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面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像是在故意遮掩什么似的,让人看不清。穆桢嘴角微微上挑。来了。“都别动!”只听她厉喝一声,众人见到薄雾中飞快的闪过一个人影,速度之快,叫人捕捉不及。下一刻,穆桢从船舷处一跃而起,跳入水中。但并未传来“扑通”的落水声,只传来“啪嗒啪嗒啪嗒”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拍打水面。陆冲早在穆桢落水的那一瞬便冲了过去,他见穆桢跳下,也想追随穆桢。但却被秦雲死死拉住,“穆姑娘让我们别动!你好好呆着,事有异变,别过去!”雾气越来越浓,大家听从穆桢的命令,没敢动作。他们自发的聚在了一处,以便能及时应对危机。“噗嗤”一声,像有什么尖锐的物件扎进了皮肉里,听的人心头发寒。紧接着,传来破空之声,空气被抽打出了声响。风变大了。薄雾正在散去,天上的云也开始退散,月亮的光照了下来。这时的众人看到穆桢和一个嘴长獠牙,眼珠青色的鬼影缠斗在一起。穆桢手里拿了一根雪白的鞭子,挥舞得呼呼做响,明显占了上风。终于,鞭子末端像活过来似的,直突突的抽到鬼影绿色的眼眸中去。众人听到一声极为凄厉的嘶喊,穆桢手中的鞭子从鬼影的眼睛穿了过去,结结实实的缠在它身上。雪白的鞭子沾染上绿色的血,闪着幽幽鬼火,骇人的紧。穆桢赢了,她站在水面上,手上提着那个鬼影。她踏水而来,提着那个鬼影走上甲板。这时众人才看清那个鬼影的面貌,长的与人无异,只是一双眼珠子绿幽幽的分外吓人。嘴里长了不长却很尖锐的獠牙,牙上带着血。此时被鞭子束缚着,他在地上痛苦的低吼。穆桢神色平淡,“就是他。”而后像是给他们解释,接着说道,“鬼修,这世上正儿八经的鬼修不多,这人以厉鬼修炼,杀人夺魂,早已堕入魔道。”众人虽不甚明白何为鬼修、何为魔道,却能知晓,她说的大概意思:此人便是一月来杀人的凶手。花遥上前一步,拱手道,“穆姑娘,可否将他交给我?衙门查案讲究个水落石出,将此人交给官府,官府自有定夺。”穆桢颇为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你的意思是说,你们凡人要自己处置修士?”花遥没听懂这话的意思,但他听出了里头的嘲讽。穆桢把鬼修提了起来,鞭子穿过他的眼睛,穆桢手上一用力,眼中渗出血迹更甚。此情此景,光是看着,都痛的人头皮发麻。穆桢一字一顿道,“我把他抓到,只是为了告诉你们,事情解决了,可没说要交给你们处置。再说了,你们真觉得自己能处置得了他?”她像在故意打花遥的脸面,冷哼一声,把手中的鬼修对月扔去。只见她手中的白骨鞭刹时变长,送那鬼修蜿蜒而上,而后穆桢手上一个用力,白骨鞭感应到了穆桢的动作,一下绞紧。当着花遥和无数船工的面前,这个修士被绞杀了。魂飞魄散,彻底消失。那一声凄厉到穿透灵魂的痛苦的嘶鸣声,成了整船人一生的梦魇。再看穆桢,众人眼中出现了惧意。穆桢一动,众人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待到反应过来,面上讪讪的。穆桢冷哼一声,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们。她一步步走向陆冲,站在他的面前。以一种冷静到让人害怕的模样在说话,“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朋友了吗?你们是活生生的人,而我,是活在这个世上的——鬼。陆冲,不用再努力对我好了,我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对我再好,你都无法进入我的世界。就像我没办法变成人一样,你也没办法变成和我一样的鬼。”穆桢消失在了所有人的面前,像一阵风一样,说完这些话的时候,轻飘飘的消散。陆冲想要抓住她,却什么都抓不住。一切发生的好似一场梦境,大梦一场,今朝梦醒。第97章穆桢对月屠杀鬼修,这件事虽在人间发生,却也让天上的人注意到了。苍穹打开轮回镜,讶然道,“竟还有天道者遗留人间?”浩音站在她身边,凑过来看了看轮回镜中景象,叹息道,“只可惜戾气太重,若是飞升上界,只怕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苍穹皱眉,“就算如此,也不能让天道者留在人间。”浩音道,“她身上似乎还背负了诅咒,与她身上天道的气息相冲。”苍穹恢复了她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神色淡然,“三界大定,平白出现一天道者,天上这些老家伙可不会同意。可若是放任她在人间,日后只怕祸患更甚。”她注视着镜中的人影,“原来是穆桢。”浩音吃了一惊,“穆桢?!”“可是当年屠杀卫家的那个穆桢?!”苍穹点了点头。浩音眉宇间划过一抹郁色,“若是穆桢飞升,好不容易才安定的天界,怕是要不太平了。”他示意苍穹看穆桢腰间的那根鞭子,“看那根白骨鞭,传言,当年天道化身,身死之际一身筋骨化作一根白骨鞭。卫家当年便是为了激发这根白骨鞭,屠人无数。此时白骨鞭认穆桢为主,又带着诅咒,让她飞升上界,不妥。”“而且……”浩音欲言又止,苍穹冷眼看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当年的事情,所有世家做的都不磊落。如若一朝穆桢发现,定会成为天界浩劫。”苍穹淡淡道,“天道轮回,一切自有定数。若真有穆桢复仇的那日,再如何躲,也躲不过去。我要让穆桢回归天界,绝不能让天道的秩序被破坏。修者,不能行走凡人界。”浩音脸上带着担忧,“可她身上背着白骨鞭的诅咒。”苍穹道,“你看那里,凡人对于情爱的执着,是仙者永远无法理解的。就让他代替穆桢好了。”顺着苍穹的视线,浩音看到一个落寞的男子,六神无主,像是疯了一般,在房内一刻不停的画着穆桢的画像。那间书房中,极目所见皆是穆桢,姿态万千,神色各异。“这就是穆桢在凡间的姻缘劫?我看他倒像是要把和穆桢的点点滴滴,都画个遍。”苍穹声音不带一丝感情道,“便是如此,才能让他心甘情愿的去顶替。”浩音看向苍穹的眼神中带着苦涩,“苍穹,你可知,世间所有事,唯有情无法以理对之。你想要维护天道的秩序,让三界互不干扰,让穆桢重回天界。但若是穆桢不愿呢?或许,她并不愿意让这个深爱她的男人,为她而死。”苍穹道,“要成大道,必要无情无爱。你所说的我亦明白,可穆桢是天道者,天道者遗留人间,岂不是让天道的秩序沦为笑话?当年,是我们借助了天道的力量创造秩序,约束神灵,约束修士,约束凡人,谁都不能例外。再没有天道之力能给我们借助,三界秩序已定,谁都不能妄改。”凡间陆冲的剑横躺在地,淹没在无数画作之中。曾经陆三郎最宝贝的剑,现在被当做垃圾般随意地扔在了地上。他左手拎了一壶酒,右手执画笔,日日在房中作画。醉了又醒,醒了又醉,醉了就睡在书房,醒了拿起笔作画,日复一日,谁都劝慰不得。花遥不知来这里叹了多少气,秦雲给了他多少个拳头,都没能把他打醒。他醉生梦死,明明是一场没有开始的爱恋,却让他遍体鳞伤。他抱着酒坛,任他头痛欲裂,宿醉未醒,苦笑着要将坛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啪啦”一声脆响,酒坛从手中裂开,酒香四溢,酒水洒在了画作上,颜料被晕染开,模糊了上面的美人脸。陆冲下意识的伸手去擦,想要把它擦干。就在这时,察觉到了前方的人影。面前站着的,是一个极美、也极冷的女人。她看他的表情不悲不喜,只有那双皱着的眉头显示出她的嫌弃。陆冲冷了脸,他不认识这个人。“你是怎么进来的?”陆冲暗自戒备,酒喝得太多,人也变得不聪明了。屋子里站着这么大个人,居然现在才察觉。若是从前,恐怕剑以出鞘,此时大打出手。想到他的剑,陆冲四下里找了找,没能找到。算了,他这样子,是死是活早已无所谓。陆冲跌坐在椅子上,目光涣散,问道,“有事?”苍穹对面前这个醉鬼极为不满,想到他竟是穆桢的姻缘劫,纵使她不喜穆桢,也深深嫌弃这个凡人。在苍穹看来,仙者本该高高在上,这个男人,活着简直就是玷污仙家威严。她面无表情道,“你爱穆桢。”陆冲抬头,看她的眼神深处虽依旧带着迷蒙,却不再涣散。“你是谁?”苍穹不屑于回答他的话,只问道,“你愿意为了穆桢去死吗?”陆冲站了起来,语气重了些,“你到底是谁?”苍穹冷声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愿意为了穆桢做多少。”陆冲想到穆桢不同常人的一面,看此女周身气派,当下认定,她和穆桢是一类人。他嗓音嘶哑,说的果决,“为了穆桢,我愿付出我的一切,纵是性命,又有何妨?”苍穹得到了他的肯定,再没看他。她一挥手,室内凭空出现了一套桌椅,桌上茶香四溢,沁人心脾。这香味一下子让陆冲混沌的脑袋清明起来,他盯着苍穹,眼中带着探寻的意味。苍穹也不理他,自顾自的坐下。饮了一口茶后,淡淡问道,“你见过穆桢的白骨鞭了?”陆冲思索片刻,想到了那天晚上看见穆桢绞杀鬼修的鞭子,点了点头。苍穹不是个拐弯抹角的人,她将穆桢的事情一股脑的说了出来。她的习惯,是将选择交给别人,当不能选择的时候,苍穹会以自己的方式,强硬的把她事情扭转到她认为正确的方向。“穆桢每月十五都会死一次,这你见过了。那根白骨鞭就是她的诅咒,我要一个人代替她去死,代替她承担这份诅咒。你愿意吗?”陆冲拳头紧了紧,他心中有无数疑问,但一对上这张女人冷若冰霜的脸,便知道她不会回答自己。“如果我代替穆桢去死,她能活吗?”苍穹颇为怜悯的看他,“她是九天的神灵,只是因为这份诅咒才不得飞升。”懂了,只要自己替她去死,她就能成神,逍遥自在。陆冲毫不犹豫的答了一声“好”。既然不能和她在一起,能让她幸福也是好的。陆冲想起了什么,微微一笑。他现如今的模样,看着卑微又可怜,活脱脱像一条被主人遗弃的野狗似的。苍穹不忍,告诉他,“白骨鞭的诅咒是有尽头的,只要诅咒到了尽头,我会亲自去接你,带你修真。”这是苍穹能给出的最重的承诺,她是天界的掌权者,成为她的弟子,是多少修者梦寐以求的事情。她不会给他开方便之门,让他直接飞升仙界。带着一个毫无根骨的凡人修真,已然打破了苍穹一贯以来遵循的规则。但陆冲是无法理解的,他不知道苍穹是谁,更不能明白修真的意义。他无所谓的笑道,“我要怎么做?”苍穹给了他一张布满金光的符咒,“将你的心头血滴进去,我会带你去见穆桢,你把这张符纸贴到白骨鞭上就可。”陆冲这个傻愣愣的性子,幸好遇到的是苍穹。若是其他想害穆桢的人,只怕他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了帮凶。陆冲只觉眼前一花,脚下轻飘飘的,踩不到实地。耳边是呼呼的风声,时不时有云雾扫过脸颊。等到再次落地,陆冲看到了一脸冷然的看着他的穆桢。“你怎么和苍穹搅在一起?”陆冲下意识的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着急忙慌的解释道,“是她来找我的,然后就把我带过来了,我什么都不知道。”说完话,讷讷的看着穆桢,不敢再言语,像个受欺负的小媳妇儿。这时候,他脑海中响起了一句冷冷的女声,“等到你接近穆桢的时候,把符纸贴到她腰上的白骨鞭。记住,不要告诉她,她不会让你替她去死。”原来如此。陆冲低下了头,收敛眸中的情绪。一步一步,慢慢走到穆桢身边。穆桢神色冷漠的看着苍穹,“你来干什么?你们这些修者,不是早高高在上的躲在天界了吗?”苍穹神色依旧是万年不变的冷淡,“你是天道传承者,按现在天道的规则,你不能留在人间。”穆桢冷笑,“我爱留在这儿不可以吗?天上那些道貌岸然的老家伙,每天除了会吃喝享乐,顺便感慨感慨凡人生命短暂,命运坎坷,还会做什么?一群伪君子!”苍穹微不可见的拧了拧眉头,“你上九天,会是最尊贵的神灵,他们不敢对你不敬。”穆桢冷笑着告诉她,“当年,我将卫家满门屠戮殆尽,你真以为那些氏族大家能容我?别忘了,你也是氏族的人。”苍穹说的不可置否,“他们再不容你又能如何?规则就是规则,当年天道的规则,是所有修者一同界定。如今他们想反悔亦是不可能。他们必须尊你敬你。”穆桢不想再理她,这个女人,还是和从前一样死板,让人难以接受。她抽出了腰间的白骨鞭,嚣张道,“如若我不和你归天,你待如何?苍穹,你打不过我吧。”她说的抑扬顿挫,但凡其他有点血性的人听了,定是大为光火。可她面对的是苍穹,是这个天界最冷淡的女神仙,她一点都没能激起苍穹的怒气。就在穆桢抽出白骨鞭的那一瞬,陆冲猛地扎透了他的胸口。符纸被鲜血浸染成红色,在穆桢惊愕的一刹那,陆冲将符纸贴到了白骨鞭上。一切不过电光火石之间,穆桢甚至来不及反应,或者说,她不明白陆冲想要干什么,干脆愣在了当场。符纸附上白骨鞭的那一刻,穆桢察觉到自己灵魂上的禁锢消失了。白骨鞭被抽离出手,和当初那场血祭一样,牢牢绑在了陆冲身上。随之而去的,还有从她身体飞出的那道灵魂禁锢——来自白骨鞭的诅咒。她明白苍穹是来干什么的了。“不!”穆桢从未喊的如此撕心裂肺。第98章脑海中记忆像在被强制剥离,穆桢捂住脑袋,想要极力抓住什么,却控制不住记忆的消失。她跌跌撞撞的跑到陆冲跟前,看他的眼神越来越陌生。穆桢瞪大了眼睛,目光空洞,眼泪就这么流了下来。陆冲的身体开始逐渐变得透明,像是在呼应着穆桢的记忆。随着他身体逐渐透明,穆桢的记忆也慢慢散去。穆桢伸手,抚摸上陆冲的脸颊,喃喃问道,“为什么?这是我的劫难,你只是个凡人而已。”陆冲冲着穆桢微微一笑,笑意中携带了他一身的温柔,他要把心头的姑娘深深刻在记忆里,往后漫长的岁月,只留这个记忆陪伴。“现在,我算是陪你走过一程的人了吧?”他悄悄问穆桢,让她泪如雨下。当陆冲彻底消失的那一刻,穆桢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她的记忆消失了。