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交手让她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玄天宫位在极北,宫中常年覆雪, 她教姬玉泫伴梅舞剑,那时候, 小小的姬玉泫的个子才及她的胸口,体内真气远不如现在浑厚, 舞剑时手腕使不上劲, 轻轻一带那剑就会脱手。那年姬玉泫方十四岁, 豆蔻之年,一见惊鸿,未完全长开的五官尚且青涩, 却已初具倾世容姿。她自然不会刁难那么稚嫩的女孩儿,平日练剑切磋,她总有意无意让几招,莫叫小姑娘输得太难看。作为年长之人,便该多担待一些,却不曾细想,这分独独对姬玉泫的偏袒内藏了几分私心,几分他意。梅如君有些恍惚,姬玉泫一剑将刺入她的眉心时,她才恍然回神。当的一声,长剑被剑鞘格开,锋锐的剑气掀起梅如君的额发,在细腻白皙的眉心留下一点朱砂。梅如君的双瞳中倒映出姬玉泫冷漠的脸孔,褪去稚气的脸庞多了几分成熟的风韵,不笑时已惹人遐思,一笑,便惊心动魄。她来,卷着一身轻灵的冬雪。经岁月沉淀,淡漠生死,染上厚重的风霜。她的眼神越来越冷,心越来越硬,谈笑间杀人饮血,如红梅落唇。她像踏雪的风,也像入骨的雨。人世之间,注定不会有人绊住她的脚步。可这样的谪仙,也动了凡心。而她所思所念之人,却不是自己。梅如君缱绻的眼神中透出一丝凄冷,如果恨能在姬玉泫的痛苦中投射出她的身影,她也甘之如饴。姬玉泫想速战速决,梅如君却不如她的意。拖拖沓沓,过了百余招,梅如君仍是温温吞吞的打发,只守不攻,防得滴水不漏。她似乎知道姬玉泫心急且躁,体内的血脉之力坚持不了太久,所以她故意用这种方式拖延时间,眼看着姬玉泫出招的动作越来越慢,身后的赤翼也逐渐黯淡。金莲凋谢,姬玉泫一脚踩空,身子僵立,落地一个踉跄。锃长剑出鞘,梅吟九调。姬玉泫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眼看着一截剑尖即将穿透她的心口,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静止下来。她能看清那银亮的剑刃上熟悉的印纹,还是十多年前初见时的模样。布帛破碎,皮肉绽开。尖锐的剑鸣声破开虚空,由远及近,眨眼间已到近前。黑亮的思泫剑由下往上挑,拨开银锋。剩下半截剑刃刺进姬玉泫左肩,刺入皮肉的银刃挑起一朵红梅。乐小义以身相代,一掌震开姬玉泫,后背承剑锋横向斩击,自肩后划开一道狰狞伤口。乐小义忍痛回身一剑,被梅如君拦截,剑尖点中银亮的剑脊,再无寸进。梅如君嘴角的笑意消失了。本该为自己凄清感情画上一个句点,亲手将姬玉泫定格在无情且绝望的瞬间,却被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横刀夺爱。乐小义刚换的衣服又被鲜血染红,她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眼神充斥着愤恨杀意与后怕心悸。如果她再晚一瞬,姬玉泫就会被这个疯女人杀死。姬玉泫后背撞上一棵树,身体一震停下来。看清此刻与梅如君对峙的人,她呼吸一窒,忙道:小义,快退!乐小义不可能是梅如君的对手。姬玉泫急变的脸色毫无保留地映入梅如君的瞳孔,她嘴角重新牵起一抹笑,但这笑清清冷冷,不含一丝一毫的感情。魂元境气息爆发,乐小义避之不及,仿佛迎面遭了一记重锤,看都没看清梅如君如何出手,就被大力抛飞。悬空的瞬间,她失去了知觉,也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凌冽的剑气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下一瞬就能在她身上扎出无数的血窟窿。姬玉泫朝她扑过去,但她们距离太远了,剑气一瞬间就将乐小义埋没,轰隆一声,无形的气浪翻出去,咔咔嚓嚓落了一地枯枝。四周交手的两方人马同时被气浪击中,一时间人仰马翻,遍地狼藉。姬玉泫扑到半路,也被迫止步。眼前一幕仿佛有一盆夹杂冰渣的血水当头淋下,她一身血都结了冰。小义姬玉泫手脚冰凉。沙尘缓缓散去,被风沙笼罩的人影渐渐清晰。阿九伏在乐小义身上,那一道道剑气全都被阿九以肉身拦下,锋锐的剑气破开她的护体真气,将她一身软银甲砸得七零八落。画面静止一息,阿九抬首,一把抓起乐小义的衣领朝姬玉泫扔过去。与此同时,她腾身跃起,抽出腰间之剑,冲向梅如君!姬玉泫下意识地向前一扑,将乐小义接入怀中。乐小义表情有点恍惚,方才受到的冲击太大,生死一线之间,既绝望又惶恐,没想到最后还能化险为夷。血液这时才又开始流动,姬玉泫心有余悸。那时莫大的恐惧让她忽略了她与乐小义之间魂魄的联系,忘记了如果乐小义出事,她自己也活不下去。乐小义花费两息时间找回自己的神志,她拍了拍姬玉泫的肩,示意姬玉泫将自己放下来。姬玉泫如梦初醒,她想抱紧乐小义,这想法一出现,她的身体就先于她的理智将乐小义搂进怀里。乐小义听见姬玉泫胸口鼓噪又蓬勃的心跳,她轻抚姬玉泫的后背,平复心惊胆战的情绪,不仅姬玉泫怕,她自己也怕得要死。别怕,别怕乐小义不知是安慰姬玉泫还是在安慰自己,宽慰的话语说得和石刹一样毫无水平,只能僵硬地重复两个简单的字。她总是让姬玉泫担心。但姬玉泫也让她担心了,互相吓一吓,她们扯平了。阿九替了乐小义与梅如君交手,魂元境中期的阿九完全碾压刚突破魂元境的梅如君。刚才硬接一记大招的伤势似乎一点也不影响阿九的发挥,她仍在与梅如君的交手过程中如鱼得水。梅如君没能杀死姬玉泫,甚至也没能杀死乐小义,在阿九雨点般的剑影中节节败退。阿九一出手就是全力,不给梅如君丝毫反扑的机会。与梅如君先前戏耍姬玉泫时的拖沓闲适截然相反,她的目的非常明确,招招直击要害,交手不过数招,梅如君身上已多处挂彩。阿九像个毫无感情的杀人利器,冷着一张脸,眼神锋利,料敌先机,屡次堪破梅如君的虚招,一点都不受梅如君神态和姿色的影响。