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恐惧,抵触,还有厌恶。虽然没有杀他,东方不败却也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一生,都不会再勉强杨莲亭丝毫。却万万没有想到,他喝醉了,竟然会主动来招惹自己。杨莲亭的吻很莽撞。毫无章乱,乱七八糟,甚至还有些粗鲁,可东方不败却是缓缓地闭了眼,将所有的主导权,全部都交到面前这个人的手里。一直到杨莲亭气喘吁吁的松开他。此时东方的脸就在他面前。平日里如同冰山雪莲画里谪仙一般的人物,此时此刻却是脸颊微微红了起来,那样望着他,一双眼睛也湿漉漉的。他从来没有想过,东方不败也会有这样柔弱的神情。杨莲亭心中一动,这样愣愣的看着他,看着看着,小腹那一处,竟是微微地热了起来,心脏也跳得飞快,几乎是挪不开眼睛,就那样喘着粗气,紧紧地盯着被自己压住动弹不得的男人。可那时候的杨莲亭啊,他却是忽略了自己那一瞬间,心中涌动着的柔软的情绪。他几乎是瞬间意识到自己方才不管不顾亲吻着的,是一个男人,是日月神教的教主,同样的,也是一个,身体残缺,不完整的阉人。阉人啊。这两个字太残忍,太恐怖,几乎是一瞬间,就摧毁了杨莲亭作为一个正常的,普通的,平凡男人的所有意志。上头的酒精,在这一瞬间,彻底清醒。同样在那一瞬间,将杨莲亭所有表情变化看得清清楚楚的东方不败的眼睛,一点一点的黯淡下去。一直到眼底光芒彻底熄灭。他轻笑一声,脸色透着一股不健康的白,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半晌,他抬起手来,僵硬的,试探性的,想要拍一拍杨莲亭的背,想要安慰安慰他。可在即将碰到他身体的那一瞬间,动作停顿住。东方不败眼神让人有些说不清楚的心酸跟黯淡,他躺在床上,似乎是在笑,声音很轻,轻的像是被风一吹,就散掉了。他说你别慌。莲弟,没关系的,你别怕。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东方不败这样的神情,在听到他说出这般无望的话时,那种说不出来的憋闷与心慌,竟是比他意识到他吻了他的时候,还要难受得多。手足无措,心烦意乱,所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杨莲亭竟是青筋凸起,颤抖着一双手,攥紧了拳头,半晌,一拳狠狠地砸在床板上。他咬了牙,深吸口气,望向东方不败。“是不是我要什么你都能给我?”“是不是...是不是我要什么你都会给我?”那时候啊,他只当是自己硬着头皮做下去,何曾想过,说出那般无耻要求,他自己心中的情绪,竟是比之前的时候,还要磨折万分。他心慌意乱,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似的,他咬着牙,望着东方不败问他。我想要这黑木崖上说一不二的权势,教主,你能不能给我?东方不败一袭红衣的躺在他身下。黑发不知道什么时候散了开来,一张脸轮廓清秀俊逸,可那脸色,却是苍白的有些骇人,眸色黯淡地让人心惊,透着一股悲戚,透着一股酸涩,他似乎是轻轻地笑了笑,直直的望着杨莲亭。床头的烛光朦朦胧胧,闪闪烁烁地映在东方不败的脸上。他抬起手来想要抚摸杨莲亭的脸颊,却又畏缩着没有将手伸过去,于是手就那样僵硬地停顿在半空中。“莲弟,无论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无论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听到这样的承诺,杨莲亭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不仅没有丝毫的喜悦跟快乐,对上那一双漆黑黯淡的眼眸,胸口某处,那种憋闷细密的痛楚,再一次泛了起来。他有些厌恶这样的自己,却又愚蠢的将这样的厌恶,全数转移到东方不败的身上。他深吸口气,几乎是头脑一热,想也不想的就再一次吻了下去。这一次的亲吻,比之前的更加的粗鲁,更加的野蛮,更加的充满了掠夺性。嘴唇出了血,甜腥的味道在口腔里面蔓延,东方不败的心情杨莲亭无从得知,他只知道自己,那一瞬间,心中竟是有一种,近乎于疯狂的快感。可这种难以言喻的快感,又跟心中无法掌控的恐惧感交织在一起,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利益交换。那一夜杨莲亭几欲疯狂,却在清晨天亮的时候,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穿上衣服之后,就落荒而逃。是的,落荒而逃。一直到跑出院子,被冷风吹得汗毛竖立,他才发现自己身上,竟是不知道何时,沾染了斑驳血渍。触目惊心。他毫发无损,想也知道,这血渍究竟是谁的。那个时候杨莲亭心中,是有一瞬间的冲动,想要回头去看一看那人究竟被自己伤到了什么程度的。可这股冲动,却又硬生生的,被他给压抑下去。没有回头。他几乎是逃命一般的,跑到了黑木崖下面,找了最大的一家妓.院,找了五六个打扮的花枝招展,温香软玉的女人作陪。再一次,喝得天旋地转,不省人事。在被女人环绕包围的时候,他心里,眼里,脑海里,几乎是所有所有,挥之不去的,全都是那一道红衣烈烈的身影。那是个男人。那可是个男人啊。不知道喝了多少杯,也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总之当他恢复清醒恢复意识,站起身来准备离开的时候,似乎已经两个日夜。女人们脸上妆容精致,涂脂抹粉,望着他的眼神,似乎还有些幽怨。哪有一次性叫了这么多女人,最后却光顾着喝酒,连碰都不碰他们一下的。真是傻子。当然,他也没有闲情逸致,再去关注这些了。回黑木崖的路上,他因为宿醉而头疼欲裂,可意识却是清醒至极。他在想东方不败。他几乎是停止不了的在想他,在想一个男人,在想一个,跟他睡过的男人。他们的第一次,居然源于一场利益交换,想一想,都让人觉得可笑。抬起手来拍了拍自己涨痛的脑袋,杨莲亭深吸一口气接着往前面走,刚刚抬起头来,余光却是看到了那道身影。东方不败。哪怕隔得老远,连面孔都看不清楚,他依然,第一眼就认出他。很久很久以前,在他还没能靠近这人的时候,他就觉得教主穿红衣,可真好看啊。宽大的衣袍被风吹得扬起来,在断崖之上猎猎作响,他远远地看着,远远地看着,竟是觉得眼睛都被刺得有些生疼。这人似乎越发的瘦了。那一晚他也隐约的发现这一点,他瘦的惊人,伸手一摸,就能碰得到肋骨。看到他,似乎纠缠了他这么久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消散了,他竟是有些走神的顿住了脚步,远远地望着那道身影,恍恍惚惚的在想他怎么变得这么瘦了。乱七八糟的想着,还没等考虑以后交代膳房做些什么吃食,那道红色身影,已经运了轻功,转眼之间就飞到了他面前。双目相对。看到他微微蹙起的眉头,杨莲亭第一反应就是心虚。他习惯性的低了头就要往后退。他身上的酒味太浓,脂粉味太厚,面前这人六识惊人,心思玲珑剔透,又怎么会猜不到他去了哪儿?可他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自己这股心虚究竟是为了什么,下一秒,就被东方上前一步,轻轻地抱住。很轻的拥抱。像是生怕招来了他的厌恶一般的小心翼翼。这人满身松香,还带了这山风露水,隐约的寒气,这样患得患失的抱着他。他说莲弟,你回来了便好。武功冠绝武林的东方不败,面色苍白的像纸,笑容酸涩,又满足,带着摇摇欲坠的欢喜,他说莲弟,你饿不饿。我让人给你备了吃食。前世他没有注意,可重生之后再回想,这人不是偶然出现在那里,而是从头到尾,一直一直,都在原地站着等他回来啊。他装作不知他寻花问柳,他带着那般无望的心思不知道等了他多久。终于看到他,他不发怒,不生气,只是这样笑着望着他。说你回来了便好。之后的事情杨莲亭已经记得模糊不清了,只知道从那一日之后,他便是被东方升做了日月神教的大总管,所有质疑的,反对的声音,都被这人用极其残酷的手段,一一镇压。他终于大权在握,黑木崖上再也无一人可以看轻他。可他日日夜夜辗转反侧,梦里都挥之不去的,却是那日看到东方在崖上等他的那道身影。他说莲弟,你回来便好。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了???---------------## 第 8 章==============================从七位夫人那里回来之后,东方不败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地回屋歇息,反倒是运了轻功,挥退了所有藏在隐蔽处的暗卫,独自坐在高处,神色冷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今天诗诗拉着他的手,眸色垂敛下来,温柔又娇羞的模样,轻声询问他,夫君今晚要不要留下来歇息。他看着她的脸一瞬间突然就有些恍惚。诗诗是他几年前在青楼里遇到的女人。弹得一手好琵琶,绕梁三日,不知道迷醉了多少人的耳朵,却因为卖艺不卖身的坚决,被富商和老鸨逼得几欲崩溃自裁。那个时候这个女人眼里烧着一团火。虽然出身烟花之地,她却是他遇到的女人里面,最激烈,最坚决,最刚强的那一个。那个时候他出手救她,她额头上还在渗血,却抓着他的手微笑,她说诗诗原本存了死志,无论如何,都不肯被恶人玷污,如今得恩人相救,就是做牛做马,今生也一定报答。他或许曾经有那么一瞬间,是喜欢过她的。哪个男人没有过那样的时刻,享受着大权在握,被美人倾慕的快感,享受着温香软玉在怀,被崇拜被围绕的虚荣。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东方不败微微垂了眸,目光清清淡淡地落在自己被衣袍遮盖的下身,轻轻地笑了笑。月光如华,倾泻一地,勾勒的他原本就清逸俊朗的轮廓,越发的精致秀美起来。谁能想到,一身红衣,如同画里谪仙一般的男人,竟是江湖上面盛传的,杀人不眨眼的魔教教主?高处不胜寒啊。曾经他拼了命的想练成这世上最厉害的功法,拼了命的想成为天下第一,拼了命的想要掌握最多的权利。可是这一切,他现在终于都拥有了,却突然觉得有些寂寞起来。是的。寂寞。诗诗她们很好,每一个都很好,她们望着他的时候,眼神那般的温柔,温柔的几乎能滴出水来。她们为他布菜,为他跳舞,为他做尽温柔事。她们说爱他。她们说他就是她们的整片天下。可是谁能想到,被别人这般倾心爱着,被当做整片天下的男人,他自己,却早就已经失去了爱人的能力,也早就亲手,毁去了自己被爱的资格呢?没有资格。从他睁着眼睛亲眼看着自己那一刀挥下去,从他一步一步踩着别人的尸体走上这日月神教教主之位的时刻起。他就注定了,爱不了旁人,也爱不了自己。神色从头到尾都是清清淡淡的。东方不败已经许久许久,再没有过激烈地情绪波动了。神教上一个个都怕他,都说他喜怒无常,其实他只是心里太平静了,平静到一丝波澜都泛不起,习惯了这种平静,便是不喜欢有人再来打破他。生与死在他眼里,时间久了,就变得麻木了。今天月亮很好,坐在高处远远地望过去,似乎整个黑木崖都被月光照亮了,影影绰绰的。站得越高,似乎风景就会越好。————————杨莲亭终究还是睡不着。前世的那一袭红衣啊,闭了眼就在他面前飘啊飘的,衣袍翻飞之间,他几乎可以隔着时光轮回,嗅到那一股清清淡淡的松竹香气。心里憋闷的不像话。终究还是忍不住翻身下了床。从纸糊的窗户里望过去,东方的房间依旧是漆黑一片。没有人。那人的习惯他是知道的,似乎是因为练了葵花宝典的缘故,性子越发的变得敏感多疑,孤僻奇怪。前世他从来不让除了他之外的旁人进他的屋子,一个人的时候,也极少会熄灯。哪怕是他睡着了,蜡烛也彻夜彻夜的亮着。而现在看来,他似乎还是没有从几位夫人那里回来。现在已经是深夜,既然还没有回来,那便...就应该是直接在那里过夜了吧。点了一盏烛灯,房间里昏昏暗暗的,勉强能看得清楚,他起身来打开了酒坛,灌了一壶酒,出了房门。厨房里已经没人了。他先烧了水,然后温酒。温了酒之后又煮了一碗清淡利胃的白粥,热了两个馒头。放在食盘里,端着,去了东方的房间门口。站在门口望进去,房里依旧是黑漆漆的,抬头看看月光,明天倒应该是个好天气。将温热的酒,滚烫的白粥,还有热气腾腾的馒头放好在食盘里,整整齐齐的放在东方的房间门口,杨莲亭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了。做这些有没有意义。其实他很清楚,正常来讲,是根本一丁点意义都没有的。可是他终究是希望他能回来的。那个曾经被他弃如敝履,曾经被他掏空了心思想甩开的男人,现在他后悔了,他见不得他跟别人在一起。可是无能为力,无法干预,只能做些琐碎的事情,安慰自己闷得生疼的心。东方今天怕是喝酒了。那几位夫人与他相处的少,自是不知道这人现如今的身体状况。修炼了葵花宝典之后,他体质越发寒凉,虽是能够喝酒,却也需要注意,最好是喝温过的酒,不仅暖身,还对身体好。他太瘦而且挑食。黑木崖上的厨子个个战战兢兢,哪里还有胆子敢来询问他的喜好,只得按照其他人的口味来,大肉大荤,越发的不得他的心思,他也就吃的越发的少。他夜里经常会饿。可又冷着一张脸不喜欢跟别人说,所以胃不好,之后他发现了,才会偶尔的给他做些宵夜吃。这个时间,这人怕是会饿了,只不过不知道那七位夫人,会不会想到这一点,照顾他照顾的再周到些。想着想着,杨莲亭便是自己轻轻地笑了起来,闭上眼睛,靠在微凉的床榻上。谁曾想到。前世种种细枝末节,现在重新想来,他竟是铭心刻骨的记得,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节。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东方的房里依旧是黑漆漆一片,没有人。杨莲亭毫无睡意,便是再度翻身下床,推开门走了出去。白粥和馒头都没有人动过,因为有风的缘故,还隐约落了灰,酒坛也从温热,变回了冰凉。端起来,转身回厨房那边。像是执念似的,杨莲亭再度温了酒,切了咸菜配白粥,热了馒头,再端出去。看了一眼冒着热气的白粥,他轻轻地笑了笑,转身准备离开。刚刚迈出步子,却被一阵带着浅淡松香的劲风,刮过了脸,再凝神细看,东方不败已经站在他面前。月光很明亮。东方不败站在距离杨莲亭还有三步的距离,微微蹙了眉,望着面前这人,没有说话。从杨莲亭第一次温酒,他就听到了响动。看着这人从厨房里端了吃食,摆在他的房门外,看着这人站了一会儿又离开,东方不败心里,隐约是有些疑惑的。可这疑惑,也仅仅只是疑惑罢了。这黑木崖上想尽方法想要讨好他一步登天的人太多了,他见得多,杀的也多。所以看到了,也只不过是看到了。一直到他第二次来。东方不败心里终究还是有些好奇的,他六识惊人,自然是将杨莲亭所有动作,看的清清楚楚。看着他重新放好东西,转身准备离开,东方不败不知道是怎么的魔怔了,竟是意未起,身先动,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已经出现在杨莲亭的面前,拦住了他离开的路。看到突然出现的东方不败,这人一身红衣,轮廓清隽,身上还带着这夜里的寒气,这般冷淡的望着他。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杨莲亭突然在这一瞬间,就觉得钝痛闷疼了一晚的心脏,似乎都被填满了似的。他想要上前去拥抱他。可在迈出半步的瞬间,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如今的身份。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搓了搓有些冰凉麻木的手,望向站在他不远处的东方不败,眸色缓缓地变得温暖起来。“教主,你回来了。”这话一出口,东方不败的眉头褶皱皱的更深。他习惯性的想要点头,却又在瞬间之后意识到不对。杨莲亭跟他说话的语气,太过熟稔,熟稔到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怪异跟和谐。偏偏不知道怎么的,看着杨莲亭望着他的那双眼睛,他又无论如何,都生不起气来。似乎上辈子就看过这么一双眼睛,上辈子,就被他这么深深地凝视过。“你在做什么?”东方不败自然是不会在意心中这一瞬间隐秘的想法,他微微收敛了神色,恢复了平日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教主模样,淡淡开口问道:“深夜不睡,来本座屋前两次欲以何为?”