前的水杯,又看了看一脸关切的艾森,咬了咬下唇,缓缓接过了水杯抿了一口。温热的水滋润了干涩的喉咙,但还不足以缓解不适,比起那点微不足道的自尊心,唐岑选择让自己过得稍微舒服一点。也是,他那点可笑的自尊心早就被人踩在脚底下了,如今也只是强撑门面罢了,一点意义都没有。他的眼神始终盯着杯子,不曾往艾森身上瞟去,却不知道艾森的心情在这短暂的几分钟里犹如坐过山车一般跌宕起伏。艾森看唐岑接过了杯子捧在手里,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心里还没来得及欢呼雀跃,就看到他手背上的伤在眼前不停地晃着,一颗心像被人揪住了一样。嘴巴开开合合几次,艾森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一直等唐岑喝完了一杯水,他才试探着说道:“唐岑,我们谈谈。”像是怕自己语气太过生硬,让唐岑不舒服,艾森又赶忙补道:“可以吗?”唐岑听他那小心翼翼的语气,那点刚冒芽的负面情绪突然疯狂生长蔓延,他抬起头正想说些什么,却看到了对方眼底浓重的青黑色。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把那些恶毒的不留情面的话说出口,小声又无可奈何道:“有什么可谈的。”他低垂着眼,手指摩挲着玻璃杯的边缘。这个杯子不是他常用的,手感不太一样,原来那个早就被他摔得稀碎,扔进了垃圾桶里。也不知道这个是艾森从哪里拿出来的,能找出一个完好无缺的杯子,装着温度合适的水,还真是为难他了。唐岑捧着水杯坐在床的一侧,眼角泛着红,手背上一道道发白的伤口,这幅模样哪怕他说着再恶毒的话,艾森都没法和他生气。长叹了一口气,在唐岑疑惑地注视中,艾森拿走了他手里的杯子,从床头柜上的袋子里翻出酒精和棉签。拧开酒精的瓶盖,棉签在透明的液体里滚了一圈,艾森拿着棉签朝茫然的唐岑伸出手,“先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唐岑一愣,低头看向了自己手上的伤口,手背上被镜子碎片划开的口子早被他洗得不带一点血迹,但没有消毒,也没用包扎,现在伤口虽然开始结痂,但活动的时候还是会扯到关节处的伤口。他看到了浴室里那面破碎的镜子,也看到了自己手上的伤口,自然也看到了客厅里的东西,可他什么都没问,替自己做好了一切。唐岑心里挣扎了两秒,指尖不安地攥着被子的边缘,随后他别过脸,将手塞进了艾森的掌心里。艾森看他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也不明白唐岑为什么那么抗拒自己,但好歹是退让了一步,至少现在肯主动把手递过来了。握着唐岑的手,艾森用沾过酒精的棉签轻轻擦拭唐岑手指上的伤口,那些地方的伤口都是被镜子碎片锋利边缘划破的,经过这么长时间已经开始结痂了,酒精也只是在表面简单的消毒。擦过一遍,艾森把手里的棉签一丢,重新拿了一根沾上酒精,往伤得最重的关节处一压,酒精顺着伤口不停往里渗,尖利的刺痛扎得唐岑下意识抽了下手,还是艾森一直紧握着才没让他挣脱。“疼?”见唐岑点头,艾森俯下头吹了吹棉签滚过的地方,“忍一下,马上就好。”承受了大部分冲击力的关节皮肤伤得最严重,又泡了水,沾着酒精的棉签往上一压,就能看到白色的棉絮上沾着一小片泛黄的乳白色脓液。艾森扔掉第五根棉签的时候,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奈何唐岑一直没吭声,任由他处理伤口的乖巧模样让他一句责备的话也说不出口,只能低头继续手上的动作。但他认真的表情落在唐岑眼里,那又是另一番滋味。从把手放进艾森掌心里起,唐岑好几次都想把手抽回来,但看到艾森小心轻柔的动作,唐岑最终还是不忍心践踏他的好意。而艾森吹在他伤口的那一下,不单是吹去了疼痛,也吹散了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迷雾。唐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艾森知道了真相,承受了那么多来自他的伤害,被他不停地驱赶后,还愿意回到他的身边。现在他明白了,光是艾森握着他的手替他包扎伤口,唐岑都能从他这简单的动作里看出艾森的家庭是多么的温暖、充满爱意。在充满爱意的原生家庭成长的人,即使世界用再大的恶意伤害他们,他们也不会丧失尊严、歇斯底里地咒骂这个世界,也不必从他人和外物中索取昙花一现的安全感。艾森给他的,是他从原生家庭里获得的温暖。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好的运气。他的情绪是最恶劣环境里圈养出的野兽,它曾经活在唐岑的内心深处,随时都会暴起伤人。1唐岑曾经竭尽全力地驯服它,但最后被驯服的是他,是作为人的唐岑。用胶带将绷带的一端仔细贴好,艾森才松开唐岑的手,“好了,尽量别沾水。”“嗯。”低头看着被人包扎好的手指,唐岑不敢抬头看艾森。他和他是不一样的,从一开始就是。“谢谢。”艾森收拾着床头柜上的东西,一边想着怎么劝唐岑,听到他用细若蚊呐的声音向自己道谢的时候,惊得差点没抓稳手里的瓶盖。转头一看,唐岑已经背对着他缩在被子里,那别扭的模样看得艾森不由得轻笑一声。把酒精的瓶盖拧上,艾森坐在床边,轻轻摇了摇唐岑的肩膀,“想吃什么,我去做。”“都可以。”从被子里传来的声音闷闷的,听起来倒有几分委屈,艾森也没多想,只是揉了两下唐岑的头发就起身去了厨房。在听到艾森脚步声远去后,缩在被子里的唐岑才爬了起来,将拉得严密、不留一丝缝隙的窗帘拉开,没有了厚重布料的阻碍,温暖的阳光一股脑扑向了唐岑。揉了揉湿润的眼角,唐岑朝着卧室外走去。艾森一直活在阳光下,他的眼睛不曾被黑暗蒙蔽,像清澈的碧色湖水,闪着淡金色的波光。那双眼睛很漂亮,唐岑不忍心毁了它。他宁可继续和陆晟纠缠不清,也不想把艾森拖进他的泥潭。唐岑靠在门框上,看着艾森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但他现在才后悔,或许已经太迟了。※※※※※※※※※※※※※※※※※※※※1灵感来自朋友的话。第52章唐岑坐在餐桌前,放在桌下的手摩挲着纱布,艾森一手端着一个盘子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他将盘子放在唐岑面前的桌上,唐岑顺着他的动作向下看去,在看清放在面前的东西时突然诧异地抬起了头。接收到唐岑的疑惑,艾森一边拉开椅子一边道:“从我那拿过来的。”“哦。”唐岑低着头闷闷地应了一声,拿起手边的叉子。白色的盘子里盛着裹着番茄酱的意面,边上还摆着几朵西兰花,卖相很一般,味道闻起来却令人食指大动。但唐岑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百无聊赖地拨着盘子里的西兰花,金属尖端在划过螺旋纹路时发出了不太和谐的声音。