她不明白自己的身体为何做出一个这样的姿势,不知道脸上的泪水为何而来,更不明白心头那股挥之不去的酸涩究竟为谁。她只知道,她是定鼎天下的老神,要飞升到九重天楼。她站了起来,转身,看到立在身后的苍穹。穆桢皱着眉头,“苍穹?你在这里干什么?”苍穹淡淡道,“穆桢,你身上的戾气太重,不适合上天庭,你去地府罢。”穆桢冷笑不已,“是天上那些老家伙不敢让我飞升吧?一群不知所谓的东西,难道他们以为待在天上地位就能比我尊崇了”苍穹还想说些什么,被穆桢粗鲁的打断,“下地府就下地府,在哪里不是呆着?老子就算下地府,也是天上地下最尊贵的鬼差!”穆桢说完,气急败坏的走了。苍穹神色淡淡的,想不到白骨鞭还有收敛记忆的作用,这倒是让她省了个麻烦。嚣张的穆桢,跟疯魔的穆桢相比,简直不值一提。苍穹忆及当年卫家的惨案,心中不由骇然。**记忆回归。穆桢的府邸是九天最奢华的一座,当年她建造之时,将方圆万里的仙人全部赶走。但凡有宁死不从的,都被她剥了仙骨投入轮回井再次轮回。此地风景极佳,终年遍布云霞。无论从府邸里哪一个角落看,都能看到远方形成一条直线飘摇而去的彩云。蓝色的天做底色,白云浮在前方,蓝天上是红色、紫色、青色的一道道线,最上方,蕴满了浅红色的霞光。外人看着,这座府邸像是被彩虹环绕一般。穆桢不喜别人伺候,府里的仆从多是她用机关所制木头人,加上灵气,也和人一样聪颖。但凡活物,皆是她亲手所育。不为别的,只求忠心。如此,偌大的府邸内,显得空空荡荡,格外寥落。她靠在大门上,浑身都失去了力气,身子逐渐滑落在地。任泪水横流,穆桢郁结在心,竟吐出一口血来。她没擦净嘴角的血渍,冷笑着,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边的云霞,喃喃道:“你们都是虚伪的君子,假装仁义的小人,在高高在上的装模作样。”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身体来不及反应,刚起来的那瞬间,穆桢跪倒在地。来不及给自己留下个缓冲的时间,跌撞着往前走,只见她身影一闪,于府邸内消失,赶往人间。她去的是阿沅埋葬的地方。解嗔、秦深和林醉三人,都已尸骨无存,只剩下一个阿沅。她要把阿沅带回家。当年声势浩大的一场人祭,耗费多少奇材修筑成的祭坛,人间沧海桑田,世事变幻,如今早已变成了一方乱葬岗。阿沅满含怨气死去,纵是再多的天材异宝也抵不住她作为天道者森罗的怨念。这方祭坛在她怨气的笼罩下,变得鬼气森森。当初本是个极佳的风水宝地,如今的人们将它当做乱葬岗,将那些无人收尸的死人全都扔在了这里。阿沅的怨气在下,死人的死气在上,经年过去,这地方变得阴森无比。就算是大白天经过,都能让人毛骨悚然,忍不住直打哆嗦。今日亦是如此。李九和伍什是看守牢狱的狱差,这地方,油水多,事情也多。牢狱里多得是死的不明不白的人,他们两个,就是专门扔死人的狱卒。牢里其他的差役背后都有人,只他们两个家里穷,被欺负,挣点这种辛苦钱。无论来这里多少次,李九和伍什都止不住的害怕。这地方,实在是太吓人了。走到边界,李九已经感受到了寒冷,便叫住了伍什,“行了行了,就在这里停下吧。”伍什说,“这么快?会不会扔的太近了?”李九没好气道,“难不成你还想往里走?这鬼地方,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刚才在外头还热的直冒汗,一走到这里,我这哆嗦一阵阵的打个不停。就这了。”伍什也害怕,赞同道,“那开挖吧。”二人哼哧哼哧地挖了一会儿,便挖出一个不深的大洞,李九擦了一把汗,冲伍什喊道:“行了,差不多能放个人就行了。都来这儿了,也管不上什么舒坦不舒坦的。能扔进去就得了。”伍什听李九这么说,也放下了铁锹。二人搬起尸体,嘴里喊着,“一,二,走你!”手一松,尸体就被他们扔进了新挖的那个大坑。尸身委委屈屈的团着,看着别扭得紧。李九和伍什也不管太多,看着这个死人,没来由的害怕。二人往手上吐了一口唾沫,又把刚才挖出来的土再埋了回去。埋的差不多见不着人,李九停了手,看到了呆在对面的伍什。他心头暗骂一声:小兔崽子,就知道偷懒耍滑!老子在这埋土,你搁哪儿发呆呢!他没好气的走过去,拍了伍什的脑袋一下,“干嘛呢你?被女鬼迷了眼了?”只见伍什伸出手指,哆嗦个不停,声音带着颤,“哥,你看那边。”李九顺着伍什的目光看过去,一股寒气从脚底升上来,让他头皮一下子全部炸开。耳边传来伍什极为惶恐的问话,“大哥,刚才我们来的时候,那里没有人的吧?”李九挪不动腿,被吓的浑身僵硬。不远处有一个白衣女人,头发凌乱的在地上刨土,像疯了似的,一下一下,伸着手指往地上挖。她身上的白衣白的扎眼,正因为白的扎眼,才显得衣裳上的血迹格外刺目。李九轻声吐出一个字,“走。”他说话声极轻,连气都不敢用力喘,生怕惊扰到那头挖坟的女人。但那个女人还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转头深深的看了他们一眼。就是这一眼,让二人彻底奔溃,高喊着:“鬼啊!”“鬼啊!”二人夺路而逃,使上了吃奶的力气跑路,生怕自己被后头的女人追上。等到太阳重新照到身上,他们全身是汗,也不知是被吓的冷汗还是跑出来的热汗。衣裳从里头湿到了外头,行人看他们的眼神怪怪的,只觉莫名其妙。二人看到熟悉的城门,看到了来来去去的人家,只觉谢天谢地,好像又活了一遭。他们谁都没有忘记刚才看见的那张脸,猩红的眼睛,脸上糊着血泪。再回忆起,好像又没那么害怕。牢里被上刑的女人看着比她可怕多了,但在乱葬岗的阴森可怖的氛围下,她又那么突然出现,容不得别人不害怕。方才李九和伍什见到的女人就是穆桢。穆桢来到乱葬岗后,顺着阴气找到埋葬阿沅的位置,跪倒在地,疯了似的徒手便挖。她好像魔怔了一般,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只知道自己要把这块地挖开。她用指甲一点一点的刨着,想起了阿沅与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满脸是泪。泪水滴到土里,很快便渗了进去。十根手指中嵌满污泥,指甲被挖的尖尖的,泥中带着碎石子,把手指磨得血肉模糊。血水和污泥糅杂在一起,粘结了皮肉,看着格外可怖。穆桢彻底疯了,白骨鞭带走了她的记忆,同时带走的,还有她的狠厉、阴毒、病态以及各种各样黑暗的心理。当她是地府的鬼差的那段时间里,她性格中留下的最令人讨厌的部分,只有一个嚣张。记忆收回,那些暴戾的性子也一并归来。她明明可以用法术将这里劈开,可她偏偏选了最令人难以理解的方式。——徒手挖开。手指上传来的痛意能让她更清晰的感受阿沅的痛苦,痛意能让她对天界众人的恨意更深。阿沅在这里做了千万年的阴鬼,凭什么她活的那么逍遥?这些苦,她该得。这是她欠阿沅的,她就该用手指一点点的把她的坟陵挖开。等到十根手指已彻底变了形状,穆桢终于看到了通往坟陵的阶梯。她站起身来,看着地上的青玉石板笑了一笑,笑的分外凄凉,凄凉中带着一抹凶狠。只见她右手中幻化出一柄长长的雷霆之剑,“轰隆轰隆”朝石板上捅去。石板在雷霆的作用下化作齑粉,地面露出了一个巨大的洞。汉白玉做的石阶一级一级往下,穆桢收回了雷霆,一身颓然无力的姿态步步往下。这个墓室很大,走进墓室里,一眼便能看到装殓阿沅的棺木。漆成大红色的棺木,上头牢牢束缚了一层又一层的锁链,锁链延伸到看不见的尽头。锁链上、棺木上布满金色的符文,这些符文至今依旧闪烁金光,仍留有效力。穆桢冷笑不已,抓起一根锁链,徒手扯断了它。手上涌起万钧雷霆劈向这副棺椁,当棺椁四分五裂,锁链尽断,符文四散之时,显出了棺内的美人。火红的嫁衣,脸上还挂着未散的泪痕。这就是她的阿沅。穆桢将人一把抱起,重归天界。阿沅身体被穆桢冰封在主神殿后,穆桢再一次消失在天界,无人可探查她去了何处。第99章中古凡人界是三界位置最为特殊的一个凡人界。真仙界、仙灵界和凡人界的壁垒是层层递进,逐级向上,而仙灵界和凡人界在各自的层级中,又孕育出了三千小世界。一般而言,若是凡人想上界,首先要通过仙灵界,然后才可飞升。而真仙若想下凡,也须得穿透两层壁垒。除非是那些能撕裂空间的仙人,否则真仙下凡一趟,委实是很麻烦的。三个大界位中,唯有中古凡人界,恰好位于三界交接处,三界只有这么一个连接点,连接的地方,生出了中古凡人界。中古凡人界的天上,立着仙灵界,也立着真仙界。此界位置特殊,局势便也混乱。有修者的凡人界屈指可数,中古界处于三界交接处,上界偶能渗透灵气下来,是故中古界是有修者的凡人界中的一个。多为妖修或是鬼修,修习的皆是邪法。界位间的结界时常动荡,在特殊的情况下,仙灵界的修士也会掉入中古界。妖修、鬼修、人修混在在凡人界中,又不能彰显锋芒惹来天道追杀,是以他们只能不动声色的用些小法术,借助凡人的七情六欲,来达到目的。此界局势正乱,各国交战,小国林立,各自为主。中古界有一城,名为问天城,问天城由城内门派执剑庄掌控,城主便是执剑庄庄主陆归云。是夜,执剑庄笼罩在一片暮色中,庄内灯火通明,却点亮不了陆归云郁结的思绪。他一人独站在密室内,看着前方案台上供奉的物件,神色复杂。身后传来了动静,陆归云心头微叹一声,淡淡道,“来了。”来人乃是陆归云首徒陆出林,陆归云无妻无子,当年捡到了个孩童,将他收为首徒,即是徒弟,亦是儿子。陆出林眉眼端正,为人直爽,行为举止端是个贵公子,却又有着江湖侠士的豪气。陆出林站在陆归云身后,恭敬的行了个礼,“师傅。”这是他第一次来到执剑庄的密室,密室内藏着执剑庄立庄的秘密,只有老庄主逝世之前,才能将此一切交予下任庄主。想到城外的景象,陆出林感到既愤怒,又难过。他又开口喊了声,“师傅,只要我们守住这座城……”陆归云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他问道,“城外,情况如何?”陆出林道,“陈国的兵马已兵临城下,他们说,若是今夜再不投降,明日便开始攻城。”陆归云问道,“我们,有几分胜算?”陆出林答得颇为艰难,“……并无胜算,只能拼死一搏。”而后急急说道,“城内百姓与执剑庄一心,势要与问天城共存亡!我们宁死,也不愿归附陈国!”“拼死一搏,最后落得个同归于尽。”陆归云长叹。陆出林把头低的更低,眼中含泪,却异常倔强。陆归云道,“为首的那个佘君将军,他怎么说?”一说到这里,陆出林神色极为恼怒,“那厮口出狂言,让我们交出问天剑,否则杀进城内时,不留一个活口。”“全城的人都知道,执剑庄的问天剑乃是问天城的立城之本,怎可能给他那个小人!”陆归云淡淡一笑,“你们都没有见过问天剑,却为了这可能并不存在的东西付出生命,值得吗?”陆出林道,“师傅,不管这世上有无问天剑,问天城内百姓自由惯了,我们绝不会做别人的仆从,看别人脸色生活!”陆归云没听陆出林的话,冷不防的,他问道,“好奇吗?”陆出林不解其意。陆归云接着道,“这就是执剑庄的密室,什么都没有,你好奇吗?”“传说执剑庄的密室是全城最核心的地方,能掌控这座城,看到这个空荡荡的地方,你相信这个传言吗?”他淡笑着问。陆出林道,“所有一切,具是人心。初代庄主以德服人,为百姓免遭苦难创造了这座城池。问天城问的,不仅是天,更是人心。”陆归云哈哈大笑,“曾经,曾经我没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我也和你想的一样。”只见他大步上前,陆出林看到案台上插着一柄剑,周身古朴,毫无特色,经年不曾使用,剑身生了锈,蒙了厚厚的灰尘。陆归云一下拔出了那柄剑,“锵”一声,宝剑出窍的那一刻,闪出灼灼华光,尘土一扫而尽。他提剑一步步走向陆出林,把剑伸到了陆出林眼皮子底下,陆出林看到剑柄上刻着两个字:“问天”。陆归云告诉他,“看!这就是问天剑!执剑庄,真的有一把问天剑。你说说,我们要是把这柄剑送给佘君,能不能换回全城人的命?!”穆桢伸手,抚摸上陆冲的脸颊,喃喃问道,“为什么?这是我的劫难,你只是个凡人而已。”陆冲冲着穆桢微微一笑,笑意中携带了他一身的温柔,他要把心头的姑娘深深刻在记忆里,往后漫长的岁月,只留这个记忆陪伴。“现在,我算是陪你走过一程的人了吧?”他悄悄问穆桢,让她泪如雨下。当陆冲彻底消失的那一刻,穆桢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她的记忆消失了。她不明白自己的身体为何做出一个这样的姿势,不知道脸上的泪水为何而来,更不明白心头那股挥之不去的酸涩究竟为谁。她只知道,她是定鼎天下的老神,要飞升到九重天楼。她站了起来,转身,看到立在身后的苍穹。穆桢皱着眉头,“苍穹?你在这里干什么?”苍穹淡淡道,“穆桢,你身上的戾气太重,不适合上天庭,你去地府罢。”穆桢冷笑不已,“是天上那些老家伙不敢让我飞升吧?一群不知所谓的东西,难道他们以为待在天上地位就能比我尊崇了”苍穹还想说些什么,被穆桢粗鲁的打断,“下地府就下地府,在哪里不是呆着?老子就算下地府,也是天上地下最尊贵的鬼差!”穆桢说完,气急败坏的走了。苍穹神色淡淡的,想不到白骨鞭还有收敛记忆的作用,这倒是让她省了个麻烦。嚣张的穆桢,跟疯魔的穆桢相比,简直不值一提。苍穹忆及当年卫家的惨案,心中不由骇然。**记忆回归。穆桢的府邸是九天最奢华的一座,当年她建造之时,将方圆万里的仙人全部赶走。但凡有宁死不从的,都被她剥了仙骨投入轮回井再次轮回。此地风景极佳,终年遍布云霞。无论从府邸里哪一个角落看,都能看到远方形成一条直线飘摇而去的彩云。蓝色的天做底色,白云浮在前方,蓝天上是红色、紫色、青色的一道道线,最上方,蕴满了浅红色的霞光。外人看着,这座府邸像是被彩虹环绕一般。穆桢不喜别人伺候,府里的仆从多是她用机关所制木头人,加上灵气,也和人一样聪颖。但凡活物,皆是她亲手所育。不为别的,只求忠心。如此,偌大的府邸内,显得空空荡荡,格外寥落。她靠在大门上,浑身都失去了力气,身子逐渐滑落在地。任泪水横流,穆桢郁结在心,竟吐出一口血来。