噔梅如君脚后跟抵住树干,阿九剑尖点向梅如君的手腕,梅如君试图避开,却被突然侧转的剑脊打在手背上。尖锐的刺痛伴随着一声脆响,她手里那柄剑盘旋着飞了出去,而阿九手中的剑已穿透她耳侧青丝,牢牢贴在她脖颈间。梅如君。静谧之中,阿九薄唇轻轻开合,吐出三个字。梅如君平静且漠然地回视她。阿九笑了笑,那神态出现在她冷漠的脸上有些突兀。她说:玄天宫殿前十二影卫之首,不过如此。说完飞快封了梅如君的穴,拎着梅如君的衣领走向乐小义。刚才光鲜亮丽的女人此刻正以极为狼狈的姿态趴在姬玉泫和乐小义面前。梅如君鬓边的青丝散下来,遮挡了她妩媚妖娆的眉眼。她带来的人马见她被擒,又负隅顽抗了一阵,其中三个丹元境高手试图突破阵线将梅如君救走。他们的行动徒劳无功,只能愤而后撤。不一会儿,林子里安静下来,玄天宫众守在四周,胜负已定。乐小义提剑怒视梅如君,手中剑柄松了紧,紧了松,她用力呼吸,极其克制才压下胸中澎湃的杀意。这个女人是姬玉泫半个师父,而且她的身份非常重要,说不定对姬玉泫有用。乐小义冷静下来,看向梅如君的眼神仍旧憎恨愤怒,但她握剑的手已经停止颤抖。她侧头看向姬玉泫,如果姬玉泫要留梅如君的性命,她也不会反对。姬玉泫垂落的长睫遮掩了寂静的双眼,乐小义看不清她的神色,但是下一瞬,她手腕一翻,次四品的宝剑没有任何迟滞地刺进梅如君的后心。乐小义惊讶得微微张嘴。姬玉泫什么都没问,就这样一剑刺下去,态度果决坚定。但梅如君有魂元境修为,这一剑要不了她的命。她抬了抬头,试图看清姬玉泫脸上的表情,可她背上的剑将她钉在地上,她只能看到姬玉泫的衣摆,与腰间一只小小的绣囊。女人一声轻笑,笑声明快又温软,一点也不像将死的俘虏。乐小义看着这样的梅如君,心里忽然间浮上一丝莫名的悲戚,与愤怒、憎恨,夹杂在一起。第230章怎么处理?乐小义问。姬玉泫沉默须臾, 回答她:人是阿九抓到的,要杀要剐,你决定就好。乐小义实在拿不定主意, 便又看向阿九。阿九扫了地上的女人一眼, 冷冷吐出几个字:要么杀了, 要么废了。乐小义将梅如君交给阿九, 和姬玉泫一起去查探左云琴的情况。方才战乱中, 左云琴被看护得很好,没有受到波及,虽然气息微弱, 没有醒过来, 但还吊着一口气。这是乐小义第一次见到左云琴,她从未想过自己见到左云琴会是这样的场面, 可只一眼,那张陌生的面容眉眼间与她肖似的熟悉感让她明白, 这个昏迷中的女人就是她的生母。她的容貌的确与左云琴相像,但左云琴眼角有细纹, 神态憔悴,脸色蜡黄, 眼窝深陷, 一看便知醒时忧思极重。乐小义攥住左云琴的手, 手背冰冰凉凉的,只有掌心一点温热宣告此人生机残存。乐小义嘴唇一颤,终是将那字眼咽下肚去, 没能出声。不要担心,我会想办法的。姬玉泫出声安抚,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乐小义神态郁郁地点头,却没吭声。姬玉泫和乐小义带着半死不活的梅如君回到玄天宫据点,石刹一脸后怕,乐小义走后,姬玉泫那边的传信就断了,等她再接到消息,战事已尘埃落定。好在乐小义带着阿九及时赶去,才能化险为夷。姬玉泫让人将梅如君带下去,吩咐:把她看好。哪怕修为被废,这个女人仍然是危险的。姬玉泫回来后就忙着安置左云琴,乐小义没有跟着去,她独自坐在院前石阶下,捡了枚圆润的石子,从左手扔到右手,眼睛望着院子里零零星星开着不认识的小花。你怎么在这里?不进屋处理伤口?姬玉泫步履轻盈地走来,见乐小义还穿着方才与梅如君交手时那一身血迹斑驳的衣裳,背后剑伤还洇着血。乐小义手一顿,石子落地,沿着石阶滚下去。她站起身来,扭头看向身后神色疲惫的姬玉泫,张了张嘴,又闭上。姬玉泫却洞悉了她想说的话,主动将她担心挂念的事告诉她:我已经着人联系了药神谷的前辈,不日就能赶来,左姨的身体应该没事,主要是她自己求生之心不强,可能需要一些时间。乐小义点头,心里颇为愧疚,明明她才是左云琴的女儿,却受繁杂的心绪所累,将这些本该由自己处理的琐事全都扔给姬玉泫。麻烦你了。这话没过脑子,脱口而出的瞬间方觉不妥。果然姬玉泫挑起眉,露出半是惊讶,半是不悦的神情:你跟我说麻烦?唔。乐小义一噎。想改口,可她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说什么才合适。姬玉泫上前,一把拧住乐小义的耳朵:整理一下思路,重新说一遍。拧得一点也不重,都没感觉到疼。被姬玉泫这么一岔,乐小义沉郁的心情有所好转,她迎着姬玉泫温柔的眼神看过去,彷徨的心忽然安定下来。还好你在。乐小义嘴角抿出一个微笑。小泫总是那么可靠。她也上前一步,将姬玉泫搂进怀里,按着姬玉泫的脑袋放到自己肩上,小声道:我刚才只是在想事情,有点走神。你也累了,不必迁就我。这话说得,总有一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感觉,乐小义呼了一口气。姬玉泫伏在乐小义怀里,心跳渐渐平缓,明明在听到这句话之前还没什么,可乐小义的声音像有魔力似的,让她紧绷的心神放松下来,她竟然真的感觉到疲惫,困倦,想窝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好好睡一觉。今天真的很忙,也很累,很渴望一个可以栖息的怀抱。现在,她就在这个令人安心的怀抱里。她眨眨眼,反手回抱乐小义:你刚才在想什么?我有点害怕,担心她一睡不醒,可她醒来,我又不知如何面对。乐小义如实道出心中苦恼,这种感觉,就像离乡太久的游子,忽有一天回到故里,近乡情怯。一个她字,无意识地拉开了母女间的距离,乐小义甚至没办法开口唤左云琴一声娘。这和她得知乐君皓的魂魄残留在君澜剑中时的心情有微妙的不同,许是因为没有见面,就少了许多顾虑。姬玉泫轻抚乐小义的后背,乐小义自小就与父母分开,骨肉至亲见面却不相识,心情复杂在所难免。分开时挂念,相见又生疏,退避会愧疚,本该亲近的人相顾却无言。别担心。姬玉泫像哄小孩似的拍了拍乐小义的脑袋,不要勉强自己,把困惑交给时间。