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那座城里最为热闹的声音,就在他的耳畔。可他却始终没有办法挪动步子,再往前走。他只是怔怔地立在那里,也说不清自己此刻心头究竟是怎样的感受,只是耳畔热闹嘈杂的声音越来越远,他眼中那座完整的城,再度化为残垣乱瓦。历经一千三百年的岁月流转,这里早已不是他记忆里的模样,王都的子民,还有那满宫的魇生花,都被宣国人的一把火烧了个干净。“楚沅。”年轻的君王忽然伸出手指轻勾下遮挡了他大半面容的口罩,露出来那张苍白的面庞,此刻的他眸子里满是迷惘,他轻唤一声身旁的姑娘,问她,“你说,孤为何一定要回来?”一块断碑,几处砖瓦城墙,除此之外,这里什么也不剩下。他身为夜阑的王,却没有守好他的家国,没有守好整座王城里所有子民的性命,他们的骨灰也许早就同这里的每一寸泥土相融,而他愧对的,又何止只是这一座城的人。“你来过,并且记得它原本的样子,记得这座城里的人,还有你的国家,这就已经足够了,”楚沅望着他的侧脸,也许是魇生花令她听到了这里曾经最热闹的声音,她大约也能明白一个时隔千年重归故土的人,此刻心里究竟该有多么迷茫痛苦,于是她伸手轻轻地扯了一下他的衣袖,又说,“魏昭灵,你听到他们的声音了吗?他们等你很久,你来了,他们很高兴。”魏昭灵闻言,也许有一瞬发怔,他迟迟地垂眼去看她的眼睛。一缕乌发轻拂他的侧脸,天空中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下起了小雪,冰冰凉凉的一片雪花压在了他的眼睫,融化成细小的水珠。他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他的影子。第25章 荒山星月夜(捉虫)你就是很重要的信……他那么想要回来的地方, 却早已经不是曾经的故乡,这片土地历经千年,荒芜又苍凉。那一阵又一阵凛冽的风声, 都好像是等在这里的夜阑亡魂的声音。魏昭灵静默地站在原地许久, 他始终没有走到那些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去,也没有近距离地去看那处断碑, 还有那几处旧城墙。楚沅带他坐上回望仙镇的车,快到中午时, 街上的人又多了些, 卖各种各样的小饰品, 小玩意, 又或者是卖小吃的摊位从街头摆满街尾。楚沅闻到了各种食物的香味,这些天她没法好好吃什么东西, 所以这会儿看到这些小吃就更加眼馋。她忍不住买了一包糖果子,还有一串糖葫芦,红色的糖浆里包裹的不是山楂, 而是味道清甜的冬枣。她以前吃过一次,糖浆里的冬枣又脆又甜, 比起山楂, 她更喜欢这个。可惜这会儿买了她也不能吃, 于是她把糖葫芦凑到魏昭灵的嘴边, “你尝尝看?”魏昭灵皱起眉, 推开她的手。“魏昭灵, 我吃不了, 你帮我尝尝看好不好吃。”她又把糖葫芦凑到他的面前。她仰着头望他,明明是自己嘴馋,但是她的嘴巴张不太开, 糖葫芦稍硬,更不提那包糖果子,她一样都不能吃,但看他吃也行。在热闹的人群里,此刻的她显得更加聒噪,一直把那串犹如琥珀般浑圆泛光的糖葫芦拿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也许实在被她吵得头疼,又或是不太想看她的那双眼睛,他竟真的低头咬了一口她的糖葫芦。压低的帽檐遮掩了他的眼睛,当他张口去咬她手里的糖葫芦,她只来得及看清他线条流畅的苍白下颌。“甜吗?”楚沅看他咬了一口,再站直身体时,他淡色的薄唇上沾了些色泽新红的糖浆。魏昭灵没理她。“这几天你被我逼着喝了不少的汤药,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不高兴,但我这也是想让你快点好起来啊……”楚沅一边跟着他往前走,一边说,“你这些天喝了那么多苦的药,今天我请你吃糖,你也别生我的气。”说着,她又看到旁边的小摊上的什么东西,于是她走过去,拿起来其中的一个小龙人的挂饰。那是一个q版的娃娃,人身龙尾,尾巴犹如冰晶一般半透明,上面的每一枚鳞片都刻画得很精细。她在娃娃的后背上发现了“夜阑王”三个字。“老板,这是夜阑王?”楚沅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抬头去看那摊位后头站着的中年大叔。那大叔眉眼和善,闻言也笑着点点头,“姑娘,这可不就是夜阑王嘛,咱这儿的传说里羽化成龙的,可就只有那么一位!”“只要二十,买一个吗?”他又说。楚沅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人群里,那一抹清瘦修长的身影,这天的阳光好像真的有些过分刺眼,也有些太温暖。枝头房檐的积雪在暖色的光晕里悄悄消融,天空中也不再有纷纷扬扬的雪花。他应该是好久都没有见过这样热闹的街市,也再没见过这么鲜活的人,他立在喧嚣里,却安静得像一幅画。楚沅静静看他,明明他原本就来自这里,可现在他站在那里,却像是无家可归的孤魂。在望仙镇东街的尽头,有一座百年前修建的夜阑王庙,那是一座并不大的庙宇,据说,是一位姓齐的老人用了毕生的积蓄请人修建的。据说那位老人在年轻的时候受了些打击,导致精神出了些问题,有的时候一发作就又哭又笑,谁也认不得,谁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来的,他来到望仙镇住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修庙。还是替那位在史书上并没有留下多少好名声的夜阑王修庙,这件事在当时的望仙镇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老人活了百岁,死也死在了庙里。后来那座庙无人修葺,塌了半边,直到前些年新阳市发展望仙镇的旅游业,才拨了款将那王庙又重新修葺了一遍。谁也不知道当年那位姓齐的老人究竟为什么要为在历史上没有留下多少痕迹的夜阑王修建王庙,这反而为离奇消失在千年之前的夜阑王更增添了许多的神秘感。世人总是会对神秘的东西产生更多的好奇心。楚沅也是第一次来看这座王庙,神奇的是,和她一起来到这里的,就是被这座王庙供奉着的,曾经的夜阑王。庙里有一尊金身塑像,楚沅一踏进门槛,就看到了那尊夜阑王塑像。那轮廓并不算很清晰,楚沅看了一眼塑像,又去看身旁的魏昭灵,令她惊奇的是,塑像的那双眼睛跟他尤为相像。香案上常有香火不断,守庙的人基本每天都会续上。楚沅在庙内的圆柱上看到了镌刻得极为深刻的两行字迹,虽然历经年岁,却仍能看清——“胡笳声声慢,哭我旧河山”。“这……”她一瞬瞪大眼睛,这样熟悉的诗句,同她之前在魇都旧址里捡过的那张照片背面的朱红小字如出一辙。