她没擦净嘴角的血渍,冷笑着,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边的云霞,喃喃道:“你们都是虚伪的君子,假装仁义的小人,在高高在上的装模作样。”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身体来不及反应,刚起来的那瞬间,穆桢跪倒在地。来不及给自己留下个缓冲的时间,跌撞着往前走,只见她身影一闪,于府邸内消失,赶往人间。她去的是阿沅埋葬的地方。解嗔、秦深和林醉三人,都已尸骨无存,只剩下一个阿沅。她要把阿沅带回家。当年声势浩大的一场人祭,耗费多少奇材修筑成的祭坛,人间沧海桑田,世事变幻,如今早已变成了一方乱葬岗。阿沅满含怨气死去,纵是再多的天材异宝也抵不住她作为天道者森罗的怨念。这方祭坛在她怨气的笼罩下,变得鬼气森森。当初本是个极佳的风水宝地,如今的人们将它当做乱葬岗,将那些无人收尸的死人全都扔在了这里。阿沅的怨气在下,死人的死气在上,经年过去,这地方变得阴森无比。就算是大白天经过,都能让人毛骨悚然,忍不住直打哆嗦。今日亦是如此。李九和伍什是看守牢狱的狱差,这地方,油水多,事情也多。牢狱里多得是死的不明不白的人,他们两个,就是专门扔死人的狱卒。牢里其他的差役背后都有人,只他们两个家里穷,被欺负,挣点这种辛苦钱。无论来这里多少次,李九和伍什都止不住的害怕。这地方,实在是太吓人了。走到边界,李九已经感受到了寒冷,便叫住了伍什,“行了行了,就在这里停下吧。”伍什说,“这么快?会不会扔的太近了?”李九没好气道,“难不成你还想往里走?这鬼地方,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刚才在外头还热的直冒汗,一走到这里,我这哆嗦一阵阵的打个不停。就这了。”伍什也害怕,赞同道,“那开挖吧。”二人哼哧哼哧地挖了一会儿,便挖出一个不深的大洞,李九擦了一把汗,冲伍什喊道:“行了,差不多能放个人就行了。都来这儿了,也管不上什么舒坦不舒坦的。能扔进去就得了。”伍什听李九这么说,也放下了铁锹。二人搬起尸体,嘴里喊着,“一,二,走你!”手一松,尸体就被他们扔进了新挖的那个大坑。尸身委委屈屈的团着,看着别扭得紧。李九和伍什也不管太多,看着这个死人,没来由的害怕。二人往手上吐了一口唾沫,又把刚才挖出来的土再埋了回去。埋的差不多见不着人,李九停了手,看到了呆在对面的伍什。他心头暗骂一声:小兔崽子,就知道偷懒耍滑!老子在这埋土,你搁哪儿发呆呢!他没好气的走过去,拍了伍什的脑袋一下,“干嘛呢你?被女鬼迷了眼了?”只见伍什伸出手指,哆嗦个不停,声音带着颤,“哥,你看那边。”李九顺着伍什的目光看过去,一股寒气从脚底升上来,让他头皮一下子全部炸开。耳边传来伍什极为惶恐的问话,“大哥,刚才我们来的时候,那里没有人的吧?”李九挪不动腿,被吓的浑身僵硬。不远处有一个白衣女人,头发凌乱的在地上刨土,像疯了似的,一下一下,伸着手指往地上挖。她身上的白衣白的扎眼,正因为白的扎眼,才显得衣裳上的血迹格外刺目。李九轻声吐出一个字,“走。”他说话声极轻,连气都不敢用力喘,生怕惊扰到那头挖坟的女人。但那个女人还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转头深深的看了他们一眼。就是这一眼,让二人彻底奔溃,高喊着:“鬼啊!”“鬼啊!”二人夺路而逃,使上了吃奶的力气跑路,生怕自己被后头的女人追上。等到太阳重新照到身上,他们全身是汗,也不知是被吓的冷汗还是跑出来的热汗。衣裳从里头湿到了外头,行人看他们的眼神怪怪的,只觉莫名其妙。二人看到熟悉的城门,看到了来来去去的人家,只觉谢天谢地,好像又活了一遭。他们谁都没有忘记刚才看见的那张脸,猩红的眼睛,脸上糊着血泪。再回忆起,好像又没那么害怕。牢里被上刑的女人看着比她可怕多了,但在乱葬岗的阴森可怖的氛围下,她又那么突然出现,容不得别人不害怕。方才李九和伍什见到的女人就是穆桢。穆桢来到乱葬岗后,顺着阴气找到埋葬阿沅的位置,跪倒在地,疯了似的徒手便挖。她好像魔怔了一般,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只知道自己要把这块地挖开。她用指甲一点一点的刨着,想起了阿沅与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满脸是泪。泪水滴到土里,很快便渗了进去。十根手指中嵌满污泥,指甲被挖的尖尖的,泥中带着碎石子,把手指磨得血肉模糊。血水和污泥糅杂在一起,粘结了皮肉,看着格外可怖。穆桢彻底疯了,白骨鞭带走了她的记忆,同时带走的,还有她的狠厉、阴毒、病态以及各种各样黑暗的心理。当她是地府的鬼差的那段时间里,她性格中留下的最令人讨厌的部分,只有一个嚣张。记忆收回,那些暴戾的性子也一并归来。她明明可以用法术将这里劈开,可她偏偏选了最令人难以理解的方式。——徒手挖开。手指上传来的痛意能让她更清晰的感受阿沅的痛苦,痛意能让她对天界众人的恨意更深。阿沅在这里做了千万年的阴鬼,凭什么她活的那么逍遥?这些苦,她该得。这是她欠阿沅的,她就该用手指一点点的把她的坟陵挖开。等到十根手指已彻底变了形状,穆桢终于看到了通往坟陵的阶梯。她站起身来,看着地上的青玉石板笑了一笑,笑的分外凄凉,凄凉中带着一抹凶狠。只见她右手中幻化出一柄长长的雷霆之剑,“轰隆轰隆”朝石板上捅去。石板在雷霆的作用下化作齑粉,地面露出了一个巨大的洞。汉白玉做的石阶一级一级往下,穆桢收回了雷霆,一身颓然无力的姿态步步往下。这个墓室很大,走进墓室里,一眼便能看到装殓阿沅的棺木。漆成大红色的棺木,上头牢牢束缚了一层又一层的锁链,锁链延伸到看不见的尽头。锁链上、棺木上布满金色的符文,这些符文至今依旧闪烁金光,仍留有效力。穆桢冷笑不已,抓起一根锁链,徒手扯断了它。手上涌起万钧雷霆劈向这副棺椁,当棺椁四分五裂,锁链尽断,符文四散之时,显出了棺内的美人。火红的嫁衣,脸上还挂着未散的泪痕。这就是她的阿沅。穆桢将人一把抱起,重归天界。阿沅身体被穆桢冰封在主神殿后,穆桢再一次消失在天界,无人可探查她去了何处。第99章中古凡人界是三界位置最为特殊的一个凡人界。真仙界、仙灵界和凡人界的壁垒是层层递进,逐级向上,而仙灵界和凡人界在各自的层级中,又孕育出了三千小世界。一般而言,若是凡人想上界,首先要通过仙灵界,然后才可飞升。而真仙若想下凡,也须得穿透两层壁垒。除非是那些能撕裂空间的仙人,否则真仙下凡一趟,委实是很麻烦的。三个大界位中,唯有中古凡人界,恰好位于三界交接处,三界只有这么一个连接点,连接的地方,生出了中古凡人界。中古凡人界的天上,立着仙灵界,也立着真仙界。此界位置特殊,局势便也混乱。有修者的凡人界屈指可数,中古界处于三界交接处,上界偶能渗透灵气下来,是故中古界是有修者的凡人界中的一个。多为妖修或是鬼修,修习的皆是邪法。界位间的结界时常动荡,在特殊的情况下,仙灵界的修士也会掉入中古界。妖修、鬼修、人修混在在凡人界中,又不能彰显锋芒惹来天道追杀,是以他们只能不动声色的用些小法术,借助凡人的七情六欲,来达到目的。此界局势正乱,各国交战,小国林立,各自为主。中古界有一城,名为问天城,问天城由城内门派执剑庄掌控,城主便是执剑庄庄主陆归云。是夜,执剑庄笼罩在一片暮色中,庄内灯火通明,却点亮不了陆归云郁结的思绪。他一人独站在密室内,看着前方案台上供奉的物件,神色复杂。身后传来了动静,陆归云心头微叹一声,淡淡道,“来了。”来人乃是陆归云首徒陆出林,陆归云无妻无子,当年捡到了个孩童,将他收为首徒,即是徒弟,亦是儿子。陆出林眉眼端正,为人直爽,行为举止端是个贵公子,却又有着江湖侠士的豪气。陆出林站在陆归云身后,恭敬的行了个礼,“师傅。”这是他第一次来到执剑庄的密室,密室内藏着执剑庄立庄的秘密,只有老庄主逝世之前,才能将此一切交予下任庄主。想到城外的景象,陆出林感到既愤怒,又难过。他又开口喊了声,“师傅,只要我们守住这座城……”陆归云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他问道,“城外,情况如何?”陆出林道,“陈国的兵马已兵临城下,他们说,若是今夜再不投降,明日便开始攻城。”陆归云问道,“我们,有几分胜算?”陆出林答得颇为艰难,“……并无胜算,只能拼死一搏。”而后急急说道,“城内百姓与执剑庄一心,势要与问天城共存亡!我们宁死,也不愿归附陈国!”“拼死一搏,最后落得个同归于尽。”陆归云长叹。陆出林把头低的更低,眼中含泪,却异常倔强。陆归云道,“为首的那个佘君将军,他怎么说?”一说到这里,陆出林神色极为恼怒,“那厮口出狂言,让我们交出问天剑,否则杀进城内时,不留一个活口。”“全城的人都知道,执剑庄的问天剑乃是问天城的立城之本,怎可能给他那个小人!”陆归云淡淡一笑,“你们都没有见过问天剑,却为了这可能并不存在的东西付出生命,值得吗?”陆出林道,“师傅,不管这世上有无问天剑,问天城内百姓自由惯了,我们绝不会做别人的仆从,看别人脸色生活!”陆归云没听陆出林的话,冷不防的,他问道,“好奇吗?”陆出林不解其意。陆归云接着道,“这就是执剑庄的密室,什么都没有,你好奇吗?”“传说执剑庄的密室是全城最核心的地方,能掌控这座城,看到这个空荡荡的地方,你相信这个传言吗?”他淡笑着问。陆出林道,“所有一切,具是人心。初代庄主以德服人,为百姓免遭苦难创造了这座城池。问天城问的,不仅是天,更是人心。”陆归云哈哈大笑,“曾经,曾经我没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我也和你想的一样。”只见他大步上前,陆出林看到案台上插着一柄剑,周身古朴,毫无特色,经年不曾使用,剑身生了锈,蒙了厚厚的灰尘。陆归云一下拔出了那柄剑,“锵”一声,宝剑出窍的那一刻,闪出灼灼华光,尘土一扫而尽。他提剑一步步走向陆出林,把剑伸到了陆出林眼皮子底下,陆出林看到剑柄上刻着两个字:“问天”。陆归云告诉他,“看!这就是问天剑!执剑庄,真的有一把问天剑。你说说,我们要是把这柄剑送给佘君,能不能换回全城人的命?!”穆桢伸手,抚摸上陆冲的脸颊,喃喃问道,“为什么?这是我的劫难,你只是个凡人而已。”陆冲冲着穆桢微微一笑,笑意中携带了他一身的温柔,他要把心头的姑娘深深刻在记忆里,往后漫长的岁月,只留这个记忆陪伴。“现在,我算是陪你走过一程的人了吧?”他悄悄问穆桢,让她泪如雨下。当陆冲彻底消失的那一刻,穆桢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她的记忆消失了。她不明白自己的身体为何做出一个这样的姿势,不知道脸上的泪水为何而来,更不明白心头那股挥之不去的酸涩究竟为谁。她只知道,她是定鼎天下的老神,要飞升到九重天楼。她站了起来,转身,看到立在身后的苍穹。穆桢皱着眉头,“苍穹?你在这里干什么?”苍穹淡淡道,“穆桢,你身上的戾气太重,不适合上天庭,你去地府罢。”穆桢冷笑不已,“是天上那些老家伙不敢让我飞升吧?一群不知所谓的东西,难道他们以为待在天上地位就能比我尊崇了”苍穹还想说些什么,被穆桢粗鲁的打断,“下地府就下地府,在哪里不是呆着?老子就算下地府,也是天上地下最尊贵的鬼差!”穆桢说完,气急败坏的走了。苍穹神色淡淡的,想不到白骨鞭还有收敛记忆的作用,这倒是让她省了个麻烦。嚣张的穆桢,跟疯魔的穆桢相比,简直不值一提。苍穹忆及当年卫家的惨案,心中不由骇然。**记忆回归。穆桢的府邸是九天最奢华的一座,当年她建造之时,将方圆万里的仙人全部赶走。但凡有宁死不从的,都被她剥了仙骨投入轮回井再次轮回。此地风景极佳,终年遍布云霞。无论从府邸里哪一个角落看,都能看到远方形成一条直线飘摇而去的彩云。蓝色的天做底色,白云浮在前方,蓝天上是红色、紫色、青色的一道道线,最上方,蕴满了浅红色的霞光。外人看着,这座府邸像是被彩虹环绕一般。穆桢不喜别人伺候,府里的仆从多是她用机关所制木头人,加上灵气,也和人一样聪颖。但凡活物,皆是她亲手所育。不为别的,只求忠心。如此,偌大的府邸内,显得空空荡荡,格外寥落。她靠在大门上,浑身都失去了力气,身子逐渐滑落在地。任泪水横流,穆桢郁结在心,竟吐出一口血来。她没擦净嘴角的血渍,冷笑着,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边的云霞,喃喃道:“你们都是虚伪的君子,假装仁义的小人,在高高在上的装模作样。”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身体来不及反应,刚起来的那瞬间,穆桢跪倒在地。来不及给自己留下个缓冲的时间,跌撞着往前走,只见她身影一闪,于府邸内消失,赶往人间。她去的是阿沅埋葬的地方。解嗔、秦深和林醉三人,都已尸骨无存,只剩下一个阿沅。她要把阿沅带回家。当年声势浩大的一场人祭,耗费多少奇材修筑成的祭坛,人间沧海桑田,世事变幻,如今早已变成了一方乱葬岗。阿沅满含怨气死去,纵是再多的天材异宝也抵不住她作为天道者森罗的怨念。这方祭坛在她怨气的笼罩下,变得鬼气森森。当初本是个极佳的风水宝地,如今的人们将它当做乱葬岗,将那些无人收尸的死人全都扔在了这里。阿沅的怨气在下,死人的死气在上,经年过去,这地方变得阴森无比。就算是大白天经过,都能让人毛骨悚然,忍不住直打哆嗦。今日亦是如此。李九和伍什是看守牢狱的狱差,这地方,油水多,事情也多。牢狱里多得是死的不明不白的人,他们两个,就是专门扔死人的狱卒。牢里其他的差役背后都有人,只他们两个家里穷,被欺负,挣点这种辛苦钱。无论来这里多少次,李九和伍什都止不住的害怕。这地方,实在是太吓人了。走到边界,李九已经感受到了寒冷,便叫住了伍什,“行了行了,就在这里停下吧。”伍什说,“这么快?会不会扔的太近了?”李九没好气道,“难不成你还想往里走?这鬼地方,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刚才在外头还热的直冒汗,一走到这里,我这哆嗦一阵阵的打个不停。