杨莲亭躬了身,滴水不漏的开口回答。“属下被教主升作贴身侍卫,自然需要照拂到教主生活起居的方方面面,想着教主白天没吃多少,所以晚上才起来做点宵夜怕教主会饿。”不习惯被人这般看穿。东方冷了脸色,挥了袖,“以后不用了,退下吧。”杨莲亭早知道他会是这般反应,倒也不闹,眸色越发温柔,低着头应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开。刚刚走出两步,又被东方叫住。这人的目光落在宵食一旁温热的酒坛上面,鬼使神差一般的,开口叫住了杨莲亭。“罢了。”“留下来陪本座喝一杯吧。”---------------## 第 9 章==============================深夜崖上风大。东方不败的宽大衣袍被风吹得鼓起来,发出烈烈声响,这人微垂着眼睑,倒是丝毫不觉得冷的样子,神色冷冷清清,兀自饮着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空气中弥漫着浅浅淡淡的松竹香气,杨莲亭鼻尖微动,不由自主的将视线落在了身边这人的脸上。东方不败并不看他。说是让他陪他喝酒,可事实上,这人性子冷漠孤僻,怕也只是把他当做空气摆设什么的在一旁晾着。不过纵然只是如此,杨莲亭也心满意足了。前世这人为了讨他欢心,整日涂脂抹粉的,将一张脸原本的模样盖得七七八八,以至于到最后死的那一刻,留在杨莲亭脑海里的,仍然是花花绿绿,夸张骇人的一张脸。一直到这一世,他这么仔仔细细的看,才恍惚发现,这人原本的面目,竟是这般的清隽好看。“本座不介意把你的眼睛挖出来酿酒。”似乎是注意到了杨莲亭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眼神,东方不败仰起头来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之后,不冷不淡地开口说了这么一句。或许前世杨莲亭最开始是怕他的。可是经历了一次生死,他将面前这人的脾气秉性了解的一清二楚,他最敏感,最心软,最单纯,既然是这样,他又怎么可能会害怕?心中越发柔软,却忍不住苦笑一声,低了头,恭恭敬敬的收回视线,不再逾越。低下头的那一瞬间,他嗅到东方不败身上除了松香之外的,那一股浓郁的脂粉香。女人身上的脂粉香。杨莲亭眸色深了几分,忍不住有些气闷,握紧了拳头。这得是跟七位夫人靠的有多近,才能够留下这么浓郁的香气。东方不败自然是不会知道杨莲亭此刻的心中所想,他抬起头来望向高高挂在天空中的月亮,半晌,也不回头,淡淡开口问道:“杨莲亭,你想要什么?”杨莲亭猛地皱眉,东方好疑,他第一反应就是怕这人误以为他有什么企图或是做了那些正道人士的奸细之类的,正准备开口解释,却被东方不败打断。“你说,人活着,都想追求些什么呢?”听到这句话,杨莲亭先是一愣,然后抿了抿嘴唇,望向坐在距离自己不远处的东方不败。他孤寂又冷清,逆着月光,着一袭红袍,坐在房梁之上,像是一座玉雕一般,随随便便地问出这句话,语气清清淡淡的,可眉头微不可察的蹙在一起,似乎是有些迷茫,又有些难过的样子。杨莲亭几乎是一瞬间,就懂得了这人言语当中的意思。前世一次无意之中撞见东方醉酒,他拉着自己的胳膊,用那种无望又悲伤的语气跟自己说,他一心习武,牺牲一切才站到了这日月神教最高的位置,可是为什么,他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利之后,却愈发的觉得孤单寂寥了呢?挥刀自宫之后。这人便是死心了。他以为,哪怕他是这武林当中,最厉害最厉害的人物,也早就失去了,被爱的资格。杨莲亭突然就觉得,有些难以言喻的心疼起来。他恍恍惚惚地在想,前世的时候,他想要的是什么?权利,财富,要站在比其他人都高的位置,不被任何人欺负,要被所有人仰视,要高高在上。为了这些迷人眼乱人心,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他负了面前这个人,将他伤的千疮百孔,一直到死,才堪堪醒悟。那么这一世呢?他重生归来,重新回到一切还没开始的现在,他想要什么?夜里很安静。东方不败问出那句话,也只不过是一时兴起。此刻见杨莲亭半晌不答话,倒也没有催促的意思,轻轻地笑了笑,摇了头,低头,有些意兴阑珊地低头喝起酒来。江湖中人,大多数想要的,不都是名望地位,财富金钱,他多此一问,实在是有些愚蠢。那么他自己呢?东方今晚,实在是觉得有些莫名的心烦意乱。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或者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什么都拥有了,却又好像,把什么都给失去了。他已经什么东西,都不能再拥有。正在东方垂眸想着这些有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时,杨莲亭的声音,在他的身边,低低沉沉地响起。“属下想跟心爱的人,一生一世,白头偕老。”东方不败一愣,习惯性的转过头去看杨莲亭。因为月光明亮的缘故,哪怕是这样的深夜,没有点灯,也依然能够将院子里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杨莲亭轮廓深邃,月光洒下来,照的他一张脸影影绰绰。唯独那一双眼睛。情绪翻涌浓沉,几乎化不开一般,让人看不分明,也不敢对其对视。偏偏东方看得清清楚楚,在浓得化不开的情绪背后,是怎样的温柔和专注。他说,属下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啊,就是陪我爱的那个人,陪着他一起,过一辈子,好好待他,好好爱他。东方不败没有说话。他甚至微微蹙起了眉头。他有些不明白,有些不理解,甚至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在心中挥散不开,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是在对上杨莲亭那双眼睛的瞬间,所有的话,又都堵在胸口,半晌说不出来一个字。半晌,皱着眉头,望向杨莲亭。“男人之志,难道不该在江湖之中扬名立万,成一代英豪?”“是啊。”杨莲亭伸手将放在一旁的白粥跟馒头拿过来,低着头,一边细致的将白粥搅拌好放凉,一边将馒头切开,夹上清爽可口的小菜,动作仔仔细细,耐心至极,递给东方不败之后,方才抬起头来继续开口回答。“属下以前啊,也是这么想的。”“小时候被欺负的多了,就总咬牙想着,以后一定要做人上人,一定要得到权利,要让那些欺负过我的人,轻视我的人,全部都付出代价。”“不过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杨莲亭轻轻笑了笑,将那些见不得人的情绪,全部都压抑在心底,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望向东方不败,眼神专注又虔诚。“到现在,我才发现什么东西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什么?”东方不败习惯性的问出口。杨莲亭没回答,反倒是指了指东方手里的白粥,温声笑了笑开口道:“教主,吃点东西吧,估摸着你也应该饿了。”东方不败没有得到回答,忍不住有些不悦,习惯性发怒就想丢掉杨莲亭递过来的吃食,手刚刚抬起来,对上这人的眼睛,动作又是一顿。脑海中浮现出杨莲亭一次又一次跑到厨房里去弄这些东西的画面,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冷哼一声,最终还是低头吃了一口。东方不败吃东西的样子很好看。不自觉地褪去了平日里的冷漠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高在上,专注又乖巧的样子,耳朵微微发了红,吃到合心意的东西,眼睛会微微眯起来,嘴角也会微不可察的轻轻上扬。怕是真的饿了。杨莲亭就在一旁这么看着,突然就觉得,焦灼烦躁了一晚上的心,在这一瞬间,就这么平静下来。无论前世今生,面前这个人,都是他最熟悉,最了解的那个东方不败。前世他没有好好珍惜,这辈子才终于发现,单单是面前这一个人,都足够抵过这世间,最最诱人的权势地位。“本座看你很顺眼。”吃得差不多了,东方不败抬起头来,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杨莲亭一愣。东方不败难得这般夸奖旁人,只不过他性格素来直接,看顺眼了一个人,就会直截了当的说出来。这般言语,对他来说,已经是难得。看到杨莲亭愣着没有丝毫反应的表情,东方不败不知道怎么的,竟是有些恼羞成怒起来,他瞬间冷了一张脸,甩袖就要站起身来。“杨莲亭,你别不识抬举!”“教主,教主你别走。”杨莲亭终于反应过来,习惯性伸出手来,想要抓住东方的胳膊,却在碰到他衣袖的那一瞬间,因为在房梁上没站稳的缘故,整个人往后一倒,就要从上面掉下去。东方不败此刻心里是带着怒气的。他难得开口夸赞别人,这人却还痴痴傻傻的不领情,于是他丝毫没有回头想看杨莲亭一眼的意思,可再听到声响回头的时候,这人已经从房梁上整个摔了下去。四仰八叉,呲牙咧嘴。看样子,实在是摔得不轻。东方不败飞身下去,皱了眉头,正准备去看看杨莲亭是不是伤的如何,这人却倒吸了一口冷气,自己揉着胳膊,缓缓地坐起身来。摔得很重。甚至杨莲亭能够感觉到尾椎骨那里都像是要断掉了一般,痛的让人青筋都突突突地跳。可身体上的疼痛,又怎么能够比得上听到东方那句看他顺眼来的喜悦?他笑得有些难看。因为疼痛站不起来,所以索性就坐在地上,他仰着头,望着飞身下来,站在他面前的红衣男人。东方不败六识惊人,自然是看到了杨莲亭因为强忍疼痛,额上渗出的滴滴冷汗,眉头越皱越深。“摔成这样,还傻笑个什么?”“教主,属下很高兴。”“属下高兴。”东方不败有些不耐,蹙了眉头,正准备发火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杨莲亭说他高兴的原因。“本座看你很顺眼。”因为他的那一句话?东方不败微微抿了抿唇,心情莫名有些复杂地望向从房梁上摔下来疼痛难忍,却傻笑不停的杨莲亭,一瞬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东方不败向来,是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的。他感觉到有些窘迫有些局促,却又没有挥袖离开,只得冷下一张脸来,装作平日里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威严模样。“没摔坏还不快点起来?”“一月之内,要让本座替你传三次平一指吗?”“教主,你看,太阳出来了。”杨莲亭没有被东方不败的语气吓到,反倒是笑了笑,指着东边天空,不知何时已经升起了一小半的太阳。蛋黄一样,雾色被阳光氤氲成暖黄色,还没有全部升起来,所以并不算明亮。可单单是冒出来的那一点点,便是足够成为整片天空之中,最大的一块亮色。风景绝美。东方顺着杨莲亭指的方向望过去,一时之间有些怔楞,再低头望向杨莲亭的时候,这人已经站起身来。有些狼狈的样子,可还是擦了擦汗,咬着牙并肩站在自己身旁。太阳此刻已经升起大半,院子里也明亮起来,两个人竟是这样怪异,又和谐的站在一起,看了一场日出。杨莲亭转过头去望向东方不败。他一身红衣,此刻像是被阳光笼罩了一般,被镶了一层金边,越发的俊逸出尘,好看地让人移不开视线。这个时间,这人怕是会饿了,只不过不知道那七位夫人,会不会想到这一点,照顾他照顾的再周到些。想着想着,杨莲亭便是自己轻轻地笑了起来,闭上眼睛,靠在微凉的床榻上。谁曾想到。前世种种细枝末节,现在重新想来,他竟是铭心刻骨的记得,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节。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东方的房里依旧是黑漆漆一片,没有人。杨莲亭毫无睡意,便是再度翻身下床,推开门走了出去。白粥和馒头都没有人动过,因为有风的缘故,还隐约落了灰,酒坛也从温热,变回了冰凉。端起来,转身回厨房那边。像是执念似的,杨莲亭再度温了酒,切了咸菜配白粥,热了馒头,再端出去。看了一眼冒着热气的白粥,他轻轻地笑了笑,转身准备离开。刚刚迈出步子,却被一阵带着浅淡松香的劲风,刮过了脸,再凝神细看,东方不败已经站在他面前。月光很明亮。东方不败站在距离杨莲亭还有三步的距离,微微蹙了眉,望着面前这人,没有说话。从杨莲亭第一次温酒,他就听到了响动。看着这人从厨房里端了吃食,摆在他的房门外,看着这人站了一会儿又离开,东方不败心里,隐约是有些疑惑的。可这疑惑,也仅仅只是疑惑罢了。这黑木崖上想尽方法想要讨好他一步登天的人太多了,他见得多,杀的也多。所以看到了,也只不过是看到了。一直到他第二次来。东方不败心里终究还是有些好奇的,他六识惊人,自然是将杨莲亭所有动作,看的清清楚楚。看着他重新放好东西,转身准备离开,东方不败不知道是怎么的魔怔了,竟是意未起,身先动,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已经出现在杨莲亭的面前,拦住了他离开的路。看到突然出现的东方不败,这人一身红衣,轮廓清隽,身上还带着这夜里的寒气,这般冷淡的望着他。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杨莲亭突然在这一瞬间,就觉得钝痛闷疼了一晚的心脏,似乎都被填满了似的。他想要上前去拥抱他。可在迈出半步的瞬间,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如今的身份。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搓了搓有些冰凉麻木的手,望向站在他不远处的东方不败,眸色缓缓地变得温暖起来。“教主,你回来了。”这话一出口,东方不败的眉头褶皱皱的更深。他习惯性的想要点头,却又在瞬间之后意识到不对。杨莲亭跟他说话的语气,太过熟稔,熟稔到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怪异跟和谐。偏偏不知道怎么的,看着杨莲亭望着他的那双眼睛,他又无论如何,都生不起气来。似乎上辈子就看过这么一双眼睛,上辈子,就被他这么深深地凝视过。“你在做什么?”东方不败自然是不会在意心中这一瞬间隐秘的想法,他微微收敛了神色,恢复了平日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教主模样,淡淡开口问道:“深夜不睡,来本座屋前两次欲以何为?”杨莲亭躬了身,滴水不漏的开口回答。“属下被教主升作贴身侍卫,自然需要照拂到教主生活起居的方方面面,想着教主白天没吃多少,所以晚上才起来做点宵夜怕教主会饿。”不习惯被人这般看穿。东方冷了脸色,挥了袖,“以后不用了,退下吧。”杨莲亭早知道他会是这般反应,倒也不闹,眸色越发温柔,低着头应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开。刚刚走出两步,又被东方叫住。这人的目光落在宵食一旁温热的酒坛上面,鬼使神差一般的,开口叫住了杨莲亭。“罢了。”“留下来陪本座喝一杯吧。”---------------## 第 9 章==============================深夜崖上风大。东方不败的宽大衣袍被风吹得鼓起来,发出烈烈声响,这人微垂着眼睑,倒是丝毫不觉得冷的样子,神色冷冷清清,兀自饮着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空气中弥漫着浅浅淡淡的松竹香气,杨莲亭鼻尖微动,不由自主的将视线落在了身边这人的脸上。东方不败并不看他。说是让他陪他喝酒,可事实上,这人性子冷漠孤僻,怕也只是把他当做空气摆设什么的在一旁晾着。不过纵然只是如此,杨莲亭也心满意足了。前世这人为了讨他欢心,整日涂脂抹粉的,将一张脸原本的模样盖得七七八八,以至于到最后死的那一刻,留在杨莲亭脑海里的,仍然是花花绿绿,夸张骇人的一张脸。一直到这一世,他这么仔仔细细的看,才恍惚发现,这人原本的面目,竟是这般的清隽好看。“本座不介意把你的眼睛挖出来酿酒。”