“魏昭灵,这句诗我见过。”楚沅拉了拉他的衣袖,望着他说,“我第一次去魇都遗址的时候在那儿捡到了一张照片,那上面的人是你,照片背面除了这句诗,还有一个日期,”她略微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天旬三年,八月十五’。”“那天之后我身体里的魇生花就开始生长了,”楚沅又皱起眉,“可是我始终想不明白,一千多年前怎么可能会有照片呢?”难道这个世上真的有穿越这回事吗?一个人真的可以回到过去,甚至去到未来?想到这里,她又问他,“你想一想,八月十五那天,有没有人拿着奇怪的东西对着你拍照?”她说的这些现代词汇,魏昭灵现在也都能听得明白。听她说起天旬三年,八月十五,他那双向来清冷的凤眼里此刻也没有多少神情波动,过往的那些岁月里,于他而言,少有记忆深刻的时候,但如果真的有人拿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应该也不会没有什么印象。于是他轻轻摇头,算是无声的回答。“那就奇怪了,那张照片算怎么回事?”楚沅实在是想不明白,那张忽然出现又消失的照片,绝不可能是她一时的幻觉。那张照片就像是打开她后来所有神奇境遇的开关,原本附着在她脖颈肌肤之下的魇生花种子从那天开始生长蔓延,在她的腕骨留下痕迹,也是那天,她捡到那张照片,就看到了一座城,看到了那座城里来来往往的人,还听到了他们的声音。看似杂乱无章的际遇,又好像总有些莫名的关联,可是现在的楚沅,还没有办法把它们完整地联系在一起。想不明白,她索性也就暂时不再费神去想,她又看了一眼那尊金身塑像,虽然这庙宇并不大,也并没有很富丽堂皇,却自有一种年岁沉湎后的古朴清幽之美。没有在外面逗留太久,楚沅就带着魏昭灵回到了旅馆。他见了风总是要咳得更厉害些,楚沅回去就先熬了药端给他,她把自己买的糖果子放到他的面前,“你喝完可以吃这个,就不会苦了。”“但是你不能不喝。”她说这话时也没在笑,看起来是一副没商量的严肃样子,可她下巴到脑袋上还缠着一圈绷带,无论她做什么,说什么,看起来都还是有些好笑。也许是见魏昭灵仍旧没什么反应,只冷眼看她,她也没什么耐心,就想要故技重施。可她才朝他伸出手,还没有触碰到他的下巴,她就发现自己竟然动不了了。坐在落地窗边的年轻男人依靠在椅背上,那张苍白面庞上总有几分冷淡慵懒,他轻睨着她,修长的指节抵在唇畔轻咳了两声,才缓缓开口:“孤说过,不要多管闲事。”楚沅站在那儿,不但身体动不了,连开口说话也没有办法。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俯身去端起圆玻璃茶几上的那碗汤药,然后他站起身来,手指扣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瓷碗边缘抵着她的唇齿,他面无表情地灌给她小半碗苦涩的药汁,看她的五官皱成一团,他才稍稍扬眉,弯起淡色的唇,轻轻嗤笑一声,“你熬了这几日的汤药,也该尝尝它的滋味。”楚沅这辈子还没喝过中药,她没有办法形容入口的这种苦,苦得她太阳穴都发麻。所幸他到底也没都喂给她,他搁下碗,再坐下来时,楚沅才发现自己忽然就能动弹了。她赶紧一把抓过那包糖果子,掰碎了往嘴里喂。果然他一有了力气,就能够动用异能,他这几天一直记着这笔账,就等着现在跟她算。楚沅气得不行,一整个晚上都窝在沙发上不肯跟他说一句话。虽然还记着仇,但第二天下午她还是带魏昭灵去了龙鳞山,上山的路总是多阶梯,她怕他体力不支,虽然没跟他说什么话,但她还是在默默地扶着他走。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当他们慢慢的,一步又一步地走上山去,当她看到不远处的留仙洞时,山风簌簌,卷着无数枝条间的每一片叶子发出声响,她莫名读出了整座山的喜悦。“你的魂魄之前就锁在这里,对吗?”留仙洞里还有不少人,楚沅指着那一潭碧蓝的水波,回头去看魏昭灵。魏昭灵沉默地去看那一潭死水,在他的灵魂回到躯体里之前,他的意识是不清晰的,他可能在这里睡了很久,才等到楚沅被魇生花牵引而来的那天,才隔着这碧波潭水,与她同时点破水面。洞中有细碎的莹光忽然漂浮显现,引得游客连声惊叹,忙拿出手机拍照,而楚沅却看见那些漂亮的光影倏忽落在他的肩头。那一霎,他整个人都好像变得不太真实。出了留仙洞,楚沅就在往旁边的树林看,魏昭灵看她站在那儿,就开了口,“你在看什么?”“我上次去仙泽山地宫之前,好像有什么东西引着我不受控制地去了这片林子里,然后挖出了一个神像,好像是那个神像,把我带到地宫里的。”楚沅想起来那天的事情就觉得后背发凉,那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不受控制地在泥土乱石里挖得满手是血的情形,仿佛还在眼前。魏昭灵听了她的话,便也抬眼去看那片树林,那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但他还是迈开步子,朝着树林里走去。楚沅看他去了,她迟疑了一下,也还是跟了上去。但进了林子里,她却发现这里的树木参差不齐,几乎每一棵都是不一样的,而那些游客的声音隐约还能听见,山间冷雾微拢,周遭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声响,更没有忽男忽女的声音阴森地缭绕在人的耳畔。她根本找不到什么沟渠,也找不到什么陷在泥土里的神像。“奇怪,我那天就是走的这边啊……”楚沅一时间又有些摸不着头脑。但雾气越来越浓,几乎将他们两个人都包裹在其间,明明刚刚还听得到的那些游客的说话声在这一刻又变得不够明晰。楚沅也是第一次来看这座王庙,神奇的是,和她一起来到这里的,就是被这座王庙供奉着的,曾经的夜阑王。庙里有一尊金身塑像,楚沅一踏进门槛,就看到了那尊夜阑王塑像。那轮廓并不算很清晰,楚沅看了一眼塑像,又去看身旁的魏昭灵,令她惊奇的是,塑像的那双眼睛跟他尤为相像。香案上常有香火不断,守庙的人基本每天都会续上。楚沅在庙内的圆柱上看到了镌刻得极为深刻的两行字迹,虽然历经年岁,却仍能看清——“胡笳声声慢,哭我旧河山”。“这……”她一瞬瞪大眼睛,这样熟悉的诗句,同她之前在魇都旧址里捡过的那张照片背面的朱红小字如出一辙。“魏昭灵,这句诗我见过。”楚沅拉了拉他的衣袖,望着他说,“我第一次去魇都遗址的时候在那儿捡到了一张照片,那上面的人是你,照片背面除了这句诗,还有一个日期,”她略微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天旬三年,八月十五’。”