就这了。”伍什也害怕,赞同道,“那开挖吧。”二人哼哧哼哧地挖了一会儿,便挖出一个不深的大洞,李九擦了一把汗,冲伍什喊道:“行了,差不多能放个人就行了。都来这儿了,也管不上什么舒坦不舒坦的。能扔进去就得了。”伍什听李九这么说,也放下了铁锹。二人搬起尸体,嘴里喊着,“一,二,走你!”手一松,尸体就被他们扔进了新挖的那个大坑。尸身委委屈屈的团着,看着别扭得紧。李九和伍什也不管太多,看着这个死人,没来由的害怕。二人往手上吐了一口唾沫,又把刚才挖出来的土再埋了回去。埋的差不多见不着人,李九停了手,看到了呆在对面的伍什。他心头暗骂一声:小兔崽子,就知道偷懒耍滑!老子在这埋土,你搁哪儿发呆呢!他没好气的走过去,拍了伍什的脑袋一下,“干嘛呢你?被女鬼迷了眼了?”只见伍什伸出手指,哆嗦个不停,声音带着颤,“哥,你看那边。”李九顺着伍什的目光看过去,一股寒气从脚底升上来,让他头皮一下子全部炸开。耳边传来伍什极为惶恐的问话,“大哥,刚才我们来的时候,那里没有人的吧?”李九挪不动腿,被吓的浑身僵硬。不远处有一个白衣女人,头发凌乱的在地上刨土,像疯了似的,一下一下,伸着手指往地上挖。她身上的白衣白的扎眼,正因为白的扎眼,才显得衣裳上的血迹格外刺目。李九轻声吐出一个字,“走。”他说话声极轻,连气都不敢用力喘,生怕惊扰到那头挖坟的女人。但那个女人还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转头深深的看了他们一眼。就是这一眼,让二人彻底奔溃,高喊着:“鬼啊!”“鬼啊!”二人夺路而逃,使上了吃奶的力气跑路,生怕自己被后头的女人追上。等到太阳重新照到身上,他们全身是汗,也不知是被吓的冷汗还是跑出来的热汗。衣裳从里头湿到了外头,行人看他们的眼神怪怪的,只觉莫名其妙。二人看到熟悉的城门,看到了来来去去的人家,只觉谢天谢地,好像又活了一遭。他们谁都没有忘记刚才看见的那张脸,猩红的眼睛,脸上糊着血泪。再回忆起,好像又没那么害怕。牢里被上刑的女人看着比她可怕多了,但在乱葬岗的阴森可怖的氛围下,她又那么突然出现,容不得别人不害怕。方才李九和伍什见到的女人就是穆桢。穆桢来到乱葬岗后,顺着阴气找到埋葬阿沅的位置,跪倒在地,疯了似的徒手便挖。她好像魔怔了一般,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只知道自己要把这块地挖开。她用指甲一点一点的刨着,想起了阿沅与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满脸是泪。泪水滴到土里,很快便渗了进去。十根手指中嵌满污泥,指甲被挖的尖尖的,泥中带着碎石子,把手指磨得血肉模糊。血水和污泥糅杂在一起,粘结了皮肉,看着格外可怖。穆桢彻底疯了,白骨鞭带走了她的记忆,同时带走的,还有她的狠厉、阴毒、病态以及各种各样黑暗的心理。当她是地府的鬼差的那段时间里,她性格中留下的最令人讨厌的部分,只有一个嚣张。记忆收回,那些暴戾的性子也一并归来。她明明可以用法术将这里劈开,可她偏偏选了最令人难以理解的方式。——徒手挖开。手指上传来的痛意能让她更清晰的感受阿沅的痛苦,痛意能让她对天界众人的恨意更深。阿沅在这里做了千万年的阴鬼,凭什么她活的那么逍遥?这些苦,她该得。这是她欠阿沅的,她就该用手指一点点的把她的坟陵挖开。等到十根手指已彻底变了形状,穆桢终于看到了通往坟陵的阶梯。她站起身来,看着地上的青玉石板笑了一笑,笑的分外凄凉,凄凉中带着一抹凶狠。只见她右手中幻化出一柄长长的雷霆之剑,“轰隆轰隆”朝石板上捅去。石板在雷霆的作用下化作齑粉,地面露出了一个巨大的洞。汉白玉做的石阶一级一级往下,穆桢收回了雷霆,一身颓然无力的姿态步步往下。这个墓室很大,走进墓室里,一眼便能看到装殓阿沅的棺木。漆成大红色的棺木,上头牢牢束缚了一层又一层的锁链,锁链延伸到看不见的尽头。锁链上、棺木上布满金色的符文,这些符文至今依旧闪烁金光,仍留有效力。穆桢冷笑不已,抓起一根锁链,徒手扯断了它。手上涌起万钧雷霆劈向这副棺椁,当棺椁四分五裂,锁链尽断,符文四散之时,显出了棺内的美人。火红的嫁衣,脸上还挂着未散的泪痕。这就是她的阿沅。穆桢将人一把抱起,重归天界。阿沅身体被穆桢冰封在主神殿后,穆桢再一次消失在天界,无人可探查她去了何处。第99章中古凡人界是三界位置最为特殊的一个凡人界。真仙界、仙灵界和凡人界的壁垒是层层递进,逐级向上,而仙灵界和凡人界在各自的层级中,又孕育出了三千小世界。一般而言,若是凡人想上界,首先要通过仙灵界,然后才可飞升。而真仙若想下凡,也须得穿透两层壁垒。除非是那些能撕裂空间的仙人,否则真仙下凡一趟,委实是很麻烦的。三个大界位中,唯有中古凡人界,恰好位于三界交接处,三界只有这么一个连接点,连接的地方,生出了中古凡人界。中古凡人界的天上,立着仙灵界,也立着真仙界。此界位置特殊,局势便也混乱。有修者的凡人界屈指可数,中古界处于三界交接处,上界偶能渗透灵气下来,是故中古界是有修者的凡人界中的一个。多为妖修或是鬼修,修习的皆是邪法。界位间的结界时常动荡,在特殊的情况下,仙灵界的修士也会掉入中古界。妖修、鬼修、人修混在在凡人界中,又不能彰显锋芒惹来天道追杀,是以他们只能不动声色的用些小法术,借助凡人的七情六欲,来达到目的。此界局势正乱,各国交战,小国林立,各自为主。中古界有一城,名为问天城,问天城由城内门派执剑庄掌控,城主便是执剑庄庄主陆归云。是夜,执剑庄笼罩在一片暮色中,庄内灯火通明,却点亮不了陆归云郁结的思绪。他一人独站在密室内,看着前方案台上供奉的物件,神色复杂。身后传来了动静,陆归云心头微叹一声,淡淡道,“来了。”来人乃是陆归云首徒陆出林,陆归云无妻无子,当年捡到了个孩童,将他收为首徒,即是徒弟,亦是儿子。陆出林眉眼端正,为人直爽,行为举止端是个贵公子,却又有着江湖侠士的豪气。陆出林站在陆归云身后,恭敬的行了个礼,“师傅。”这是他第一次来到执剑庄的密室,密室内藏着执剑庄立庄的秘密,只有老庄主逝世之前,才能将此一切交予下任庄主。想到城外的景象,陆出林感到既愤怒,又难过。他又开口喊了声,“师傅,只要我们守住这座城……”陆归云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他问道,“城外,情况如何?”陆出林道,“陈国的兵马已兵临城下,他们说,若是今夜再不投降,明日便开始攻城。”陆归云问道,“我们,有几分胜算?”陆出林答得颇为艰难,“……并无胜算,只能拼死一搏。”而后急急说道,“城内百姓与执剑庄一心,势要与问天城共存亡!我们宁死,也不愿归附陈国!”“拼死一搏,最后落得个同归于尽。”陆归云长叹。陆出林把头低的更低,眼中含泪,却异常倔强。陆归云道,“为首的那个佘君将军,他怎么说?”一说到这里,陆出林神色极为恼怒,“那厮口出狂言,让我们交出问天剑,否则杀进城内时,不留一个活口。”“全城的人都知道,执剑庄的问天剑乃是问天城的立城之本,怎可能给他那个小人!”陆归云淡淡一笑,“你们都没有见过问天剑,却为了这可能并不存在的东西付出生命,值得吗?”陆出林道,“师傅,不管这世上有无问天剑,问天城内百姓自由惯了,我们绝不会做别人的仆从,看别人脸色生活!”陆归云没听陆出林的话,冷不防的,他问道,“好奇吗?”陆出林不解其意。陆归云接着道,“这就是执剑庄的密室,什么都没有,你好奇吗?”“传说执剑庄的密室是全城最核心的地方,能掌控这座城,看到这个空荡荡的地方,你相信这个传言吗?”他淡笑着问。陆出林道,“所有一切,具是人心。初代庄主以德服人,为百姓免遭苦难创造了这座城池。问天城问的,不仅是天,更是人心。”陆归云哈哈大笑,“曾经,曾经我没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我也和你想的一样。”只见他大步上前,陆出林看到案台上插着一柄剑,周身古朴,毫无特色,经年不曾使用,剑身生了锈,蒙了厚厚的灰尘。陆归云一下拔出了那柄剑,“锵”一声,宝剑出窍的那一刻,闪出灼灼华光,尘土一扫而尽。他提剑一步步走向陆出林,把剑伸到了陆出林眼皮子底下,陆出林看到剑柄上刻着两个字:“问天”。陆归云告诉他,“看!这就是问天剑!执剑庄,真的有一把问天剑。你说说,我们要是把这柄剑送给佘君,能不能换回全城人的命?!”穆桢伸手,抚摸上陆冲的脸颊,喃喃问道,“为什么?这是我的劫难,你只是个凡人而已。”陆冲冲着穆桢微微一笑,笑意中携带了他一身的温柔,他要把心头的姑娘深深刻在记忆里,往后漫长的岁月,只留这个记忆陪伴。“现在,我算是陪你走过一程的人了吧?”他悄悄问穆桢,让她泪如雨下。当陆冲彻底消失的那一刻,穆桢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她的记忆消失了。她不明白自己的身体为何做出一个这样的姿势,不知道脸上的泪水为何而来,更不明白心头那股挥之不去的酸涩究竟为谁。她只知道,她是定鼎天下的老神,要飞升到九重天楼。她站了起来,转身,看到立在身后的苍穹。穆桢皱着眉头,“苍穹?你在这里干什么?”苍穹淡淡道,“穆桢,你身上的戾气太重,不适合上天庭,你去地府罢。”穆桢冷笑不已,“是天上那些老家伙不敢让我飞升吧?一群不知所谓的东西,难道他们以为待在天上地位就能比我尊崇了”苍穹还想说些什么,被穆桢粗鲁的打断,“下地府就下地府,在哪里不是呆着?老子就算下地府,也是天上地下最尊贵的鬼差!”穆桢说完,气急败坏的走了。苍穹神色淡淡的,想不到白骨鞭还有收敛记忆的作用,这倒是让她省了个麻烦。嚣张的穆桢,跟疯魔的穆桢相比,简直不值一提。苍穹忆及当年卫家的惨案,心中不由骇然。**记忆回归。穆桢的府邸是九天最奢华的一座,当年她建造之时,将方圆万里的仙人全部赶走。但凡有宁死不从的,都被她剥了仙骨投入轮回井再次轮回。此地风景极佳,终年遍布云霞。无论从府邸里哪一个角落看,都能看到远方形成一条直线飘摇而去的彩云。蓝色的天做底色,白云浮在前方,蓝天上是红色、紫色、青色的一道道线,最上方,蕴满了浅红色的霞光。外人看着,这座府邸像是被彩虹环绕一般。穆桢不喜别人伺候,府里的仆从多是她用机关所制木头人,加上灵气,也和人一样聪颖。但凡活物,皆是她亲手所育。不为别的,只求忠心。如此,偌大的府邸内,显得空空荡荡,格外寥落。她靠在大门上,浑身都失去了力气,身子逐渐滑落在地。任泪水横流,穆桢郁结在心,竟吐出一口血来。她没擦净嘴角的血渍,冷笑着,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边的云霞,喃喃道:“你们都是虚伪的君子,假装仁义的小人,在高高在上的装模作样。”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身体来不及反应,刚起来的那瞬间,穆桢跪倒在地。来不及给自己留下个缓冲的时间,跌撞着往前走,只见她身影一闪,于府邸内消失,赶往人间。她去的是阿沅埋葬的地方。解嗔、秦深和林醉三人,都已尸骨无存,只剩下一个阿沅。她要把阿沅带回家。当年声势浩大的一场人祭,耗费多少奇材修筑成的祭坛,人间沧海桑田,世事变幻,如今早已变成了一方乱葬岗。阿沅满含怨气死去,纵是再多的天材异宝也抵不住她作为天道者森罗的怨念。这方祭坛在她怨气的笼罩下,变得鬼气森森。当初本是个极佳的风水宝地,如今的人们将它当做乱葬岗,将那些无人收尸的死人全都扔在了这里。阿沅的怨气在下,死人的死气在上,经年过去,这地方变得阴森无比。就算是大白天经过,都能让人毛骨悚然,忍不住直打哆嗦。今日亦是如此。李九和伍什是看守牢狱的狱差,这地方,油水多,事情也多。牢狱里多得是死的不明不白的人,他们两个,就是专门扔死人的狱卒。牢里其他的差役背后都有人,只他们两个家里穷,被欺负,挣点这种辛苦钱。无论来这里多少次,李九和伍什都止不住的害怕。这地方,实在是太吓人了。走到边界,李九已经感受到了寒冷,便叫住了伍什,“行了行了,就在这里停下吧。”伍什说,“这么快?会不会扔的太近了?”李九没好气道,“难不成你还想往里走?这鬼地方,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刚才在外头还热的直冒汗,一走到这里,我这哆嗦一阵阵的打个不停。就这了。”伍什也害怕,赞同道,“那开挖吧。”二人哼哧哼哧地挖了一会儿,便挖出一个不深的大洞,李九擦了一把汗,冲伍什喊道:“行了,差不多能放个人就行了。都来这儿了,也管不上什么舒坦不舒坦的。能扔进去就得了。”伍什听李九这么说,也放下了铁锹。二人搬起尸体,嘴里喊着,“一,二,走你!”手一松,尸体就被他们扔进了新挖的那个大坑。尸身委委屈屈的团着,看着别扭得紧。李九和伍什也不管太多,看着这个死人,没来由的害怕。二人往手上吐了一口唾沫,又把刚才挖出来的土再埋了回去。埋的差不多见不着人,李九停了手,看到了呆在对面的伍什。他心头暗骂一声:小兔崽子,就知道偷懒耍滑!老子在这埋土,你搁哪儿发呆呢!他没好气的走过去,拍了伍什的脑袋一下,“干嘛呢你?被女鬼迷了眼了?”只见伍什伸出手指,哆嗦个不停,声音带着颤,“哥,你看那边。”李九顺着伍什的目光看过去,一股寒气从脚底升上来,让他头皮一下子全部炸开。耳边传来伍什极为惶恐的问话,“大哥,刚才我们来的时候,那里没有人的吧?”李九挪不动腿,被吓的浑身僵硬。不远处有一个白衣女人,头发凌乱的在地上刨土,像疯了似的,一下一下,伸着手指往地上挖。她身上的白衣白的扎眼,正因为白的扎眼,才显得衣裳上的血迹格外刺目。李九轻声吐出一个字,“走。”他说话声极轻,连气都不敢用力喘,生怕惊扰到那头挖坟的女人。但那个女人还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转头深深的看了他们一眼。就是这一眼,让二人彻底奔溃,高喊着:“鬼啊!”“鬼啊!”二人夺路而逃,使上了吃奶的力气跑路,生怕自己被后头的女人追上。