似乎是注意到了杨莲亭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眼神,东方不败仰起头来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之后,不冷不淡地开口说了这么一句。或许前世杨莲亭最开始是怕他的。可是经历了一次生死,他将面前这人的脾气秉性了解的一清二楚,他最敏感,最心软,最单纯,既然是这样,他又怎么可能会害怕?心中越发柔软,却忍不住苦笑一声,低了头,恭恭敬敬的收回视线,不再逾越。低下头的那一瞬间,他嗅到东方不败身上除了松香之外的,那一股浓郁的脂粉香。女人身上的脂粉香。杨莲亭眸色深了几分,忍不住有些气闷,握紧了拳头。这得是跟七位夫人靠的有多近,才能够留下这么浓郁的香气。东方不败自然是不会知道杨莲亭此刻的心中所想,他抬起头来望向高高挂在天空中的月亮,半晌,也不回头,淡淡开口问道:“杨莲亭,你想要什么?”杨莲亭猛地皱眉,东方好疑,他第一反应就是怕这人误以为他有什么企图或是做了那些正道人士的奸细之类的,正准备开口解释,却被东方不败打断。“你说,人活着,都想追求些什么呢?”听到这句话,杨莲亭先是一愣,然后抿了抿嘴唇,望向坐在距离自己不远处的东方不败。他孤寂又冷清,逆着月光,着一袭红袍,坐在房梁之上,像是一座玉雕一般,随随便便地问出这句话,语气清清淡淡的,可眉头微不可察的蹙在一起,似乎是有些迷茫,又有些难过的样子。杨莲亭几乎是一瞬间,就懂得了这人言语当中的意思。前世一次无意之中撞见东方醉酒,他拉着自己的胳膊,用那种无望又悲伤的语气跟自己说,他一心习武,牺牲一切才站到了这日月神教最高的位置,可是为什么,他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利之后,却愈发的觉得孤单寂寥了呢?挥刀自宫之后。这人便是死心了。他以为,哪怕他是这武林当中,最厉害最厉害的人物,也早就失去了,被爱的资格。杨莲亭突然就觉得,有些难以言喻的心疼起来。他恍恍惚惚地在想,前世的时候,他想要的是什么?权利,财富,要站在比其他人都高的位置,不被任何人欺负,要被所有人仰视,要高高在上。为了这些迷人眼乱人心,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他负了面前这个人,将他伤的千疮百孔,一直到死,才堪堪醒悟。那么这一世呢?他重生归来,重新回到一切还没开始的现在,他想要什么?夜里很安静。东方不败问出那句话,也只不过是一时兴起。此刻见杨莲亭半晌不答话,倒也没有催促的意思,轻轻地笑了笑,摇了头,低头,有些意兴阑珊地低头喝起酒来。江湖中人,大多数想要的,不都是名望地位,财富金钱,他多此一问,实在是有些愚蠢。那么他自己呢?东方今晚,实在是觉得有些莫名的心烦意乱。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或者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什么都拥有了,却又好像,把什么都给失去了。他已经什么东西,都不能再拥有。正在东方垂眸想着这些有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时,杨莲亭的声音,在他的身边,低低沉沉地响起。“属下想跟心爱的人,一生一世,白头偕老。”东方不败一愣,习惯性的转过头去看杨莲亭。因为月光明亮的缘故,哪怕是这样的深夜,没有点灯,也依然能够将院子里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杨莲亭轮廓深邃,月光洒下来,照的他一张脸影影绰绰。唯独那一双眼睛。情绪翻涌浓沉,几乎化不开一般,让人看不分明,也不敢对其对视。偏偏东方看得清清楚楚,在浓得化不开的情绪背后,是怎样的温柔和专注。他说,属下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啊,就是陪我爱的那个人,陪着他一起,过一辈子,好好待他,好好爱他。东方不败没有说话。他甚至微微蹙起了眉头。他有些不明白,有些不理解,甚至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在心中挥散不开,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是在对上杨莲亭那双眼睛的瞬间,所有的话,又都堵在胸口,半晌说不出来一个字。半晌,皱着眉头,望向杨莲亭。“男人之志,难道不该在江湖之中扬名立万,成一代英豪?”“是啊。”杨莲亭伸手将放在一旁的白粥跟馒头拿过来,低着头,一边细致的将白粥搅拌好放凉,一边将馒头切开,夹上清爽可口的小菜,动作仔仔细细,耐心至极,递给东方不败之后,方才抬起头来继续开口回答。“属下以前啊,也是这么想的。”“小时候被欺负的多了,就总咬牙想着,以后一定要做人上人,一定要得到权利,要让那些欺负过我的人,轻视我的人,全部都付出代价。”“不过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杨莲亭轻轻笑了笑,将那些见不得人的情绪,全部都压抑在心底,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望向东方不败,眼神专注又虔诚。“到现在,我才发现什么东西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什么?”东方不败习惯性的问出口。杨莲亭没回答,反倒是指了指东方手里的白粥,温声笑了笑开口道:“教主,吃点东西吧,估摸着你也应该饿了。”东方不败没有得到回答,忍不住有些不悦,习惯性发怒就想丢掉杨莲亭递过来的吃食,手刚刚抬起来,对上这人的眼睛,动作又是一顿。脑海中浮现出杨莲亭一次又一次跑到厨房里去弄这些东西的画面,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冷哼一声,最终还是低头吃了一口。东方不败吃东西的样子很好看。不自觉地褪去了平日里的冷漠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高在上,专注又乖巧的样子,耳朵微微发了红,吃到合心意的东西,眼睛会微微眯起来,嘴角也会微不可察的轻轻上扬。怕是真的饿了。杨莲亭就在一旁这么看着,突然就觉得,焦灼烦躁了一晚上的心,在这一瞬间,就这么平静下来。无论前世今生,面前这个人,都是他最熟悉,最了解的那个东方不败。前世他没有好好珍惜,这辈子才终于发现,单单是面前这一个人,都足够抵过这世间,最最诱人的权势地位。“本座看你很顺眼。”吃得差不多了,东方不败抬起头来,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杨莲亭一愣。东方不败难得这般夸奖旁人,只不过他性格素来直接,看顺眼了一个人,就会直截了当的说出来。这般言语,对他来说,已经是难得。看到杨莲亭愣着没有丝毫反应的表情,东方不败不知道怎么的,竟是有些恼羞成怒起来,他瞬间冷了一张脸,甩袖就要站起身来。“杨莲亭,你别不识抬举!”“教主,教主你别走。”杨莲亭终于反应过来,习惯性伸出手来,想要抓住东方的胳膊,却在碰到他衣袖的那一瞬间,因为在房梁上没站稳的缘故,整个人往后一倒,就要从上面掉下去。东方不败此刻心里是带着怒气的。他难得开口夸赞别人,这人却还痴痴傻傻的不领情,于是他丝毫没有回头想看杨莲亭一眼的意思,可再听到声响回头的时候,这人已经从房梁上整个摔了下去。四仰八叉,呲牙咧嘴。看样子,实在是摔得不轻。东方不败飞身下去,皱了眉头,正准备去看看杨莲亭是不是伤的如何,这人却倒吸了一口冷气,自己揉着胳膊,缓缓地坐起身来。摔得很重。甚至杨莲亭能够感觉到尾椎骨那里都像是要断掉了一般,痛的让人青筋都突突突地跳。可身体上的疼痛,又怎么能够比得上听到东方那句看他顺眼来的喜悦?他笑得有些难看。因为疼痛站不起来,所以索性就坐在地上,他仰着头,望着飞身下来,站在他面前的红衣男人。东方不败六识惊人,自然是看到了杨莲亭因为强忍疼痛,额上渗出的滴滴冷汗,眉头越皱越深。“摔成这样,还傻笑个什么?”“教主,属下很高兴。”“属下高兴。”东方不败有些不耐,蹙了眉头,正准备发火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杨莲亭说他高兴的原因。“本座看你很顺眼。”因为他的那一句话?东方不败微微抿了抿唇,心情莫名有些复杂地望向从房梁上摔下来疼痛难忍,却傻笑不停的杨莲亭,一瞬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东方不败向来,是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的。他感觉到有些窘迫有些局促,却又没有挥袖离开,只得冷下一张脸来,装作平日里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威严模样。“没摔坏还不快点起来?”“一月之内,要让本座替你传三次平一指吗?”“教主,你看,太阳出来了。”杨莲亭没有被东方不败的语气吓到,反倒是笑了笑,指着东边天空,不知何时已经升起了一小半的太阳。蛋黄一样,雾色被阳光氤氲成暖黄色,还没有全部升起来,所以并不算明亮。可单单是冒出来的那一点点,便是足够成为整片天空之中,最大的一块亮色。风景绝美。东方顺着杨莲亭指的方向望过去,一时之间有些怔楞,再低头望向杨莲亭的时候,这人已经站起身来。有些狼狈的样子,可还是擦了擦汗,咬着牙并肩站在自己身旁。太阳此刻已经升起大半,院子里也明亮起来,两个人竟是这样怪异,又和谐的站在一起,看了一场日出。杨莲亭转过头去望向东方不败。他一身红衣,此刻像是被阳光笼罩了一般,被镶了一层金边,越发的俊逸出尘,好看地让人移不开视线。这个时间,这人怕是会饿了,只不过不知道那七位夫人,会不会想到这一点,照顾他照顾的再周到些。想着想着,杨莲亭便是自己轻轻地笑了起来,闭上眼睛,靠在微凉的床榻上。谁曾想到。前世种种细枝末节,现在重新想来,他竟是铭心刻骨的记得,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节。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东方的房里依旧是黑漆漆一片,没有人。杨莲亭毫无睡意,便是再度翻身下床,推开门走了出去。白粥和馒头都没有人动过,因为有风的缘故,还隐约落了灰,酒坛也从温热,变回了冰凉。端起来,转身回厨房那边。像是执念似的,杨莲亭再度温了酒,切了咸菜配白粥,热了馒头,再端出去。看了一眼冒着热气的白粥,他轻轻地笑了笑,转身准备离开。刚刚迈出步子,却被一阵带着浅淡松香的劲风,刮过了脸,再凝神细看,东方不败已经站在他面前。月光很明亮。东方不败站在距离杨莲亭还有三步的距离,微微蹙了眉,望着面前这人,没有说话。从杨莲亭第一次温酒,他就听到了响动。看着这人从厨房里端了吃食,摆在他的房门外,看着这人站了一会儿又离开,东方不败心里,隐约是有些疑惑的。可这疑惑,也仅仅只是疑惑罢了。这黑木崖上想尽方法想要讨好他一步登天的人太多了,他见得多,杀的也多。所以看到了,也只不过是看到了。一直到他第二次来。东方不败心里终究还是有些好奇的,他六识惊人,自然是将杨莲亭所有动作,看的清清楚楚。看着他重新放好东西,转身准备离开,东方不败不知道是怎么的魔怔了,竟是意未起,身先动,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已经出现在杨莲亭的面前,拦住了他离开的路。看到突然出现的东方不败,这人一身红衣,轮廓清隽,身上还带着这夜里的寒气,这般冷淡的望着他。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杨莲亭突然在这一瞬间,就觉得钝痛闷疼了一晚的心脏,似乎都被填满了似的。他想要上前去拥抱他。可在迈出半步的瞬间,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如今的身份。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搓了搓有些冰凉麻木的手,望向站在他不远处的东方不败,眸色缓缓地变得温暖起来。“教主,你回来了。”这话一出口,东方不败的眉头褶皱皱的更深。他习惯性的想要点头,却又在瞬间之后意识到不对。杨莲亭跟他说话的语气,太过熟稔,熟稔到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怪异跟和谐。偏偏不知道怎么的,看着杨莲亭望着他的那双眼睛,他又无论如何,都生不起气来。似乎上辈子就看过这么一双眼睛,上辈子,就被他这么深深地凝视过。“你在做什么?”东方不败自然是不会在意心中这一瞬间隐秘的想法,他微微收敛了神色,恢复了平日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教主模样,淡淡开口问道:“深夜不睡,来本座屋前两次欲以何为?”杨莲亭躬了身,滴水不漏的开口回答。“属下被教主升作贴身侍卫,自然需要照拂到教主生活起居的方方面面,想着教主白天没吃多少,所以晚上才起来做点宵夜怕教主会饿。”不习惯被人这般看穿。东方冷了脸色,挥了袖,“以后不用了,退下吧。”杨莲亭早知道他会是这般反应,倒也不闹,眸色越发温柔,低着头应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开。刚刚走出两步,又被东方叫住。这人的目光落在宵食一旁温热的酒坛上面,鬼使神差一般的,开口叫住了杨莲亭。“罢了。”“留下来陪本座喝一杯吧。”---------------## 第 9 章==============================深夜崖上风大。东方不败的宽大衣袍被风吹得鼓起来,发出烈烈声响,这人微垂着眼睑,倒是丝毫不觉得冷的样子,神色冷冷清清,兀自饮着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空气中弥漫着浅浅淡淡的松竹香气,杨莲亭鼻尖微动,不由自主的将视线落在了身边这人的脸上。东方不败并不看他。说是让他陪他喝酒,可事实上,这人性子冷漠孤僻,怕也只是把他当做空气摆设什么的在一旁晾着。不过纵然只是如此,杨莲亭也心满意足了。前世这人为了讨他欢心,整日涂脂抹粉的,将一张脸原本的模样盖得七七八八,以至于到最后死的那一刻,留在杨莲亭脑海里的,仍然是花花绿绿,夸张骇人的一张脸。一直到这一世,他这么仔仔细细的看,才恍惚发现,这人原本的面目,竟是这般的清隽好看。“本座不介意把你的眼睛挖出来酿酒。”似乎是注意到了杨莲亭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眼神,东方不败仰起头来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之后,不冷不淡地开口说了这么一句。或许前世杨莲亭最开始是怕他的。可是经历了一次生死,他将面前这人的脾气秉性了解的一清二楚,他最敏感,最心软,最单纯,既然是这样,他又怎么可能会害怕?心中越发柔软,却忍不住苦笑一声,低了头,恭恭敬敬的收回视线,不再逾越。低下头的那一瞬间,他嗅到东方不败身上除了松香之外的,那一股浓郁的脂粉香。女人身上的脂粉香。杨莲亭眸色深了几分,忍不住有些气闷,握紧了拳头。这得是跟七位夫人靠的有多近,才能够留下这么浓郁的香气。东方不败自然是不会知道杨莲亭此刻的心中所想,他抬起头来望向高高挂在天空中的月亮,半晌,也不回头,淡淡开口问道:“杨莲亭,你想要什么?”杨莲亭猛地皱眉,东方好疑,他第一反应就是怕这人误以为他有什么企图或是做了那些正道人士的奸细之类的,正准备开口解释,却被东方不败打断。“你说,人活着,都想追求些什么呢?”听到这句话,杨莲亭先是一愣,然后抿了抿嘴唇,望向坐在距离自己不远处的东方不败。他孤寂又冷清,逆着月光,着一袭红袍,坐在房梁之上,像是一座玉雕一般,随随便便地问出这句话,语气清清淡淡的,可眉头微不可察的蹙在一起,似乎是有些迷茫,又有些难过的样子。杨莲亭几乎是一瞬间,就懂得了这人言语当中的意思。前世一次无意之中撞见东方醉酒,他拉着自己的胳膊,用那种无望又悲伤的语气跟自己说,他一心习武,牺牲一切才站到了这日月神教最高的位置,可是为什么,他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利之后,却愈发的觉得孤单寂寥了呢?