人与人的相处都是从陌生到熟悉的,乐小义和左云琴也一样。只是姬玉泫说完这句话,自己却无奈叹了一口气,旁观时什么都看得清,一旦到了自己身上,就两眼一抹黑。至少在人际关系的处理上,姬玉泫自认没资格多说什么,她自己还是一团糟。唯一确信想留在身边的,只有乐小义。又过了几天,济州风波平息,但那日大战起因却成不解之谜,特别是弑鬼道人强闯尉迟府,将尉迟霁重创,坊间数日内诞生无数话本,众说纷纭。有人说弑鬼道人与尉迟霁有私怨,甚至捏造了一出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的戏码,讨论得轰轰烈烈。相较于溯源境弑鬼道人明目张胆的行动,姬玉泫和玄天宫众则成了这一次尉迟府上变故的陪衬,连左氏本家和旁系的冲突都变得无足轻重。剑神宗的人更是从始至终没与尉迟府正面交手,仿佛乐小义那天出现在济州,当真只是为了替左诗萱撑腰,解左氏危局,而非要救受困于尉迟府的左云琴。她说:玄天宫殿前十二影卫之首,不过如此。说完飞快封了梅如君的穴,拎着梅如君的衣领走向乐小义。刚才光鲜亮丽的女人此刻正以极为狼狈的姿态趴在姬玉泫和乐小义面前。梅如君鬓边的青丝散下来,遮挡了她妩媚妖娆的眉眼。她带来的人马见她被擒,又负隅顽抗了一阵,其中三个丹元境高手试图突破阵线将梅如君救走。他们的行动徒劳无功,只能愤而后撤。不一会儿,林子里安静下来,玄天宫众守在四周,胜负已定。乐小义提剑怒视梅如君,手中剑柄松了紧,紧了松,她用力呼吸,极其克制才压下胸中澎湃的杀意。这个女人是姬玉泫半个师父,而且她的身份非常重要,说不定对姬玉泫有用。乐小义冷静下来,看向梅如君的眼神仍旧憎恨愤怒,但她握剑的手已经停止颤抖。她侧头看向姬玉泫,如果姬玉泫要留梅如君的性命,她也不会反对。姬玉泫垂落的长睫遮掩了寂静的双眼,乐小义看不清她的神色,但是下一瞬,她手腕一翻,次四品的宝剑没有任何迟滞地刺进梅如君的后心。乐小义惊讶得微微张嘴。姬玉泫什么都没问,就这样一剑刺下去,态度果决坚定。但梅如君有魂元境修为,这一剑要不了她的命。她抬了抬头,试图看清姬玉泫脸上的表情,可她背上的剑将她钉在地上,她只能看到姬玉泫的衣摆,与腰间一只小小的绣囊。女人一声轻笑,笑声明快又温软,一点也不像将死的俘虏。乐小义看着这样的梅如君,心里忽然间浮上一丝莫名的悲戚,与愤怒、憎恨,夹杂在一起。第230章怎么处理?乐小义问。姬玉泫沉默须臾, 回答她:人是阿九抓到的,要杀要剐,你决定就好。乐小义实在拿不定主意, 便又看向阿九。阿九扫了地上的女人一眼, 冷冷吐出几个字:要么杀了, 要么废了。乐小义将梅如君交给阿九, 和姬玉泫一起去查探左云琴的情况。方才战乱中, 左云琴被看护得很好,没有受到波及,虽然气息微弱, 没有醒过来, 但还吊着一口气。这是乐小义第一次见到左云琴,她从未想过自己见到左云琴会是这样的场面, 可只一眼,那张陌生的面容眉眼间与她肖似的熟悉感让她明白, 这个昏迷中的女人就是她的生母。她的容貌的确与左云琴相像,但左云琴眼角有细纹, 神态憔悴,脸色蜡黄, 眼窝深陷, 一看便知醒时忧思极重。乐小义攥住左云琴的手, 手背冰冰凉凉的,只有掌心一点温热宣告此人生机残存。乐小义嘴唇一颤,终是将那字眼咽下肚去, 没能出声。不要担心,我会想办法的。姬玉泫出声安抚,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乐小义神态郁郁地点头,却没吭声。姬玉泫和乐小义带着半死不活的梅如君回到玄天宫据点,石刹一脸后怕,乐小义走后,姬玉泫那边的传信就断了,等她再接到消息,战事已尘埃落定。好在乐小义带着阿九及时赶去,才能化险为夷。姬玉泫让人将梅如君带下去,吩咐:把她看好。哪怕修为被废,这个女人仍然是危险的。姬玉泫回来后就忙着安置左云琴,乐小义没有跟着去,她独自坐在院前石阶下,捡了枚圆润的石子,从左手扔到右手,眼睛望着院子里零零星星开着不认识的小花。你怎么在这里?不进屋处理伤口?姬玉泫步履轻盈地走来,见乐小义还穿着方才与梅如君交手时那一身血迹斑驳的衣裳,背后剑伤还洇着血。乐小义手一顿,石子落地,沿着石阶滚下去。她站起身来,扭头看向身后神色疲惫的姬玉泫,张了张嘴,又闭上。姬玉泫却洞悉了她想说的话,主动将她担心挂念的事告诉她:我已经着人联系了药神谷的前辈,不日就能赶来,左姨的身体应该没事,主要是她自己求生之心不强,可能需要一些时间。乐小义点头,心里颇为愧疚,明明她才是左云琴的女儿,却受繁杂的心绪所累,将这些本该由自己处理的琐事全都扔给姬玉泫。麻烦你了。这话没过脑子,脱口而出的瞬间方觉不妥。果然姬玉泫挑起眉,露出半是惊讶,半是不悦的神情:你跟我说麻烦?唔。乐小义一噎。想改口,可她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说什么才合适。姬玉泫上前,一把拧住乐小义的耳朵:整理一下思路,重新说一遍。拧得一点也不重,都没感觉到疼。被姬玉泫这么一岔,乐小义沉郁的心情有所好转,她迎着姬玉泫温柔的眼神看过去,彷徨的心忽然安定下来。还好你在。乐小义嘴角抿出一个微笑。小泫总是那么可靠。她也上前一步,将姬玉泫搂进怀里,按着姬玉泫的脑袋放到自己肩上,小声道:我刚才只是在想事情,有点走神。你也累了,不必迁就我。这话说得,总有一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感觉,乐小义呼了一口气。姬玉泫伏在乐小义怀里,心跳渐渐平缓,明明在听到这句话之前还没什么,可乐小义的声音像有魔力似的,让她紧绷的心神放松下来,她竟然真的感觉到疲惫,困倦,想窝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好好睡一觉。今天真的很忙,也很累,很渴望一个可以栖息的怀抱。现在,她就在这个令人安心的怀抱里。她眨眨眼,反手回抱乐小义:你刚才在想什么?我有点害怕,担心她一睡不醒,可她醒来,我又不知如何面对。