艾森用叉子卷起意面,正要往嘴里送,却被那尖锐的声音打断。坐在他面前的唐岑拨动着盘子里的食物,神色焉焉,艾森猜不透他的心思,也只能干巴巴地安抚道:“凑合先用,回头我陪你去买新的。”出门前艾森虽然想着帮唐岑把打碎的东西重新买齐,但他不知道唐岑的喜好,最后绕了一大圈,只在药店买了酒精和绷带。这些东西虽然不急用,但终归是要重新买,正好有理由带唐岑出门散散心。唐岑戳着西兰花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看了一眼艾森,在撞上对方视线前又迅速低下了头,“用你的也行。”紧握着手柄将叉子往下一压,煮透的西兰花瞬间被叉子戳穿,稳稳地插在上面。唐岑将西兰花塞进了嘴里,沾着酱汁的蔬菜带着番茄特有的酸甜味道勾起了他的饥饿感。而艾森则多花了两秒才理解唐岑话里的意思,本来还想再说些别的事情,但看他不停往嘴里塞西兰花的动作,忍不住失笑道:“吃饭吧。”一顿饭吃得安静,不过一会两个人的盘子里就只剩下罗勒碎叶和番茄酱,但就意味着再没有其他事情可以作为回避事实的借口。两个人面对面坐在桌前,唐岑的手指摩挲着白瓷盘边缘的螺旋纹路,陌生的触感让他有些迷茫,他把那点迷茫不安藏得很仔细,但艾森很自然地从他面前收走了盘子,“我来吧。”艾森端着盘子进了厨房,随后又端着杯子走了出来,他将杯子塞进唐岑的手里,“去休息吧。”唐岑下意识握紧手里的杯子,他不知道艾森是不是看出来了什么,但是这样的体贴,让他更加无所适从。明明都这样逼迫他离开了,艾森为什么还要坚持留在自己身边?他曾经对唐松源的夸奖满怀希翼,但得到的却是唐松源的苛待;曾经信任陆晟而孤注一掷,然而结局却是感情被消磨后的背叛。热水的温度隔着玻璃传到唐岑的手心里,厨房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唐岑捧着玻璃杯进了卧室。坐在床沿,唐岑从床头柜里拿出了药瓶,自从知道艾森知情之后,他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地藏药,也不用偷偷摸摸地吃药,然而情况却没有更好。在手心里倒了一颗药丸,唐岑正要吃药,一只手突然从身旁伸了过来,扣住了他的手腕,药丸被震得脱手而出,滚到了地上。唐岑不用想都知道是谁,他没抬头看对方,只是冷冷地说道:“松手。”在厨房里他就听见唐岑往卧室里走的声音,本来只是担心他才过来看一下,没想到他竟然准备吃药。这种情况下艾森当然不会顺着他的话松手,他们之间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唐岑的病情也不能继续加重,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唐岑再胡乱吃药。艾森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控制自己手上的力度不会弄疼唐岑,“唐岑,我带你去医院。”挣扎了两下都没能睁开,又听对方提及医院,唐岑抬起头神情凶狠地吼道:“松手!别多管闲事!”虽然唐岑表情狰狞,然而眼角泛起的红却暴露了一切,眼里的湿意和红血丝让艾森缓缓松开了手。他坐在唐岑的身旁,看他从药瓶里拿药的动作,没有再抬手阻拦,“我陪你去,就这一次。”“我不去。”但话是这么说着,但唐岑手上的动作已经停了下来。在遇到艾森之前,他一直在取悦、迁就着其他人,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不会拒绝别人,也不敢拒绝,他怕辜负对方,宁可强迫自己接受所谓的善意,也不敢说出一个“不”字。他靠着自己的感觉,察言观色活到了现在。但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反抗,对艾森,对自己,对身边所有的一切,仿佛是把过去三十年的份一次性全部补完一样。唐岑知道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但他的言行举止已经开始不受控制,下意识对艾森提出的所有意见进行反驳,抗拒艾森所有的亲近举动。“太冷了,没有温度。”但现在,唐岑却放任头顶的灯这么亮着,照在身上。艾森看着他蜷缩在被子里的模样,心里泛着一股他说不出来的感受。将卧室的门虚掩上,艾森走进厨房,用锅铲使劲挖了几下,才把炖锅里凝成一团的东西倒进了垃圾桶里。但炖菜凝固的汁液还黏在炖锅的**上,他使劲搓了两下才洗掉一小块。水流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艾森担心会把唐岑吵醒,只能把锅泡在水里,等着干涸的炖菜汁软化后再清洗。收拾好厨房,艾森把装着炖菜的垃圾袋扎上,又拎起墙角那一大包碎片,轻手轻脚地出了唐岑的家门。※※※※※※※※※※※※※※※※※※※※1取自温斯顿·丘吉尔:“我们坚持下去,并不是我们真的足够坚强,而是我们别无选择。”第51章出了公寓楼,艾森朝着小巷外的街区走去,在经过垃圾桶时随手将那两包垃圾扔了进去。被扔进桶里的垃圾袋失去重心翻滚了两下,里面不同材质的碎片相互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艾森听到垃圾袋里瓷片碰撞的声音,脚步一顿,回头扫了一眼垃圾桶才冷着脸走出了小巷。半个小时后,艾森提着两个袋子穿过小巷,进了公寓楼。上到三楼,艾森没有急着进唐岑的房间,他掏出钥匙,打开了自家的门。袋子被他随手丢在沙发上,凭着自己的猜测,艾森从柜子里拿出几样东西,小心放进包里之后,才提着包和袋子去了唐岑的房间。推开门,艾森探头张望了两下,确定唐岑还在睡后才轻手轻脚地进了门。把包里的东西摆在灶台上,悉悉索索忙活完一阵,艾森拿着杯子和药进了唐岑的房间。昏暗的卧室里,唐岑依旧蜷缩成一团,保持着艾森离开前的那个姿势睡得正香。艾森把水杯和药放在床头柜上,慢慢坐在了床边,身下的床垫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向下陷,每往下陷一点,艾森的心就跟着咯噔一下,他怕自己的动作吵醒唐岑。但直到艾森完全坐下,唐岑都没有醒,甚至连动都没动。也不知道他是累到何种程度,才能在这种难熬的环境里睡着。艾森盯着唐岑被蒙着得只剩下一小片的额头,抬手捏着被子的边缘,轻轻将遮在唐岑脸上的被子拉了下来,露出了唐岑毫无防备地睡颜,只是眼尾泛着的红,像是昭示了什么一般。手指蹭了蹭泛红的地方,那一小块皮肤的温度比周围高了些许,艾森迷恋地摸了两下才缓缓收回手。他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恋人许久。