挥刀自宫之后。这人便是死心了。他以为,哪怕他是这武林当中,最厉害最厉害的人物,也早就失去了,被爱的资格。杨莲亭突然就觉得,有些难以言喻的心疼起来。他恍恍惚惚地在想,前世的时候,他想要的是什么?权利,财富,要站在比其他人都高的位置,不被任何人欺负,要被所有人仰视,要高高在上。为了这些迷人眼乱人心,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他负了面前这个人,将他伤的千疮百孔,一直到死,才堪堪醒悟。那么这一世呢?他重生归来,重新回到一切还没开始的现在,他想要什么?夜里很安静。东方不败问出那句话,也只不过是一时兴起。此刻见杨莲亭半晌不答话,倒也没有催促的意思,轻轻地笑了笑,摇了头,低头,有些意兴阑珊地低头喝起酒来。江湖中人,大多数想要的,不都是名望地位,财富金钱,他多此一问,实在是有些愚蠢。那么他自己呢?东方今晚,实在是觉得有些莫名的心烦意乱。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或者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什么都拥有了,却又好像,把什么都给失去了。他已经什么东西,都不能再拥有。正在东方垂眸想着这些有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时,杨莲亭的声音,在他的身边,低低沉沉地响起。“属下想跟心爱的人,一生一世,白头偕老。”东方不败一愣,习惯性的转过头去看杨莲亭。因为月光明亮的缘故,哪怕是这样的深夜,没有点灯,也依然能够将院子里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杨莲亭轮廓深邃,月光洒下来,照的他一张脸影影绰绰。唯独那一双眼睛。情绪翻涌浓沉,几乎化不开一般,让人看不分明,也不敢对其对视。偏偏东方看得清清楚楚,在浓得化不开的情绪背后,是怎样的温柔和专注。他说,属下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啊,就是陪我爱的那个人,陪着他一起,过一辈子,好好待他,好好爱他。东方不败没有说话。他甚至微微蹙起了眉头。他有些不明白,有些不理解,甚至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在心中挥散不开,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是在对上杨莲亭那双眼睛的瞬间,所有的话,又都堵在胸口,半晌说不出来一个字。半晌,皱着眉头,望向杨莲亭。“男人之志,难道不该在江湖之中扬名立万,成一代英豪?”“是啊。”杨莲亭伸手将放在一旁的白粥跟馒头拿过来,低着头,一边细致的将白粥搅拌好放凉,一边将馒头切开,夹上清爽可口的小菜,动作仔仔细细,耐心至极,递给东方不败之后,方才抬起头来继续开口回答。“属下以前啊,也是这么想的。”“小时候被欺负的多了,就总咬牙想着,以后一定要做人上人,一定要得到权利,要让那些欺负过我的人,轻视我的人,全部都付出代价。”“不过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杨莲亭轻轻笑了笑,将那些见不得人的情绪,全部都压抑在心底,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望向东方不败,眼神专注又虔诚。“到现在,我才发现什么东西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什么?”东方不败习惯性的问出口。杨莲亭没回答,反倒是指了指东方手里的白粥,温声笑了笑开口道:“教主,吃点东西吧,估摸着你也应该饿了。”东方不败没有得到回答,忍不住有些不悦,习惯性发怒就想丢掉杨莲亭递过来的吃食,手刚刚抬起来,对上这人的眼睛,动作又是一顿。脑海中浮现出杨莲亭一次又一次跑到厨房里去弄这些东西的画面,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冷哼一声,最终还是低头吃了一口。东方不败吃东西的样子很好看。不自觉地褪去了平日里的冷漠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高在上,专注又乖巧的样子,耳朵微微发了红,吃到合心意的东西,眼睛会微微眯起来,嘴角也会微不可察的轻轻上扬。怕是真的饿了。杨莲亭就在一旁这么看着,突然就觉得,焦灼烦躁了一晚上的心,在这一瞬间,就这么平静下来。无论前世今生,面前这个人,都是他最熟悉,最了解的那个东方不败。前世他没有好好珍惜,这辈子才终于发现,单单是面前这一个人,都足够抵过这世间,最最诱人的权势地位。“本座看你很顺眼。”吃得差不多了,东方不败抬起头来,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杨莲亭一愣。东方不败难得这般夸奖旁人,只不过他性格素来直接,看顺眼了一个人,就会直截了当的说出来。这般言语,对他来说,已经是难得。看到杨莲亭愣着没有丝毫反应的表情,东方不败不知道怎么的,竟是有些恼羞成怒起来,他瞬间冷了一张脸,甩袖就要站起身来。“杨莲亭,你别不识抬举!”“教主,教主你别走。”杨莲亭终于反应过来,习惯性伸出手来,想要抓住东方的胳膊,却在碰到他衣袖的那一瞬间,因为在房梁上没站稳的缘故,整个人往后一倒,就要从上面掉下去。东方不败此刻心里是带着怒气的。他难得开口夸赞别人,这人却还痴痴傻傻的不领情,于是他丝毫没有回头想看杨莲亭一眼的意思,可再听到声响回头的时候,这人已经从房梁上整个摔了下去。四仰八叉,呲牙咧嘴。看样子,实在是摔得不轻。东方不败飞身下去,皱了眉头,正准备去看看杨莲亭是不是伤的如何,这人却倒吸了一口冷气,自己揉着胳膊,缓缓地坐起身来。摔得很重。甚至杨莲亭能够感觉到尾椎骨那里都像是要断掉了一般,痛的让人青筋都突突突地跳。可身体上的疼痛,又怎么能够比得上听到东方那句看他顺眼来的喜悦?他笑得有些难看。因为疼痛站不起来,所以索性就坐在地上,他仰着头,望着飞身下来,站在他面前的红衣男人。东方不败六识惊人,自然是看到了杨莲亭因为强忍疼痛,额上渗出的滴滴冷汗,眉头越皱越深。“摔成这样,还傻笑个什么?”“教主,属下很高兴。”“属下高兴。”东方不败有些不耐,蹙了眉头,正准备发火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杨莲亭说他高兴的原因。“本座看你很顺眼。”因为他的那一句话?东方不败微微抿了抿唇,心情莫名有些复杂地望向从房梁上摔下来疼痛难忍,却傻笑不停的杨莲亭,一瞬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东方不败向来,是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的。他感觉到有些窘迫有些局促,却又没有挥袖离开,只得冷下一张脸来,装作平日里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威严模样。“没摔坏还不快点起来?”“一月之内,要让本座替你传三次平一指吗?”“教主,你看,太阳出来了。”杨莲亭没有被东方不败的语气吓到,反倒是笑了笑,指着东边天空,不知何时已经升起了一小半的太阳。蛋黄一样,雾色被阳光氤氲成暖黄色,还没有全部升起来,所以并不算明亮。可单单是冒出来的那一点点,便是足够成为整片天空之中,最大的一块亮色。风景绝美。东方顺着杨莲亭指的方向望过去,一时之间有些怔楞,再低头望向杨莲亭的时候,这人已经站起身来。有些狼狈的样子,可还是擦了擦汗,咬着牙并肩站在自己身旁。太阳此刻已经升起大半,院子里也明亮起来,两个人竟是这样怪异,又和谐的站在一起,看了一场日出。杨莲亭转过头去望向东方不败。他一身红衣,此刻像是被阳光笼罩了一般,被镶了一层金边,越发的俊逸出尘,好看地让人移不开视线。这个时间,这人怕是会饿了,只不过不知道那七位夫人,会不会想到这一点,照顾他照顾的再周到些。想着想着,杨莲亭便是自己轻轻地笑了起来,闭上眼睛,靠在微凉的床榻上。谁曾想到。前世种种细枝末节,现在重新想来,他竟是铭心刻骨的记得,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节。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东方的房里依旧是黑漆漆一片,没有人。杨莲亭毫无睡意,便是再度翻身下床,推开门走了出去。白粥和馒头都没有人动过,因为有风的缘故,还隐约落了灰,酒坛也从温热,变回了冰凉。端起来,转身回厨房那边。像是执念似的,杨莲亭再度温了酒,切了咸菜配白粥,热了馒头,再端出去。看了一眼冒着热气的白粥,他轻轻地笑了笑,转身准备离开。刚刚迈出步子,却被一阵带着浅淡松香的劲风,刮过了脸,再凝神细看,东方不败已经站在他面前。月光很明亮。东方不败站在距离杨莲亭还有三步的距离,微微蹙了眉,望着面前这人,没有说话。从杨莲亭第一次温酒,他就听到了响动。看着这人从厨房里端了吃食,摆在他的房门外,看着这人站了一会儿又离开,东方不败心里,隐约是有些疑惑的。可这疑惑,也仅仅只是疑惑罢了。这黑木崖上想尽方法想要讨好他一步登天的人太多了,他见得多,杀的也多。所以看到了,也只不过是看到了。一直到他第二次来。东方不败心里终究还是有些好奇的,他六识惊人,自然是将杨莲亭所有动作,看的清清楚楚。看着他重新放好东西,转身准备离开,东方不败不知道是怎么的魔怔了,竟是意未起,身先动,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已经出现在杨莲亭的面前,拦住了他离开的路。看到突然出现的东方不败,这人一身红衣,轮廓清隽,身上还带着这夜里的寒气,这般冷淡的望着他。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杨莲亭突然在这一瞬间,就觉得钝痛闷疼了一晚的心脏,似乎都被填满了似的。他想要上前去拥抱他。可在迈出半步的瞬间,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如今的身份。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搓了搓有些冰凉麻木的手,望向站在他不远处的东方不败,眸色缓缓地变得温暖起来。“教主,你回来了。”这话一出口,东方不败的眉头褶皱皱的更深。他习惯性的想要点头,却又在瞬间之后意识到不对。杨莲亭跟他说话的语气,太过熟稔,熟稔到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怪异跟和谐。偏偏不知道怎么的,看着杨莲亭望着他的那双眼睛,他又无论如何,都生不起气来。似乎上辈子就看过这么一双眼睛,上辈子,就被他这么深深地凝视过。“你在做什么?”东方不败自然是不会在意心中这一瞬间隐秘的想法,他微微收敛了神色,恢复了平日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教主模样,淡淡开口问道:“深夜不睡,来本座屋前两次欲以何为?”杨莲亭躬了身,滴水不漏的开口回答。“属下被教主升作贴身侍卫,自然需要照拂到教主生活起居的方方面面,想着教主白天没吃多少,所以晚上才起来做点宵夜怕教主会饿。”不习惯被人这般看穿。东方冷了脸色,挥了袖,“以后不用了,退下吧。”杨莲亭早知道他会是这般反应,倒也不闹,眸色越发温柔,低着头应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开。刚刚走出两步,又被东方叫住。这人的目光落在宵食一旁温热的酒坛上面,鬼使神差一般的,开口叫住了杨莲亭。“罢了。”“留下来陪本座喝一杯吧。”---------------## 第 9 章==============================深夜崖上风大。东方不败的宽大衣袍被风吹得鼓起来,发出烈烈声响,这人微垂着眼睑,倒是丝毫不觉得冷的样子,神色冷冷清清,兀自饮着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空气中弥漫着浅浅淡淡的松竹香气,杨莲亭鼻尖微动,不由自主的将视线落在了身边这人的脸上。东方不败并不看他。说是让他陪他喝酒,可事实上,这人性子冷漠孤僻,怕也只是把他当做空气摆设什么的在一旁晾着。不过纵然只是如此,杨莲亭也心满意足了。前世这人为了讨他欢心,整日涂脂抹粉的,将一张脸原本的模样盖得七七八八,以至于到最后死的那一刻,留在杨莲亭脑海里的,仍然是花花绿绿,夸张骇人的一张脸。一直到这一世,他这么仔仔细细的看,才恍惚发现,这人原本的面目,竟是这般的清隽好看。“本座不介意把你的眼睛挖出来酿酒。”似乎是注意到了杨莲亭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眼神,东方不败仰起头来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之后,不冷不淡地开口说了这么一句。或许前世杨莲亭最开始是怕他的。可是经历了一次生死,他将面前这人的脾气秉性了解的一清二楚,他最敏感,最心软,最单纯,既然是这样,他又怎么可能会害怕?心中越发柔软,却忍不住苦笑一声,低了头,恭恭敬敬的收回视线,不再逾越。低下头的那一瞬间,他嗅到东方不败身上除了松香之外的,那一股浓郁的脂粉香。女人身上的脂粉香。杨莲亭眸色深了几分,忍不住有些气闷,握紧了拳头。这得是跟七位夫人靠的有多近,才能够留下这么浓郁的香气。东方不败自然是不会知道杨莲亭此刻的心中所想,他抬起头来望向高高挂在天空中的月亮,半晌,也不回头,淡淡开口问道:“杨莲亭,你想要什么?”杨莲亭猛地皱眉,东方好疑,他第一反应就是怕这人误以为他有什么企图或是做了那些正道人士的奸细之类的,正准备开口解释,却被东方不败打断。“你说,人活着,都想追求些什么呢?”听到这句话,杨莲亭先是一愣,然后抿了抿嘴唇,望向坐在距离自己不远处的东方不败。他孤寂又冷清,逆着月光,着一袭红袍,坐在房梁之上,像是一座玉雕一般,随随便便地问出这句话,语气清清淡淡的,可眉头微不可察的蹙在一起,似乎是有些迷茫,又有些难过的样子。杨莲亭几乎是一瞬间,就懂得了这人言语当中的意思。前世一次无意之中撞见东方醉酒,他拉着自己的胳膊,用那种无望又悲伤的语气跟自己说,他一心习武,牺牲一切才站到了这日月神教最高的位置,可是为什么,他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利之后,却愈发的觉得孤单寂寥了呢?挥刀自宫之后。这人便是死心了。他以为,哪怕他是这武林当中,最厉害最厉害的人物,也早就失去了,被爱的资格。杨莲亭突然就觉得,有些难以言喻的心疼起来。他恍恍惚惚地在想,前世的时候,他想要的是什么?权利,财富,要站在比其他人都高的位置,不被任何人欺负,要被所有人仰视,要高高在上。为了这些迷人眼乱人心,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他负了面前这个人,将他伤的千疮百孔,一直到死,才堪堪醒悟。那么这一世呢?他重生归来,重新回到一切还没开始的现在,他想要什么?夜里很安静。东方不败问出那句话,也只不过是一时兴起。此刻见杨莲亭半晌不答话,倒也没有催促的意思,轻轻地笑了笑,摇了头,低头,有些意兴阑珊地低头喝起酒来。江湖中人,大多数想要的,不都是名望地位,财富金钱,他多此一问,实在是有些愚蠢。那么他自己呢?东方今晚,实在是觉得有些莫名的心烦意乱。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或者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什么都拥有了,却又好像,把什么都给失去了。他已经什么东西,都不能再拥有。正在东方垂眸想着这些有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时,杨莲亭的声音,在他的身边,低低沉沉地响起。