乐小义如实道出心中苦恼,这种感觉,就像离乡太久的游子,忽有一天回到故里,近乡情怯。一个她字,无意识地拉开了母女间的距离,乐小义甚至没办法开口唤左云琴一声娘。这和她得知乐君皓的魂魄残留在君澜剑中时的心情有微妙的不同,许是因为没有见面,就少了许多顾虑。姬玉泫轻抚乐小义的后背,乐小义自小就与父母分开,骨肉至亲见面却不相识,心情复杂在所难免。分开时挂念,相见又生疏,退避会愧疚,本该亲近的人相顾却无言。别担心。姬玉泫像哄小孩似的拍了拍乐小义的脑袋,不要勉强自己,把困惑交给时间。人与人的相处都是从陌生到熟悉的,乐小义和左云琴也一样。只是姬玉泫说完这句话,自己却无奈叹了一口气,旁观时什么都看得清,一旦到了自己身上,就两眼一抹黑。至少在人际关系的处理上,姬玉泫自认没资格多说什么,她自己还是一团糟。唯一确信想留在身边的,只有乐小义。又过了几天,济州风波平息,但那日大战起因却成不解之谜,特别是弑鬼道人强闯尉迟府,将尉迟霁重创,坊间数日内诞生无数话本,众说纷纭。有人说弑鬼道人与尉迟霁有私怨,甚至捏造了一出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的戏码,讨论得轰轰烈烈。相较于溯源境弑鬼道人明目张胆的行动,姬玉泫和玄天宫众则成了这一次尉迟府上变故的陪衬,连左氏本家和旁系的冲突都变得无足轻重。剑神宗的人更是从始至终没与尉迟府正面交手,仿佛乐小义那天出现在济州,当真只是为了替左诗萱撑腰,解左氏危局,而非要救受困于尉迟府的左云琴。她说:玄天宫殿前十二影卫之首,不过如此。说完飞快封了梅如君的穴,拎着梅如君的衣领走向乐小义。刚才光鲜亮丽的女人此刻正以极为狼狈的姿态趴在姬玉泫和乐小义面前。梅如君鬓边的青丝散下来,遮挡了她妩媚妖娆的眉眼。她带来的人马见她被擒,又负隅顽抗了一阵,其中三个丹元境高手试图突破阵线将梅如君救走。他们的行动徒劳无功,只能愤而后撤。不一会儿,林子里安静下来,玄天宫众守在四周,胜负已定。乐小义提剑怒视梅如君,手中剑柄松了紧,紧了松,她用力呼吸,极其克制才压下胸中澎湃的杀意。这个女人是姬玉泫半个师父,而且她的身份非常重要,说不定对姬玉泫有用。乐小义冷静下来,看向梅如君的眼神仍旧憎恨愤怒,但她握剑的手已经停止颤抖。她侧头看向姬玉泫,如果姬玉泫要留梅如君的性命,她也不会反对。姬玉泫垂落的长睫遮掩了寂静的双眼,乐小义看不清她的神色,但是下一瞬,她手腕一翻,次四品的宝剑没有任何迟滞地刺进梅如君的后心。乐小义惊讶得微微张嘴。姬玉泫什么都没问,就这样一剑刺下去,态度果决坚定。但梅如君有魂元境修为,这一剑要不了她的命。她抬了抬头,试图看清姬玉泫脸上的表情,可她背上的剑将她钉在地上,她只能看到姬玉泫的衣摆,与腰间一只小小的绣囊。女人一声轻笑,笑声明快又温软,一点也不像将死的俘虏。乐小义看着这样的梅如君,心里忽然间浮上一丝莫名的悲戚,与愤怒、憎恨,夹杂在一起。第230章怎么处理?乐小义问。姬玉泫沉默须臾, 回答她:人是阿九抓到的,要杀要剐,你决定就好。乐小义实在拿不定主意, 便又看向阿九。阿九扫了地上的女人一眼, 冷冷吐出几个字:要么杀了, 要么废了。乐小义将梅如君交给阿九, 和姬玉泫一起去查探左云琴的情况。方才战乱中, 左云琴被看护得很好,没有受到波及,虽然气息微弱, 没有醒过来, 但还吊着一口气。这是乐小义第一次见到左云琴,她从未想过自己见到左云琴会是这样的场面, 可只一眼,那张陌生的面容眉眼间与她肖似的熟悉感让她明白, 这个昏迷中的女人就是她的生母。她的容貌的确与左云琴相像,但左云琴眼角有细纹, 神态憔悴,脸色蜡黄, 眼窝深陷, 一看便知醒时忧思极重。乐小义攥住左云琴的手, 手背冰冰凉凉的,只有掌心一点温热宣告此人生机残存。乐小义嘴唇一颤,终是将那字眼咽下肚去, 没能出声。不要担心,我会想办法的。姬玉泫出声安抚,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乐小义神态郁郁地点头,却没吭声。姬玉泫和乐小义带着半死不活的梅如君回到玄天宫据点,石刹一脸后怕,乐小义走后,姬玉泫那边的传信就断了,等她再接到消息,战事已尘埃落定。好在乐小义带着阿九及时赶去,才能化险为夷。姬玉泫让人将梅如君带下去,吩咐:把她看好。哪怕修为被废,这个女人仍然是危险的。姬玉泫回来后就忙着安置左云琴,乐小义没有跟着去,她独自坐在院前石阶下,捡了枚圆润的石子,从左手扔到右手,眼睛望着院子里零零星星开着不认识的小花。你怎么在这里?不进屋处理伤口?姬玉泫步履轻盈地走来,见乐小义还穿着方才与梅如君交手时那一身血迹斑驳的衣裳,背后剑伤还洇着血。乐小义手一顿,石子落地,沿着石阶滚下去。她站起身来,扭头看向身后神色疲惫的姬玉泫,张了张嘴,又闭上。姬玉泫却洞悉了她想说的话,主动将她担心挂念的事告诉她:我已经着人联系了药神谷的前辈,不日就能赶来,左姨的身体应该没事,主要是她自己求生之心不强,可能需要一些时间。乐小义点头,心里颇为愧疚,明明她才是左云琴的女儿,却受繁杂的心绪所累,将这些本该由自己处理的琐事全都扔给姬玉泫。麻烦你了。这话没过脑子,脱口而出的瞬间方觉不妥。果然姬玉泫挑起眉,露出半是惊讶,半是不悦的神情:你跟我说麻烦?唔。乐小义一噎。想改口,可她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说什么才合适。姬玉泫上前,一把拧住乐小义的耳朵:整理一下思路,重新说一遍。拧得一点也不重,都没感觉到疼。被姬玉泫这么一岔,乐小义沉郁的心情有所好转,她迎着姬玉泫温柔的眼神看过去,彷徨的心忽然安定下来。还好你在。乐小义嘴角抿出一个微笑。小泫总是那么可靠。她也上前一步,将姬玉泫搂进怀里,按着姬玉泫的脑袋放到自己肩上,小声道:我刚才只是在想事情,有点走神。你也累了,不必迁就我。这话说得,总有一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感觉,乐小义呼了一口气。