等到太阳重新照到身上,他们全身是汗,也不知是被吓的冷汗还是跑出来的热汗。衣裳从里头湿到了外头,行人看他们的眼神怪怪的,只觉莫名其妙。二人看到熟悉的城门,看到了来来去去的人家,只觉谢天谢地,好像又活了一遭。他们谁都没有忘记刚才看见的那张脸,猩红的眼睛,脸上糊着血泪。再回忆起,好像又没那么害怕。牢里被上刑的女人看着比她可怕多了,但在乱葬岗的阴森可怖的氛围下,她又那么突然出现,容不得别人不害怕。方才李九和伍什见到的女人就是穆桢。穆桢来到乱葬岗后,顺着阴气找到埋葬阿沅的位置,跪倒在地,疯了似的徒手便挖。她好像魔怔了一般,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只知道自己要把这块地挖开。她用指甲一点一点的刨着,想起了阿沅与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满脸是泪。泪水滴到土里,很快便渗了进去。十根手指中嵌满污泥,指甲被挖的尖尖的,泥中带着碎石子,把手指磨得血肉模糊。血水和污泥糅杂在一起,粘结了皮肉,看着格外可怖。穆桢彻底疯了,白骨鞭带走了她的记忆,同时带走的,还有她的狠厉、阴毒、病态以及各种各样黑暗的心理。当她是地府的鬼差的那段时间里,她性格中留下的最令人讨厌的部分,只有一个嚣张。记忆收回,那些暴戾的性子也一并归来。她明明可以用法术将这里劈开,可她偏偏选了最令人难以理解的方式。——徒手挖开。手指上传来的痛意能让她更清晰的感受阿沅的痛苦,痛意能让她对天界众人的恨意更深。阿沅在这里做了千万年的阴鬼,凭什么她活的那么逍遥?这些苦,她该得。这是她欠阿沅的,她就该用手指一点点的把她的坟陵挖开。等到十根手指已彻底变了形状,穆桢终于看到了通往坟陵的阶梯。她站起身来,看着地上的青玉石板笑了一笑,笑的分外凄凉,凄凉中带着一抹凶狠。只见她右手中幻化出一柄长长的雷霆之剑,“轰隆轰隆”朝石板上捅去。石板在雷霆的作用下化作齑粉,地面露出了一个巨大的洞。汉白玉做的石阶一级一级往下,穆桢收回了雷霆,一身颓然无力的姿态步步往下。这个墓室很大,走进墓室里,一眼便能看到装殓阿沅的棺木。漆成大红色的棺木,上头牢牢束缚了一层又一层的锁链,锁链延伸到看不见的尽头。锁链上、棺木上布满金色的符文,这些符文至今依旧闪烁金光,仍留有效力。穆桢冷笑不已,抓起一根锁链,徒手扯断了它。手上涌起万钧雷霆劈向这副棺椁,当棺椁四分五裂,锁链尽断,符文四散之时,显出了棺内的美人。火红的嫁衣,脸上还挂着未散的泪痕。这就是她的阿沅。穆桢将人一把抱起,重归天界。阿沅身体被穆桢冰封在主神殿后,穆桢再一次消失在天界,无人可探查她去了何处。第99章中古凡人界是三界位置最为特殊的一个凡人界。真仙界、仙灵界和凡人界的壁垒是层层递进,逐级向上,而仙灵界和凡人界在各自的层级中,又孕育出了三千小世界。一般而言,若是凡人想上界,首先要通过仙灵界,然后才可飞升。而真仙若想下凡,也须得穿透两层壁垒。除非是那些能撕裂空间的仙人,否则真仙下凡一趟,委实是很麻烦的。三个大界位中,唯有中古凡人界,恰好位于三界交接处,三界只有这么一个连接点,连接的地方,生出了中古凡人界。中古凡人界的天上,立着仙灵界,也立着真仙界。此界位置特殊,局势便也混乱。有修者的凡人界屈指可数,中古界处于三界交接处,上界偶能渗透灵气下来,是故中古界是有修者的凡人界中的一个。多为妖修或是鬼修,修习的皆是邪法。界位间的结界时常动荡,在特殊的情况下,仙灵界的修士也会掉入中古界。妖修、鬼修、人修混在在凡人界中,又不能彰显锋芒惹来天道追杀,是以他们只能不动声色的用些小法术,借助凡人的七情六欲,来达到目的。此界局势正乱,各国交战,小国林立,各自为主。中古界有一城,名为问天城,问天城由城内门派执剑庄掌控,城主便是执剑庄庄主陆归云。是夜,执剑庄笼罩在一片暮色中,庄内灯火通明,却点亮不了陆归云郁结的思绪。他一人独站在密室内,看着前方案台上供奉的物件,神色复杂。身后传来了动静,陆归云心头微叹一声,淡淡道,“来了。”来人乃是陆归云首徒陆出林,陆归云无妻无子,当年捡到了个孩童,将他收为首徒,即是徒弟,亦是儿子。陆出林眉眼端正,为人直爽,行为举止端是个贵公子,却又有着江湖侠士的豪气。陆出林站在陆归云身后,恭敬的行了个礼,“师傅。”这是他第一次来到执剑庄的密室,密室内藏着执剑庄立庄的秘密,只有老庄主逝世之前,才能将此一切交予下任庄主。想到城外的景象,陆出林感到既愤怒,又难过。他又开口喊了声,“师傅,只要我们守住这座城……”陆归云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他问道,“城外,情况如何?”陆出林道,“陈国的兵马已兵临城下,他们说,若是今夜再不投降,明日便开始攻城。”陆归云问道,“我们,有几分胜算?”陆出林答得颇为艰难,“……并无胜算,只能拼死一搏。”而后急急说道,“城内百姓与执剑庄一心,势要与问天城共存亡!我们宁死,也不愿归附陈国!”“拼死一搏,最后落得个同归于尽。”陆归云长叹。陆出林把头低的更低,眼中含泪,却异常倔强。陆归云道,“为首的那个佘君将军,他怎么说?”一说到这里,陆出林神色极为恼怒,“那厮口出狂言,让我们交出问天剑,否则杀进城内时,不留一个活口。”“全城的人都知道,执剑庄的问天剑乃是问天城的立城之本,怎可能给他那个小人!”陆归云淡淡一笑,“你们都没有见过问天剑,却为了这可能并不存在的东西付出生命,值得吗?”陆出林道,“师傅,不管这世上有无问天剑,问天城内百姓自由惯了,我们绝不会做别人的仆从,看别人脸色生活!”陆归云没听陆出林的话,冷不防的,他问道,“好奇吗?”陆出林不解其意。陆归云接着道,“这就是执剑庄的密室,什么都没有,你好奇吗?”“传说执剑庄的密室是全城最核心的地方,能掌控这座城,看到这个空荡荡的地方,你相信这个传言吗?”他淡笑着问。陆出林道,“所有一切,具是人心。初代庄主以德服人,为百姓免遭苦难创造了这座城池。问天城问的,不仅是天,更是人心。”陆归云哈哈大笑,“曾经,曾经我没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我也和你想的一样。”只见他大步上前,陆出林看到案台上插着一柄剑,周身古朴,毫无特色,经年不曾使用,剑身生了锈,蒙了厚厚的灰尘。陆归云一下拔出了那柄剑,“锵”一声,宝剑出窍的那一刻,闪出灼灼华光,尘土一扫而尽。他提剑一步步走向陆出林,把剑伸到了陆出林眼皮子底下,陆出林看到剑柄上刻着两个字:“问天”。陆归云告诉他,“看!这就是问天剑!执剑庄,真的有一把问天剑。你说说,我们要是把这柄剑送给佘君,能不能换回全城人的命?!”穆桢伸手,抚摸上陆冲的脸颊,喃喃问道,“为什么?这是我的劫难,你只是个凡人而已。”陆冲冲着穆桢微微一笑,笑意中携带了他一身的温柔,他要把心头的姑娘深深刻在记忆里,往后漫长的岁月,只留这个记忆陪伴。“现在,我算是陪你走过一程的人了吧?”他悄悄问穆桢,让她泪如雨下。当陆冲彻底消失的那一刻,穆桢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她的记忆消失了。她不明白自己的身体为何做出一个这样的姿势,不知道脸上的泪水为何而来,更不明白心头那股挥之不去的酸涩究竟为谁。她只知道,她是定鼎天下的老神,要飞升到九重天楼。她站了起来,转身,看到立在身后的苍穹。穆桢皱着眉头,“苍穹?你在这里干什么?”苍穹淡淡道,“穆桢,你身上的戾气太重,不适合上天庭,你去地府罢。”穆桢冷笑不已,“是天上那些老家伙不敢让我飞升吧?一群不知所谓的东西,难道他们以为待在天上地位就能比我尊崇了”苍穹还想说些什么,被穆桢粗鲁的打断,“下地府就下地府,在哪里不是呆着?老子就算下地府,也是天上地下最尊贵的鬼差!”穆桢说完,气急败坏的走了。苍穹神色淡淡的,想不到白骨鞭还有收敛记忆的作用,这倒是让她省了个麻烦。嚣张的穆桢,跟疯魔的穆桢相比,简直不值一提。苍穹忆及当年卫家的惨案,心中不由骇然。**记忆回归。穆桢的府邸是九天最奢华的一座,当年她建造之时,将方圆万里的仙人全部赶走。但凡有宁死不从的,都被她剥了仙骨投入轮回井再次轮回。此地风景极佳,终年遍布云霞。无论从府邸里哪一个角落看,都能看到远方形成一条直线飘摇而去的彩云。蓝色的天做底色,白云浮在前方,蓝天上是红色、紫色、青色的一道道线,最上方,蕴满了浅红色的霞光。外人看着,这座府邸像是被彩虹环绕一般。穆桢不喜别人伺候,府里的仆从多是她用机关所制木头人,加上灵气,也和人一样聪颖。但凡活物,皆是她亲手所育。不为别的,只求忠心。如此,偌大的府邸内,显得空空荡荡,格外寥落。她靠在大门上,浑身都失去了力气,身子逐渐滑落在地。任泪水横流,穆桢郁结在心,竟吐出一口血来。她没擦净嘴角的血渍,冷笑着,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边的云霞,喃喃道:“你们都是虚伪的君子,假装仁义的小人,在高高在上的装模作样。”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身体来不及反应,刚起来的那瞬间,穆桢跪倒在地。来不及给自己留下个缓冲的时间,跌撞着往前走,只见她身影一闪,于府邸内消失,赶往人间。她去的是阿沅埋葬的地方。解嗔、秦深和林醉三人,都已尸骨无存,只剩下一个阿沅。她要把阿沅带回家。当年声势浩大的一场人祭,耗费多少奇材修筑成的祭坛,人间沧海桑田,世事变幻,如今早已变成了一方乱葬岗。阿沅满含怨气死去,纵是再多的天材异宝也抵不住她作为天道者森罗的怨念。这方祭坛在她怨气的笼罩下,变得鬼气森森。当初本是个极佳的风水宝地,如今的人们将它当做乱葬岗,将那些无人收尸的死人全都扔在了这里。阿沅的怨气在下,死人的死气在上,经年过去,这地方变得阴森无比。就算是大白天经过,都能让人毛骨悚然,忍不住直打哆嗦。今日亦是如此。李九和伍什是看守牢狱的狱差,这地方,油水多,事情也多。牢狱里多得是死的不明不白的人,他们两个,就是专门扔死人的狱卒。牢里其他的差役背后都有人,只他们两个家里穷,被欺负,挣点这种辛苦钱。无论来这里多少次,李九和伍什都止不住的害怕。这地方,实在是太吓人了。走到边界,李九已经感受到了寒冷,便叫住了伍什,“行了行了,就在这里停下吧。”伍什说,“这么快?会不会扔的太近了?”李九没好气道,“难不成你还想往里走?这鬼地方,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刚才在外头还热的直冒汗,一走到这里,我这哆嗦一阵阵的打个不停。就这了。”伍什也害怕,赞同道,“那开挖吧。”二人哼哧哼哧地挖了一会儿,便挖出一个不深的大洞,李九擦了一把汗,冲伍什喊道:“行了,差不多能放个人就行了。都来这儿了,也管不上什么舒坦不舒坦的。能扔进去就得了。”伍什听李九这么说,也放下了铁锹。二人搬起尸体,嘴里喊着,“一,二,走你!”手一松,尸体就被他们扔进了新挖的那个大坑。尸身委委屈屈的团着,看着别扭得紧。李九和伍什也不管太多,看着这个死人,没来由的害怕。二人往手上吐了一口唾沫,又把刚才挖出来的土再埋了回去。埋的差不多见不着人,李九停了手,看到了呆在对面的伍什。他心头暗骂一声:小兔崽子,就知道偷懒耍滑!老子在这埋土,你搁哪儿发呆呢!他没好气的走过去,拍了伍什的脑袋一下,“干嘛呢你?被女鬼迷了眼了?”只见伍什伸出手指,哆嗦个不停,声音带着颤,“哥,你看那边。”李九顺着伍什的目光看过去,一股寒气从脚底升上来,让他头皮一下子全部炸开。耳边传来伍什极为惶恐的问话,“大哥,刚才我们来的时候,那里没有人的吧?”李九挪不动腿,被吓的浑身僵硬。不远处有一个白衣女人,头发凌乱的在地上刨土,像疯了似的,一下一下,伸着手指往地上挖。她身上的白衣白的扎眼,正因为白的扎眼,才显得衣裳上的血迹格外刺目。李九轻声吐出一个字,“走。”他说话声极轻,连气都不敢用力喘,生怕惊扰到那头挖坟的女人。但那个女人还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转头深深的看了他们一眼。就是这一眼,让二人彻底奔溃,高喊着:“鬼啊!”“鬼啊!”二人夺路而逃,使上了吃奶的力气跑路,生怕自己被后头的女人追上。等到太阳重新照到身上,他们全身是汗,也不知是被吓的冷汗还是跑出来的热汗。衣裳从里头湿到了外头,行人看他们的眼神怪怪的,只觉莫名其妙。二人看到熟悉的城门,看到了来来去去的人家,只觉谢天谢地,好像又活了一遭。他们谁都没有忘记刚才看见的那张脸,猩红的眼睛,脸上糊着血泪。再回忆起,好像又没那么害怕。牢里被上刑的女人看着比她可怕多了,但在乱葬岗的阴森可怖的氛围下,她又那么突然出现,容不得别人不害怕。方才李九和伍什见到的女人就是穆桢。穆桢来到乱葬岗后,顺着阴气找到埋葬阿沅的位置,跪倒在地,疯了似的徒手便挖。她好像魔怔了一般,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只知道自己要把这块地挖开。她用指甲一点一点的刨着,想起了阿沅与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满脸是泪。泪水滴到土里,很快便渗了进去。十根手指中嵌满污泥,指甲被挖的尖尖的,泥中带着碎石子,把手指磨得血肉模糊。血水和污泥糅杂在一起,粘结了皮肉,看着格外可怖。穆桢彻底疯了,白骨鞭带走了她的记忆,同时带走的,还有她的狠厉、阴毒、病态以及各种各样黑暗的心理。当她是地府的鬼差的那段时间里,她性格中留下的最令人讨厌的部分,只有一个嚣张。记忆收回,那些暴戾的性子也一并归来。她明明可以用法术将这里劈开,可她偏偏选了最令人难以理解的方式。——徒手挖开。手指上传来的痛意能让她更清晰的感受阿沅的痛苦,痛意能让她对天界众人的恨意更深。阿沅在这里做了千万年的阴鬼,凭什么她活的那么逍遥?这些苦,她该得。这是她欠阿沅的,她就该用手指一点点的把她的坟陵挖开。