“那天之后我身体里的魇生花就开始生长了,”楚沅又皱起眉,“可是我始终想不明白,一千多年前怎么可能会有照片呢?”难道这个世上真的有穿越这回事吗?一个人真的可以回到过去,甚至去到未来?想到这里,她又问他,“你想一想,八月十五那天,有没有人拿着奇怪的东西对着你拍照?”她说的这些现代词汇,魏昭灵现在也都能听得明白。听她说起天旬三年,八月十五,他那双向来清冷的凤眼里此刻也没有多少神情波动,过往的那些岁月里,于他而言,少有记忆深刻的时候,但如果真的有人拿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应该也不会没有什么印象。于是他轻轻摇头,算是无声的回答。“那就奇怪了,那张照片算怎么回事?”楚沅实在是想不明白,那张忽然出现又消失的照片,绝不可能是她一时的幻觉。那张照片就像是打开她后来所有神奇境遇的开关,原本附着在她脖颈肌肤之下的魇生花种子从那天开始生长蔓延,在她的腕骨留下痕迹,也是那天,她捡到那张照片,就看到了一座城,看到了那座城里来来往往的人,还听到了他们的声音。看似杂乱无章的际遇,又好像总有些莫名的关联,可是现在的楚沅,还没有办法把它们完整地联系在一起。想不明白,她索性也就暂时不再费神去想,她又看了一眼那尊金身塑像,虽然这庙宇并不大,也并没有很富丽堂皇,却自有一种年岁沉湎后的古朴清幽之美。没有在外面逗留太久,楚沅就带着魏昭灵回到了旅馆。他见了风总是要咳得更厉害些,楚沅回去就先熬了药端给他,她把自己买的糖果子放到他的面前,“你喝完可以吃这个,就不会苦了。”“但是你不能不喝。”她说这话时也没在笑,看起来是一副没商量的严肃样子,可她下巴到脑袋上还缠着一圈绷带,无论她做什么,说什么,看起来都还是有些好笑。也许是见魏昭灵仍旧没什么反应,只冷眼看她,她也没什么耐心,就想要故技重施。可她才朝他伸出手,还没有触碰到他的下巴,她就发现自己竟然动不了了。坐在落地窗边的年轻男人依靠在椅背上,那张苍白面庞上总有几分冷淡慵懒,他轻睨着她,修长的指节抵在唇畔轻咳了两声,才缓缓开口:“孤说过,不要多管闲事。”楚沅站在那儿,不但身体动不了,连开口说话也没有办法。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俯身去端起圆玻璃茶几上的那碗汤药,然后他站起身来,手指扣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瓷碗边缘抵着她的唇齿,他面无表情地灌给她小半碗苦涩的药汁,看她的五官皱成一团,他才稍稍扬眉,弯起淡色的唇,轻轻嗤笑一声,“你熬了这几日的汤药,也该尝尝它的滋味。”楚沅这辈子还没喝过中药,她没有办法形容入口的这种苦,苦得她太阳穴都发麻。所幸他到底也没都喂给她,他搁下碗,再坐下来时,楚沅才发现自己忽然就能动弹了。她赶紧一把抓过那包糖果子,掰碎了往嘴里喂。果然他一有了力气,就能够动用异能,他这几天一直记着这笔账,就等着现在跟她算。楚沅气得不行,一整个晚上都窝在沙发上不肯跟他说一句话。虽然还记着仇,但第二天下午她还是带魏昭灵去了龙鳞山,上山的路总是多阶梯,她怕他体力不支,虽然没跟他说什么话,但她还是在默默地扶着他走。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当他们慢慢的,一步又一步地走上山去,当她看到不远处的留仙洞时,山风簌簌,卷着无数枝条间的每一片叶子发出声响,她莫名读出了整座山的喜悦。“你的魂魄之前就锁在这里,对吗?”留仙洞里还有不少人,楚沅指着那一潭碧蓝的水波,回头去看魏昭灵。魏昭灵沉默地去看那一潭死水,在他的灵魂回到躯体里之前,他的意识是不清晰的,他可能在这里睡了很久,才等到楚沅被魇生花牵引而来的那天,才隔着这碧波潭水,与她同时点破水面。洞中有细碎的莹光忽然漂浮显现,引得游客连声惊叹,忙拿出手机拍照,而楚沅却看见那些漂亮的光影倏忽落在他的肩头。那一霎,他整个人都好像变得不太真实。出了留仙洞,楚沅就在往旁边的树林看,魏昭灵看她站在那儿,就开了口,“你在看什么?”“我上次去仙泽山地宫之前,好像有什么东西引着我不受控制地去了这片林子里,然后挖出了一个神像,好像是那个神像,把我带到地宫里的。”楚沅想起来那天的事情就觉得后背发凉,那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不受控制地在泥土乱石里挖得满手是血的情形,仿佛还在眼前。魏昭灵听了她的话,便也抬眼去看那片树林,那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但他还是迈开步子,朝着树林里走去。楚沅看他去了,她迟疑了一下,也还是跟了上去。但进了林子里,她却发现这里的树木参差不齐,几乎每一棵都是不一样的,而那些游客的声音隐约还能听见,山间冷雾微拢,周遭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声响,更没有忽男忽女的声音阴森地缭绕在人的耳畔。她根本找不到什么沟渠,也找不到什么陷在泥土里的神像。“奇怪,我那天就是走的这边啊……”楚沅一时间又有些摸不着头脑。但雾气越来越浓,几乎将他们两个人都包裹在其间,明明刚刚还听得到的那些游客的说话声在这一刻又变得不够明晰。楚沅也是第一次来看这座王庙,神奇的是,和她一起来到这里的,就是被这座王庙供奉着的,曾经的夜阑王。庙里有一尊金身塑像,楚沅一踏进门槛,就看到了那尊夜阑王塑像。那轮廓并不算很清晰,楚沅看了一眼塑像,又去看身旁的魏昭灵,令她惊奇的是,塑像的那双眼睛跟他尤为相像。香案上常有香火不断,守庙的人基本每天都会续上。楚沅在庙内的圆柱上看到了镌刻得极为深刻的两行字迹,虽然历经年岁,却仍能看清——“胡笳声声慢,哭我旧河山”。“这……”她一瞬瞪大眼睛,这样熟悉的诗句,同她之前在魇都旧址里捡过的那张照片背面的朱红小字如出一辙。“魏昭灵,这句诗我见过。”楚沅拉了拉他的衣袖,望着他说,“我第一次去魇都遗址的时候在那儿捡到了一张照片,那上面的人是你,照片背面除了这句诗,还有一个日期,”她略微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天旬三年,八月十五’。”“那天之后我身体里的魇生花就开始生长了,”楚沅又皱起眉,“可是我始终想不明白,一千多年前怎么可能会有照片呢?”难道这个世上真的有穿越这回事吗?一个人真的可以回到过去,甚至去到未来?想到这里,她又问他,“你想一想,八月十五那天,有没有人拿着奇怪的东西对着你拍照?”她说的这些现代词汇,魏昭灵现在也都能听得明白。