姬玉泫伏在乐小义怀里,心跳渐渐平缓,明明在听到这句话之前还没什么,可乐小义的声音像有魔力似的,让她紧绷的心神放松下来,她竟然真的感觉到疲惫,困倦,想窝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好好睡一觉。今天真的很忙,也很累,很渴望一个可以栖息的怀抱。现在,她就在这个令人安心的怀抱里。她眨眨眼,反手回抱乐小义:你刚才在想什么?我有点害怕,担心她一睡不醒,可她醒来,我又不知如何面对。乐小义如实道出心中苦恼,这种感觉,就像离乡太久的游子,忽有一天回到故里,近乡情怯。一个她字,无意识地拉开了母女间的距离,乐小义甚至没办法开口唤左云琴一声娘。这和她得知乐君皓的魂魄残留在君澜剑中时的心情有微妙的不同,许是因为没有见面,就少了许多顾虑。姬玉泫轻抚乐小义的后背,乐小义自小就与父母分开,骨肉至亲见面却不相识,心情复杂在所难免。分开时挂念,相见又生疏,退避会愧疚,本该亲近的人相顾却无言。别担心。姬玉泫像哄小孩似的拍了拍乐小义的脑袋,不要勉强自己,把困惑交给时间。人与人的相处都是从陌生到熟悉的,乐小义和左云琴也一样。只是姬玉泫说完这句话,自己却无奈叹了一口气,旁观时什么都看得清,一旦到了自己身上,就两眼一抹黑。至少在人际关系的处理上,姬玉泫自认没资格多说什么,她自己还是一团糟。唯一确信想留在身边的,只有乐小义。又过了几天,济州风波平息,但那日大战起因却成不解之谜,特别是弑鬼道人强闯尉迟府,将尉迟霁重创,坊间数日内诞生无数话本,众说纷纭。有人说弑鬼道人与尉迟霁有私怨,甚至捏造了一出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的戏码,讨论得轰轰烈烈。相较于溯源境弑鬼道人明目张胆的行动,姬玉泫和玄天宫众则成了这一次尉迟府上变故的陪衬,连左氏本家和旁系的冲突都变得无足轻重。剑神宗的人更是从始至终没与尉迟府正面交手,仿佛乐小义那天出现在济州,当真只是为了替左诗萱撑腰,解左氏危局,而非要救受困于尉迟府的左云琴。她说:玄天宫殿前十二影卫之首,不过如此。说完飞快封了梅如君的穴,拎着梅如君的衣领走向乐小义。刚才光鲜亮丽的女人此刻正以极为狼狈的姿态趴在姬玉泫和乐小义面前。梅如君鬓边的青丝散下来,遮挡了她妩媚妖娆的眉眼。她带来的人马见她被擒,又负隅顽抗了一阵,其中三个丹元境高手试图突破阵线将梅如君救走。他们的行动徒劳无功,只能愤而后撤。不一会儿,林子里安静下来,玄天宫众守在四周,胜负已定。乐小义提剑怒视梅如君,手中剑柄松了紧,紧了松,她用力呼吸,极其克制才压下胸中澎湃的杀意。这个女人是姬玉泫半个师父,而且她的身份非常重要,说不定对姬玉泫有用。乐小义冷静下来,看向梅如君的眼神仍旧憎恨愤怒,但她握剑的手已经停止颤抖。她侧头看向姬玉泫,如果姬玉泫要留梅如君的性命,她也不会反对。姬玉泫垂落的长睫遮掩了寂静的双眼,乐小义看不清她的神色,但是下一瞬,她手腕一翻,次四品的宝剑没有任何迟滞地刺进梅如君的后心。乐小义惊讶得微微张嘴。姬玉泫什么都没问,就这样一剑刺下去,态度果决坚定。但梅如君有魂元境修为,这一剑要不了她的命。她抬了抬头,试图看清姬玉泫脸上的表情,可她背上的剑将她钉在地上,她只能看到姬玉泫的衣摆,与腰间一只小小的绣囊。女人一声轻笑,笑声明快又温软,一点也不像将死的俘虏。乐小义看着这样的梅如君,心里忽然间浮上一丝莫名的悲戚,与愤怒、憎恨,夹杂在一起。第230章怎么处理?乐小义问。姬玉泫沉默须臾, 回答她:人是阿九抓到的,要杀要剐,你决定就好。乐小义实在拿不定主意, 便又看向阿九。阿九扫了地上的女人一眼, 冷冷吐出几个字:要么杀了, 要么废了。乐小义将梅如君交给阿九, 和姬玉泫一起去查探左云琴的情况。方才战乱中, 左云琴被看护得很好,没有受到波及,虽然气息微弱, 没有醒过来, 但还吊着一口气。这是乐小义第一次见到左云琴,她从未想过自己见到左云琴会是这样的场面, 可只一眼,那张陌生的面容眉眼间与她肖似的熟悉感让她明白, 这个昏迷中的女人就是她的生母。她的容貌的确与左云琴相像,但左云琴眼角有细纹, 神态憔悴,脸色蜡黄, 眼窝深陷, 一看便知醒时忧思极重。乐小义攥住左云琴的手, 手背冰冰凉凉的,只有掌心一点温热宣告此人生机残存。乐小义嘴唇一颤,终是将那字眼咽下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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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能出声。不要担心,我会想办法的。姬玉泫出声安抚,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乐小义神态郁郁地点头,却没吭声。姬玉泫和乐小义带着半死不活的梅如君回到玄天宫据点,石刹一脸后怕,乐小义走后,姬玉泫那边的传信就断了,等她再接到消息,战事已尘埃落定。好在乐小义带着阿九及时赶去,才能化险为夷。姬玉泫让人将梅如君带下去,吩咐:把她看好。哪怕修为被废,这个女人仍然是危险的。姬玉泫回来后就忙着安置左云琴,乐小义没有跟着去,她独自坐在院前石阶下,捡了枚圆润的石子,从左手扔到右手,眼睛望着院子里零零星星开着不认识的小花。你怎么在这里?不进屋处理伤口?姬玉泫步履轻盈地走来,见乐小义还穿着方才与梅如君交手时那一身血迹斑驳的衣裳,背后剑伤还洇着血。乐小义手一顿,石子落地,沿着石阶滚下去。她站起身来,扭头看向身后神色疲惫的姬玉泫,张了张嘴,又闭上。姬玉泫却洞悉了她想说的话,主动将她担心挂念的事告诉她:我已经着人联系了药神谷的前辈,不日就能赶来,左姨的身体应该没事,主要是她自己求生之心不强,可能需要一些时间。