等到十根手指已彻底变了形状,穆桢终于看到了通往坟陵的阶梯。她站起身来,看着地上的青玉石板笑了一笑,笑的分外凄凉,凄凉中带着一抹凶狠。只见她右手中幻化出一柄长长的雷霆之剑,“轰隆轰隆”朝石板上捅去。石板在雷霆的作用下化作齑粉,地面露出了一个巨大的洞。汉白玉做的石阶一级一级往下,穆桢收回了雷霆,一身颓然无力的姿态步步往下。这个墓室很大,走进墓室里,一眼便能看到装殓阿沅的棺木。漆成大红色的棺木,上头牢牢束缚了一层又一层的锁链,锁链延伸到看不见的尽头。锁链上、棺木上布满金色的符文,这些符文至今依旧闪烁金光,仍留有效力。穆桢冷笑不已,抓起一根锁链,徒手扯断了它。手上涌起万钧雷霆劈向这副棺椁,当棺椁四分五裂,锁链尽断,符文四散之时,显出了棺内的美人。火红的嫁衣,脸上还挂着未散的泪痕。这就是她的阿沅。穆桢将人一把抱起,重归天界。阿沅身体被穆桢冰封在主神殿后,穆桢再一次消失在天界,无人可探查她去了何处。第99章中古凡人界是三界位置最为特殊的一个凡人界。真仙界、仙灵界和凡人界的壁垒是层层递进,逐级向上,而仙灵界和凡人界在各自的层级中,又孕育出了三千小世界。一般而言,若是凡人想上界,首先要通过仙灵界,然后才可飞升。而真仙若想下凡,也须得穿透两层壁垒。除非是那些能撕裂空间的仙人,否则真仙下凡一趟,委实是很麻烦的。三个大界位中,唯有中古凡人界,恰好位于三界交接处,三界只有这么一个连接点,连接的地方,生出了中古凡人界。中古凡人界的天上,立着仙灵界,也立着真仙界。此界位置特殊,局势便也混乱。有修者的凡人界屈指可数,中古界处于三界交接处,上界偶能渗透灵气下来,是故中古界是有修者的凡人界中的一个。多为妖修或是鬼修,修习的皆是邪法。界位间的结界时常动荡,在特殊的情况下,仙灵界的修士也会掉入中古界。妖修、鬼修、人修混在在凡人界中,又不能彰显锋芒惹来天道追杀,是以他们只能不动声色的用些小法术,借助凡人的七情六欲,来达到目的。此界局势正乱,各国交战,小国林立,各自为主。中古界有一城,名为问天城,问天城由城内门派执剑庄掌控,城主便是执剑庄庄主陆归云。是夜,执剑庄笼罩在一片暮色中,庄内灯火通明,却点亮不了陆归云郁结的思绪。他一人独站在密室内,看着前方案台上供奉的物件,神色复杂。身后传来了动静,陆归云心头微叹一声,淡淡道,“来了。”来人乃是陆归云首徒陆出林,陆归云无妻无子,当年捡到了个孩童,将他收为首徒,即是徒弟,亦是儿子。陆出林眉眼端正,为人直爽,行为举止端是个贵公子,却又有着江湖侠士的豪气。陆出林站在陆归云身后,恭敬的行了个礼,“师傅。”这是他第一次来到执剑庄的密室,密室内藏着执剑庄立庄的秘密,只有老庄主逝世之前,才能将此一切交予下任庄主。想到城外的景象,陆出林感到既愤怒,又难过。他又开口喊了声,“师傅,只要我们守住这座城……”陆归云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他问道,“城外,情况如何?”陆出林道,“陈国的兵马已兵临城下,他们说,若是今夜再不投降,明日便开始攻城。”陆归云问道,“我们,有几分胜算?”陆出林答得颇为艰难,“……并无胜算,只能拼死一搏。”而后急急说道,“城内百姓与执剑庄一心,势要与问天城共存亡!我们宁死,也不愿归附陈国!”“拼死一搏,最后落得个同归于尽。”陆归云长叹。陆出林把头低的更低,眼中含泪,却异常倔强。陆归云道,“为首的那个佘君将军,他怎么说?”一说到这里,陆出林神色极为恼怒,“那厮口出狂言,让我们交出问天剑,否则杀进城内时,不留一个活口。”“全城的人都知道,执剑庄的问天剑乃是问天城的立城之本,怎可能给他那个小人!”陆归云淡淡一笑,“你们都没有见过问天剑,却为了这可能并不存在的东西付出生命,值得吗?”陆出林道,“师傅,不管这世上有无问天剑,问天城内百姓自由惯了,我们绝不会做别人的仆从,看别人脸色生活!”陆归云没听陆出林的话,冷不防的,他问道,“好奇吗?”陆出林不解其意。陆归云接着道,“这就是执剑庄的密室,什么都没有,你好奇吗?”“传说执剑庄的密室是全城最核心的地方,能掌控这座城,看到这个空荡荡的地方,你相信这个传言吗?”他淡笑着问。陆出林道,“所有一切,具是人心。初代庄主以德服人,为百姓免遭苦难创造了这座城池。问天城问的,不仅是天,更是人心。”陆归云哈哈大笑,“曾经,曾经我没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我也和你想的一样。”只见他大步上前,陆出林看到案台上插着一柄剑,周身古朴,毫无特色,经年不曾使用,剑身生了锈,蒙了厚厚的灰尘。陆归云一下拔出了那柄剑,“锵”一声,宝剑出窍的那一刻,闪出灼灼华光,尘土一扫而尽。他提剑一步步走向陆出林,把剑伸到了陆出林眼皮子底下,陆出林看到剑柄上刻着两个字:“问天”。陆归云告诉他,“看!这就是问天剑!执剑庄,真的有一把问天剑。你说说,我们要是把这柄剑送给佘君,能不能换回全城人的命?!”穆桢伸手,抚摸上陆冲的脸颊,喃喃问道,“为什么?这是我的劫难,你只是个凡人而已。”陆冲冲着穆桢微微一笑,笑意中携带了他一身的温柔,他要把心头的姑娘深深刻在记忆里,往后漫长的岁月,只留这个记忆陪伴。“现在,我算是陪你走过一程的人了吧?”他悄悄问穆桢,让她泪如雨下。当陆冲彻底消失的那一刻,穆桢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她的记忆消失了。她不明白自己的身体为何做出一个这样的姿势,不知道脸上的泪水为何而来,更不明白心头那股挥之不去的酸涩究竟为谁。她只知道,她是定鼎天下的老神,要飞升到九重天楼。她站了起来,转身,看到立在身后的苍穹。穆桢皱着眉头,“苍穹?你在这里干什么?”苍穹淡淡道,“穆桢,你身上的戾气太重,不适合上天庭,你去地府罢。”穆桢冷笑不已,“是天上那些老家伙不敢让我飞升吧?一群不知所谓的东西,难道他们以为待在天上地位就能比我尊崇了”苍穹还想说些什么,被穆桢粗鲁的打断,“下地府就下地府,在哪里不是呆着?老子就算下地府,也是天上地下最尊贵的鬼差!”穆桢说完,气急败坏的走了。苍穹神色淡淡的,想不到白骨鞭还有收敛记忆的作用,这倒是让她省了个麻烦。嚣张的穆桢,跟疯魔的穆桢相比,简直不值一提。苍穹忆及当年卫家的惨案,心中不由骇然。**记忆回归。穆桢的府邸是九天最奢华的一座,当年她建造之时,将方圆万里的仙人全部赶走。但凡有宁死不从的,都被她剥了仙骨投入轮回井再次轮回。此地风景极佳,终年遍布云霞。无论从府邸里哪一个角落看,都能看到远方形成一条直线飘摇而去的彩云。蓝色的天做底色,白云浮在前方,蓝天上是红色、紫色、青色的一道道线,最上方,蕴满了浅红色的霞光。外人看着,这座府邸像是被彩虹环绕一般。穆桢不喜别人伺候,府里的仆从多是她用机关所制木头人,加上灵气,也和人一样聪颖。但凡活物,皆是她亲手所育。不为别的,只求忠心。如此,偌大的府邸内,显得空空荡荡,格外寥落。她靠在大门上,浑身都失去了力气,身子逐渐滑落在地。任泪水横流,穆桢郁结在心,竟吐出一口血来。她没擦净嘴角的血渍,冷笑着,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边的云霞,喃喃道:“你们都是虚伪的君子,假装仁义的小人,在高高在上的装模作样。”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身体来不及反应,刚起来的那瞬间,穆桢跪倒在地。来不及给自己留下个缓冲的时间,跌撞着往前走,只见她身影一闪,于府邸内消失,赶往人间。她去的是阿沅埋葬的地方。解嗔、秦深和林醉三人,都已尸骨无存,只剩下一个阿沅。她要把阿沅带回家。当年声势浩大的一场人祭,耗费多少奇材修筑成的祭坛,人间沧海桑田,世事变幻,如今早已变成了一方乱葬岗。阿沅满含怨气死去,纵是再多的天材异宝也抵不住她作为天道者森罗的怨念。这方祭坛在她怨气的笼罩下,变得鬼气森森。当初本是个极佳的风水宝地,如今的人们将它当做乱葬岗,将那些无人收尸的死人全都扔在了这里。阿沅的怨气在下,死人的死气在上,经年过去,这地方变得阴森无比。就算是大白天经过,都能让人毛骨悚然,忍不住直打哆嗦。今日亦是如此。李九和伍什是看守牢狱的狱差,这地方,油水多,事情也多。牢狱里多得是死的不明不白的人,他们两个,就是专门扔死人的狱卒。牢里其他的差役背后都有人,只他们两个家里穷,被欺负,挣点这种辛苦钱。无论来这里多少次,李九和伍什都止不住的害怕。这地方,实在是太吓人了。走到边界,李九已经感受到了寒冷,便叫住了伍什,“行了行了,就在这里停下吧。”伍什说,“这么快?会不会扔的太近了?”李九没好气道,“难不成你还想往里走?这鬼地方,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刚才在外头还热的直冒汗,一走到这里,我这哆嗦一阵阵的打个不停。就这了。”伍什也害怕,赞同道,“那开挖吧。”二人哼哧哼哧地挖了一会儿,便挖出一个不深的大洞,李九擦了一把汗,冲伍什喊道:“行了,差不多能放个人就行了。都来这儿了,也管不上什么舒坦不舒坦的。能扔进去就得了。”伍什听李九这么说,也放下了铁锹。二人搬起尸体,嘴里喊着,“一,二,走你!”手一松,尸体就被他们扔进了新挖的那个大坑。尸身委委屈屈的团着,看着别扭得紧。李九和伍什也不管太多,看着这个死人,没来由的害怕。二人往手上吐了一口唾沫,又把刚才挖出来的土再埋了回去。埋的差不多见不着人,李九停了手,看到了呆在对面的伍什。他心头暗骂一声:小兔崽子,就知道偷懒耍滑!老子在这埋土,你搁哪儿发呆呢!他没好气的走过去,拍了伍什的脑袋一下,“干嘛呢你?被女鬼迷了眼了?”只见伍什伸出手指,哆嗦个不停,声音带着颤,“哥,你看那边。”李九顺着伍什的目光看过去,一股寒气从脚底升上来,让他头皮一下子全部炸开。耳边传来伍什极为惶恐的问话,“大哥,刚才我们来的时候,那里没有人的吧?”李九挪不动腿,被吓的浑身僵硬。不远处有一个白衣女人,头发凌乱的在地上刨土,像疯了似的,一下一下,伸着手指往地上挖。她身上的白衣白的扎眼,正因为白的扎眼,才显得衣裳上的血迹格外刺目。李九轻声吐出一个字,“走。”他说话声极轻,连气都不敢用力喘,生怕惊扰到那头挖坟的女人。但那个女人还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转头深深的看了他们一眼。就是这一眼,让二人彻底奔溃,高喊着:“鬼啊!”“鬼啊!”二人夺路而逃,使上了吃奶的力气跑路,生怕自己被后头的女人追上。等到太阳重新照到身上,他们全身是汗,也不知是被吓的冷汗还是跑出来的热汗。衣裳从里头湿到了外头,行人看他们的眼神怪怪的,只觉莫名其妙。二人看到熟悉的城门,看到了来来去去的人家,只觉谢天谢地,好像又活了一遭。他们谁都没有忘记刚才看见的那张脸,猩红的眼睛,脸上糊着血泪。再回忆起,好像又没那么害怕。牢里被上刑的女人看着比她可怕多了,但在乱葬岗的阴森可怖的氛围下,她又那么突然出现,容不得别人不害怕。方才李九和伍什见到的女人就是穆桢。穆桢来到乱葬岗后,顺着阴气找到埋葬阿沅的位置,跪倒在地,疯了似的徒手便挖。她好像魔怔了一般,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只知道自己要把这块地挖开。她用指甲一点一点的刨着,想起了阿沅与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满脸是泪。泪水滴到土里,很快便渗了进去。十根手指中嵌满污泥,指甲被挖的尖尖的,泥中带着碎石子,把手指磨得血肉模糊。血水和污泥糅杂在一起,粘结了皮肉,看着格外可怖。穆桢彻底疯了,白骨鞭带走了她的记忆,同时带走的,还有她的狠厉、阴毒、病态以及各种各样黑暗的心理。当她是地府的鬼差的那段时间里,她性格中留下的最令人讨厌的部分,只有一个嚣张。记忆收回,那些暴戾的性子也一并归来。她明明可以用法术将这里劈开,可她偏偏选了最令人难以理解的方式。——徒手挖开。手指上传来的痛意能让她更清晰的感受阿沅的痛苦,痛意能让她对天界众人的恨意更深。阿沅在这里做了千万年的阴鬼,凭什么她活的那么逍遥?这些苦,她该得。这是她欠阿沅的,她就该用手指一点点的把她的坟陵挖开。等到十根手指已彻底变了形状,穆桢终于看到了通往坟陵的阶梯。她站起身来,看着地上的青玉石板笑了一笑,笑的分外凄凉,凄凉中带着一抹凶狠。只见她右手中幻化出一柄长长的雷霆之剑,“轰隆轰隆”朝石板上捅去。石板在雷霆的作用下化作齑粉,地面露出了一个巨大的洞。汉白玉做的石阶一级一级往下,穆桢收回了雷霆,一身颓然无力的姿态步步往下。这个墓室很大,走进墓室里,一眼便能看到装殓阿沅的棺木。漆成大红色的棺木,上头牢牢束缚了一层又一层的锁链,锁链延伸到看不见的尽头。锁链上、棺木上布满金色的符文,这些符文至今依旧闪烁金光,仍留有效力。穆桢冷笑不已,抓起一根锁链,徒手扯断了它。手上涌起万钧雷霆劈向这副棺椁,当棺椁四分五裂,锁链尽断,符文四散之时,显出了棺内的美人。火红的嫁衣,脸上还挂着未散的泪痕。这就是她的阿沅。穆桢将人一把抱起,重归天界。阿沅身体被穆桢冰封在主神殿后,穆桢再一次消失在天界,无人可探查她去了何处。第99章中古凡人界是三界位置最为特殊的一个凡人界。真仙界、仙灵界和凡人界的壁垒是层层递进,逐级向上,而仙灵界和凡人界在各自的层级中,又孕育出了三千小世界。一般而言,若是凡人想上界,首先要通过仙灵界,然后才可飞升。而真仙若想下凡,也须得穿透两层壁垒。除非是那些能撕裂空间的仙人,否则真仙下凡一趟,委实是很麻烦的。三个大界位中,唯有中古凡人界,恰好位于三界交接处,三界只有这么一个连接点,连接的地方,生出了中古凡人界。中古凡人界的天上,立着仙灵界,也立着真仙界。此界位置特殊,局势便也混乱。有修者的凡人界屈指可数,中古界处于三界交接处,上界偶能渗透灵气下来,是故中古界是有修者的凡人界中的一个。