唐岑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大脑还有几分不清醒,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在被子里躺了好半天,等完全清醒了才发现床边还坐着一个人。离得太近,唐岑没看清眼前的人就一个激灵爬了起来,坐起来看清是艾森之后,脸色立刻冷了下来,“你来干什么?”只是哭过之后的喉咙沙哑得难听,本来应该凶狠的语气也变得毫无攻击力。艾森偷偷看了好久,也料到闹僵之后的再见面会有多么糟糕,但没想到唐岑对他的防备如此重。说不难过是假的,但艾森面上没有显露出分毫。“你一直没接电话,我放心不下,就过来看看。”艾森听见他沙哑的嗓音,将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递了过去,“喝点水。”唐岑低头看了看递到面前的水杯,又看了看一脸关切的艾森,咬了咬下唇,缓缓接过了水杯抿了一口。温热的水滋润了干涩的喉咙,但还不足以缓解不适,比起那点微不足道的自尊心,唐岑选择让自己过得稍微舒服一点。也是,他那点可笑的自尊心早就被人踩在脚底下了,如今也只是强撑门面罢了,一点意义都没有。他的眼神始终盯着杯子,不曾往艾森身上瞟去,却不知道艾森的心情在这短暂的几分钟里犹如坐过山车一般跌宕起伏。艾森看唐岑接过了杯子捧在手里,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心里还没来得及欢呼雀跃,就看到他手背上的伤在眼前不停地晃着,一颗心像被人揪住了一样。嘴巴开开合合几次,艾森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一直等唐岑喝完了一杯水,他才试探着说道:“唐岑,我们谈谈。”像是怕自己语气太过生硬,让唐岑不舒服,艾森又赶忙补道:“可以吗?”唐岑听他那小心翼翼的语气,那点刚冒芽的负面情绪突然疯狂生长蔓延,他抬起头正想说些什么,却看到了对方眼底浓重的青黑色。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把那些恶毒的不留情面的话说出口,小声又无可奈何道:“有什么可谈的。”他低垂着眼,手指摩挲着玻璃杯的边缘。这个杯子不是他常用的,手感不太一样,原来那个早就被他摔得稀碎,扔进了垃圾桶里。也不知道这个是艾森从哪里拿出来的,能找出一个完好无缺的杯子,装着温度合适的水,还真是为难他了。唐岑捧着水杯坐在床的一侧,眼角泛着红,手背上一道道发白的伤口,这幅模样哪怕他说着再恶毒的话,艾森都没法和他生气。长叹了一口气,在唐岑疑惑地注视中,艾森拿走了他手里的杯子,从床头柜上的袋子里翻出酒精和棉签。拧开酒精的瓶盖,棉签在透明的液体里滚了一圈,艾森拿着棉签朝茫然的唐岑伸出手,“先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唐岑一愣,低头看向了自己手上的伤口,手背上被镜子碎片划开的口子早被他洗得不带一点血迹,但没有消毒,也没用包扎,现在伤口虽然开始结痂,但活动的时候还是会扯到关节处的伤口。他看到了浴室里那面破碎的镜子,也看到了自己手上的伤口,自然也看到了客厅里的东西,可他什么都没问,替自己做好了一切。唐岑心里挣扎了两秒,指尖不安地攥着被子的边缘,随后他别过脸,将手塞进了艾森的掌心里。艾森看他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也不明白唐岑为什么那么抗拒自己,但好歹是退让了一步,至少现在肯主动把手递过来了。握着唐岑的手,艾森用沾过酒精的棉签轻轻擦拭唐岑手指上的伤口,那些地方的伤口都是被镜子碎片锋利边缘划破的,经过这么长时间已经开始结痂了,酒精也只是在表面简单的消毒。擦过一遍,艾森把手里的棉签一丢,重新拿了一根沾上酒精,往伤得最重的关节处一压,酒精顺着伤口不停往里渗,尖利的刺痛扎得唐岑下意识抽了下手,还是艾森一直紧握着才没让他挣脱。“疼?”见唐岑点头,艾森俯下头吹了吹棉签滚过的地方,“忍一下,马上就好。”承受了大部分冲击力的关节皮肤伤得最严重,又泡了水,沾着酒精的棉签往上一压,就能看到白色的棉絮上沾着一小片泛黄的乳白色脓液。艾森扔掉第五根棉签的时候,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奈何唐岑一直没吭声,任由他处理伤口的乖巧模样让他一句责备的话也说不出口,只能低头继续手上的动作。但他认真的表情落在唐岑眼里,那又是另一番滋味。从把手放进艾森掌心里起,唐岑好几次都想把手抽回来,但看到艾森小心轻柔的动作,唐岑最终还是不忍心践踏他的好意。而艾森吹在他伤口的那一下,不单是吹去了疼痛,也吹散了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迷雾。唐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艾森知道了真相,承受了那么多来自他的伤害,被他不停地驱赶后,还愿意回到他的身边。现在他明白了,光是艾森握着他的手替他包扎伤口,唐岑都能从他这简单的动作里看出艾森的家庭是多么的温暖、充满爱意。在充满爱意的原生家庭成长的人,即使世界用再大的恶意伤害他们,他们也不会丧失尊严、歇斯底里地咒骂这个世界,也不必从他人和外物中索取昙花一现的安全感。艾森给他的,是他从原生家庭里获得的温暖。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好的运气。他的情绪是最恶劣环境里圈养出的野兽,它曾经活在唐岑的内心深处,随时都会暴起伤人。1唐岑曾经竭尽全力地驯服它,但最后被驯服的是他,是作为人的唐岑。用胶带将绷带的一端仔细贴好,艾森才松开唐岑的手,“好了,尽量别沾水。”“嗯。”低头看着被人包扎好的手指,唐岑不敢抬头看艾森。他和他是不一样的,从一开始就是。“谢谢。”艾森收拾着床头柜上的东西,一边想着怎么劝唐岑,听到他用细若蚊呐的声音向自己道谢的时候,惊得差点没抓稳手里的瓶盖。转头一看,唐岑已经背对着他缩在被子里,那别扭的模样看得艾森不由得轻笑一声。把酒精的瓶盖拧上,艾森坐在床边,轻轻摇了摇唐岑的肩膀,“想吃什么,我去做。”“都可以。”从被子里传来的声音闷闷的,听起来倒有几分委屈,艾森也没多想,只是揉了两下唐岑的头发就起身去了厨房。在听到艾森脚步声远去后,缩在被子里的唐岑才爬了起来,将拉得严密、不留一丝缝隙的窗帘拉开,没有了厚重布料的阻碍,温暖的阳光一股脑扑向了唐岑。揉了揉湿润的眼角,唐岑朝着卧室外走去。艾森一直活在阳光下,他的眼睛不曾被黑暗蒙蔽,像清澈的碧色湖水,闪着淡金色的波光。那双眼睛很漂亮,唐岑不忍心毁了它。他宁可继续和陆晟纠缠不清,也不想把艾森拖进他的泥潭。唐岑靠在门框上,看着艾森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但他现在才后悔,或许已经太迟了。