听她说起天旬三年,八月十五,他那双向来清冷的凤眼里此刻也没有多少神情波动,过往的那些岁月里,于他而言,少有记忆深刻的时候,但如果真的有人拿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应该也不会没有什么印象。于是他轻轻摇头,算是无声的回答。“那就奇怪了,那张照片算怎么回事?”楚沅实在是想不明白,那张忽然出现又消失的照片,绝不可能是她一时的幻觉。那张照片就像是打开她后来所有神奇境遇的开关,原本附着在她脖颈肌肤之下的魇生花种子从那天开始生长蔓延,在她的腕骨留下痕迹,也是那天,她捡到那张照片,就看到了一座城,看到了那座城里来来往往的人,还听到了他们的声音。看似杂乱无章的际遇,又好像总有些莫名的关联,可是现在的楚沅,还没有办法把它们完整地联系在一起。想不明白,她索性也就暂时不再费神去想,她又看了一眼那尊金身塑像,虽然这庙宇并不大,也并没有很富丽堂皇,却自有一种年岁沉湎后的古朴清幽之美。没有在外面逗留太久,楚沅就带着魏昭灵回到了旅馆。他见了风总是要咳得更厉害些,楚沅回去就先熬了药端给他,她把自己买的糖果子放到他的面前,“你喝完可以吃这个,就不会苦了。”“但是你不能不喝。”她说这话时也没在笑,看起来是一副没商量的严肃样子,可她下巴到脑袋上还缠着一圈绷带,无论她做什么,说什么,看起来都还是有些好笑。也许是见魏昭灵仍旧没什么反应,只冷眼看她,她也没什么耐心,就想要故技重施。可她才朝他伸出手,还没有触碰到他的下巴,她就发现自己竟然动不了了。坐在落地窗边的年轻男人依靠在椅背上,那张苍白面庞上总有几分冷淡慵懒,他轻睨着她,修长的指节抵在唇畔轻咳了两声,才缓缓开口:“孤说过,不要多管闲事。”楚沅站在那儿,不但身体动不了,连开口说话也没有办法。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俯身去端起圆玻璃茶几上的那碗汤药,然后他站起身来,手指扣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瓷碗边缘抵着她的唇齿,他面无表情地灌给她小半碗苦涩的药汁,看她的五官皱成一团,他才稍稍扬眉,弯起淡色的唇,轻轻嗤笑一声,“你熬了这几日的汤药,也该尝尝它的滋味。”楚沅这辈子还没喝过中药,她没有办法形容入口的这种苦,苦得她太阳穴都发麻。所幸他到底也没都喂给她,他搁下碗,再坐下来时,楚沅才发现自己忽然就能动弹了。她赶紧一把抓过那包糖果子,掰碎了往嘴里喂。果然他一有了力气,就能够动用异能,他这几天一直记着这笔账,就等着现在跟她算。楚沅气得不行,一整个晚上都窝在沙发上不肯跟他说一句话。虽然还记着仇,但第二天下午她还是带魏昭灵去了龙鳞山,上山的路总是多阶梯,她怕他体力不支,虽然没跟他说什么话,但她还是在默默地扶着他走。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当他们慢慢的,一步又一步地走上山去,当她看到不远处的留仙洞时,山风簌簌,卷着无数枝条间的每一片叶子发出声响,她莫名读出了整座山的喜悦。“你的魂魄之前就锁在这里,对吗?”留仙洞里还有不少人,楚沅指着那一潭碧蓝的水波,回头去看魏昭灵。魏昭灵沉默地去看那一潭死水,在他的灵魂回到躯体里之前,他的意识是不清晰的,他可能在这里睡了很久,才等到楚沅被魇生花牵引而来的那天,才隔着这碧波潭水,与她同时点破水面。洞中有细碎的莹光忽然漂浮显现,引得游客连声惊叹,忙拿出手机拍照,而楚沅却看见那些漂亮的光影倏忽落在他的肩头。那一霎,他整个人都好像变得不太真实。出了留仙洞,楚沅就在往旁边的树林看,魏昭灵看她站在那儿,就开了口,“你在看什么?”“我上次去仙泽山地宫之前,好像有什么东西引着我不受控制地去了这片林子里,然后挖出了一个神像,好像是那个神像,把我带到地宫里的。”楚沅想起来那天的事情就觉得后背发凉,那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不受控制地在泥土乱石里挖得满手是血的情形,仿佛还在眼前。魏昭灵听了她的话,便也抬眼去看那片树林,那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但他还是迈开步子,朝着树林里走去。楚沅看他去了,她迟疑了一下,也还是跟了上去。但进了林子里,她却发现这里的树木参差不齐,几乎每一棵都是不一样的,而那些游客的声音隐约还能听见,山间冷雾微拢,周遭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声响,更没有忽男忽女的声音阴森地缭绕在人的耳畔。她根本找不到什么沟渠,也找不到什么陷在泥土里的神像。“奇怪,我那天就是走的这边啊……”楚沅一时间又有些摸不着头脑。但雾气越来越浓,几乎将他们两个人都包裹在其间,明明刚刚还听得到的那些游客的说话声在这一刻又变得不够明晰。楚沅也是第一次来看这座王庙,神奇的是,和她一起来到这里的,就是被这座王庙供奉着的,曾经的夜阑王。庙里有一尊金身塑像,楚沅一踏进门槛,就看到了那尊夜阑王塑像。那轮廓并不算很清晰,楚沅看了一眼塑像,又去看身旁的魏昭灵,令她惊奇的是,塑像的那双眼睛跟他尤为相像。香案上常有香火不断,守庙的人基本每天都会续上。楚沅在庙内的圆柱上看到了镌刻得极为深刻的两行字迹,虽然历经年岁,却仍能看清——“胡笳声声慢,哭我旧河山”。“这……”她一瞬瞪大眼睛,这样熟悉的诗句,同她之前在魇都旧址里捡过的那张照片背面的朱红小字如出一辙。“魏昭灵,这句诗我见过。”楚沅拉了拉他的衣袖,望着他说,“我第一次去魇都遗址的时候在那儿捡到了一张照片,那上面的人是你,照片背面除了这句诗,还有一个日期,”她略微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天旬三年,八月十五’。”“那天之后我身体里的魇生花就开始生长了,”楚沅又皱起眉,“可是我始终想不明白,一千多年前怎么可能会有照片呢?”难道这个世上真的有穿越这回事吗?一个人真的可以回到过去,甚至去到未来?想到这里,她又问他,“你想一想,八月十五那天,有没有人拿着奇怪的东西对着你拍照?”她说的这些现代词汇,魏昭灵现在也都能听得明白。听她说起天旬三年,八月十五,他那双向来清冷的凤眼里此刻也没有多少神情波动,过往的那些岁月里,于他而言,少有记忆深刻的时候,但如果真的有人拿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应该也不会没有什么印象。于是他轻轻摇头,算是无声的回答。“那就奇怪了,那张照片算怎么回事?”楚沅实在是想不明白,那张忽然出现又消失的照片,绝不可能是她一时的幻觉。