多为妖修或是鬼修,修习的皆是邪法。界位间的结界时常动荡,在特殊的情况下,仙灵界的修士也会掉入中古界。妖修、鬼修、人修混在在凡人界中,又不能彰显锋芒惹来天道追杀,是以他们只能不动声色的用些小法术,借助凡人的七情六欲,来达到目的。此界局势正乱,各国交战,小国林立,各自为主。中古界有一城,名为问天城,问天城由城内门派执剑庄掌控,城主便是执剑庄庄主陆归云。是夜,执剑庄笼罩在一片暮色中,庄内灯火通明,却点亮不了陆归云郁结的思绪。他一人独站在密室内,看着前方案台上供奉的物件,神色复杂。身后传来了动静,陆归云心头微叹一声,淡淡道,“来了。”来人乃是陆归云首徒陆出林,陆归云无妻无子,当年捡到了个孩童,将他收为首徒,即是徒弟,亦是儿子。陆出林眉眼端正,为人直爽,行为举止端是个贵公子,却又有着江湖侠士的豪气。陆出林站在陆归云身后,恭敬的行了个礼,“师傅。”这是他第一次来到执剑庄的密室,密室内藏着执剑庄立庄的秘密,只有老庄主逝世之前,才能将此一切交予下任庄主。想到城外的景象,陆出林感到既愤怒,又难过。他又开口喊了声,“师傅,只要我们守住这座城……”陆归云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他问道,“城外,情况如何?”陆出林道,“陈国的兵马已兵临城下,他们说,若是今夜再不投降,明日便开始攻城。”陆归云问道,“我们,有几分胜算?”陆出林答得颇为艰难,“……并无胜算,只能拼死一搏。”而后急急说道,“城内百姓与执剑庄一心,势要与问天城共存亡!我们宁死,也不愿归附陈国!”“拼死一搏,最后落得个同归于尽。”陆归云长叹。陆出林把头低的更低,眼中含泪,却异常倔强。陆归云道,“为首的那个佘君将军,他怎么说?”一说到这里,陆出林神色极为恼怒,“那厮口出狂言,让我们交出问天剑,否则杀进城内时,不留一个活口。”“全城的人都知道,执剑庄的问天剑乃是问天城的立城之本,怎可能给他那个小人!”陆归云淡淡一笑,“你们都没有见过问天剑,却为了这可能并不存在的东西付出生命,值得吗?”陆出林道,“师傅,不管这世上有无问天剑,问天城内百姓自由惯了,我们绝不会做别人的仆从,看别人脸色生活!”陆归云没听陆出林的话,冷不防的,他问道,“好奇吗?”陆出林不解其意。陆归云接着道,“这就是执剑庄的密室,什么都没有,你好奇吗?”“传说执剑庄的密室是全城最核心的地方,能掌控这座城,看到这个空荡荡的地方,你相信这个传言吗?”他淡笑着问。陆出林道,“所有一切,具是人心。初代庄主以德服人,为百姓免遭苦难创造了这座城池。问天城问的,不仅是天,更是人心。”陆归云哈哈大笑,“曾经,曾经我没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我也和你想的一样。”只见他大步上前,陆出林看到案台上插着一柄剑,周身古朴,毫无特色,经年不曾使用,剑身生了锈,蒙了厚厚的灰尘。陆归云一下拔出了那柄剑,“锵”一声,宝剑出窍的那一刻,闪出灼灼华光,尘土一扫而尽。他提剑一步步走向陆出林,把剑伸到了陆出林眼皮子底下,陆出林看到剑柄上刻着两个字:“问天”。陆归云告诉他,“看!这就是问天剑!执剑庄,真的有一把问天剑。你说说,我们要是把这柄剑送给佘君,能不能换回全城人的命?!”穆桢伸手,抚摸上陆冲的脸颊,喃喃问道,“为什么?这是我的劫难,你只是个凡人而已。”陆冲冲着穆桢微微一笑,笑意中携带了他一身的温柔,他要把心头的姑娘深深刻在记忆里,往后漫长的岁月,只留这个记忆陪伴。“现在,我算是陪你走过一程的人了吧?”他悄悄问穆桢,让她泪如雨下。当陆冲彻底消失的那一刻,穆桢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她的记忆消失了。她不明白自己的身体为何做出一个这样的姿势,不知道脸上的泪水为何而来,更不明白心头那股挥之不去的酸涩究竟为谁。她只知道,她是定鼎天下的老神,要飞升到九重天楼。她站了起来,转身,看到立在身后的苍穹。穆桢皱着眉头,“苍穹?你在这里干什么?”苍穹淡淡道,“穆桢,你身上的戾气太重,不适合上天庭,你去地府罢。”穆桢冷笑不已,“是天上那些老家伙不敢让我飞升吧?一群不知所谓的东西,难道他们以为待在天上地位就能比我尊崇了”苍穹还想说些什么,被穆桢粗鲁的打断,“下地府就下地府,在哪里不是呆着?老子就算下地府,也是天上地下最尊贵的鬼差!”穆桢说完,气急败坏的走了。苍穹神色淡淡的,想不到白骨鞭还有收敛记忆的作用,这倒是让她省了个麻烦。嚣张的穆桢,跟疯魔的穆桢相比,简直不值一提。苍穹忆及当年卫家的惨案,心中不由骇然。**记忆回归。穆桢的府邸是九天最奢华的一座,当年她建造之时,将方圆万里的仙人全部赶走。但凡有宁死不从的,都被她剥了仙骨投入轮回井再次轮回。此地风景极佳,终年遍布云霞。无论从府邸里哪一个角落看,都能看到远方形成一条直线飘摇而去的彩云。蓝色的天做底色,白云浮在前方,蓝天上是红色、紫色、青色的一道道线,最上方,蕴满了浅红色的霞光。外人看着,这座府邸像是被彩虹环绕一般。穆桢不喜别人伺候,府里的仆从多是她用机关所制木头人,加上灵气,也和人一样聪颖。但凡活物,皆是她亲手所育。不为别的,只求忠心。如此,偌大的府邸内,显得空空荡荡,格外寥落。她靠在大门上,浑身都失去了力气,身子逐渐滑落在地。任泪水横流,穆桢郁结在心,竟吐出一口血来。她没擦净嘴角的血渍,冷笑着,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边的云霞,喃喃道:“你们都是虚伪的君子,假装仁义的小人,在高高在上的装模作样。”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身体来不及反应,刚起来的那瞬间,穆桢跪倒在地。来不及给自己留下个缓冲的时间,跌撞着往前走,只见她身影一闪,于府邸内消失,赶往人间。她去的是阿沅埋葬的地方。解嗔、秦深和林醉三人,都已尸骨无存,只剩下一个阿沅。她要把阿沅带回家。当年声势浩大的一场人祭,耗费多少奇材修筑成的祭坛,人间沧海桑田,世事变幻,如今早已变成了一方乱葬岗。阿沅满含怨气死去,纵是再多的天材异宝也抵不住她作为天道者森罗的怨念。这方祭坛在她怨气的笼罩下,变得鬼气森森。当初本是个极佳的风水宝地,如今的人们将它当做乱葬岗,将那些无人收尸的死人全都扔在了这里。阿沅的怨气在下,死人的死气在上,经年过去,这地方变得阴森无比。就算是大白天经过,都能让人毛骨悚然,忍不住直打哆嗦。今日亦是如此。李九和伍什是看守牢狱的狱差,这地方,油水多,事情也多。牢狱里多得是死的不明不白的人,他们两个,就是专门扔死人的狱卒。牢里其他的差役背后都有人,只他们两个家里穷,被欺负,挣点这种辛苦钱。无论来这里多少次,李九和伍什都止不住的害怕。这地方,实在是太吓人了。走到边界,李九已经感受到了寒冷,便叫住了伍什,“行了行了,就在这里停下吧。”伍什说,“这么快?会不会扔的太近了?”李九没好气道,“难不成你还想往里走?这鬼地方,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刚才在外头还热的直冒汗,一走到这里,我这哆嗦一阵阵的打个不停。就这了。”伍什也害怕,赞同道,“那开挖吧。”二人哼哧哼哧地挖了一会儿,便挖出一个不深的大洞,李九擦了一把汗,冲伍什喊道:“行了,差不多能放个人就行了。都来这儿了,也管不上什么舒坦不舒坦的。能扔进去就得了。”伍什听李九这么说,也放下了铁锹。二人搬起尸体,嘴里喊着,“一,二,走你!”手一松,尸体就被他们扔进了新挖的那个大坑。尸身委委屈屈的团着,看着别扭得紧。李九和伍什也不管太多,看着这个死人,没来由的害怕。二人往手上吐了一口唾沫,又把刚才挖出来的土再埋了回去。埋的差不多见不着人,李九停了手,看到了呆在对面的伍什。他心头暗骂一声:小兔崽子,就知道偷懒耍滑!老子在这埋土,你搁哪儿发呆呢!他没好气的走过去,拍了伍什的脑袋一下,“干嘛呢你?被女鬼迷了眼了?”只见伍什伸出手指,哆嗦个不停,声音带着颤,“哥,你看那边。”李九顺着伍什的目光看过去,一股寒气从脚底升上来,让他头皮一下子全部炸开。耳边传来伍什极为惶恐的问话,“大哥,刚才我们来的时候,那里没有人的吧?”李九挪不动腿,被吓的浑身僵硬。不远处有一个白衣女人,头发凌乱的在地上刨土,像疯了似的,一下一下,伸着手指往地上挖。她身上的白衣白的扎眼,正因为白的扎眼,才显得衣裳上的血迹格外刺目。李九轻声吐出一个字,“走。”他说话声极轻,连气都不敢用力喘,生怕惊扰到那头挖坟的女人。但那个女人还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转头深深的看了他们一眼。就是这一眼,让二人彻底奔溃,高喊着:“鬼啊!”“鬼啊!”二人夺路而逃,使上了吃奶的力气跑路,生怕自己被后头的女人追上。等到太阳重新照到身上,他们全身是汗,也不知是被吓的冷汗还是跑出来的热汗。衣裳从里头湿到了外头,行人看他们的眼神怪怪的,只觉莫名其妙。二人看到熟悉的城门,看到了来来去去的人家,只觉谢天谢地,好像又活了一遭。他们谁都没有忘记刚才看见的那张脸,猩红的眼睛,脸上糊着血泪。再回忆起,好像又没那么害怕。牢里被上刑的女人看着比她可怕多了,但在乱葬岗的阴森可怖的氛围下,她又那么突然出现,容不得别人不害怕。方才李九和伍什见到的女人就是穆桢。穆桢来到乱葬岗后,顺着阴气找到埋葬阿沅的位置,跪倒在地,疯了似的徒手便挖。她好像魔怔了一般,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只知道自己要把这块地挖开。她用指甲一点一点的刨着,想起了阿沅与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满脸是泪。泪水滴到土里,很快便渗了进去。十根手指中嵌满污泥,指甲被挖的尖尖的,泥中带着碎石子,把手指磨得血肉模糊。血水和污泥糅杂在一起,粘结了皮肉,看着格外可怖。穆桢彻底疯了,白骨鞭带走了她的记忆,同时带走的,还有她的狠厉、阴毒、病态以及各种各样黑暗的心理。当她是地府的鬼差的那段时间里,她性格中留下的最令人讨厌的部分,只有一个嚣张。记忆收回,那些暴戾的性子也一并归来。她明明可以用法术将这里劈开,可她偏偏选了最令人难以理解的方式。——徒手挖开。手指上传来的痛意能让她更清晰的感受阿沅的痛苦,痛意能让她对天界众人的恨意更深。阿沅在这里做了千万年的阴鬼,凭什么她活的那么逍遥?这些苦,她该得。这是她欠阿沅的,她就该用手指一点点的把她的坟陵挖开。等到十根手指已彻底变了形状,穆桢终于看到了通往坟陵的阶梯。她站起身来,看着地上的青玉石板笑了一笑,笑的分外凄凉,凄凉中带着一抹凶狠。只见她右手中幻化出一柄长长的雷霆之剑,“轰隆轰隆”朝石板上捅去。石板在雷霆的作用下化作齑粉,地面露出了一个巨大的洞。汉白玉做的石阶一级一级往下,穆桢收回了雷霆,一身颓然无力的姿态步步往下。这个墓室很大,走进墓室里,一眼便能看到装殓阿沅的棺木。漆成大红色的棺木,上头牢牢束缚了一层又一层的锁链,锁链延伸到看不见的尽头。锁链上、棺木上布满金色的符文,这些符文至今依旧闪烁金光,仍留有效力。穆桢冷笑不已,抓起一根锁链,徒手扯断了它。手上涌起万钧雷霆劈向这副棺椁,当棺椁四分五裂,锁链尽断,符文四散之时,显出了棺内的美人。火红的嫁衣,脸上还挂着未散的泪痕。这就是她的阿沅。穆桢将人一把抱起,重归天界。阿沅身体被穆桢冰封在主神殿后,穆桢再一次消失在天界,无人可探查她去了何处。第99章中古凡人界是三界位置最为特殊的一个凡人界。真仙界、仙灵界和凡人界的壁垒是层层递进,逐级向上,而仙灵界和凡人界在各自的层级中,又孕育出了三千小世界。一般而言,若是凡人想上界,首先要通过仙灵界,然后才可飞升。而真仙若想下凡,也须得穿透两层壁垒。除非是那些能撕裂空间的仙人,否则真仙下凡一趟,委实是很麻烦的。三个大界位中,唯有中古凡人界,恰好位于三界交接处,三界只有这么一个连接点,连接的地方,生出了中古凡人界。中古凡人界的天上,立着仙灵界,也立着真仙界。此界位置特殊,局势便也混乱。有修者的凡人界屈指可数,中古界处于三界交接处,上界偶能渗透灵气下来,是故中古界是有修者的凡人界中的一个。多为妖修或是鬼修,修习的皆是邪法。界位间的结界时常动荡,在特殊的情况下,仙灵界的修士也会掉入中古界。妖修、鬼修、人修混在在凡人界中,又不能彰显锋芒惹来天道追杀,是以他们只能不动声色的用些小法术,借助凡人的七情六欲,来达到目的。此界局势正乱,各国交战,小国林立,各自为主。中古界有一城,名为问天城,问天城由城内门派执剑庄掌控,城主便是执剑庄庄主陆归云。是夜,执剑庄笼罩在一片暮色中,庄内灯火通明,却点亮不了陆归云郁结的思绪。他一人独站在密室内,看着前方案台上供奉的物件,神色复杂。身后传来了动静,陆归云心头微叹一声,淡淡道,“来了。”来人乃是陆归云首徒陆出林,陆归云无妻无子,当年捡到了个孩童,将他收为首徒,即是徒弟,亦是儿子。陆出林眉眼端正,为人直爽,行为举止端是个贵公子,却又有着江湖侠士的豪气。陆出林站在陆归云身后,恭敬的行了个礼,“师傅。”这是他第一次来到执剑庄的密室,密室内藏着执剑庄立庄的秘密,只有老庄主逝世之前,才能将此一切交予下任庄主。想到城外的景象,陆出林感到既愤怒,又难过。他又开口喊了声,“师傅,只要我们守住这座城……”陆归云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他问道,“城外,情况如何?”陆出林道,“陈国的兵马已兵临城下,他们说,若是今夜再不投降,明日便开始攻城。”陆归云问道,“我们,有几分胜算?”陆出林答得颇为艰难,“……并无胜算,只能拼死一搏。”而后急急说道,“城内百姓与执剑庄一心,势要与问天城共存亡!我们宁死,也不愿归附陈国!”“拼死一搏,最后落得个同归于尽。”陆归云长叹。陆出林把头低的更低,眼中含泪,却异常倔强。