※※※※※※※※※※※※※※※※※※※※1灵感来自朋友的话。第52章唐岑坐在餐桌前,放在桌下的手摩挲着纱布,艾森一手端着一个盘子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他将盘子放在唐岑面前的桌上,唐岑顺着他的动作向下看去,在看清放在面前的东西时突然诧异地抬起了头。接收到唐岑的疑惑,艾森一边拉开椅子一边道:“从我那拿过来的。”“哦。”唐岑低着头闷闷地应了一声,拿起手边的叉子。白色的盘子里盛着裹着番茄酱的意面,边上还摆着几朵西兰花,卖相很一般,味道闻起来却令人食指大动。但唐岑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百无聊赖地拨着盘子里的西兰花,金属尖端在划过螺旋纹路时发出了不太和谐的声音。艾森用叉子卷起意面,正要往嘴里送,却被那尖锐的声音打断。坐在他面前的唐岑拨动着盘子里的食物,神色焉焉,艾森猜不透他的心思,也只能干巴巴地安抚道:“凑合先用,回头我陪你去买新的。”出门前艾森虽然想着帮唐岑把打碎的东西重新买齐,但他不知道唐岑的喜好,最后绕了一大圈,只在药店买了酒精和绷带。这些东西虽然不急用,但终归是要重新买,正好有理由带唐岑出门散散心。唐岑戳着西兰花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看了一眼艾森,在撞上对方视线前又迅速低下了头,“用你的也行。”紧握着手柄将叉子往下一压,煮透的西兰花瞬间被叉子戳穿,稳稳地插在上面。唐岑将西兰花塞进了嘴里,沾着酱汁的蔬菜带着番茄特有的酸甜味道勾起了他的饥饿感。而艾森则多花了两秒才理解唐岑话里的意思,本来还想再说些别的事情,但看他不停往嘴里塞西兰花的动作,忍不住失笑道:“吃饭吧。”一顿饭吃得安静,不过一会两个人的盘子里就只剩下罗勒碎叶和番茄酱,但就意味着再没有其他事情可以作为回避事实的借口。两个人面对面坐在桌前,唐岑的手指摩挲着白瓷盘边缘的螺旋纹路,陌生的触感让他有些迷茫,他把那点迷茫不安藏得很仔细,但艾森很自然地从他面前收走了盘子,“我来吧。”艾森端着盘子进了厨房,随后又端着杯子走了出来,他将杯子塞进唐岑的手里,“去休息吧。”唐岑下意识握紧手里的杯子,他不知道艾森是不是看出来了什么,但是这样的体贴,让他更加无所适从。明明都这样逼迫他离开了,艾森为什么还要坚持留在自己身边?他曾经对唐松源的夸奖满怀希翼,但得到的却是唐松源的苛待;曾经信任陆晟而孤注一掷,然而结局却是感情被消磨后的背叛。热水的温度隔着玻璃传到唐岑的手心里,厨房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唐岑捧着玻璃杯进了卧室。坐在床沿,唐岑从床头柜里拿出了药瓶,自从知道艾森知情之后,他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地藏药,也不用偷偷摸摸地吃药,然而情况却没有更好。在手心里倒了一颗药丸,唐岑正要吃药,一只手突然从身旁伸了过来,扣住了他的手腕,药丸被震得脱手而出,滚到了地上。唐岑不用想都知道是谁,他没抬头看对方,只是冷冷地说道:“松手。”在厨房里他就听见唐岑往卧室里走的声音,本来只是担心他才过来看一下,没想到他竟然准备吃药。这种情况下艾森当然不会顺着他的话松手,他们之间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唐岑的病情也不能继续加重,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唐岑再胡乱吃药。艾森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控制自己手上的力度不会弄疼唐岑,“唐岑,我带你去医院。”挣扎了两下都没能睁开,又听对方提及医院,唐岑抬起头神情凶狠地吼道:“松手!别多管闲事!”虽然唐岑表情狰狞,然而眼角泛起的红却暴露了一切,眼里的湿意和红血丝让艾森缓缓松开了手。他坐在唐岑的身旁,看他从药瓶里拿药的动作,没有再抬手阻拦,“我陪你去,就这一次。”“我不去。”但话是这么说着,但唐岑手上的动作已经停了下来。在遇到艾森之前,他一直在取悦、迁就着其他人,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不会拒绝别人,也不敢拒绝,他怕辜负对方,宁可强迫自己接受所谓的善意,也不敢说出一个“不”字。他靠着自己的感觉,察言观色活到了现在。但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反抗,对艾森,对自己,对身边所有的一切,仿佛是把过去三十年的份一次性全部补完一样。唐岑知道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但他的言行举止已经开始不受控制,下意识对艾森提出的所有意见进行反驳,抗拒艾森所有的亲近举动。“太冷了,没有温度。”但现在,唐岑却放任头顶的灯这么亮着,照在身上。艾森看着他蜷缩在被子里的模样,心里泛着一股他说不出来的感受。将卧室的门虚掩上,艾森走进厨房,用锅铲使劲挖了几下,才把炖锅里凝成一团的东西倒进了垃圾桶里。但炖菜凝固的汁液还黏在炖锅的**上,他使劲搓了两下才洗掉一小块。水流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艾森担心会把唐岑吵醒,只能把锅泡在水里,等着干涸的炖菜汁软化后再清洗。收拾好厨房,艾森把装着炖菜的垃圾袋扎上,又拎起墙角那一大包碎片,轻手轻脚地出了唐岑的家门。※※※※※※※※※※※※※※※※※※※※1取自温斯顿·丘吉尔:“我们坚持下去,并不是我们真的足够坚强,而是我们别无选择。”第51章出了公寓楼,艾森朝着小巷外的街区走去,在经过垃圾桶时随手将那两包垃圾扔了进去。被扔进桶里的垃圾袋失去重心翻滚了两下,里面不同材质的碎片相互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艾森听到垃圾袋里瓷片碰撞的声音,脚步一顿,回头扫了一眼垃圾桶才冷着脸走出了小巷。半个小时后,艾森提着两个袋子穿过小巷,进了公寓楼。上到三楼,艾森没有急着进唐岑的房间,他掏出钥匙,打开了自家的门。袋子被他随手丢在沙发上,凭着自己的猜测,艾森从柜子里拿出几样东西,小心放进包里之后,才提着包和袋子去了唐岑的房间。推开门,艾森探头张望了两下,确定唐岑还在睡后才轻手轻脚地进了门。把包里的东西摆在灶台上,悉悉索索忙活完一阵,艾森拿着杯子和药进了唐岑的房间。昏暗的卧室里,唐岑依旧蜷缩成一团,保持着艾森离开前的那个姿势睡得正香。艾森把水杯和药放在床头柜上,慢慢坐在了床边,身下的床垫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向下陷,每往下陷一点,艾森的心就跟着咯噔一下,他怕自己的动作吵醒唐岑。