那张照片就像是打开她后来所有神奇境遇的开关,原本附着在她脖颈肌肤之下的魇生花种子从那天开始生长蔓延,在她的腕骨留下痕迹,也是那天,她捡到那张照片,就看到了一座城,看到了那座城里来来往往的人,还听到了他们的声音。看似杂乱无章的际遇,又好像总有些莫名的关联,可是现在的楚沅,还没有办法把它们完整地联系在一起。想不明白,她索性也就暂时不再费神去想,她又看了一眼那尊金身塑像,虽然这庙宇并不大,也并没有很富丽堂皇,却自有一种年岁沉湎后的古朴清幽之美。没有在外面逗留太久,楚沅就带着魏昭灵回到了旅馆。他见了风总是要咳得更厉害些,楚沅回去就先熬了药端给他,她把自己买的糖果子放到他的面前,“你喝完可以吃这个,就不会苦了。”“但是你不能不喝。”她说这话时也没在笑,看起来是一副没商量的严肃样子,可她下巴到脑袋上还缠着一圈绷带,无论她做什么,说什么,看起来都还是有些好笑。也许是见魏昭灵仍旧没什么反应,只冷眼看她,她也没什么耐心,就想要故技重施。可她才朝他伸出手,还没有触碰到他的下巴,她就发现自己竟然动不了了。坐在落地窗边的年轻男人依靠在椅背上,那张苍白面庞上总有几分冷淡慵懒,他轻睨着她,修长的指节抵在唇畔轻咳了两声,才缓缓开口:“孤说过,不要多管闲事。”楚沅站在那儿,不但身体动不了,连开口说话也没有办法。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俯身去端起圆玻璃茶几上的那碗汤药,然后他站起身来,手指扣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瓷碗边缘抵着她的唇齿,他面无表情地灌给她小半碗苦涩的药汁,看她的五官皱成一团,他才稍稍扬眉,弯起淡色的唇,轻轻嗤笑一声,“你熬了这几日的汤药,也该尝尝它的滋味。”楚沅这辈子还没喝过中药,她没有办法形容入口的这种苦,苦得她太阳穴都发麻。所幸他到底也没都喂给她,他搁下碗,再坐下来时,楚沅才发现自己忽然就能动弹了。她赶紧一把抓过那包糖果子,掰碎了往嘴里喂。果然他一有了力气,就能够动用异能,他这几天一直记着这笔账,就等着现在跟她算。楚沅气得不行,一整个晚上都窝在沙发上不肯跟他说一句话。虽然还记着仇,但第二天下午她还是带魏昭灵去了龙鳞山,上山的路总是多阶梯,她怕他体力不支,虽然没跟他说什么话,但她还是在默默地扶着他走。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当他们慢慢的,一步又一步地走上山去,当她看到不远处的留仙洞时,山风簌簌,卷着无数枝条间的每一片叶子发出声响,她莫名读出了整座山的喜悦。“你的魂魄之前就锁在这里,对吗?”留仙洞里还有不少人,楚沅指着那一潭碧蓝的水波,回头去看魏昭灵。魏昭灵沉默地去看那一潭死水,在他的灵魂回到躯体里之前,他的意识是不清晰的,他可能在这里睡了很久,才等到楚沅被魇生花牵引而来的那天,才隔着这碧波潭水,与她同时点破水面。洞中有细碎的莹光忽然漂浮显现,引得游客连声惊叹,忙拿出手机拍照,而楚沅却看见那些漂亮的光影倏忽落在他的肩头。那一霎,他整个人都好像变得不太真实。出了留仙洞,楚沅就在往旁边的树林看,魏昭灵看她站在那儿,就开了口,“你在看什么?”“我上次去仙泽山地宫之前,好像有什么东西引着我不受控制地去了这片林子里,然后挖出了一个神像,好像是那个神像,把我带到地宫里的。”楚沅想起来那天的事情就觉得后背发凉,那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不受控制地在泥土乱石里挖得满手是血的情形,仿佛还在眼前。魏昭灵听了她的话,便也抬眼去看那片树林,那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但他还是迈开步子,朝着树林里走去。楚沅看他去了,她迟疑了一下,也还是跟了上去。但进了林子里,她却发现这里的树木参差不齐,几乎每一棵都是不一样的,而那些游客的声音隐约还能听见,山间冷雾微拢,周遭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声响,更没有忽男忽女的声音阴森地缭绕在人的耳畔。她根本找不到什么沟渠,也找不到什么陷在泥土里的神像。“奇怪,我那天就是走的这边啊……”楚沅一时间又有些摸不着头脑。但雾气越来越浓,几乎将他们两个人都包裹在其间,明明刚刚还听得到的那些游客的说话声在这一刻又变得不够明晰。楚沅也是第一次来看这座王庙,神奇的是,和她一起来到这里的,就是被这座王庙供奉着的,曾经的夜阑王。庙里有一尊金身塑像,楚沅一踏进门槛,就看到了那尊夜阑王塑像。那轮廓并不算很清晰,楚沅看了一眼塑像,又去看身旁的魏昭灵,令她惊奇的是,塑像的那双眼睛跟他尤为相像。香案上常有香火不断,守庙的人基本每天都会续上。楚沅在庙内的圆柱上看到了镌刻得极为深刻的两行字迹,虽然历经年岁,却仍能看清——“胡笳声声慢,哭我旧河山”。“这……”她一瞬瞪大眼睛,这样熟悉的诗句,同她之前在魇都旧址里捡过的那张照片背面的朱红小字如出一辙。“魏昭灵,这句诗我见过。”楚沅拉了拉他的衣袖,望着他说,“我第一次去魇都遗址的时候在那儿捡到了一张照片,那上面的人是你,照片背面除了这句诗,还有一个日期,”她略微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天旬三年,八月十五’。”“那天之后我身体里的魇生花就开始生长了,”楚沅又皱起眉,“可是我始终想不明白,一千多年前怎么可能会有照片呢?”难道这个世上真的有穿越这回事吗?一个人真的可以回到过去,甚至去到未来?想到这里,她又问他,“你想一想,八月十五那天,有没有人拿着奇怪的东西对着你拍照?”她说的这些现代词汇,魏昭灵现在也都能听得明白。听她说起天旬三年,八月十五,他那双向来清冷的凤眼里此刻也没有多少神情波动,过往的那些岁月里,于他而言,少有记忆深刻的时候,但如果真的有人拿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应该也不会没有什么印象。于是他轻轻摇头,算是无声的回答。“那就奇怪了,那张照片算怎么回事?”楚沅实在是想不明白,那张忽然出现又消失的照片,绝不可能是她一时的幻觉。那张照片就像是打开她后来所有神奇境遇的开关,原本附着在她脖颈肌肤之下的魇生花种子从那天开始生长蔓延,在她的腕骨留下痕迹,也是那天,她捡到那张照片,就看到了一座城,看到了那座城里来来往往的人,还听到了他们的声音。看似杂乱无章的际遇,又好像总有些莫名的关联,可是现在的楚沅,还没有办法把它们完整地联系在一起。想不明白,她索性也就暂时不再费神去想,她又看了一眼那尊金身塑像,虽然这庙宇并不大,也并没有很富丽堂皇,却自有一种年岁沉湎后的古朴清幽之美。