“属下想跟心爱的人,一生一世,白头偕老。”东方不败一愣,习惯性的转过头去看杨莲亭。因为月光明亮的缘故,哪怕是这样的深夜,没有点灯,也依然能够将院子里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杨莲亭轮廓深邃,月光洒下来,照的他一张脸影影绰绰。唯独那一双眼睛。情绪翻涌浓沉,几乎化不开一般,让人看不分明,也不敢对其对视。偏偏东方看得清清楚楚,在浓得化不开的情绪背后,是怎样的温柔和专注。他说,属下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啊,就是陪我爱的那个人,陪着他一起,过一辈子,好好待他,好好爱他。东方不败没有说话。他甚至微微蹙起了眉头。他有些不明白,有些不理解,甚至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在心中挥散不开,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是在对上杨莲亭那双眼睛的瞬间,所有的话,又都堵在胸口,半晌说不出来一个字。半晌,皱着眉头,望向杨莲亭。“男人之志,难道不该在江湖之中扬名立万,成一代英豪?”“是啊。”杨莲亭伸手将放在一旁的白粥跟馒头拿过来,低着头,一边细致的将白粥搅拌好放凉,一边将馒头切开,夹上清爽可口的小菜,动作仔仔细细,耐心至极,递给东方不败之后,方才抬起头来继续开口回答。“属下以前啊,也是这么想的。”“小时候被欺负的多了,就总咬牙想着,以后一定要做人上人,一定要得到权利,要让那些欺负过我的人,轻视我的人,全部都付出代价。”“不过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杨莲亭轻轻笑了笑,将那些见不得人的情绪,全部都压抑在心底,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望向东方不败,眼神专注又虔诚。“到现在,我才发现什么东西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什么?”东方不败习惯性的问出口。杨莲亭没回答,反倒是指了指东方手里的白粥,温声笑了笑开口道:“教主,吃点东西吧,估摸着你也应该饿了。”东方不败没有得到回答,忍不住有些不悦,习惯性发怒就想丢掉杨莲亭递过来的吃食,手刚刚抬起来,对上这人的眼睛,动作又是一顿。脑海中浮现出杨莲亭一次又一次跑到厨房里去弄这些东西的画面,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冷哼一声,最终还是低头吃了一口。东方不败吃东西的样子很好看。不自觉地褪去了平日里的冷漠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高在上,专注又乖巧的样子,耳朵微微发了红,吃到合心意的东西,眼睛会微微眯起来,嘴角也会微不可察的轻轻上扬。怕是真的饿了。杨莲亭就在一旁这么看着,突然就觉得,焦灼烦躁了一晚上的心,在这一瞬间,就这么平静下来。无论前世今生,面前这个人,都是他最熟悉,最了解的那个东方不败。前世他没有好好珍惜,这辈子才终于发现,单单是面前这一个人,都足够抵过这世间,最最诱人的权势地位。“本座看你很顺眼。”吃得差不多了,东方不败抬起头来,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杨莲亭一愣。东方不败难得这般夸奖旁人,只不过他性格素来直接,看顺眼了一个人,就会直截了当的说出来。这般言语,对他来说,已经是难得。看到杨莲亭愣着没有丝毫反应的表情,东方不败不知道怎么的,竟是有些恼羞成怒起来,他瞬间冷了一张脸,甩袖就要站起身来。“杨莲亭,你别不识抬举!”“教主,教主你别走。”杨莲亭终于反应过来,习惯性伸出手来,想要抓住东方的胳膊,却在碰到他衣袖的那一瞬间,因为在房梁上没站稳的缘故,整个人往后一倒,就要从上面掉下去。东方不败此刻心里是带着怒气的。他难得开口夸赞别人,这人却还痴痴傻傻的不领情,于是他丝毫没有回头想看杨莲亭一眼的意思,可再听到声响回头的时候,这人已经从房梁上整个摔了下去。四仰八叉,呲牙咧嘴。看样子,实在是摔得不轻。东方不败飞身下去,皱了眉头,正准备去看看杨莲亭是不是伤的如何,这人却倒吸了一口冷气,自己揉着胳膊,缓缓地坐起身来。摔得很重。甚至杨莲亭能够感觉到尾椎骨那里都像是要断掉了一般,痛的让人青筋都突突突地跳。可身体上的疼痛,又怎么能够比得上听到东方那句看他顺眼来的喜悦?他笑得有些难看。因为疼痛站不起来,所以索性就坐在地上,他仰着头,望着飞身下来,站在他面前的红衣男人。东方不败六识惊人,自然是看到了杨莲亭因为强忍疼痛,额上渗出的滴滴冷汗,眉头越皱越深。“摔成这样,还傻笑个什么?”“教主,属下很高兴。”“属下高兴。”东方不败有些不耐,蹙了眉头,正准备发火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杨莲亭说他高兴的原因。“本座看你很顺眼。”因为他的那一句话?东方不败微微抿了抿唇,心情莫名有些复杂地望向从房梁上摔下来疼痛难忍,却傻笑不停的杨莲亭,一瞬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东方不败向来,是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的。他感觉到有些窘迫有些局促,却又没有挥袖离开,只得冷下一张脸来,装作平日里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威严模样。“没摔坏还不快点起来?”“一月之内,要让本座替你传三次平一指吗?”“教主,你看,太阳出来了。”杨莲亭没有被东方不败的语气吓到,反倒是笑了笑,指着东边天空,不知何时已经升起了一小半的太阳。蛋黄一样,雾色被阳光氤氲成暖黄色,还没有全部升起来,所以并不算明亮。可单单是冒出来的那一点点,便是足够成为整片天空之中,最大的一块亮色。风景绝美。东方顺着杨莲亭指的方向望过去,一时之间有些怔楞,再低头望向杨莲亭的时候,这人已经站起身来。有些狼狈的样子,可还是擦了擦汗,咬着牙并肩站在自己身旁。太阳此刻已经升起大半,院子里也明亮起来,两个人竟是这样怪异,又和谐的站在一起,看了一场日出。杨莲亭转过头去望向东方不败。他一身红衣,此刻像是被阳光笼罩了一般,被镶了一层金边,越发的俊逸出尘,好看地让人移不开视线。这个时间,这人怕是会饿了,只不过不知道那七位夫人,会不会想到这一点,照顾他照顾的再周到些。想着想着,杨莲亭便是自己轻轻地笑了起来,闭上眼睛,靠在微凉的床榻上。谁曾想到。前世种种细枝末节,现在重新想来,他竟是铭心刻骨的记得,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节。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东方的房里依旧是黑漆漆一片,没有人。杨莲亭毫无睡意,便是再度翻身下床,推开门走了出去。白粥和馒头都没有人动过,因为有风的缘故,还隐约落了灰,酒坛也从温热,变回了冰凉。端起来,转身回厨房那边。像是执念似的,杨莲亭再度温了酒,切了咸菜配白粥,热了馒头,再端出去。看了一眼冒着热气的白粥,他轻轻地笑了笑,转身准备离开。刚刚迈出步子,却被一阵带着浅淡松香的劲风,刮过了脸,再凝神细看,东方不败已经站在他面前。月光很明亮。东方不败站在距离杨莲亭还有三步的距离,微微蹙了眉,望着面前这人,没有说话。从杨莲亭第一次温酒,他就听到了响动。看着这人从厨房里端了吃食,摆在他的房门外,看着这人站了一会儿又离开,东方不败心里,隐约是有些疑惑的。可这疑惑,也仅仅只是疑惑罢了。这黑木崖上想尽方法想要讨好他一步登天的人太多了,他见得多,杀的也多。所以看到了,也只不过是看到了。一直到他第二次来。东方不败心里终究还是有些好奇的,他六识惊人,自然是将杨莲亭所有动作,看的清清楚楚。看着他重新放好东西,转身准备离开,东方不败不知道是怎么的魔怔了,竟是意未起,身先动,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已经出现在杨莲亭的面前,拦住了他离开的路。看到突然出现的东方不败,这人一身红衣,轮廓清隽,身上还带着这夜里的寒气,这般冷淡的望着他。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杨莲亭突然在这一瞬间,就觉得钝痛闷疼了一晚的心脏,似乎都被填满了似的。他想要上前去拥抱他。可在迈出半步的瞬间,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如今的身份。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搓了搓有些冰凉麻木的手,望向站在他不远处的东方不败,眸色缓缓地变得温暖起来。“教主,你回来了。”这话一出口,东方不败的眉头褶皱皱的更深。他习惯性的想要点头,却又在瞬间之后意识到不对。杨莲亭跟他说话的语气,太过熟稔,熟稔到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怪异跟和谐。偏偏不知道怎么的,看着杨莲亭望着他的那双眼睛,他又无论如何,都生不起气来。似乎上辈子就看过这么一双眼睛,上辈子,就被他这么深深地凝视过。“你在做什么?”东方不败自然是不会在意心中这一瞬间隐秘的想法,他微微收敛了神色,恢复了平日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教主模样,淡淡开口问道:“深夜不睡,来本座屋前两次欲以何为?”杨莲亭躬了身,滴水不漏的开口回答。“属下被教主升作贴身侍卫,自然需要照拂到教主生活起居的方方面面,想着教主白天没吃多少,所以晚上才起来做点宵夜怕教主会饿。”不习惯被人这般看穿。东方冷了脸色,挥了袖,“以后不用了,退下吧。”杨莲亭早知道他会是这般反应,倒也不闹,眸色越发温柔,低着头应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开。刚刚走出两步,又被东方叫住。这人的目光落在宵食一旁温热的酒坛上面,鬼使神差一般的,开口叫住了杨莲亭。“罢了。”“留下来陪本座喝一杯吧。”---------------## 第 9 章==============================深夜崖上风大。东方不败的宽大衣袍被风吹得鼓起来,发出烈烈声响,这人微垂着眼睑,倒是丝毫不觉得冷的样子,神色冷冷清清,兀自饮着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空气中弥漫着浅浅淡淡的松竹香气,杨莲亭鼻尖微动,不由自主的将视线落在了身边这人的脸上。东方不败并不看他。说是让他陪他喝酒,可事实上,这人性子冷漠孤僻,怕也只是把他当做空气摆设什么的在一旁晾着。不过纵然只是如此,杨莲亭也心满意足了。前世这人为了讨他欢心,整日涂脂抹粉的,将一张脸原本的模样盖得七七八八,以至于到最后死的那一刻,留在杨莲亭脑海里的,仍然是花花绿绿,夸张骇人的一张脸。一直到这一世,他这么仔仔细细的看,才恍惚发现,这人原本的面目,竟是这般的清隽好看。“本座不介意把你的眼睛挖出来酿酒。”似乎是注意到了杨莲亭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眼神,东方不败仰起头来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之后,不冷不淡地开口说了这么一句。或许前世杨莲亭最开始是怕他的。可是经历了一次生死,他将面前这人的脾气秉性了解的一清二楚,他最敏感,最心软,最单纯,既然是这样,他又怎么可能会害怕?心中越发柔软,却忍不住苦笑一声,低了头,恭恭敬敬的收回视线,不再逾越。低下头的那一瞬间,他嗅到东方不败身上除了松香之外的,那一股浓郁的脂粉香。女人身上的脂粉香。杨莲亭眸色深了几分,忍不住有些气闷,握紧了拳头。这得是跟七位夫人靠的有多近,才能够留下这么浓郁的香气。东方不败自然是不会知道杨莲亭此刻的心中所想,他抬起头来望向高高挂在天空中的月亮,半晌,也不回头,淡淡开口问道:“杨莲亭,你想要什么?”杨莲亭猛地皱眉,东方好疑,他第一反应就是怕这人误以为他有什么企图或是做了那些正道人士的奸细之类的,正准备开口解释,却被东方不败打断。“你说,人活着,都想追求些什么呢?”听到这句话,杨莲亭先是一愣,然后抿了抿嘴唇,望向坐在距离自己不远处的东方不败。他孤寂又冷清,逆着月光,着一袭红袍,坐在房梁之上,像是一座玉雕一般,随随便便地问出这句话,语气清清淡淡的,可眉头微不可察的蹙在一起,似乎是有些迷茫,又有些难过的样子。杨莲亭几乎是一瞬间,就懂得了这人言语当中的意思。前世一次无意之中撞见东方醉酒,他拉着自己的胳膊,用那种无望又悲伤的语气跟自己说,他一心习武,牺牲一切才站到了这日月神教最高的位置,可是为什么,他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利之后,却愈发的觉得孤单寂寥了呢?挥刀自宫之后。这人便是死心了。他以为,哪怕他是这武林当中,最厉害最厉害的人物,也早就失去了,被爱的资格。杨莲亭突然就觉得,有些难以言喻的心疼起来。他恍恍惚惚地在想,前世的时候,他想要的是什么?权利,财富,要站在比其他人都高的位置,不被任何人欺负,要被所有人仰视,要高高在上。为了这些迷人眼乱人心,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他负了面前这个人,将他伤的千疮百孔,一直到死,才堪堪醒悟。那么这一世呢?他重生归来,重新回到一切还没开始的现在,他想要什么?夜里很安静。东方不败问出那句话,也只不过是一时兴起。此刻见杨莲亭半晌不答话,倒也没有催促的意思,轻轻地笑了笑,摇了头,低头,有些意兴阑珊地低头喝起酒来。江湖中人,大多数想要的,不都是名望地位,财富金钱,他多此一问,实在是有些愚蠢。那么他自己呢?东方今晚,实在是觉得有些莫名的心烦意乱。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或者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什么都拥有了,却又好像,把什么都给失去了。他已经什么东西,都不能再拥有。正在东方垂眸想着这些有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时,杨莲亭的声音,在他的身边,低低沉沉地响起。“属下想跟心爱的人,一生一世,白头偕老。”东方不败一愣,习惯性的转过头去看杨莲亭。因为月光明亮的缘故,哪怕是这样的深夜,没有点灯,也依然能够将院子里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杨莲亭轮廓深邃,月光洒下来,照的他一张脸影影绰绰。唯独那一双眼睛。情绪翻涌浓沉,几乎化不开一般,让人看不分明,也不敢对其对视。偏偏东方看得清清楚楚,在浓得化不开的情绪背后,是怎样的温柔和专注。他说,属下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啊,就是陪我爱的那个人,陪着他一起,过一辈子,好好待他,好好爱他。东方不败没有说话。他甚至微微蹙起了眉头。他有些不明白,有些不理解,甚至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在心中挥散不开,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是在对上杨莲亭那双眼睛的瞬间,所有的话,又都堵在胸口,半晌说不出来一个字。半晌,皱着眉头,望向杨莲亭。“男人之志,难道不该在江湖之中扬名立万,成一代英豪?”“是啊。”杨莲亭伸手将放在一旁的白粥跟馒头拿过来,低着头,一边细致的将白粥搅拌好放凉,一边将馒头切开,夹上清爽可口的小菜,动作仔仔细细,耐心至极,递给东方不败之后,方才抬起头来继续开口回答。“属下以前啊,也是这么想的。”“小时候被欺负的多了,就总咬牙想着,以后一定要做人上人,一定要得到权利,要让那些欺负过我的人,轻视我的人,全部都付出代价。”