但直到艾森完全坐下,唐岑都没有醒,甚至连动都没动。也不知道他是累到何种程度,才能在这种难熬的环境里睡着。艾森盯着唐岑被蒙着得只剩下一小片的额头,抬手捏着被子的边缘,轻轻将遮在唐岑脸上的被子拉了下来,露出了唐岑毫无防备地睡颜,只是眼尾泛着的红,像是昭示了什么一般。手指蹭了蹭泛红的地方,那一小块皮肤的温度比周围高了些许,艾森迷恋地摸了两下才缓缓收回手。他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恋人许久。唐岑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大脑还有几分不清醒,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在被子里躺了好半天,等完全清醒了才发现床边还坐着一个人。离得太近,唐岑没看清眼前的人就一个激灵爬了起来,坐起来看清是艾森之后,脸色立刻冷了下来,“你来干什么?”只是哭过之后的喉咙沙哑得难听,本来应该凶狠的语气也变得毫无攻击力。艾森偷偷看了好久,也料到闹僵之后的再见面会有多么糟糕,但没想到唐岑对他的防备如此重。说不难过是假的,但艾森面上没有显露出分毫。“你一直没接电话,我放心不下,就过来看看。”艾森听见他沙哑的嗓音,将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递了过去,“喝点水。”唐岑低头看了看递到面前的水杯,又看了看一脸关切的艾森,咬了咬下唇,缓缓接过了水杯抿了一口。温热的水滋润了干涩的喉咙,但还不足以缓解不适,比起那点微不足道的自尊心,唐岑选择让自己过得稍微舒服一点。也是,他那点可笑的自尊心早就被人踩在脚底下了,如今也只是强撑门面罢了,一点意义都没有。他的眼神始终盯着杯子,不曾往艾森身上瞟去,却不知道艾森的心情在这短暂的几分钟里犹如坐过山车一般跌宕起伏。艾森看唐岑接过了杯子捧在手里,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心里还没来得及欢呼雀跃,就看到他手背上的伤在眼前不停地晃着,一颗心像被人揪住了一样。嘴巴开开合合几次,艾森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一直等唐岑喝完了一杯水,他才试探着说道:“唐岑,我们谈谈。”像是怕自己语气太过生硬,让唐岑不舒服,艾森又赶忙补道:“可以吗?”唐岑听他那小心翼翼的语气,那点刚冒芽的负面情绪突然疯狂生长蔓延,他抬起头正想说些什么,却看到了对方眼底浓重的青黑色。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把那些恶毒的不留情面的话说出口,小声又无可奈何道:“有什么可谈的。”他低垂着眼,手指摩挲着玻璃杯的边缘。这个杯子不是他常用的,手感不太一样,原来那个早就被他摔得稀碎,扔进了垃圾桶里。也不知道这个是艾森从哪里拿出来的,能找出一个完好无缺的杯子,装着温度合适的水,还真是为难他了。唐岑捧着水杯坐在床的一侧,眼角泛着红,手背上一道道发白的伤口,这幅模样哪怕他说着再恶毒的话,艾森都没法和他生气。长叹了一口气,在唐岑疑惑地注视中,艾森拿走了他手里的杯子,从床头柜上的袋子里翻出酒精和棉签。拧开酒精的瓶盖,棉签在透明的液体里滚了一圈,艾森拿着棉签朝茫然的唐岑伸出手,“先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唐岑一愣,低头看向了自己手上的伤口,手背上被镜子碎片划开的口子早被他洗得不带一点血迹,但没有消毒,也没用包扎,现在伤口虽然开始结痂,但活动的时候还是会扯到关节处的伤口。他看到了浴室里那面破碎的镜子,也看到了自己手上的伤口,自然也看到了客厅里的东西,可他什么都没问,替自己做好了一切。唐岑心里挣扎了两秒,指尖不安地攥着被子的边缘,随后他别过脸,将手塞进了艾森的掌心里。艾森看他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也不明白唐岑为什么那么抗拒自己,但好歹是退让了一步,至少现在肯主动把手递过来了。握着唐岑的手,艾森用沾过酒精的棉签轻轻擦拭唐岑手指上的伤口,那些地方的伤口都是被镜子碎片锋利边缘划破的,经过这么长时间已经开始结痂了,酒精也只是在表面简单的消毒。擦过一遍,艾森把手里的棉签一丢,重新拿了一根沾上酒精,往伤得最重的关节处一压,酒精顺着伤口不停往里渗,尖利的刺痛扎得唐岑下意识抽了下手,还是艾森一直紧握着才没让他挣脱。“疼?”见唐岑点头,艾森俯下头吹了吹棉签滚过的地方,“忍一下,马上就好。”承受了大部分冲击力的关节皮肤伤得最严重,又泡了水,沾着酒精的棉签往上一压,就能看到白色的棉絮上沾着一小片泛黄的乳白色脓液。艾森扔掉第五根棉签的时候,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奈何唐岑一直没吭声,任由他处理伤口的乖巧模样让他一句责备的话也说不出口,只能低头继续手上的动作。但他认真的表情落在唐岑眼里,那又是另一番滋味。从把手放进艾森掌心里起,唐岑好几次都想把手抽回来,但看到艾森小心轻柔的动作,唐岑最终还是不忍心践踏他的好意。而艾森吹在他伤口的那一下,不单是吹去了疼痛,也吹散了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迷雾。唐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艾森知道了真相,承受了那么多来自他的伤害,被他不停地驱赶后,还愿意回到他的身边。现在他明白了,光是艾森握着他的手替他包扎伤口,唐岑都能从他这简单的动作里看出艾森的家庭是多么的温暖、充满爱意。在充满爱意的原生家庭成长的人,即使世界用再大的恶意伤害他们,他们也不会丧失尊严、歇斯底里地咒骂这个世界,也不必从他人和外物中索取昙花一现的安全感。艾森给他的,是他从原生家庭里获得的温暖。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好的运气。他的情绪是最恶劣环境里圈养出的野兽,它曾经活在唐岑的内心深处,随时都会暴起伤人。1唐岑曾经竭尽全力地驯服它,但最后被驯服的是他,是作为人的唐岑。用胶带将绷带的一端仔细贴好,艾森才松开唐岑的手,“好了,尽量别沾水。”“嗯。”低头看着被人包扎好的手指,唐岑不敢抬头看艾森。他和他是不一样的,从一开始就是。“谢谢。”艾森收拾着床头柜上的东西,一边想着怎么劝唐岑,听到他用细若蚊呐的声音向自己道谢的时候,惊得差点没抓稳手里的瓶盖。转头一看,唐岑已经背对着他缩在被子里,那别扭的模样看得艾森不由得轻笑一声。