没有在外面逗留太久,楚沅就带着魏昭灵回到了旅馆。他见了风总是要咳得更厉害些,楚沅回去就先熬了药端给他,她把自己买的糖果子放到他的面前,“你喝完可以吃这个,就不会苦了。”“但是你不能不喝。”她说这话时也没在笑,看起来是一副没商量的严肃样子,可她下巴到脑袋上还缠着一圈绷带,无论她做什么,说什么,看起来都还是有些好笑。也许是见魏昭灵仍旧没什么反应,只冷眼看她,她也没什么耐心,就想要故技重施。可她才朝他伸出手,还没有触碰到他的下巴,她就发现自己竟然动不了了。坐在落地窗边的年轻男人依靠在椅背上,那张苍白面庞上总有几分冷淡慵懒,他轻睨着她,修长的指节抵在唇畔轻咳了两声,才缓缓开口:“孤说过,不要多管闲事。”楚沅站在那儿,不但身体动不了,连开口说话也没有办法。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俯身去端起圆玻璃茶几上的那碗汤药,然后他站起身来,手指扣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瓷碗边缘抵着她的唇齿,他面无表情地灌给她小半碗苦涩的药汁,看她的五官皱成一团,他才稍稍扬眉,弯起淡色的唇,轻轻嗤笑一声,“你熬了这几日的汤药,也该尝尝它的滋味。”楚沅这辈子还没喝过中药,她没有办法形容入口的这种苦,苦得她太阳穴都发麻。所幸他到底也没都喂给她,他搁下碗,再坐下来时,楚沅才发现自己忽然就能动弹了。她赶紧一把抓过那包糖果子,掰碎了往嘴里喂。果然他一有了力气,就能够动用异能,他这几天一直记着这笔账,就等着现在跟她算。楚沅气得不行,一整个晚上都窝在沙发上不肯跟他说一句话。虽然还记着仇,但第二天下午她还是带魏昭灵去了龙鳞山,上山的路总是多阶梯,她怕他体力不支,虽然没跟他说什么话,但她还是在默默地扶着他走。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当他们慢慢的,一步又一步地走上山去,当她看到不远处的留仙洞时,山风簌簌,卷着无数枝条间的每一片叶子发出声响,她莫名读出了整座山的喜悦。“你的魂魄之前就锁在这里,对吗?”留仙洞里还有不少人,楚沅指着那一潭碧蓝的水波,回头去看魏昭灵。魏昭灵沉默地去看那一潭死水,在他的灵魂回到躯体里之前,他的意识是不清晰的,他可能在这里睡了很久,才等到楚沅被魇生花牵引而来的那天,才隔着这碧波潭水,与她同时点破水面。洞中有细碎的莹光忽然漂浮显现,引得游客连声惊叹,忙拿出手机拍照,而楚沅却看见那些漂亮的光影倏忽落在他的肩头。那一霎,他整个人都好像变得不太真实。出了留仙洞,楚沅就在往旁边的树林看,魏昭灵看她站在那儿,就开了口,“你在看什么?”“我上次去仙泽山地宫之前,好像有什么东西引着我不受控制地去了这片林子里,然后挖出了一个神像,好像是那个神像,把我带到地宫里的。”楚沅想起来那天的事情就觉得后背发凉,那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不受控制地在泥土乱石里挖得满手是血的情形,仿佛还在眼前。魏昭灵听了她的话,便也抬眼去看那片树林,那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但他还是迈开步子,朝着树林里走去。楚沅看他去了,她迟疑了一下,也还是跟了上去。但进了林子里,她却发现这里的树木参差不齐,几乎每一棵都是不一样的,而那些游客的声音隐约还能听见,山间冷雾微拢,周遭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声响,更没有忽男忽女的声音阴森地缭绕在人的耳畔。她根本找不到什么沟渠,也找不到什么陷在泥土里的神像。“奇怪,我那天就是走的这边啊……”楚沅一时间又有些摸不着头脑。但雾气越来越浓,几乎将他们两个人都包裹在其间,明明刚刚还听得到的那些游客的说话声在这一刻又变得不够明晰。楚沅也是第一次来看这座王庙,神奇的是,和她一起来到这里的,就是被这座王庙供奉着的,曾经的夜阑王。庙里有一尊金身塑像,楚沅一踏进门槛,就看到了那尊夜阑王塑像。那轮廓并不算很清晰,楚沅看了一眼塑像,又去看身旁的魏昭灵,令她惊奇的是,塑像的那双眼睛跟他尤为相像。香案上常有香火不断,守庙的人基本每天都会续上。楚沅在庙内的圆柱上看到了镌刻得极为深刻的两行字迹,虽然历经年岁,却仍能看清——“胡笳声声慢,哭我旧河山”。“这……”她一瞬瞪大眼睛,这样熟悉的诗句,同她之前在魇都旧址里捡过的那张照片背面的朱红小字如出一辙。“魏昭灵,这句诗我见过。”楚沅拉了拉他的衣袖,望着他说,“我第一次去魇都遗址的时候在那儿捡到了一张照片,那上面的人是你,照片背面除了这句诗,还有一个日期,”她略微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天旬三年,八月十五’。”“那天之后我身体里的魇生花就开始生长了,”楚沅又皱起眉,“可是我始终想不明白,一千多年前怎么可能会有照片呢?”难道这个世上真的有穿越这回事吗?一个人真的可以回到过去,甚至去到未来?想到这里,她又问他,“你想一想,八月十五那天,有没有人拿着奇怪的东西对着你拍照?”她说的这些现代词汇,魏昭灵现在也都能听得明白。听她说起天旬三年,八月十五,他那双向来清冷的凤眼里此刻也没有多少神情波动,过往的那些岁月里,于他而言,少有记忆深刻的时候,但如果真的有人拿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应该也不会没有什么印象。于是他轻轻摇头,算是无声的回答。“那就奇怪了,那张照片算怎么回事?”楚沅实在是想不明白,那张忽然出现又消失的照片,绝不可能是她一时的幻觉。那张照片就像是打开她后来所有神奇境遇的开关,原本附着在她脖颈肌肤之下的魇生花种子从那天开始生长蔓延,在她的腕骨留下痕迹,也是那天,她捡到那张照片,就看到了一座城,看到了那座城里来来往往的人,还听到了他们的声音。看似杂乱无章的际遇,又好像总有些莫名的关联,可是现在的楚沅,还没有办法把它们完整地联系在一起。想不明白,她索性也就暂时不再费神去想,她又看了一眼那尊金身塑像,虽然这庙宇并不大,也并没有很富丽堂皇,却自有一种年岁沉湎后的古朴清幽之美。没有在外面逗留太久,楚沅就带着魏昭灵回到了旅馆。他见了风总是要咳得更厉害些,楚沅回去就先熬了药端给他,她把自己买的糖果子放到他的面前,“你喝完可以吃这个,就不会苦了。”“但是你不能不喝。”她说这话时也没在笑,看起来是一副没商量的严肃样子,可她下巴到脑袋上还缠着一圈绷带,无论她做什么,说什么,看起来都还是有些好笑。