陆归云道,“为首的那个佘君将军,他怎么说?”一说到这里,陆出林神色极为恼怒,“那厮口出狂言,让我们交出问天剑,否则杀进城内时,不留一个活口。”“全城的人都知道,执剑庄的问天剑乃是问天城的立城之本,怎可能给他那个小人!”陆归云淡淡一笑,“你们都没有见过问天剑,却为了这可能并不存在的东西付出生命,值得吗?”陆出林道,“师傅,不管这世上有无问天剑,问天城内百姓自由惯了,我们绝不会做别人的仆从,看别人脸色生活!”陆归云没听陆出林的话,冷不防的,他问道,“好奇吗?”陆出林不解其意。陆归云接着道,“这就是执剑庄的密室,什么都没有,你好奇吗?”“传说执剑庄的密室是全城最核心的地方,能掌控这座城,看到这个空荡荡的地方,你相信这个传言吗?”他淡笑着问。陆出林道,“所有一切,具是人心。初代庄主以德服人,为百姓免遭苦难创造了这座城池。问天城问的,不仅是天,更是人心。”陆归云哈哈大笑,“曾经,曾经我没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我也和你想的一样。”只见他大步上前,陆出林看到案台上插着一柄剑,周身古朴,毫无特色,经年不曾使用,剑身生了锈,蒙了厚厚的灰尘。陆归云一下拔出了那柄剑,“锵”一声,宝剑出窍的那一刻,闪出灼灼华光,尘土一扫而尽。他提剑一步步走向陆出林,把剑伸到了陆出林眼皮子底下,陆出林看到剑柄上刻着两个字:“问天”。陆归云告诉他,“看!这就是问天剑!执剑庄,真的有一把问天剑。你说说,我们要是把这柄剑送给佘君,能不能换回全城人的命?!”穆桢伸手,抚摸上陆冲的脸颊,喃喃问道,“为什么?这是我的劫难,你只是个凡人而已。”陆冲冲着穆桢微微一笑,笑意中携带了他一身的温柔,他要把心头的姑娘深深刻在记忆里,往后漫长的岁月,只留这个记忆陪伴。“现在,我算是陪你走过一程的人了吧?”他悄悄问穆桢,让她泪如雨下。当陆冲彻底消失的那一刻,穆桢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她的记忆消失了。她不明白自己的身体为何做出一个这样的姿势,不知道脸上的泪水为何而来,更不明白心头那股挥之不去的酸涩究竟为谁。她只知道,她是定鼎天下的老神,要飞升到九重天楼。她站了起来,转身,看到立在身后的苍穹。穆桢皱着眉头,“苍穹?你在这里干什么?”苍穹淡淡道,“穆桢,你身上的戾气太重,不适合上天庭,你去地府罢。”穆桢冷笑不已,“是天上那些老家伙不敢让我飞升吧?一群不知所谓的东西,难道他们以为待在天上地位就能比我尊崇了”苍穹还想说些什么,被穆桢粗鲁的打断,“下地府就下地府,在哪里不是呆着?老子就算下地府,也是天上地下最尊贵的鬼差!”穆桢说完,气急败坏的走了。苍穹神色淡淡的,想不到白骨鞭还有收敛记忆的作用,这倒是让她省了个麻烦。嚣张的穆桢,跟疯魔的穆桢相比,简直不值一提。苍穹忆及当年卫家的惨案,心中不由骇然。**记忆回归。穆桢的府邸是九天最奢华的一座,当年她建造之时,将方圆万里的仙人全部赶走。但凡有宁死不从的,都被她剥了仙骨投入轮回井再次轮回。此地风景极佳,终年遍布云霞。无论从府邸里哪一个角落看,都能看到远方形成一条直线飘摇而去的彩云。蓝色的天做底色,白云浮在前方,蓝天上是红色、紫色、青色的一道道线,最上方,蕴满了浅红色的霞光。外人看着,这座府邸像是被彩虹环绕一般。穆桢不喜别人伺候,府里的仆从多是她用机关所制木头人,加上灵气,也和人一样聪颖。但凡活物,皆是她亲手所育。不为别的,只求忠心。如此,偌大的府邸内,显得空空荡荡,格外寥落。她靠在大门上,浑身都失去了力气,身子逐渐滑落在地。任泪水横流,穆桢郁结在心,竟吐出一口血来。她没擦净嘴角的血渍,冷笑着,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边的云霞,喃喃道:“你们都是虚伪的君子,假装仁义的小人,在高高在上的装模作样。”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身体来不及反应,刚起来的那瞬间,穆桢跪倒在地。来不及给自己留下个缓冲的时间,跌撞着往前走,只见她身影一闪,于府邸内消失,赶往人间。她去的是阿沅埋葬的地方。解嗔、秦深和林醉三人,都已尸骨无存,只剩下一个阿沅。她要把阿沅带回家。当年声势浩大的一场人祭,耗费多少奇材修筑成的祭坛,人间沧海桑田,世事变幻,如今早已变成了一方乱葬岗。阿沅满含怨气死去,纵是再多的天材异宝也抵不住她作为天道者森罗的怨念。这方祭坛在她怨气的笼罩下,变得鬼气森森。当初本是个极佳的风水宝地,如今的人们将它当做乱葬岗,将那些无人收尸的死人全都扔在了这里。阿沅的怨气在下,死人的死气在上,经年过去,这地方变得阴森无比。就算是大白天经过,都能让人毛骨悚然,忍不住直打哆嗦。今日亦是如此。李九和伍什是看守牢狱的狱差,这地方,油水多,事情也多。牢狱里多得是死的不明不白的人,他们两个,就是专门扔死人的狱卒。牢里其他的差役背后都有人,只他们两个家里穷,被欺负,挣点这种辛苦钱。无论来这里多少次,李九和伍什都止不住的害怕。这地方,实在是太吓人了。走到边界,李九已经感受到了寒冷,便叫住了伍什,“行了行了,就在这里停下吧。”伍什说,“这么快?会不会扔的太近了?”李九没好气道,“难不成你还想往里走?这鬼地方,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刚才在外头还热的直冒汗,一走到这里,我这哆嗦一阵阵的打个不停。就这了。”伍什也害怕,赞同道,“那开挖吧。”二人哼哧哼哧地挖了一会儿,便挖出一个不深的大洞,李九擦了一把汗,冲伍什喊道:“行了,差不多能放个人就行了。都来这儿了,也管不上什么舒坦不舒坦的。能扔进去就得了。”伍什听李九这么说,也放下了铁锹。二人搬起尸体,嘴里喊着,“一,二,走你!”手一松,尸体就被他们扔进了新挖的那个大坑。尸身委委屈屈的团着,看着别扭得紧。李九和伍什也不管太多,看着这个死人,没来由的害怕。二人往手上吐了一口唾沫,又把刚才挖出来的土再埋了回去。埋的差不多见不着人,李九停了手,看到了呆在对面的伍什。他心头暗骂一声:小兔崽子,就知道偷懒耍滑!老子在这埋土,你搁哪儿发呆呢!他没好气的走过去,拍了伍什的脑袋一下,“干嘛呢你?被女鬼迷了眼了?”只见伍什伸出手指,哆嗦个不停,声音带着颤,“哥,你看那边。”李九顺着伍什的目光看过去,一股寒气从脚底升上来,让他头皮一下子全部炸开。耳边传来伍什极为惶恐的问话,“大哥,刚才我们来的时候,那里没有人的吧?”李九挪不动腿,被吓的浑身僵硬。不远处有一个白衣女人,头发凌乱的在地上刨土,像疯了似的,一下一下,伸着手指往地上挖。她身上的白衣白的扎眼,正因为白的扎眼,才显得衣裳上的血迹格外刺目。李九轻声吐出一个字,“走。”他说话声极轻,连气都不敢用力喘,生怕惊扰到那头挖坟的女人。但那个女人还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转头深深的看了他们一眼。就是这一眼,让二人彻底奔溃,高喊着:“鬼啊!”“鬼啊!”二人夺路而逃,使上了吃奶的力气跑路,生怕自己被后头的女人追上。等到太阳重新照到身上,他们全身是汗,也不知是被吓的冷汗还是跑出来的热汗。衣裳从里头湿到了外头,行人看他们的眼神怪怪的,只觉莫名其妙。二人看到熟悉的城门,看到了来来去去的人家,只觉谢天谢地,好像又活了一遭。他们谁都没有忘记刚才看见的那张脸,猩红的眼睛,脸上糊着血泪。再回忆起,好像又没那么害怕。牢里被上刑的女人看着比她可怕多了,但在乱葬岗的阴森可怖的氛围下,她又那么突然出现,容不得别人不害怕。方才李九和伍什见到的女人就是穆桢。穆桢来到乱葬岗后,顺着阴气找到埋葬阿沅的位置,跪倒在地,疯了似的徒手便挖。她好像魔怔了一般,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只知道自己要把这块地挖开。她用指甲一点一点的刨着,想起了阿沅与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满脸是泪。泪水滴到土里,很快便渗了进去。十根手指中嵌满污泥,指甲被挖的尖尖的,泥中带着碎石子,把手指磨得血肉模糊。血水和污泥糅杂在一起,粘结了皮肉,看着格外可怖。穆桢彻底疯了,白骨鞭带走了她的记忆,同时带走的,还有她的狠厉、阴毒、病态以及各种各样黑暗的心理。当她是地府的鬼差的那段时间里,她性格中留下的最令人讨厌的部分,只有一个嚣张。记忆收回,那些暴戾的性子也一并归来。她明明可以用法术将这里劈开,可她偏偏选了最令人难以理解的方式。——徒手挖开。手指上传来的痛意能让她更清晰的感受阿沅的痛苦,痛意能让她对天界众人的恨意更深。阿沅在这里做了千万年的阴鬼,凭什么她活的那么逍遥?这些苦,她该得。这是她欠阿沅的,她就该用手指一点点的把她的坟陵挖开。等到十根手指已彻底变了形状,穆桢终于看到了通往坟陵的阶梯。她站起身来,看着地上的青玉石板笑了一笑,笑的分外凄凉,凄凉中带着一抹凶狠。只见她右手中幻化出一柄长长的雷霆之剑,“轰隆轰隆”朝石板上捅去。石板在雷霆的作用下化作齑粉,地面露出了一个巨大的洞。汉白玉做的石阶一级一级往下,穆桢收回了雷霆,一身颓然无力的姿态步步往下。这个墓室很大,走进墓室里,一眼便能看到装殓阿沅的棺木。漆成大红色的棺木,上头牢牢束缚了一层又一层的锁链,锁链延伸到看不见的尽头。锁链上、棺木上布满金色的符文,这些符文至今依旧闪烁金光,仍留有效力。穆桢冷笑不已,抓起一根锁链,徒手扯断了它。手上涌起万钧雷霆劈向这副棺椁,当棺椁四分五裂,锁链尽断,符文四散之时,显出了棺内的美人。火红的嫁衣,脸上还挂着未散的泪痕。这就是她的阿沅。穆桢将人一把抱起,重归天界。阿沅身体被穆桢冰封在主神殿后,穆桢再一次消失在天界,无人可探查她去了何处。第99章中古凡人界是三界位置最为特殊的一个凡人界。真仙界、仙灵界和凡人界的壁垒是层层递进,逐级向上,而仙灵界和凡人界在各自的层级中,又孕育出了三千小世界。一般而言,若是凡人想上界,首先要通过仙灵界,然后才可飞升。而真仙若想下凡,也须得穿透两层壁垒。除非是那些能撕裂空间的仙人,否则真仙下凡一趟,委实是很麻烦的。三个大界位中,唯有中古凡人界,恰好位于三界交接处,三界只有这么一个连接点,连接的地方,生出了中古凡人界。中古凡人界的天上,立着仙灵界,也立着真仙界。此界位置特殊,局势便也混乱。有修者的凡人界屈指可数,中古界处于三界交接处,上界偶能渗透灵气下来,是故中古界是有修者的凡人界中的一个。多为妖修或是鬼修,修习的皆是邪法。界位间的结界时常动荡,在特殊的情况下,仙灵界的修士也会掉入中古界。妖修、鬼修、人修混在在凡人界中,又不能彰显锋芒惹来天道追杀,是以他们只能不动声色的用些小法术,借助凡人的七情六欲,来达到目的。此界局势正乱,各国交战,小国林立,各自为主。中古界有一城,名为问天城,问天城由城内门派执剑庄掌控,城主便是执剑庄庄主陆归云。是夜,执剑庄笼罩在一片暮色中,庄内灯火通明,却点亮不了陆归云郁结的思绪。他一人独站在密室内,看着前方案台上供奉的物件,神色复杂。身后传来了动静,陆归云心头微叹一声,淡淡道,“来了。”来人乃是陆归云首徒陆出林,陆归云无妻无子,当年捡到了个孩童,将他收为首徒,即是徒弟,亦是儿子。陆出林眉眼端正,为人直爽,行为举止端是个贵公子,却又有着江湖侠士的豪气。陆出林站在陆归云身后,恭敬的行了个礼,“师傅。”这是他第一次来到执剑庄的密室,密室内藏着执剑庄立庄的秘密,只有老庄主逝世之前,才能将此一切交予下任庄主。想到城外的景象,陆出林感到既愤怒,又难过。他又开口喊了声,“师傅,只要我们守住这座城……”陆归云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他问道,“城外,情况如何?”陆出林道,“陈国的兵马已兵临城下,他们说,若是今夜再不投降,明日便开始攻城。”陆归云问道,“我们,有几分胜算?”陆出林答得颇为艰难,“……并无胜算,只能拼死一搏。”而后急急说道,“城内百姓与执剑庄一心,势要与问天城共存亡!我们宁死,也不愿归附陈国!”“拼死一搏,最后落得个同归于尽。”陆归云长叹。陆出林把头低的更低,眼中含泪,却异常倔强。陆归云道,“为首的那个佘君将军,他怎么说?”一说到这里,陆出林神色极为恼怒,“那厮口出狂言,让我们交出问天剑,否则杀进城内时,不留一个活口。”“全城的人都知道,执剑庄的问天剑乃是问天城的立城之本,怎可能给他那个小人!”陆归云淡淡一笑,“你们都没有见过问天剑,却为了这可能并不存在的东西付出生命,值得吗?”陆出林道,“师傅,不管这世上有无问天剑,问天城内百姓自由惯了,我们绝不会做别人的仆从,看别人脸色生活!”陆归云没听陆出林的话,冷不防的,他问道,“好奇吗?”陆出林不解其意。陆归云接着道,“这就是执剑庄的密室,什么都没有,你好奇吗?”“传说执剑庄的密室是全城最核心的地方,能掌控这座城,看到这个空荡荡的地方,你相信这个传言吗?”他淡笑着问。陆出林道,“所有一切,具是人心。初代庄主以德服人,为百姓免遭苦难创造了这座城池。问天城问的,不仅是天,更是人心。”陆归云哈哈大笑,“曾经,曾经我没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我也和你想的一样。”只见他大步上前,陆出林看到案台上插着一柄剑,周身古朴,毫无特色,经年不曾使用,剑身生了锈,蒙了厚厚的灰尘。陆归云一下拔出了那柄剑,“锵”一声,宝剑出窍的那一刻,闪出灼灼华光,尘土一扫而尽。他提剑一步步走向陆出林,把剑伸到了陆出林眼皮子底下,陆出林看到剑柄上刻着两个字:“问天”。陆归云告诉他,“看!这就是问天剑!执剑庄,真的有一把问天剑。你说说,我们要是把这柄剑送给佘君,能不能换回全城人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