把酒精的瓶盖拧上,艾森坐在床边,轻轻摇了摇唐岑的肩膀,“想吃什么,我去做。”“都可以。”从被子里传来的声音闷闷的,听起来倒有几分委屈,艾森也没多想,只是揉了两下唐岑的头发就起身去了厨房。在听到艾森脚步声远去后,缩在被子里的唐岑才爬了起来,将拉得严密、不留一丝缝隙的窗帘拉开,没有了厚重布料的阻碍,温暖的阳光一股脑扑向了唐岑。揉了揉湿润的眼角,唐岑朝着卧室外走去。艾森一直活在阳光下,他的眼睛不曾被黑暗蒙蔽,像清澈的碧色湖水,闪着淡金色的波光。那双眼睛很漂亮,唐岑不忍心毁了它。他宁可继续和陆晟纠缠不清,也不想把艾森拖进他的泥潭。唐岑靠在门框上,看着艾森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但他现在才后悔,或许已经太迟了。※※※※※※※※※※※※※※※※※※※※1灵感来自朋友的话。第52章唐岑坐在餐桌前,放在桌下的手摩挲着纱布,艾森一手端着一个盘子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他将盘子放在唐岑面前的桌上,唐岑顺着他的动作向下看去,在看清放在面前的东西时突然诧异地抬起了头。接收到唐岑的疑惑,艾森一边拉开椅子一边道:“从我那拿过来的。”“哦。”唐岑低着头闷闷地应了一声,拿起手边的叉子。白色的盘子里盛着裹着番茄酱的意面,边上还摆着几朵西兰花,卖相很一般,味道闻起来却令人食指大动。但唐岑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百无聊赖地拨着盘子里的西兰花,金属尖端在划过螺旋纹路时发出了不太和谐的声音。艾森用叉子卷起意面,正要往嘴里送,却被那尖锐的声音打断。坐在他面前的唐岑拨动着盘子里的食物,神色焉焉,艾森猜不透他的心思,也只能干巴巴地安抚道:“凑合先用,回头我陪你去买新的。”出门前艾森虽然想着帮唐岑把打碎的东西重新买齐,但他不知道唐岑的喜好,最后绕了一大圈,只在药店买了酒精和绷带。这些东西虽然不急用,但终归是要重新买,正好有理由带唐岑出门散散心。唐岑戳着西兰花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看了一眼艾森,在撞上对方视线前又迅速低下了头,“用你的也行。”紧握着手柄将叉子往下一压,煮透的西兰花瞬间被叉子戳穿,稳稳地插在上面。唐岑将西兰花塞进了嘴里,沾着酱汁的蔬菜带着番茄特有的酸甜味道勾起了他的饥饿感。而艾森则多花了两秒才理解唐岑话里的意思,本来还想再说些别的事情,但看他不停往嘴里塞西兰花的动作,忍不住失笑道:“吃饭吧。”一顿饭吃得安静,不过一会两个人的盘子里就只剩下罗勒碎叶和番茄酱,但就意味着再没有其他事情可以作为回避事实的借口。两个人面对面坐在桌前,唐岑的手指摩挲着白瓷盘边缘的螺旋纹路,陌生的触感让他有些迷茫,他把那点迷茫不安藏得很仔细,但艾森很自然地从他面前收走了盘子,“我来吧。”艾森端着盘子进了厨房,随后又端着杯子走了出来,他将杯子塞进唐岑的手里,“去休息吧。”唐岑下意识握紧手里的杯子,他不知道艾森是不是看出来了什么,但是这样的体贴,让他更加无所适从。明明都这样逼迫他离开了,艾森为什么还要坚持留在自己身边?他曾经对唐松源的夸奖满怀希翼,但得到的却是唐松源的苛待;曾经信任陆晟而孤注一掷,然而结局却是感情被消磨后的背叛。热水的温度隔着玻璃传到唐岑的手心里,厨房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唐岑捧着玻璃杯进了卧室。坐在床沿,唐岑从床头柜里拿出了药瓶,自从知道艾森知情之后,他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地藏药,也不用偷偷摸摸地吃药,然而情况却没有更好。在手心里倒了一颗药丸,唐岑正要吃药,一只手突然从身旁伸了过来,扣住了他的手腕,药丸被震得脱手而出,滚到了地上。唐岑不用想都知道是谁,他没抬头看对方,只是冷冷地说道:“松手。”在厨房里他就听见唐岑往卧室里走的声音,本来只是担心他才过来看一下,没想到他竟然准备吃药。这种情况下艾森当然不会顺着他的话松手,他们之间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唐岑的病情也不能继续加重,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唐岑再胡乱吃药。艾森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控制自己手上的力度不会弄疼唐岑,“唐岑,我带你去医院。”挣扎了两下都没能睁开,又听对方提及医院,唐岑抬起头神情凶狠地吼道:“松手!别多管闲事!”虽然唐岑表情狰狞,然而眼角泛起的红却暴露了一切,眼里的湿意和红血丝让艾森缓缓松开了手。他坐在唐岑的身旁,看他从药瓶里拿药的动作,没有再抬手阻拦,“我陪你去,就这一次。”“我不去。”但话是这么说着,但唐岑手上的动作已经停了下来。在遇到艾森之前,他一直在取悦、迁就着其他人,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不会拒绝别人,也不敢拒绝,他怕辜负对方,宁可强迫自己接受所谓的善意,也不敢说出一个“不”字。他靠着自己的感觉,察言观色活到了现在。但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反抗,对艾森,对自己,对身边所有的一切,仿佛是把过去三十年的份一次性全部补完一样。唐岑知道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但他的言行举止已经开始不受控制,下意识对艾森提出的所有意见进行反驳,抗拒艾森所有的亲近举动。“太冷了,没有温度。”但现在,唐岑却放任头顶的灯这么亮着,照在身上。艾森看着他蜷缩在被子里的模样,心里泛着一股他说不出来的感受。将卧室的门虚掩上,艾森走进厨房,用锅铲使劲挖了几下,才把炖锅里凝成一团的东西倒进了垃圾桶里。但炖菜凝固的汁液还黏在炖锅的**上,他使劲搓了两下才洗掉一小块。水流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艾森担心会把唐岑吵醒,只能把锅泡在水里,等着干涸的炖菜汁软化后再清洗。收拾好厨房,艾森把装着炖菜的垃圾袋扎上,又拎起墙角那一大包碎片,轻手轻脚地出了唐岑的家门。※※※※※※※※※※※※※※※※※※※※1取自温斯顿·丘吉尔:“我们坚持下去,并不是我们真的足够坚强,而是我们别无选择。”第51章出了公寓楼,艾森朝着小巷外的街区走去,在经过垃圾桶时随手将那两包垃圾扔了进去。被扔进桶里的垃圾袋失去重心翻滚了两下,里面不同材质的碎片相互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艾森听到垃圾袋里瓷片碰撞的声音,脚步一顿,回头扫了一眼垃圾桶才冷着脸走出了小巷。