乐小义点头,心里颇为愧疚,明明她才是左云琴的女儿,却受繁杂的心绪所累,将这些本该由自己处理的琐事全都扔给姬玉泫。麻烦你了。这话没过脑子,脱口而出的瞬间方觉不妥。果然姬玉泫挑起眉,露出半是惊讶,半是不悦的神情:你跟我说麻烦?唔。乐小义一噎。想改口,可她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说什么才合适。姬玉泫上前,一把拧住乐小义的耳朵:整理一下思路,重新说一遍。拧得一点也不重,都没感觉到疼。被姬玉泫这么一岔,乐小义沉郁的心情有所好转,她迎着姬玉泫温柔的眼神看过去,彷徨的心忽然安定下来。还好你在。乐小义嘴角抿出一个微笑。小泫总是那么可靠。她也上前一步,将姬玉泫搂进怀里,按着姬玉泫的脑袋放到自己肩上,小声道:我刚才只是在想事情,有点走神。你也累了,不必迁就我。这话说得,总有一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感觉,乐小义呼了一口气。姬玉泫伏在乐小义怀里,心跳渐渐平缓,明明在听到这句话之前还没什么,可乐小义的声音像有魔力似的,让她紧绷的心神放松下来,她竟然真的感觉到疲惫,困倦,想窝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好好睡一觉。今天真的很忙,也很累,很渴望一个可以栖息的怀抱。现在,她就在这个令人安心的怀抱里。她眨眨眼,反手回抱乐小义:你刚才在想什么?我有点害怕,担心她一睡不醒,可她醒来,我又不知如何面对。乐小义如实道出心中苦恼,这种感觉,就像离乡太久的游子,忽有一天回到故里,近乡情怯。一个她字,无意识地拉开了母女间的距离,乐小义甚至没办法开口唤左云琴一声娘。这和她得知乐君皓的魂魄残留在君澜剑中时的心情有微妙的不同,许是因为没有见面,就少了许多顾虑。姬玉泫轻抚乐小义的后背,乐小义自小就与父母分开,骨肉至亲见面却不相识,心情复杂在所难免。分开时挂念,相见又生疏,退避会愧疚,本该亲近的人相顾却无言。别担心。姬玉泫像哄小孩似的拍了拍乐小义的脑袋,不要勉强自己,把困惑交给时间。人与人的相处都是从陌生到熟悉的,乐小义和左云琴也一样。只是姬玉泫说完这句话,自己却无奈叹了一口气,旁观时什么都看得清,一旦到了自己身上,就两眼一抹黑。至少在人际关系的处理上,姬玉泫自认没资格多说什么,她自己还是一团糟。唯一确信想留在身边的,只有乐小义。又过了几天,济州风波平息,但那日大战起因却成不解之谜,特别是弑鬼道人强闯尉迟府,将尉迟霁重创,坊间数日内诞生无数话本,众说纷纭。有人说弑鬼道人与尉迟霁有私怨,甚至捏造了一出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的戏码,讨论得轰轰烈烈。相较于溯源境弑鬼道人明目张胆的行动,姬玉泫和玄天宫众则成了这一次尉迟府上变故的陪衬,连左氏本家和旁系的冲突都变得无足轻重。剑神宗的人更是从始至终没与尉迟府正面交手,仿佛乐小义那天出现在济州,当真只是为了替左诗萱撑腰,解左氏危局,而非要救受困于尉迟府的左云琴。她说:玄天宫殿前十二影卫之首,不过如此。说完飞快封了梅如君的穴,拎着梅如君的衣领走向乐小义。刚才光鲜亮丽的女人此刻正以极为狼狈的姿态趴在姬玉泫和乐小义面前。梅如君鬓边的青丝散下来,遮挡了她妩媚妖娆的眉眼。她带来的人马见她被擒,又负隅顽抗了一阵,其中三个丹元境高手试图突破阵线将梅如君救走。他们的行动徒劳无功,只能愤而后撤。不一会儿,林子里安静下来,玄天宫众守在四周,胜负已定。乐小义提剑怒视梅如君,手中剑柄松了紧,紧了松,她用力呼吸,极其克制才压下胸中澎湃的杀意。这个女人是姬玉泫半个师父,而且她的身份非常重要,说不定对姬玉泫有用。乐小义冷静下来,看向梅如君的眼神仍旧憎恨愤怒,但她握剑的手已经停止颤抖。她侧头看向姬玉泫,如果姬玉泫要留梅如君的性命,她也不会反对。姬玉泫垂落的长睫遮掩了寂静的双眼,乐小义看不清她的神色,但是下一瞬,她手腕一翻,次四品的宝剑没有任何迟滞地刺进梅如君的后心。乐小义惊讶得微微张嘴。姬玉泫什么都没问,就这样一剑刺下去,态度果决坚定。但梅如君有魂元境修为,这一剑要不了她的命。她抬了抬头,试图看清姬玉泫脸上的表情,可她背上的剑将她钉在地上,她只能看到姬玉泫的衣摆,与腰间一只小小的绣囊。女人一声轻笑,笑声明快又温软,一点也不像将死的俘虏。乐小义看着这样的梅如君,心里忽然间浮上一丝莫名的悲戚,与愤怒、憎恨,夹杂在一起。第230章怎么处理?乐小义问。姬玉泫沉默须臾, 回答她:人是阿九抓到的,要杀要剐,你决定就好。乐小义实在拿不定主意, 便又看向阿九。阿九扫了地上的女人一眼, 冷冷吐出几个字:要么杀了, 要么废了。乐小义将梅如君交给阿九, 和姬玉泫一起去查探左云琴的情况。方才战乱中, 左云琴被看护得很好,没有受到波及,虽然气息微弱, 没有醒过来, 但还吊着一口气。这是乐小义第一次见到左云琴,她从未想过自己见到左云琴会是这样的场面, 可只一眼,那张陌生的面容眉眼间与她肖似的熟悉感让她明白, 这个昏迷中的女人就是她的生母。她的容貌的确与左云琴相像,但左云琴眼角有细纹, 神态憔悴,脸色蜡黄, 眼窝深陷, 一看便知醒时忧思极重。乐小义攥住左云琴的手, 手背冰冰凉凉的,只有掌心一点温热宣告此人生机残存。乐小义嘴唇一颤,终是将那字眼咽下肚去, 没能出声。不要担心,我会想办法的。姬玉泫出声安抚,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乐小义神态郁郁地点头,却没吭声。姬玉泫和乐小义带着半死不活的梅如君回到玄天宫据点,石刹一脸后怕,乐小义走后,姬玉泫那边的传信就断了,等她再接到消息,战事已尘埃落定。好在乐小义带着阿九及时赶去,才能化险为夷。姬玉泫让人将梅如君带下去,吩咐:把她看好。哪怕修为被废,这个女人仍然是危险的。