“不过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杨莲亭轻轻笑了笑,将那些见不得人的情绪,全部都压抑在心底,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望向东方不败,眼神专注又虔诚。“到现在,我才发现什么东西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什么?”东方不败习惯性的问出口。杨莲亭没回答,反倒是指了指东方手里的白粥,温声笑了笑开口道:“教主,吃点东西吧,估摸着你也应该饿了。”东方不败没有得到回答,忍不住有些不悦,习惯性发怒就想丢掉杨莲亭递过来的吃食,手刚刚抬起来,对上这人的眼睛,动作又是一顿。脑海中浮现出杨莲亭一次又一次跑到厨房里去弄这些东西的画面,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冷哼一声,最终还是低头吃了一口。东方不败吃东西的样子很好看。不自觉地褪去了平日里的冷漠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高在上,专注又乖巧的样子,耳朵微微发了红,吃到合心意的东西,眼睛会微微眯起来,嘴角也会微不可察的轻轻上扬。怕是真的饿了。杨莲亭就在一旁这么看着,突然就觉得,焦灼烦躁了一晚上的心,在这一瞬间,就这么平静下来。无论前世今生,面前这个人,都是他最熟悉,最了解的那个东方不败。前世他没有好好珍惜,这辈子才终于发现,单单是面前这一个人,都足够抵过这世间,最最诱人的权势地位。“本座看你很顺眼。”吃得差不多了,东方不败抬起头来,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杨莲亭一愣。东方不败难得这般夸奖旁人,只不过他性格素来直接,看顺眼了一个人,就会直截了当的说出来。这般言语,对他来说,已经是难得。看到杨莲亭愣着没有丝毫反应的表情,东方不败不知道怎么的,竟是有些恼羞成怒起来,他瞬间冷了一张脸,甩袖就要站起身来。“杨莲亭,你别不识抬举!”“教主,教主你别走。”杨莲亭终于反应过来,习惯性伸出手来,想要抓住东方的胳膊,却在碰到他衣袖的那一瞬间,因为在房梁上没站稳的缘故,整个人往后一倒,就要从上面掉下去。东方不败此刻心里是带着怒气的。他难得开口夸赞别人,这人却还痴痴傻傻的不领情,于是他丝毫没有回头想看杨莲亭一眼的意思,可再听到声响回头的时候,这人已经从房梁上整个摔了下去。四仰八叉,呲牙咧嘴。看样子,实在是摔得不轻。东方不败飞身下去,皱了眉头,正准备去看看杨莲亭是不是伤的如何,这人却倒吸了一口冷气,自己揉着胳膊,缓缓地坐起身来。摔得很重。甚至杨莲亭能够感觉到尾椎骨那里都像是要断掉了一般,痛的让人青筋都突突突地跳。可身体上的疼痛,又怎么能够比得上听到东方那句看他顺眼来的喜悦?他笑得有些难看。因为疼痛站不起来,所以索性就坐在地上,他仰着头,望着飞身下来,站在他面前的红衣男人。东方不败六识惊人,自然是看到了杨莲亭因为强忍疼痛,额上渗出的滴滴冷汗,眉头越皱越深。“摔成这样,还傻笑个什么?”“教主,属下很高兴。”“属下高兴。”东方不败有些不耐,蹙了眉头,正准备发火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杨莲亭说他高兴的原因。“本座看你很顺眼。”因为他的那一句话?东方不败微微抿了抿唇,心情莫名有些复杂地望向从房梁上摔下来疼痛难忍,却傻笑不停的杨莲亭,一瞬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东方不败向来,是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的。他感觉到有些窘迫有些局促,却又没有挥袖离开,只得冷下一张脸来,装作平日里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威严模样。“没摔坏还不快点起来?”“一月之内,要让本座替你传三次平一指吗?”“教主,你看,太阳出来了。”杨莲亭没有被东方不败的语气吓到,反倒是笑了笑,指着东边天空,不知何时已经升起了一小半的太阳。蛋黄一样,雾色被阳光氤氲成暖黄色,还没有全部升起来,所以并不算明亮。可单单是冒出来的那一点点,便是足够成为整片天空之中,最大的一块亮色。风景绝美。东方顺着杨莲亭指的方向望过去,一时之间有些怔楞,再低头望向杨莲亭的时候,这人已经站起身来。有些狼狈的样子,可还是擦了擦汗,咬着牙并肩站在自己身旁。太阳此刻已经升起大半,院子里也明亮起来,两个人竟是这样怪异,又和谐的站在一起,看了一场日出。杨莲亭转过头去望向东方不败。他一身红衣,此刻像是被阳光笼罩了一般,被镶了一层金边,越发的俊逸出尘,好看地让人移不开视线。这个时间,这人怕是会饿了,只不过不知道那七位夫人,会不会想到这一点,照顾他照顾的再周到些。想着想着,杨莲亭便是自己轻轻地笑了起来,闭上眼睛,靠在微凉的床榻上。谁曾想到。前世种种细枝末节,现在重新想来,他竟是铭心刻骨的记得,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节。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东方的房里依旧是黑漆漆一片,没有人。杨莲亭毫无睡意,便是再度翻身下床,推开门走了出去。白粥和馒头都没有人动过,因为有风的缘故,还隐约落了灰,酒坛也从温热,变回了冰凉。端起来,转身回厨房那边。像是执念似的,杨莲亭再度温了酒,切了咸菜配白粥,热了馒头,再端出去。看了一眼冒着热气的白粥,他轻轻地笑了笑,转身准备离开。刚刚迈出步子,却被一阵带着浅淡松香的劲风,刮过了脸,再凝神细看,东方不败已经站在他面前。月光很明亮。东方不败站在距离杨莲亭还有三步的距离,微微蹙了眉,望着面前这人,没有说话。从杨莲亭第一次温酒,他就听到了响动。看着这人从厨房里端了吃食,摆在他的房门外,看着这人站了一会儿又离开,东方不败心里,隐约是有些疑惑的。可这疑惑,也仅仅只是疑惑罢了。这黑木崖上想尽方法想要讨好他一步登天的人太多了,他见得多,杀的也多。所以看到了,也只不过是看到了。一直到他第二次来。东方不败心里终究还是有些好奇的,他六识惊人,自然是将杨莲亭所有动作,看的清清楚楚。看着他重新放好东西,转身准备离开,东方不败不知道是怎么的魔怔了,竟是意未起,身先动,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已经出现在杨莲亭的面前,拦住了他离开的路。看到突然出现的东方不败,这人一身红衣,轮廓清隽,身上还带着这夜里的寒气,这般冷淡的望着他。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杨莲亭突然在这一瞬间,就觉得钝痛闷疼了一晚的心脏,似乎都被填满了似的。他想要上前去拥抱他。可在迈出半步的瞬间,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如今的身份。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搓了搓有些冰凉麻木的手,望向站在他不远处的东方不败,眸色缓缓地变得温暖起来。“教主,你回来了。”这话一出口,东方不败的眉头褶皱皱的更深。他习惯性的想要点头,却又在瞬间之后意识到不对。杨莲亭跟他说话的语气,太过熟稔,熟稔到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怪异跟和谐。偏偏不知道怎么的,看着杨莲亭望着他的那双眼睛,他又无论如何,都生不起气来。似乎上辈子就看过这么一双眼睛,上辈子,就被他这么深深地凝视过。“你在做什么?”东方不败自然是不会在意心中这一瞬间隐秘的想法,他微微收敛了神色,恢复了平日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教主模样,淡淡开口问道:“深夜不睡,来本座屋前两次欲以何为?”杨莲亭躬了身,滴水不漏的开口回答。“属下被教主升作贴身侍卫,自然需要照拂到教主生活起居的方方面面,想着教主白天没吃多少,所以晚上才起来做点宵夜怕教主会饿。”不习惯被人这般看穿。东方冷了脸色,挥了袖,“以后不用了,退下吧。”杨莲亭早知道他会是这般反应,倒也不闹,眸色越发温柔,低着头应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开。刚刚走出两步,又被东方叫住。这人的目光落在宵食一旁温热的酒坛上面,鬼使神差一般的,开口叫住了杨莲亭。“罢了。”“留下来陪本座喝一杯吧。”---------------## 第 9 章==============================深夜崖上风大。东方不败的宽大衣袍被风吹得鼓起来,发出烈烈声响,这人微垂着眼睑,倒是丝毫不觉得冷的样子,神色冷冷清清,兀自饮着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空气中弥漫着浅浅淡淡的松竹香气,杨莲亭鼻尖微动,不由自主的将视线落在了身边这人的脸上。东方不败并不看他。说是让他陪他喝酒,可事实上,这人性子冷漠孤僻,怕也只是把他当做空气摆设什么的在一旁晾着。不过纵然只是如此,杨莲亭也心满意足了。前世这人为了讨他欢心,整日涂脂抹粉的,将一张脸原本的模样盖得七七八八,以至于到最后死的那一刻,留在杨莲亭脑海里的,仍然是花花绿绿,夸张骇人的一张脸。一直到这一世,他这么仔仔细细的看,才恍惚发现,这人原本的面目,竟是这般的清隽好看。“本座不介意把你的眼睛挖出来酿酒。”似乎是注意到了杨莲亭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眼神,东方不败仰起头来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之后,不冷不淡地开口说了这么一句。或许前世杨莲亭最开始是怕他的。可是经历了一次生死,他将面前这人的脾气秉性了解的一清二楚,他最敏感,最心软,最单纯,既然是这样,他又怎么可能会害怕?心中越发柔软,却忍不住苦笑一声,低了头,恭恭敬敬的收回视线,不再逾越。低下头的那一瞬间,他嗅到东方不败身上除了松香之外的,那一股浓郁的脂粉香。女人身上的脂粉香。杨莲亭眸色深了几分,忍不住有些气闷,握紧了拳头。这得是跟七位夫人靠的有多近,才能够留下这么浓郁的香气。东方不败自然是不会知道杨莲亭此刻的心中所想,他抬起头来望向高高挂在天空中的月亮,半晌,也不回头,淡淡开口问道:“杨莲亭,你想要什么?”杨莲亭猛地皱眉,东方好疑,他第一反应就是怕这人误以为他有什么企图或是做了那些正道人士的奸细之类的,正准备开口解释,却被东方不败打断。“你说,人活着,都想追求些什么呢?”听到这句话,杨莲亭先是一愣,然后抿了抿嘴唇,望向坐在距离自己不远处的东方不败。他孤寂又冷清,逆着月光,着一袭红袍,坐在房梁之上,像是一座玉雕一般,随随便便地问出这句话,语气清清淡淡的,可眉头微不可察的蹙在一起,似乎是有些迷茫,又有些难过的样子。杨莲亭几乎是一瞬间,就懂得了这人言语当中的意思。前世一次无意之中撞见东方醉酒,他拉着自己的胳膊,用那种无望又悲伤的语气跟自己说,他一心习武,牺牲一切才站到了这日月神教最高的位置,可是为什么,他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利之后,却愈发的觉得孤单寂寥了呢?挥刀自宫之后。这人便是死心了。他以为,哪怕他是这武林当中,最厉害最厉害的人物,也早就失去了,被爱的资格。杨莲亭突然就觉得,有些难以言喻的心疼起来。他恍恍惚惚地在想,前世的时候,他想要的是什么?权利,财富,要站在比其他人都高的位置,不被任何人欺负,要被所有人仰视,要高高在上。为了这些迷人眼乱人心,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他负了面前这个人,将他伤的千疮百孔,一直到死,才堪堪醒悟。那么这一世呢?他重生归来,重新回到一切还没开始的现在,他想要什么?夜里很安静。东方不败问出那句话,也只不过是一时兴起。此刻见杨莲亭半晌不答话,倒也没有催促的意思,轻轻地笑了笑,摇了头,低头,有些意兴阑珊地低头喝起酒来。江湖中人,大多数想要的,不都是名望地位,财富金钱,他多此一问,实在是有些愚蠢。那么他自己呢?东方今晚,实在是觉得有些莫名的心烦意乱。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或者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什么都拥有了,却又好像,把什么都给失去了。他已经什么东西,都不能再拥有。正在东方垂眸想着这些有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时,杨莲亭的声音,在他的身边,低低沉沉地响起。“属下想跟心爱的人,一生一世,白头偕老。”东方不败一愣,习惯性的转过头去看杨莲亭。因为月光明亮的缘故,哪怕是这样的深夜,没有点灯,也依然能够将院子里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杨莲亭轮廓深邃,月光洒下来,照的他一张脸影影绰绰。唯独那一双眼睛。情绪翻涌浓沉,几乎化不开一般,让人看不分明,也不敢对其对视。偏偏东方看得清清楚楚,在浓得化不开的情绪背后,是怎样的温柔和专注。他说,属下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啊,就是陪我爱的那个人,陪着他一起,过一辈子,好好待他,好好爱他。东方不败没有说话。他甚至微微蹙起了眉头。他有些不明白,有些不理解,甚至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在心中挥散不开,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是在对上杨莲亭那双眼睛的瞬间,所有的话,又都堵在胸口,半晌说不出来一个字。半晌,皱着眉头,望向杨莲亭。“男人之志,难道不该在江湖之中扬名立万,成一代英豪?”“是啊。”杨莲亭伸手将放在一旁的白粥跟馒头拿过来,低着头,一边细致的将白粥搅拌好放凉,一边将馒头切开,夹上清爽可口的小菜,动作仔仔细细,耐心至极,递给东方不败之后,方才抬起头来继续开口回答。“属下以前啊,也是这么想的。”“小时候被欺负的多了,就总咬牙想着,以后一定要做人上人,一定要得到权利,要让那些欺负过我的人,轻视我的人,全部都付出代价。”“不过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杨莲亭轻轻笑了笑,将那些见不得人的情绪,全部都压抑在心底,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望向东方不败,眼神专注又虔诚。“到现在,我才发现什么东西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什么?”东方不败习惯性的问出口。杨莲亭没回答,反倒是指了指东方手里的白粥,温声笑了笑开口道:“教主,吃点东西吧,估摸着你也应该饿了。”东方不败没有得到回答,忍不住有些不悦,习惯性发怒就想丢掉杨莲亭递过来的吃食,手刚刚抬起来,对上这人的眼睛,动作又是一顿。脑海中浮现出杨莲亭一次又一次跑到厨房里去弄这些东西的画面,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冷哼一声,最终还是低头吃了一口。东方不败吃东西的样子很好看。不自觉地褪去了平日里的冷漠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高在上,专注又乖巧的样子,耳朵微微发了红,吃到合心意的东西,眼睛会微微眯起来,嘴角也会微不可察的轻轻上扬。怕是真的饿了。杨莲亭就在一旁这么看着,突然就觉得,焦灼烦躁了一晚上的心,在这一瞬间,就这么平静下来。无论前世今生,面前这个人,都是他最熟悉,最了解的那个东方不败。前世他没有好好珍惜,这辈子才终于发现,单单是面前这一个人,都足够抵过这世间,最最诱人的权势地位。