也许是见魏昭灵仍旧没什么反应,只冷眼看她,她也没什么耐心,就想要故技重施。可她才朝他伸出手,还没有触碰到他的下巴,她就发现自己竟然动不了了。坐在落地窗边的年轻男人依靠在椅背上,那张苍白面庞上总有几分冷淡慵懒,他轻睨着她,修长的指节抵在唇畔轻咳了两声,才缓缓开口:“孤说过,不要多管闲事。”楚沅站在那儿,不但身体动不了,连开口说话也没有办法。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俯身去端起圆玻璃茶几上的那碗汤药,然后他站起身来,手指扣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瓷碗边缘抵着她的唇齿,他面无表情地灌给她小半碗苦涩的药汁,看她的五官皱成一团,他才稍稍扬眉,弯起淡色的唇,轻轻嗤笑一声,“你熬了这几日的汤药,也该尝尝它的滋味。”楚沅这辈子还没喝过中药,她没有办法形容入口的这种苦,苦得她太阳穴都发麻。所幸他到底也没都喂给她,他搁下碗,再坐下来时,楚沅才发现自己忽然就能动弹了。她赶紧一把抓过那包糖果子,掰碎了往嘴里喂。果然他一有了力气,就能够动用异能,他这几天一直记着这笔账,就等着现在跟她算。楚沅气得不行,一整个晚上都窝在沙发上不肯跟他说一句话。虽然还记着仇,但第二天下午她还是带魏昭灵去了龙鳞山,上山的路总是多阶梯,她怕他体力不支,虽然没跟他说什么话,但她还是在默默地扶着他走。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当他们慢慢的,一步又一步地走上山去,当她看到不远处的留仙洞时,山风簌簌,卷着无数枝条间的每一片叶子发出声响,她莫名读出了整座山的喜悦。“你的魂魄之前就锁在这里,对吗?”留仙洞里还有不少人,楚沅指着那一潭碧蓝的水波,回头去看魏昭灵。魏昭灵沉默地去看那一潭死水,在他的灵魂回到躯体里之前,他的意识是不清晰的,他可能在这里睡了很久,才等到楚沅被魇生花牵引而来的那天,才隔着这碧波潭水,与她同时点破水面。洞中有细碎的莹光忽然漂浮显现,引得游客连声惊叹,忙拿出手机拍照,而楚沅却看见那些漂亮的光影倏忽落在他的肩头。那一霎,他整个人都好像变得不太真实。出了留仙洞,楚沅就在往旁边的树林看,魏昭灵看她站在那儿,就开了口,“你在看什么?”“我上次去仙泽山地宫之前,好像有什么东西引着我不受控制地去了这片林子里,然后挖出了一个神像,好像是那个神像,把我带到地宫里的。”楚沅想起来那天的事情就觉得后背发凉,那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不受控制地在泥土乱石里挖得满手是血的情形,仿佛还在眼前。魏昭灵听了她的话,便也抬眼去看那片树林,那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但他还是迈开步子,朝着树林里走去。楚沅看他去了,她迟疑了一下,也还是跟了上去。但进了林子里,她却发现这里的树木参差不齐,几乎每一棵都是不一样的,而那些游客的声音隐约还能听见,山间冷雾微拢,周遭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声响,更没有忽男忽女的声音阴森地缭绕在人的耳畔。她根本找不到什么沟渠,也找不到什么陷在泥土里的神像。“奇怪,我那天就是走的这边啊……”楚沅一时间又有些摸不着头脑。但雾气越来越浓,几乎将他们两个人都包裹在其间,明明刚刚还听得到的那些游客的说话声在这一刻又变得不够明晰。楚沅也是第一次来看这座王庙,神奇的是,和她一起来到这里的,就是被这座王庙供奉着的,曾经的夜阑王。庙里有一尊金身塑像,楚沅一踏进门槛,就看到了那尊夜阑王塑像。那轮廓并不算很清晰,楚沅看了一眼塑像,又去看身旁的魏昭灵,令她惊奇的是,塑像的那双眼睛跟他尤为相像。香案上常有香火不断,守庙的人基本每天都会续上。楚沅在庙内的圆柱上看到了镌刻得极为深刻的两行字迹,虽然历经年岁,却仍能看清——“胡笳声声慢,哭我旧河山”。“这……”她一瞬瞪大眼睛,这样熟悉的诗句,同她之前在魇都旧址里捡过的那张照片背面的朱红小字如出一辙。“魏昭灵,这句诗我见过。”楚沅拉了拉他的衣袖,望着他说,“我第一次去魇都遗址的时候在那儿捡到了一张照片,那上面的人是你,照片背面除了这句诗,还有一个日期,”她略微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天旬三年,八月十五’。”“那天之后我身体里的魇生花就开始生长了,”楚沅又皱起眉,“可是我始终想不明白,一千多年前怎么可能会有照片呢?”难道这个世上真的有穿越这回事吗?一个人真的可以回到过去,甚至去到未来?想到这里,她又问他,“你想一想,八月十五那天,有没有人拿着奇怪的东西对着你拍照?”她说的这些现代词汇,魏昭灵现在也都能听得明白。听她说起天旬三年,八月十五,他那双向来清冷的凤眼里此刻也没有多少神情波动,过往的那些岁月里,于他而言,少有记忆深刻的时候,但如果真的有人拿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应该也不会没有什么印象。于是他轻轻摇头,算是无声的回答。“那就奇怪了,那张照片算怎么回事?”楚沅实在是想不明白,那张忽然出现又消失的照片,绝不可能是她一时的幻觉。那张照片就像是打开她后来所有神奇境遇的开关,原本附着在她脖颈肌肤之下的魇生花种子从那天开始生长蔓延,在她的腕骨留下痕迹,也是那天,她捡到那张照片,就看到了一座城,看到了那座城里来来往往的人,还听到了他们的声音。看似杂乱无章的际遇,又好像总有些莫名的关联,可是现在的楚沅,还没有办法把它们完整地联系在一起。想不明白,她索性也就暂时不再费神去想,她又看了一眼那尊金身塑像,虽然这庙宇并不大,也并没有很富丽堂皇,却自有一种年岁沉湎后的古朴清幽之美。没有在外面逗留太久,楚沅就带着魏昭灵回到了旅馆。他见了风总是要咳得更厉害些,楚沅回去就先熬了药端给他,她把自己买的糖果子放到他的面前,“你喝完可以吃这个,就不会苦了。”“但是你不能不喝。”她说这话时也没在笑,看起来是一副没商量的严肃样子,可她下巴到脑袋上还缠着一圈绷带,无论她做什么,说什么,看起来都还是有些好笑。也许是见魏昭灵仍旧没什么反应,只冷眼看她,她也没什么耐心,就想要故技重施。可她才朝他伸出手,还没有触碰到他的下巴,她就发现自己竟然动不了了。坐在落地窗边的年轻男人依靠在椅背上,那张苍白面庞上总有几分冷淡慵懒,他轻睨着她,修长的指节抵在唇畔轻咳了两声,才缓缓开口:“孤说过,不要多管闲事。”楚沅站在那儿,不但身体动不了,连开口说话也没有办法。