半个小时后,艾森提着两个袋子穿过小巷,进了公寓楼。上到三楼,艾森没有急着进唐岑的房间,他掏出钥匙,打开了自家的门。袋子被他随手丢在沙发上,凭着自己的猜测,艾森从柜子里拿出几样东西,小心放进包里之后,才提着包和袋子去了唐岑的房间。推开门,艾森探头张望了两下,确定唐岑还在睡后才轻手轻脚地进了门。把包里的东西摆在灶台上,悉悉索索忙活完一阵,艾森拿着杯子和药进了唐岑的房间。昏暗的卧室里,唐岑依旧蜷缩成一团,保持着艾森离开前的那个姿势睡得正香。艾森把水杯和药放在床头柜上,慢慢坐在了床边,身下的床垫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向下陷,每往下陷一点,艾森的心就跟着咯噔一下,他怕自己的动作吵醒唐岑。但直到艾森完全坐下,唐岑都没有醒,甚至连动都没动。也不知道他是累到何种程度,才能在这种难熬的环境里睡着。艾森盯着唐岑被蒙着得只剩下一小片的额头,抬手捏着被子的边缘,轻轻将遮在唐岑脸上的被子拉了下来,露出了唐岑毫无防备地睡颜,只是眼尾泛着的红,像是昭示了什么一般。手指蹭了蹭泛红的地方,那一小块皮肤的温度比周围高了些许,艾森迷恋地摸了两下才缓缓收回手。他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恋人许久。唐岑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大脑还有几分不清醒,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在被子里躺了好半天,等完全清醒了才发现床边还坐着一个人。离得太近,唐岑没看清眼前的人就一个激灵爬了起来,坐起来看清是艾森之后,脸色立刻冷了下来,“你来干什么?”只是哭过之后的喉咙沙哑得难听,本来应该凶狠的语气也变得毫无攻击力。艾森偷偷看了好久,也料到闹僵之后的再见面会有多么糟糕,但没想到唐岑对他的防备如此重。说不难过是假的,但艾森面上没有显露出分毫。“你一直没接电话,我放心不下,就过来看看。”艾森听见他沙哑的嗓音,将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递了过去,“喝点水。”唐岑低头看了看递到面前的水杯,又看了看一脸关切的艾森,咬了咬下唇,缓缓接过了水杯抿了一口。温热的水滋润了干涩的喉咙,但还不足以缓解不适,比起那点微不足道的自尊心,唐岑选择让自己过得稍微舒服一点。也是,他那点可笑的自尊心早就被人踩在脚底下了,如今也只是强撑门面罢了,一点意义都没有。他的眼神始终盯着杯子,不曾往艾森身上瞟去,却不知道艾森的心情在这短暂的几分钟里犹如坐过山车一般跌宕起伏。艾森看唐岑接过了杯子捧在手里,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心里还没来得及欢呼雀跃,就看到他手背上的伤在眼前不停地晃着,一颗心像被人揪住了一样。嘴巴开开合合几次,艾森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一直等唐岑喝完了一杯水,他才试探着说道:“唐岑,我们谈谈。”像是怕自己语气太过生硬,让唐岑不舒服,艾森又赶忙补道:“可以吗?”唐岑听他那小心翼翼的语气,那点刚冒芽的负面情绪突然疯狂生长蔓延,他抬起头正想说些什么,却看到了对方眼底浓重的青黑色。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把那些恶毒的不留情面的话说出口,小声又无可奈何道:“有什么可谈的。”他低垂着眼,手指摩挲着玻璃杯的边缘。这个杯子不是他常用的,手感不太一样,原来那个早就被他摔得稀碎,扔进了垃圾桶里。也不知道这个是艾森从哪里拿出来的,能找出一个完好无缺的杯子,装着温度合适的水,还真是为难他了。唐岑捧着水杯坐在床的一侧,眼角泛着红,手背上一道道发白的伤口,这幅模样哪怕他说着再恶毒的话,艾森都没法和他生气。长叹了一口气,在唐岑疑惑地注视中,艾森拿走了他手里的杯子,从床头柜上的袋子里翻出酒精和棉签。拧开酒精的瓶盖,棉签在透明的液体里滚了一圈,艾森拿着棉签朝茫然的唐岑伸出手,“先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唐岑一愣,低头看向了自己手上的伤口,手背上被镜子碎片划开的口子早被他洗得不带一点血迹,但没有消毒,也没用包扎,现在伤口虽然开始结痂,但活动的时候还是会扯到关节处的伤口。他看到了浴室里那面破碎的镜子,也看到了自己手上的伤口,自然也看到了客厅里的东西,可他什么都没问,替自己做好了一切。唐岑心里挣扎了两秒,指尖不安地攥着被子的边缘,随后他别过脸,将手塞进了艾森的掌心里。艾森看他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也不明白唐岑为什么那么抗拒自己,但好歹是退让了一步,至少现在肯主动把手递过来了。握着唐岑的手,艾森用沾过酒精的棉签轻轻擦拭唐岑手指上的伤口,那些地方的伤口都是被镜子碎片锋利边缘划破的,经过这么长时间已经开始结痂了,酒精也只是在表面简单的消毒。擦过一遍,艾森把手里的棉签一丢,重新拿了一根沾上酒精,往伤得最重的关节处一压,酒精顺着伤口不停往里渗,尖利的刺痛扎得唐岑下意识抽了下手,还是艾森一直紧握着才没让他挣脱。“疼?”见唐岑点头,艾森俯下头吹了吹棉签滚过的地方,“忍一下,马上就好。”承受了大部分冲击力的关节皮肤伤得最严重,又泡了水,沾着酒精的棉签往上一压,就能看到白色的棉絮上沾着一小片泛黄的乳白色脓液。艾森扔掉第五根棉签的时候,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奈何唐岑一直没吭声,任由他处理伤口的乖巧模样让他一句责备的话也说不出口,只能低头继续手上的动作。但他认真的表情落在唐岑眼里,那又是另一番滋味。从把手放进艾森掌心里起,唐岑好几次都想把手抽回来,但看到艾森小心轻柔的动作,唐岑最终还是不忍心践踏他的好意。而艾森吹在他伤口的那一下,不单是吹去了疼痛,也吹散了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迷雾。唐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艾森知道了真相,承受了那么多来自他的伤害,被他不停地驱赶后,还愿意回到他的身边。现在他明白了,光是艾森握着他的手替他包扎伤口,唐岑都能从他这简单的动作里看出艾森的家庭是多么的温暖、充满爱意。在充满爱意的原生家庭成长的人,即使世界用再大的恶意伤害他们,他们也不会丧失尊严、歇斯底里地咒骂这个世界,也不必从他人和外物中索取昙花一现的安全感。