“本座看你很顺眼。”吃得差不多了,东方不败抬起头来,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杨莲亭一愣。东方不败难得这般夸奖旁人,只不过他性格素来直接,看顺眼了一个人,就会直截了当的说出来。这般言语,对他来说,已经是难得。看到杨莲亭愣着没有丝毫反应的表情,东方不败不知道怎么的,竟是有些恼羞成怒起来,他瞬间冷了一张脸,甩袖就要站起身来。“杨莲亭,你别不识抬举!”“教主,教主你别走。”杨莲亭终于反应过来,习惯性伸出手来,想要抓住东方的胳膊,却在碰到他衣袖的那一瞬间,因为在房梁上没站稳的缘故,整个人往后一倒,就要从上面掉下去。东方不败此刻心里是带着怒气的。他难得开口夸赞别人,这人却还痴痴傻傻的不领情,于是他丝毫没有回头想看杨莲亭一眼的意思,可再听到声响回头的时候,这人已经从房梁上整个摔了下去。四仰八叉,呲牙咧嘴。看样子,实在是摔得不轻。东方不败飞身下去,皱了眉头,正准备去看看杨莲亭是不是伤的如何,这人却倒吸了一口冷气,自己揉着胳膊,缓缓地坐起身来。摔得很重。甚至杨莲亭能够感觉到尾椎骨那里都像是要断掉了一般,痛的让人青筋都突突突地跳。可身体上的疼痛,又怎么能够比得上听到东方那句看他顺眼来的喜悦?他笑得有些难看。因为疼痛站不起来,所以索性就坐在地上,他仰着头,望着飞身下来,站在他面前的红衣男人。东方不败六识惊人,自然是看到了杨莲亭因为强忍疼痛,额上渗出的滴滴冷汗,眉头越皱越深。“摔成这样,还傻笑个什么?”“教主,属下很高兴。”“属下高兴。”东方不败有些不耐,蹙了眉头,正准备发火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杨莲亭说他高兴的原因。“本座看你很顺眼。”因为他的那一句话?东方不败微微抿了抿唇,心情莫名有些复杂地望向从房梁上摔下来疼痛难忍,却傻笑不停的杨莲亭,一瞬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东方不败向来,是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的。他感觉到有些窘迫有些局促,却又没有挥袖离开,只得冷下一张脸来,装作平日里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威严模样。“没摔坏还不快点起来?”“一月之内,要让本座替你传三次平一指吗?”“教主,你看,太阳出来了。”杨莲亭没有被东方不败的语气吓到,反倒是笑了笑,指着东边天空,不知何时已经升起了一小半的太阳。蛋黄一样,雾色被阳光氤氲成暖黄色,还没有全部升起来,所以并不算明亮。可单单是冒出来的那一点点,便是足够成为整片天空之中,最大的一块亮色。风景绝美。东方顺着杨莲亭指的方向望过去,一时之间有些怔楞,再低头望向杨莲亭的时候,这人已经站起身来。有些狼狈的样子,可还是擦了擦汗,咬着牙并肩站在自己身旁。太阳此刻已经升起大半,院子里也明亮起来,两个人竟是这样怪异,又和谐的站在一起,看了一场日出。杨莲亭转过头去望向东方不败。他一身红衣,此刻像是被阳光笼罩了一般,被镶了一层金边,越发的俊逸出尘,好看地让人移不开视线。这个时间,这人怕是会饿了,只不过不知道那七位夫人,会不会想到这一点,照顾他照顾的再周到些。想着想着,杨莲亭便是自己轻轻地笑了起来,闭上眼睛,靠在微凉的床榻上。谁曾想到。前世种种细枝末节,现在重新想来,他竟是铭心刻骨的记得,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节。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东方的房里依旧是黑漆漆一片,没有人。杨莲亭毫无睡意,便是再度翻身下床,推开门走了出去。白粥和馒头都没有人动过,因为有风的缘故,还隐约落了灰,酒坛也从温热,变回了冰凉。端起来,转身回厨房那边。像是执念似的,杨莲亭再度温了酒,切了咸菜配白粥,热了馒头,再端出去。看了一眼冒着热气的白粥,他轻轻地笑了笑,转身准备离开。刚刚迈出步子,却被一阵带着浅淡松香的劲风,刮过了脸,再凝神细看,东方不败已经站在他面前。月光很明亮。东方不败站在距离杨莲亭还有三步的距离,微微蹙了眉,望着面前这人,没有说话。从杨莲亭第一次温酒,他就听到了响动。看着这人从厨房里端了吃食,摆在他的房门外,看着这人站了一会儿又离开,东方不败心里,隐约是有些疑惑的。可这疑惑,也仅仅只是疑惑罢了。这黑木崖上想尽方法想要讨好他一步登天的人太多了,他见得多,杀的也多。所以看到了,也只不过是看到了。一直到他第二次来。东方不败心里终究还是有些好奇的,他六识惊人,自然是将杨莲亭所有动作,看的清清楚楚。看着他重新放好东西,转身准备离开,东方不败不知道是怎么的魔怔了,竟是意未起,身先动,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已经出现在杨莲亭的面前,拦住了他离开的路。看到突然出现的东方不败,这人一身红衣,轮廓清隽,身上还带着这夜里的寒气,这般冷淡的望着他。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杨莲亭突然在这一瞬间,就觉得钝痛闷疼了一晚的心脏,似乎都被填满了似的。他想要上前去拥抱他。可在迈出半步的瞬间,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如今的身份。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搓了搓有些冰凉麻木的手,望向站在他不远处的东方不败,眸色缓缓地变得温暖起来。“教主,你回来了。”这话一出口,东方不败的眉头褶皱皱的更深。他习惯性的想要点头,却又在瞬间之后意识到不对。杨莲亭跟他说话的语气,太过熟稔,熟稔到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怪异跟和谐。偏偏不知道怎么的,看着杨莲亭望着他的那双眼睛,他又无论如何,都生不起气来。似乎上辈子就看过这么一双眼睛,上辈子,就被他这么深深地凝视过。“你在做什么?”东方不败自然是不会在意心中这一瞬间隐秘的想法,他微微收敛了神色,恢复了平日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教主模样,淡淡开口问道:“深夜不睡,来本座屋前两次欲以何为?”杨莲亭躬了身,滴水不漏的开口回答。“属下被教主升作贴身侍卫,自然需要照拂到教主生活起居的方方面面,想着教主白天没吃多少,所以晚上才起来做点宵夜怕教主会饿。”不习惯被人这般看穿。东方冷了脸色,挥了袖,“以后不用了,退下吧。”杨莲亭早知道他会是这般反应,倒也不闹,眸色越发温柔,低着头应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开。刚刚走出两步,又被东方叫住。这人的目光落在宵食一旁温热的酒坛上面,鬼使神差一般的,开口叫住了杨莲亭。“罢了。”“留下来陪本座喝一杯吧。”---------------## 第 9 章==============================深夜崖上风大。东方不败的宽大衣袍被风吹得鼓起来,发出烈烈声响,这人微垂着眼睑,倒是丝毫不觉得冷的样子,神色冷冷清清,兀自饮着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空气中弥漫着浅浅淡淡的松竹香气,杨莲亭鼻尖微动,不由自主的将视线落在了身边这人的脸上。东方不败并不看他。说是让他陪他喝酒,可事实上,这人性子冷漠孤僻,怕也只是把他当做空气摆设什么的在一旁晾着。不过纵然只是如此,杨莲亭也心满意足了。前世这人为了讨他欢心,整日涂脂抹粉的,将一张脸原本的模样盖得七七八八,以至于到最后死的那一刻,留在杨莲亭脑海里的,仍然是花花绿绿,夸张骇人的一张脸。一直到这一世,他这么仔仔细细的看,才恍惚发现,这人原本的面目,竟是这般的清隽好看。“本座不介意把你的眼睛挖出来酿酒。”似乎是注意到了杨莲亭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眼神,东方不败仰起头来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之后,不冷不淡地开口说了这么一句。或许前世杨莲亭最开始是怕他的。可是经历了一次生死,他将面前这人的脾气秉性了解的一清二楚,他最敏感,最心软,最单纯,既然是这样,他又怎么可能会害怕?心中越发柔软,却忍不住苦笑一声,低了头,恭恭敬敬的收回视线,不再逾越。低下头的那一瞬间,他嗅到东方不败身上除了松香之外的,那一股浓郁的脂粉香。女人身上的脂粉香。杨莲亭眸色深了几分,忍不住有些气闷,握紧了拳头。这得是跟七位夫人靠的有多近,才能够留下这么浓郁的香气。东方不败自然是不会知道杨莲亭此刻的心中所想,他抬起头来望向高高挂在天空中的月亮,半晌,也不回头,淡淡开口问道:“杨莲亭,你想要什么?”杨莲亭猛地皱眉,东方好疑,他第一反应就是怕这人误以为他有什么企图或是做了那些正道人士的奸细之类的,正准备开口解释,却被东方不败打断。“你说,人活着,都想追求些什么呢?”听到这句话,杨莲亭先是一愣,然后抿了抿嘴唇,望向坐在距离自己不远处的东方不败。他孤寂又冷清,逆着月光,着一袭红袍,坐在房梁之上,像是一座玉雕一般,随随便便地问出这句话,语气清清淡淡的,可眉头微不可察的蹙在一起,似乎是有些迷茫,又有些难过的样子。杨莲亭几乎是一瞬间,就懂得了这人言语当中的意思。前世一次无意之中撞见东方醉酒,他拉着自己的胳膊,用那种无望又悲伤的语气跟自己说,他一心习武,牺牲一切才站到了这日月神教最高的位置,可是为什么,他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利之后,却愈发的觉得孤单寂寥了呢?挥刀自宫之后。这人便是死心了。他以为,哪怕他是这武林当中,最厉害最厉害的人物,也早就失去了,被爱的资格。杨莲亭突然就觉得,有些难以言喻的心疼起来。他恍恍惚惚地在想,前世的时候,他想要的是什么?权利,财富,要站在比其他人都高的位置,不被任何人欺负,要被所有人仰视,要高高在上。为了这些迷人眼乱人心,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他负了面前这个人,将他伤的千疮百孔,一直到死,才堪堪醒悟。那么这一世呢?他重生归来,重新回到一切还没开始的现在,他想要什么?夜里很安静。东方不败问出那句话,也只不过是一时兴起。此刻见杨莲亭半晌不答话,倒也没有催促的意思,轻轻地笑了笑,摇了头,低头,有些意兴阑珊地低头喝起酒来。江湖中人,大多数想要的,不都是名望地位,财富金钱,他多此一问,实在是有些愚蠢。那么他自己呢?东方今晚,实在是觉得有些莫名的心烦意乱。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或者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什么都拥有了,却又好像,把什么都给失去了。他已经什么东西,都不能再拥有。正在东方垂眸想着这些有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时,杨莲亭的声音,在他的身边,低低沉沉地响起。“属下想跟心爱的人,一生一世,白头偕老。”东方不败一愣,习惯性的转过头去看杨莲亭。因为月光明亮的缘故,哪怕是这样的深夜,没有点灯,也依然能够将院子里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杨莲亭轮廓深邃,月光洒下来,照的他一张脸影影绰绰。唯独那一双眼睛。情绪翻涌浓沉,几乎化不开一般,让人看不分明,也不敢对其对视。偏偏东方看得清清楚楚,在浓得化不开的情绪背后,是怎样的温柔和专注。他说,属下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啊,就是陪我爱的那个人,陪着他一起,过一辈子,好好待他,好好爱他。东方不败没有说话。他甚至微微蹙起了眉头。他有些不明白,有些不理解,甚至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在心中挥散不开,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是在对上杨莲亭那双眼睛的瞬间,所有的话,又都堵在胸口,半晌说不出来一个字。半晌,皱着眉头,望向杨莲亭。“男人之志,难道不该在江湖之中扬名立万,成一代英豪?”“是啊。”杨莲亭伸手将放在一旁的白粥跟馒头拿过来,低着头,一边细致的将白粥搅拌好放凉,一边将馒头切开,夹上清爽可口的小菜,动作仔仔细细,耐心至极,递给东方不败之后,方才抬起头来继续开口回答。“属下以前啊,也是这么想的。”“小时候被欺负的多了,就总咬牙想着,以后一定要做人上人,一定要得到权利,要让那些欺负过我的人,轻视我的人,全部都付出代价。”“不过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杨莲亭轻轻笑了笑,将那些见不得人的情绪,全部都压抑在心底,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望向东方不败,眼神专注又虔诚。“到现在,我才发现什么东西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什么?”东方不败习惯性的问出口。杨莲亭没回答,反倒是指了指东方手里的白粥,温声笑了笑开口道:“教主,吃点东西吧,估摸着你也应该饿了。”东方不败没有得到回答,忍不住有些不悦,习惯性发怒就想丢掉杨莲亭递过来的吃食,手刚刚抬起来,对上这人的眼睛,动作又是一顿。脑海中浮现出杨莲亭一次又一次跑到厨房里去弄这些东西的画面,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冷哼一声,最终还是低头吃了一口。东方不败吃东西的样子很好看。不自觉地褪去了平日里的冷漠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高在上,专注又乖巧的样子,耳朵微微发了红,吃到合心意的东西,眼睛会微微眯起来,嘴角也会微不可察的轻轻上扬。怕是真的饿了。杨莲亭就在一旁这么看着,突然就觉得,焦灼烦躁了一晚上的心,在这一瞬间,就这么平静下来。无论前世今生,面前这个人,都是他最熟悉,最了解的那个东方不败。前世他没有好好珍惜,这辈子才终于发现,单单是面前这一个人,都足够抵过这世间,最最诱人的权势地位。“本座看你很顺眼。”吃得差不多了,东方不败抬起头来,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杨莲亭一愣。东方不败难得这般夸奖旁人,只不过他性格素来直接,看顺眼了一个人,就会直截了当的说出来。这般言语,对他来说,已经是难得。看到杨莲亭愣着没有丝毫反应的表情,东方不败不知道怎么的,竟是有些恼羞成怒起来,他瞬间冷了一张脸,甩袖就要站起身来。“杨莲亭,你别不识抬举!”“教主,教主你别走。”杨莲亭终于反应过来,习惯性伸出手来,想要抓住东方的胳膊,却在碰到他衣袖的那一瞬间,因为在房梁上没站稳的缘故,整个人往后一倒,就要从上面掉下去。东方不败此刻心里是带着怒气的。他难得开口夸赞别人,这人却还痴痴傻傻的不领情,于是他丝毫没有回头想看杨莲亭一眼的意思,可再听到声响回头的时候,这人已经从房梁上整个摔了下去。四仰八叉,呲牙咧嘴。看样子,实在是摔得不轻。东方不败飞身下去,皱了眉头,正准备去看看杨莲亭是不是伤的如何,这人却倒吸了一口冷气,自己揉着胳膊,缓缓地坐起身来。摔得很重。甚至杨莲亭能够感觉到尾椎骨那里都像是要断掉了一般,痛的让人青筋都突突突地跳。可身体上的疼痛,又怎么能够比得上听到东方那句看他顺眼来的喜悦?他笑得有些难看。因为疼痛站不起来,所以索性就坐在地上,他仰着头,望着飞身下来,站在他面前的红衣男人。东方不败六识惊人,自然是看到了杨莲亭因为强忍疼痛,额上渗出的滴滴冷汗,眉头越皱越深。“摔成这样,还傻笑个什么?”“教主,属下很高兴。”“属下高兴。”东方不败有些不耐,蹙了眉头,正准备发火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杨莲亭说他高兴的原因。