姬玉泫回来后就忙着安置左云琴,乐小义没有跟着去,她独自坐在院前石阶下,捡了枚圆润的石子,从左手扔到右手,眼睛望着院子里零零星星开着不认识的小花。你怎么在这里?不进屋处理伤口?姬玉泫步履轻盈地走来,见乐小义还穿着方才与梅如君交手时那一身血迹斑驳的衣裳,背后剑伤还洇着血。乐小义手一顿,石子落地,沿着石阶滚下去。她站起身来,扭头看向身后神色疲惫的姬玉泫,张了张嘴,又闭上。姬玉泫却洞悉了她想说的话,主动将她担心挂念的事告诉她:我已经着人联系了药神谷的前辈,不日就能赶来,左姨的身体应该没事,主要是她自己求生之心不强,可能需要一些时间。乐小义点头,心里颇为愧疚,明明她才是左云琴的女儿,却受繁杂的心绪所累,将这些本该由自己处理的琐事全都扔给姬玉泫。麻烦你了。这话没过脑子,脱口而出的瞬间方觉不妥。果然姬玉泫挑起眉,露出半是惊讶,半是不悦的神情:你跟我说麻烦?唔。乐小义一噎。想改口,可她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说什么才合适。姬玉泫上前,一把拧住乐小义的耳朵:整理一下思路,重新说一遍。拧得一点也不重,都没感觉到疼。被姬玉泫这么一岔,乐小义沉郁的心情有所好转,她迎着姬玉泫温柔的眼神看过去,彷徨的心忽然安定下来。还好你在。乐小义嘴角抿出一个微笑。小泫总是那么可靠。她也上前一步,将姬玉泫搂进怀里,按着姬玉泫的脑袋放到自己肩上,小声道:我刚才只是在想事情,有点走神。你也累了,不必迁就我。这话说得,总有一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感觉,乐小义呼了一口气。姬玉泫伏在乐小义怀里,心跳渐渐平缓,明明在听到这句话之前还没什么,可乐小义的声音像有魔力似的,让她紧绷的心神放松下来,她竟然真的感觉到疲惫,困倦,想窝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好好睡一觉。今天真的很忙,也很累,很渴望一个可以栖息的怀抱。现在,她就在这个令人安心的怀抱里。她眨眨眼,反手回抱乐小义:你刚才在想什么?我有点害怕,担心她一睡不醒,可她醒来,我又不知如何面对。乐小义如实道出心中苦恼,这种感觉,就像离乡太久的游子,忽有一天回到故里,近乡情怯。一个她字,无意识地拉开了母女间的距离,乐小义甚至没办法开口唤左云琴一声娘。这和她得知乐君皓的魂魄残留在君澜剑中时的心情有微妙的不同,许是因为没有见面,就少了许多顾虑。姬玉泫轻抚乐小义的后背,乐小义自小就与父母分开,骨肉至亲见面却不相识,心情复杂在所难免。分开时挂念,相见又生疏,退避会愧疚,本该亲近的人相顾却无言。别担心。姬玉泫像哄小孩似的拍了拍乐小义的脑袋,不要勉强自己,把困惑交给时间。人与人的相处都是从陌生到熟悉的,乐小义和左云琴也一样。只是姬玉泫说完这句话,自己却无奈叹了一口气,旁观时什么都看得清,一旦到了自己身上,就两眼一抹黑。至少在人际关系的处理上,姬玉泫自认没资格多说什么,她自己还是一团糟。唯一确信想留在身边的,只有乐小义。又过了几天,济州风波平息,但那日大战起因却成不解之谜,特别是弑鬼道人强闯尉迟府,将尉迟霁重创,坊间数日内诞生无数话本,众说纷纭。有人说弑鬼道人与尉迟霁有私怨,甚至捏造了一出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的戏码,讨论得轰轰烈烈。相较于溯源境弑鬼道人明目张胆的行动,姬玉泫和玄天宫众则成了这一次尉迟府上变故的陪衬,连左氏本家和旁系的冲突都变得无足轻重。剑神宗的人更是从始至终没与尉迟府正面交手,仿佛乐小义那天出现在济州,当真只是为了替左诗萱撑腰,解左氏危局,而非要救受困于尉迟府的左云琴。她说:玄天宫殿前十二影卫之首,不过如此。说完飞快封了梅如君的穴,拎着梅如君的衣领走向乐小义。刚才光鲜亮丽的女人此刻正以极为狼狈的姿态趴在姬玉泫和乐小义面前。梅如君鬓边的青丝散下来,遮挡了她妩媚妖娆的眉眼。她带来的人马见她被擒,又负隅顽抗了一阵,其中三个丹元境高手试图突破阵线将梅如君救走。他们的行动徒劳无功,只能愤而后撤。不一会儿,林子里安静下来,玄天宫众守在四周,胜负已定。乐小义提剑怒视梅如君,手中剑柄松了紧,紧了松,她用力呼吸,极其克制才压下胸中澎湃的杀意。这个女人是姬玉泫半个师父,而且她的身份非常重要,说不定对姬玉泫有用。乐小义冷静下来,看向梅如君的眼神仍旧憎恨愤怒,但她握剑的手已经停止颤抖。她侧头看向姬玉泫,如果姬玉泫要留梅如君的性命,她也不会反对。姬玉泫垂落的长睫遮掩了寂静的双眼,乐小义看不清她的神色,但是下一瞬,她手腕一翻,次四品的宝剑没有任何迟滞地刺进梅如君的后心。乐小义惊讶得微微张嘴。姬玉泫什么都没问,就这样一剑刺下去,态度果决坚定。但梅如君有魂元境修为,这一剑要不了她的命。她抬了抬头,试图看清姬玉泫脸上的表情,可她背上的剑将她钉在地上,她只能看到姬玉泫的衣摆,与腰间一只小小的绣囊。女人一声轻笑,笑声明快又温软,一点也不像将死的俘虏。乐小义看着这样的梅如君,心里忽然间浮上一丝莫名的悲戚,与愤怒、憎恨,夹杂在一起。第230章怎么处理?乐小义问。姬玉泫沉默须臾, 回答她:人是阿九抓到的,要杀要剐,你决定就好。乐小义实在拿不定主意, 便又看向阿九。阿九扫了地上的女人一眼, 冷冷吐出几个字:要么杀了, 要么废了。乐小义将梅如君交给阿九, 和姬玉泫一起去查探左云琴的情况。方才战乱中, 左云琴被看护得很好,没有受到波及,虽然气息微弱, 没有醒过来, 但还吊着一口气。这是乐小义第一次见到左云琴,她从未想过自己见到左云琴会是这样的场面, 可只一眼,那张陌生的面容眉眼间与她肖似的熟悉感让她明白, 这个昏迷中的女人就是她的生母。她的容貌的确与左云琴相像,但左云琴眼角有细纹, 神态憔悴,脸色蜡黄, 眼窝深陷, 一看便知醒时忧思极重。乐小义攥住左云琴的手, 手背冰冰凉凉的,只有掌心一点温热宣告此人生机残存。乐小义嘴唇一颤,终是将那字眼咽下肚去, 没能出声。