艾森给他的,是他从原生家庭里获得的温暖。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好的运气。他的情绪是最恶劣环境里圈养出的野兽,它曾经活在唐岑的内心深处,随时都会暴起伤人。1唐岑曾经竭尽全力地驯服它,但最后被驯服的是他,是作为人的唐岑。用胶带将绷带的一端仔细贴好,艾森才松开唐岑的手,“好了,尽量别沾水。”“嗯。”低头看着被人包扎好的手指,唐岑不敢抬头看艾森。他和他是不一样的,从一开始就是。“谢谢。”艾森收拾着床头柜上的东西,一边想着怎么劝唐岑,听到他用细若蚊呐的声音向自己道谢的时候,惊得差点没抓稳手里的瓶盖。转头一看,唐岑已经背对着他缩在被子里,那别扭的模样看得艾森不由得轻笑一声。把酒精的瓶盖拧上,艾森坐在床边,轻轻摇了摇唐岑的肩膀,“想吃什么,我去做。”“都可以。”从被子里传来的声音闷闷的,听起来倒有几分委屈,艾森也没多想,只是揉了两下唐岑的头发就起身去了厨房。在听到艾森脚步声远去后,缩在被子里的唐岑才爬了起来,将拉得严密、不留一丝缝隙的窗帘拉开,没有了厚重布料的阻碍,温暖的阳光一股脑扑向了唐岑。揉了揉湿润的眼角,唐岑朝着卧室外走去。艾森一直活在阳光下,他的眼睛不曾被黑暗蒙蔽,像清澈的碧色湖水,闪着淡金色的波光。那双眼睛很漂亮,唐岑不忍心毁了它。他宁可继续和陆晟纠缠不清,也不想把艾森拖进他的泥潭。唐岑靠在门框上,看着艾森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但他现在才后悔,或许已经太迟了。※※※※※※※※※※※※※※※※※※※※1灵感来自朋友的话。第52章唐岑坐在餐桌前,放在桌下的手摩挲着纱布,艾森一手端着一个盘子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他将盘子放在唐岑面前的桌上,唐岑顺着他的动作向下看去,在看清放在面前的东西时突然诧异地抬起了头。接收到唐岑的疑惑,艾森一边拉开椅子一边道:“从我那拿过来的。”“哦。”唐岑低着头闷闷地应了一声,拿起手边的叉子。白色的盘子里盛着裹着番茄酱的意面,边上还摆着几朵西兰花,卖相很一般,味道闻起来却令人食指大动。但唐岑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百无聊赖地拨着盘子里的西兰花,金属尖端在划过螺旋纹路时发出了不太和谐的声音。艾森用叉子卷起意面,正要往嘴里送,却被那尖锐的声音打断。坐在他面前的唐岑拨动着盘子里的食物,神色焉焉,艾森猜不透他的心思,也只能干巴巴地安抚道:“凑合先用,回头我陪你去买新的。”出门前艾森虽然想着帮唐岑把打碎的东西重新买齐,但他不知道唐岑的喜好,最后绕了一大圈,只在药店买了酒精和绷带。这些东西虽然不急用,但终归是要重新买,正好有理由带唐岑出门散散心。唐岑戳着西兰花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看了一眼艾森,在撞上对方视线前又迅速低下了头,“用你的也行。”紧握着手柄将叉子往下一压,煮透的西兰花瞬间被叉子戳穿,稳稳地插在上面。唐岑将西兰花塞进了嘴里,沾着酱汁的蔬菜带着番茄特有的酸甜味道勾起了他的饥饿感。而艾森则多花了两秒才理解唐岑话里的意思,本来还想再说些别的事情,但看他不停往嘴里塞西兰花的动作,忍不住失笑道:“吃饭吧。”一顿饭吃得安静,不过一会两个人的盘子里就只剩下罗勒碎叶和番茄酱,但就意味着再没有其他事情可以作为回避事实的借口。两个人面对面坐在桌前,唐岑的手指摩挲着白瓷盘边缘的螺旋纹路,陌生的触感让他有些迷茫,他把那点迷茫不安藏得很仔细,但艾森很自然地从他面前收走了盘子,“我来吧。”艾森端着盘子进了厨房,随后又端着杯子走了出来,他将杯子塞进唐岑的手里,“去休息吧。”唐岑下意识握紧手里的杯子,他不知道艾森是不是看出来了什么,但是这样的体贴,让他更加无所适从。明明都这样逼迫他离开了,艾森为什么还要坚持留在自己身边?他曾经对唐松源的夸奖满怀希翼,但得到的却是唐松源的苛待;曾经信任陆晟而孤注一掷,然而结局却是感情被消磨后的背叛。热水的温度隔着玻璃传到唐岑的手心里,厨房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唐岑捧着玻璃杯进了卧室。坐在床沿,唐岑从床头柜里拿出了药瓶,自从知道艾森知情之后,他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地藏药,也不用偷偷摸摸地吃药,然而情况却没有更好。在手心里倒了一颗药丸,唐岑正要吃药,一只手突然从身旁伸了过来,扣住了他的手腕,药丸被震得脱手而出,滚到了地上。唐岑不用想都知道是谁,他没抬头看对方,只是冷冷地说道:“松手。”在厨房里他就听见唐岑往卧室里走的声音,本来只是担心他才过来看一下,没想到他竟然准备吃药。这种情况下艾森当然不会顺着他的话松手,他们之间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唐岑的病情也不能继续加重,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唐岑再胡乱吃药。艾森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控制自己手上的力度不会弄疼唐岑,“唐岑,我带你去医院。”挣扎了两下都没能睁开,又听对方提及医院,唐岑抬起头神情凶狠地吼道:“松手!别多管闲事!”虽然唐岑表情狰狞,然而眼角泛起的红却暴露了一切,眼里的湿意和红血丝让艾森缓缓松开了手。他坐在唐岑的身旁,看他从药瓶里拿药的动作,没有再抬手阻拦,“我陪你去,就这一次。”“我不去。”但话是这么说着,但唐岑手上的动作已经停了下来。在遇到艾森之前,他一直在取悦、迁就着其他人,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不会拒绝别人,也不敢拒绝,他怕辜负对方,宁可强迫自己接受所谓的善意,也不敢说出一个“不”字。他靠着自己的感觉,察言观色活到了现在。但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反抗,对艾森,对自己,对身边所有的一切,仿佛是把过去三十年的份一次性全部补完一样。唐岑知道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但他的言行举止已经开始不受控制,下意识对艾森提出的所有意见进行反驳,抗拒艾森所有的亲近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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