“本座看你很顺眼。”因为他的那一句话?东方不败微微抿了抿唇,心情莫名有些复杂地望向从房梁上摔下来疼痛难忍,却傻笑不停的杨莲亭,一瞬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东方不败向来,是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的。他感觉到有些窘迫有些局促,却又没有挥袖离开,只得冷下一张脸来,装作平日里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威严模样。“没摔坏还不快点起来?”“一月之内,要让本座替你传三次平一指吗?”“教主,你看,太阳出来了。”杨莲亭没有被东方不败的语气吓到,反倒是笑了笑,指着东边天空,不知何时已经升起了一小半的太阳。蛋黄一样,雾色被阳光氤氲成暖黄色,还没有全部升起来,所以并不算明亮。可单单是冒出来的那一点点,便是足够成为整片天空之中,最大的一块亮色。风景绝美。东方顺着杨莲亭指的方向望过去,一时之间有些怔楞,再低头望向杨莲亭的时候,这人已经站起身来。有些狼狈的样子,可还是擦了擦汗,咬着牙并肩站在自己身旁。太阳此刻已经升起大半,院子里也明亮起来,两个人竟是这样怪异,又和谐的站在一起,看了一场日出。杨莲亭转过头去望向东方不败。他一身红衣,此刻像是被阳光笼罩了一般,被镶了一层金边,越发的俊逸出尘,好看地让人移不开视线。这个时间,这人怕是会饿了,只不过不知道那七位夫人,会不会想到这一点,照顾他照顾的再周到些。想着想着,杨莲亭便是自己轻轻地笑了起来,闭上眼睛,靠在微凉的床榻上。谁曾想到。前世种种细枝末节,现在重新想来,他竟是铭心刻骨的记得,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节。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东方的房里依旧是黑漆漆一片,没有人。杨莲亭毫无睡意,便是再度翻身下床,推开门走了出去。白粥和馒头都没有人动过,因为有风的缘故,还隐约落了灰,酒坛也从温热,变回了冰凉。端起来,转身回厨房那边。像是执念似的,杨莲亭再度温了酒,切了咸菜配白粥,热了馒头,再端出去。看了一眼冒着热气的白粥,他轻轻地笑了笑,转身准备离开。刚刚迈出步子,却被一阵带着浅淡松香的劲风,刮过了脸,再凝神细看,东方不败已经站在他面前。月光很明亮。东方不败站在距离杨莲亭还有三步的距离,微微蹙了眉,望着面前这人,没有说话。从杨莲亭第一次温酒,他就听到了响动。看着这人从厨房里端了吃食,摆在他的房门外,看着这人站了一会儿又离开,东方不败心里,隐约是有些疑惑的。可这疑惑,也仅仅只是疑惑罢了。这黑木崖上想尽方法想要讨好他一步登天的人太多了,他见得多,杀的也多。所以看到了,也只不过是看到了。一直到他第二次来。东方不败心里终究还是有些好奇的,他六识惊人,自然是将杨莲亭所有动作,看的清清楚楚。看着他重新放好东西,转身准备离开,东方不败不知道是怎么的魔怔了,竟是意未起,身先动,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已经出现在杨莲亭的面前,拦住了他离开的路。看到突然出现的东方不败,这人一身红衣,轮廓清隽,身上还带着这夜里的寒气,这般冷淡的望着他。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杨莲亭突然在这一瞬间,就觉得钝痛闷疼了一晚的心脏,似乎都被填满了似的。他想要上前去拥抱他。可在迈出半步的瞬间,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如今的身份。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搓了搓有些冰凉麻木的手,望向站在他不远处的东方不败,眸色缓缓地变得温暖起来。“教主,你回来了。”这话一出口,东方不败的眉头褶皱皱的更深。他习惯性的想要点头,却又在瞬间之后意识到不对。杨莲亭跟他说话的语气,太过熟稔,熟稔到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怪异跟和谐。偏偏不知道怎么的,看着杨莲亭望着他的那双眼睛,他又无论如何,都生不起气来。似乎上辈子就看过这么一双眼睛,上辈子,就被他这么深深地凝视过。“你在做什么?”东方不败自然是不会在意心中这一瞬间隐秘的想法,他微微收敛了神色,恢复了平日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教主模样,淡淡开口问道:“深夜不睡,来本座屋前两次欲以何为?”杨莲亭躬了身,滴水不漏的开口回答。“属下被教主升作贴身侍卫,自然需要照拂到教主生活起居的方方面面,想着教主白天没吃多少,所以晚上才起来做点宵夜怕教主会饿。”不习惯被人这般看穿。东方冷了脸色,挥了袖,“以后不用了,退下吧。”杨莲亭早知道他会是这般反应,倒也不闹,眸色越发温柔,低着头应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开。刚刚走出两步,又被东方叫住。这人的目光落在宵食一旁温热的酒坛上面,鬼使神差一般的,开口叫住了杨莲亭。“罢了。”“留下来陪本座喝一杯吧。”---------------## 第 9 章==============================深夜崖上风大。东方不败的宽大衣袍被风吹得鼓起来,发出烈烈声响,这人微垂着眼睑,倒是丝毫不觉得冷的样子,神色冷冷清清,兀自饮着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空气中弥漫着浅浅淡淡的松竹香气,杨莲亭鼻尖微动,不由自主的将视线落在了身边这人的脸上。东方不败并不看他。说是让他陪他喝酒,可事实上,这人性子冷漠孤僻,怕也只是把他当做空气摆设什么的在一旁晾着。不过纵然只是如此,杨莲亭也心满意足了。前世这人为了讨他欢心,整日涂脂抹粉的,将一张脸原本的模样盖得七七八八,以至于到最后死的那一刻,留在杨莲亭脑海里的,仍然是花花绿绿,夸张骇人的一张脸。一直到这一世,他这么仔仔细细的看,才恍惚发现,这人原本的面目,竟是这般的清隽好看。“本座不介意把你的眼睛挖出来酿酒。”似乎是注意到了杨莲亭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眼神,东方不败仰起头来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之后,不冷不淡地开口说了这么一句。或许前世杨莲亭最开始是怕他的。可是经历了一次生死,他将面前这人的脾气秉性了解的一清二楚,他最敏感,最心软,最单纯,既然是这样,他又怎么可能会害怕?心中越发柔软,却忍不住苦笑一声,低了头,恭恭敬敬的收回视线,不再逾越。低下头的那一瞬间,他嗅到东方不败身上除了松香之外的,那一股浓郁的脂粉香。女人身上的脂粉香。杨莲亭眸色深了几分,忍不住有些气闷,握紧了拳头。这得是跟七位夫人靠的有多近,才能够留下这么浓郁的香气。东方不败自然是不会知道杨莲亭此刻的心中所想,他抬起头来望向高高挂在天空中的月亮,半晌,也不回头,淡淡开口问道:“杨莲亭,你想要什么?”杨莲亭猛地皱眉,东方好疑,他第一反应就是怕这人误以为他有什么企图或是做了那些正道人士的奸细之类的,正准备开口解释,却被东方不败打断。“你说,人活着,都想追求些什么呢?”听到这句话,杨莲亭先是一愣,然后抿了抿嘴唇,望向坐在距离自己不远处的东方不败。他孤寂又冷清,逆着月光,着一袭红袍,坐在房梁之上,像是一座玉雕一般,随随便便地问出这句话,语气清清淡淡的,可眉头微不可察的蹙在一起,似乎是有些迷茫,又有些难过的样子。杨莲亭几乎是一瞬间,就懂得了这人言语当中的意思。前世一次无意之中撞见东方醉酒,他拉着自己的胳膊,用那种无望又悲伤的语气跟自己说,他一心习武,牺牲一切才站到了这日月神教最高的位置,可是为什么,他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利之后,却愈发的觉得孤单寂寥了呢?挥刀自宫之后。这人便是死心了。他以为,哪怕他是这武林当中,最厉害最厉害的人物,也早就失去了,被爱的资格。杨莲亭突然就觉得,有些难以言喻的心疼起来。他恍恍惚惚地在想,前世的时候,他想要的是什么?权利,财富,要站在比其他人都高的位置,不被任何人欺负,要被所有人仰视,要高高在上。为了这些迷人眼乱人心,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他负了面前这个人,将他伤的千疮百孔,一直到死,才堪堪醒悟。那么这一世呢?他重生归来,重新回到一切还没开始的现在,他想要什么?夜里很安静。东方不败问出那句话,也只不过是一时兴起。此刻见杨莲亭半晌不答话,倒也没有催促的意思,轻轻地笑了笑,摇了头,低头,有些意兴阑珊地低头喝起酒来。江湖中人,大多数想要的,不都是名望地位,财富金钱,他多此一问,实在是有些愚蠢。那么他自己呢?东方今晚,实在是觉得有些莫名的心烦意乱。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或者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什么都拥有了,却又好像,把什么都给失去了。他已经什么东西,都不能再拥有。正在东方垂眸想着这些有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时,杨莲亭的声音,在他的身边,低低沉沉地响起。“属下想跟心爱的人,一生一世,白头偕老。”东方不败一愣,习惯性的转过头去看杨莲亭。因为月光明亮的缘故,哪怕是这样的深夜,没有点灯,也依然能够将院子里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杨莲亭轮廓深邃,月光洒下来,照的他一张脸影影绰绰。唯独那一双眼睛。情绪翻涌浓沉,几乎化不开一般,让人看不分明,也不敢对其对视。偏偏东方看得清清楚楚,在浓得化不开的情绪背后,是怎样的温柔和专注。他说,属下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啊,就是陪我爱的那个人,陪着他一起,过一辈子,好好待他,好好爱他。东方不败没有说话。他甚至微微蹙起了眉头。他有些不明白,有些不理解,甚至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在心中挥散不开,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是在对上杨莲亭那双眼睛的瞬间,所有的话,又都堵在胸口,半晌说不出来一个字。半晌,皱着眉头,望向杨莲亭。“男人之志,难道不该在江湖之中扬名立万,成一代英豪?”“是啊。”杨莲亭伸手将放在一旁的白粥跟馒头拿过来,低着头,一边细致的将白粥搅拌好放凉,一边将馒头切开,夹上清爽可口的小菜,动作仔仔细细,耐心至极,递给东方不败之后,方才抬起头来继续开口回答。“属下以前啊,也是这么想的。”“小时候被欺负的多了,就总咬牙想着,以后一定要做人上人,一定要得到权利,要让那些欺负过我的人,轻视我的人,全部都付出代价。”“不过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杨莲亭轻轻笑了笑,将那些见不得人的情绪,全部都压抑在心底,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望向东方不败,眼神专注又虔诚。“到现在,我才发现什么东西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什么?”东方不败习惯性的问出口。杨莲亭没回答,反倒是指了指东方手里的白粥,温声笑了笑开口道:“教主,吃点东西吧,估摸着你也应该饿了。”东方不败没有得到回答,忍不住有些不悦,习惯性发怒就想丢掉杨莲亭递过来的吃食,手刚刚抬起来,对上这人的眼睛,动作又是一顿。脑海中浮现出杨莲亭一次又一次跑到厨房里去弄这些东西的画面,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冷哼一声,最终还是低头吃了一口。东方不败吃东西的样子很好看。不自觉地褪去了平日里的冷漠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高在上,专注又乖巧的样子,耳朵微微发了红,吃到合心意的东西,眼睛会微微眯起来,嘴角也会微不可察的轻轻上扬。怕是真的饿了。杨莲亭就在一旁这么看着,突然就觉得,焦灼烦躁了一晚上的心,在这一瞬间,就这么平静下来。无论前世今生,面前这个人,都是他最熟悉,最了解的那个东方不败。前世他没有好好珍惜,这辈子才终于发现,单单是面前这一个人,都足够抵过这世间,最最诱人的权势地位。“本座看你很顺眼。”吃得差不多了,东方不败抬起头来,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杨莲亭一愣。东方不败难得这般夸奖旁人,只不过他性格素来直接,看顺眼了一个人,就会直截了当的说出来。这般言语,对他来说,已经是难得。看到杨莲亭愣着没有丝毫反应的表情,东方不败不知道怎么的,竟是有些恼羞成怒起来,他瞬间冷了一张脸,甩袖就要站起身来。“杨莲亭,你别不识抬举!”“教主,教主你别走。”杨莲亭终于反应过来,习惯性伸出手来,想要抓住东方的胳膊,却在碰到他衣袖的那一瞬间,因为在房梁上没站稳的缘故,整个人往后一倒,就要从上面掉下去。东方不败此刻心里是带着怒气的。他难得开口夸赞别人,这人却还痴痴傻傻的不领情,于是他丝毫没有回头想看杨莲亭一眼的意思,可再听到声响回头的时候,这人已经从房梁上整个摔了下去。四仰八叉,呲牙咧嘴。看样子,实在是摔得不轻。东方不败飞身下去,皱了眉头,正准备去看看杨莲亭是不是伤的如何,这人却倒吸了一口冷气,自己揉着胳膊,缓缓地坐起身来。摔得很重。甚至杨莲亭能够感觉到尾椎骨那里都像是要断掉了一般,痛的让人青筋都突突突地跳。可身体上的疼痛,又怎么能够比得上听到东方那句看他顺眼来的喜悦?他笑得有些难看。因为疼痛站不起来,所以索性就坐在地上,他仰着头,望着飞身下来,站在他面前的红衣男人。东方不败六识惊人,自然是看到了杨莲亭因为强忍疼痛,额上渗出的滴滴冷汗,眉头越皱越深。“摔成这样,还傻笑个什么?”“教主,属下很高兴。”“属下高兴。”东方不败有些不耐,蹙了眉头,正准备发火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杨莲亭说他高兴的原因。“本座看你很顺眼。”因为他的那一句话?东方不败微微抿了抿唇,心情莫名有些复杂地望向从房梁上摔下来疼痛难忍,却傻笑不停的杨莲亭,一瞬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东方不败向来,是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的。他感觉到有些窘迫有些局促,却又没有挥袖离开,只得冷下一张脸来,装作平日里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威严模样。“没摔坏还不快点起来?”“一月之内,要让本座替你传三次平一指吗?”“教主,你看,太阳出来了。”杨莲亭没有被东方不败的语气吓到,反倒是笑了笑,指着东边天空,不知何时已经升起了一小半的太阳。蛋黄一样,雾色被阳光氤氲成暖黄色,还没有全部升起来,所以并不算明亮。可单单是冒出来的那一点点,便是足够成为整片天空之中,最大的一块亮色。风景绝美。东方顺着杨莲亭指的方向望过去,一时之间有些怔楞,再低头望向杨莲亭的时候,这人已经站起身来。有些狼狈的样子,可还是擦了擦汗,咬着牙并肩站在自己身旁。太阳此刻已经升起大半,院子里也明亮起来,两个人竟是这样怪异,又和谐的站在一起,看了一场日出。杨莲亭转过头去望向东方不败。他一身红衣,此刻像是被阳光笼罩了一般,被镶了一层金边,越发的俊逸出尘,好看地让人移不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