不要担心,我会想办法的。姬玉泫出声安抚,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乐小义神态郁郁地点头,却没吭声。姬玉泫和乐小义带着半死不活的梅如君回到玄天宫据点,石刹一脸后怕,乐小义走后,姬玉泫那边的传信就断了,等她再接到消息,战事已尘埃落定。好在乐小义带着阿九及时赶去,才能化险为夷。姬玉泫让人将梅如君带下去,吩咐:把她看好。哪怕修为被废,这个女人仍然是危险的。姬玉泫回来后就忙着安置左云琴,乐小义没有跟着去,她独自坐在院前石阶下,捡了枚圆润的石子,从左手扔到右手,眼睛望着院子里零零星星开着不认识的小花。你怎么在这里?不进屋处理伤口?姬玉泫步履轻盈地走来,见乐小义还穿着方才与梅如君交手时那一身血迹斑驳的衣裳,背后剑伤还洇着血。乐小义手一顿,石子落地,沿着石阶滚下去。她站起身来,扭头看向身后神色疲惫的姬玉泫,张了张嘴,又闭上。姬玉泫却洞悉了她想说的话,主动将她担心挂念的事告诉她:我已经着人联系了药神谷的前辈,不日就能赶来,左姨的身体应该没事,主要是她自己求生之心不强,可能需要一些时间。乐小义点头,心里颇为愧疚,明明她才是左云琴的女儿,却受繁杂的心绪所累,将这些本该由自己处理的琐事全都扔给姬玉泫。麻烦你了。这话没过脑子,脱口而出的瞬间方觉不妥。果然姬玉泫挑起眉,露出半是惊讶,半是不悦的神情:你跟我说麻烦?唔。乐小义一噎。想改口,可她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说什么才合适。姬玉泫上前,一把拧住乐小义的耳朵:整理一下思路,重新说一遍。拧得一点也不重,都没感觉到疼。被姬玉泫这么一岔,乐小义沉郁的心情有所好转,她迎着姬玉泫温柔的眼神看过去,彷徨的心忽然安定下来。还好你在。乐小义嘴角抿出一个微笑。小泫总是那么可靠。她也上前一步,将姬玉泫搂进怀里,按着姬玉泫的脑袋放到自己肩上,小声道:我刚才只是在想事情,有点走神。你也累了,不必迁就我。这话说得,总有一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感觉,乐小义呼了一口气。姬玉泫伏在乐小义怀里,心跳渐渐平缓,明明在听到这句话之前还没什么,可乐小义的声音像有魔力似的,让她紧绷的心神放松下来,她竟然真的感觉到疲惫,困倦,想窝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好好睡一觉。今天真的很忙,也很累,很渴望一个可以栖息的怀抱。现在,她就在这个令人安心的怀抱里。她眨眨眼,反手回抱乐小义:你刚才在想什么?我有点害怕,担心她一睡不醒,可她醒来,我又不知如何面对。乐小义如实道出心中苦恼,这种感觉,就像离乡太久的游子,忽有一天回到故里,近乡情怯。一个她字,无意识地拉开了母女间的距离,乐小义甚至没办法开口唤左云琴一声娘。这和她得知乐君皓的魂魄残留在君澜剑中时的心情有微妙的不同,许是因为没有见面,就少了许多顾虑。姬玉泫轻抚乐小义的后背,乐小义自小就与父母分开,骨肉至亲见面却不相识,心情复杂在所难免。分开时挂念,相见又生疏,退避会愧疚,本该亲近的人相顾却无言。别担心。姬玉泫像哄小孩似的拍了拍乐小义的脑袋,不要勉强自己,把困惑交给时间。人与人的相处都是从陌生到熟悉的,乐小义和左云琴也一样。只是姬玉泫说完这句话,自己却无奈叹了一口气,旁观时什么都看得清,一旦到了自己身上,就两眼一抹黑。至少在人际关系的处理上,姬玉泫自认没资格多说什么,她自己还是一团糟。唯一确信想留在身边的,只有乐小义。又过了几天,济州风波平息,但那日大战起因却成不解之谜,特别是弑鬼道人强闯尉迟府,将尉迟霁重创,坊间数日内诞生无数话本,众说纷纭。有人说弑鬼道人与尉迟霁有私怨,甚至捏造了一出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的戏码,讨论得轰轰烈烈。相较于溯源境弑鬼道人明目张胆的行动,姬玉泫和玄天宫众则成了这一次尉迟府上变故的陪衬,连左氏本家和旁系的冲突都变得无足轻重。剑神宗的人更是从始至终没与尉迟府正面交手,仿佛乐小义那天出现在济州,当真只是为了替左诗萱撑腰,解左氏危局,而非要救受困于尉迟府的左云琴。她说:玄天宫殿前十二影卫之首,不过如此。说完飞快封了梅如君的穴,拎着梅如君的衣领走向乐小义。刚才光鲜亮丽的女人此刻正以极为狼狈的姿态趴在姬玉泫和乐小义面前。梅如君鬓边的青丝散下来,遮挡了她妩媚妖娆的眉眼。她带来的人马见她被擒,又负隅顽抗了一阵,其中三个丹元境高手试图突破阵线将梅如君救走。他们的行动徒劳无功,只能愤而后撤。不一会儿,林子里安静下来,玄天宫众守在四周,胜负已定。乐小义提剑怒视梅如君,手中剑柄松了紧,紧了松,她用力呼吸,极其克制才压下胸中澎湃的杀意。这个女人是姬玉泫半个师父,而且她的身份非常重要,说不定对姬玉泫有用。乐小义冷静下来,看向梅如君的眼神仍旧憎恨愤怒,但她握剑的手已经停止颤抖。她侧头看向姬玉泫,如果姬玉泫要留梅如君的性命,她也不会反对。姬玉泫垂落的长睫遮掩了寂静的双眼,乐小义看不清她的神色,但是下一瞬,她手腕一翻,次四品的宝剑没有任何迟滞地刺进梅如君的后心。乐小义惊讶得微微张嘴。姬玉泫什么都没问,就这样一剑刺下去,态度果决坚定。但梅如君有魂元境修为,这一剑要不了她的命。她抬了抬头,试图看清姬玉泫脸上的表情,可她背上的剑将她钉在地上,她只能看到姬玉泫的衣摆,与腰间一只小小的绣囊。女人一声轻笑,笑声明快又温软,一点也不像将死的俘虏。乐小义看着这样的梅如君,心里忽然间浮上一丝莫名的悲戚,与愤怒、憎恨,夹杂在一起。第230章怎么处理?乐小义问。姬玉泫沉默须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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