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俯身去端起圆玻璃茶几上的那碗汤药,然后他站起身来,手指扣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瓷碗边缘抵着她的唇齿,他面无表情地灌给她小半碗苦涩的药汁,看她的五官皱成一团,他才稍稍扬眉,弯起淡色的唇,轻轻嗤笑一声,“你熬了这几日的汤药,也该尝尝它的滋味。”楚沅这辈子还没喝过中药,她没有办法形容入口的这种苦,苦得她太阳穴都发麻。所幸他到底也没都喂给她,他搁下碗,再坐下来时,楚沅才发现自己忽然就能动弹了。她赶紧一把抓过那包糖果子,掰碎了往嘴里喂。果然他一有了力气,就能够动用异能,他这几天一直记着这笔账,就等着现在跟她算。楚沅气得不行,一整个晚上都窝在沙发上不肯跟他说一句话。虽然还记着仇,但第二天下午她还是带魏昭灵去了龙鳞山,上山的路总是多阶梯,她怕他体力不支,虽然没跟他说什么话,但她还是在默默地扶着他走。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当他们慢慢的,一步又一步地走上山去,当她看到不远处的留仙洞时,山风簌簌,卷着无数枝条间的每一片叶子发出声响,她莫名读出了整座山的喜悦。“你的魂魄之前就锁在这里,对吗?”留仙洞里还有不少人,楚沅指着那一潭碧蓝的水波,回头去看魏昭灵。魏昭灵沉默地去看那一潭死水,在他的灵魂回到躯体里之前,他的意识是不清晰的,他可能在这里睡了很久,才等到楚沅被魇生花牵引而来的那天,才隔着这碧波潭水,与她同时点破水面。洞中有细碎的莹光忽然漂浮显现,引得游客连声惊叹,忙拿出手机拍照,而楚沅却看见那些漂亮的光影倏忽落在他的肩头。那一霎,他整个人都好像变得不太真实。出了留仙洞,楚沅就在往旁边的树林看,魏昭灵看她站在那儿,就开了口,“你在看什么?”“我上次去仙泽山地宫之前,好像有什么东西引着我不受控制地去了这片林子里,然后挖出了一个神像,好像是那个神像,把我带到地宫里的。”楚沅想起来那天的事情就觉得后背发凉,那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不受控制地在泥土乱石里挖得满手是血的情形,仿佛还在眼前。魏昭灵听了她的话,便也抬眼去看那片树林,那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但他还是迈开步子,朝着树林里走去。楚沅看他去了,她迟疑了一下,也还是跟了上去。但进了林子里,她却发现这里的树木参差不齐,几乎每一棵都是不一样的,而那些游客的声音隐约还能听见,山间冷雾微拢,周遭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声响,更没有忽男忽女的声音阴森地缭绕在人的耳畔。她根本找不到什么沟渠,也找不到什么陷在泥土里的神像。“奇怪,我那天就是走的这边啊……”楚沅一时间又有些摸不着头脑。但雾气越来越浓,几乎将他们两个人都包裹在其间,明明刚刚还听得到的那些游客的说话声在这一刻又变得不够明晰。楚沅也是第一次来看这座王庙,神奇的是,和她一起来到这里的,就是被这座王庙供奉着的,曾经的夜阑王。庙里有一尊金身塑像,楚沅一踏进门槛,就看到了那尊夜阑王塑像。那轮廓并不算很清晰,楚沅看了一眼塑像,又去看身旁的魏昭灵,令她惊奇的是,塑像的那双眼睛跟他尤为相像。香案上常有香火不断,守庙的人基本每天都会续上。楚沅在庙内的圆柱上看到了镌刻得极为深刻的两行字迹,虽然历经年岁,却仍能看清——“胡笳声声慢,哭我旧河山”。“这……”她一瞬瞪大眼睛,这样熟悉的诗句,同她之前在魇都旧址里捡过的那张照片背面的朱红小字如出一辙。“魏昭灵,这句诗我见过。”楚沅拉了拉他的衣袖,望着他说,“我第一次去魇都遗址的时候在那儿捡到了一张照片,那上面的人是你,照片背面除了这句诗,还有一个日期,”她略微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天旬三年,八月十五’。”“那天之后我身体里的魇生花就开始生长了,”楚沅又皱起眉,“可是我始终想不明白,一千多年前怎么可能会有照片呢?”难道这个世上真的有穿越这回事吗?一个人真的可以回到过去,甚至去到未来?想到这里,她又问他,“你想一想,八月十五那天,有没有人拿着奇怪的东西对着你拍照?”她说的这些现代词汇,魏昭灵现在也都能听得明白。听她说起天旬三年,八月十五,他那双向来清冷的凤眼里此刻也没有多少神情波动,过往的那些岁月里,于他而言,少有记忆深刻的时候,但如果真的有人拿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应该也不会没有什么印象。于是他轻轻摇头,算是无声的回答。“那就奇怪了,那张照片算怎么回事?”楚沅实在是想不明白,那张忽然出现又消失的照片,绝不可能是她一时的幻觉。那张照片就像是打开她后来所有神奇境遇的开关,原本附着在她脖颈肌肤之下的魇生花种子从那天开始生长蔓延,在她的腕骨留下痕迹,也是那天,她捡到那张照片,就看到了一座城,看到了那座城里来来往往的人,还听到了他们的声音。看似杂乱无章的际遇,又好像总有些莫名的关联,可是现在的楚沅,还没有办法把它们完整地联系在一起。想不明白,她索性也就暂时不再费神去想,她又看了一眼那尊金身塑像,虽然这庙宇并不大,也并没有很富丽堂皇,却自有一种年岁沉湎后的古朴清幽之美。没有在外面逗留太久,楚沅就带着魏昭灵回到了旅馆。他见了风总是要咳得更厉害些,楚沅回去就先熬了药端给他,她把自己买的糖果子放到他的面前,“你喝完可以吃这个,就不会苦了。”“但是你不能不喝。”她说这话时也没在笑,看起来是一副没商量的严肃样子,可她下巴到脑袋上还缠着一圈绷带,无论她做什么,说什么,看起来都还是有些好笑。也许是见魏昭灵仍旧没什么反应,只冷眼看她,她也没什么耐心,就想要故技重施。可她才朝他伸出手,还没有触碰到他的下巴,她就发现自己竟然动不了了。坐在落地窗边的年轻男人依靠在椅背上,那张苍白面庞上总有几分冷淡慵懒,他轻睨着她,修长的指节抵在唇畔轻咳了两声,才缓缓开口:“孤说过,不要多管闲事。”楚沅站在那儿,不但身体动不了,连开口说话也没有办法。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俯身去端起圆玻璃茶几上的那碗汤药,然后他站起身来,手指扣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瓷碗边缘抵着她的唇齿,他面无表情地灌给她小半碗苦涩的药汁,看她的五官皱成一团,他才稍稍扬眉,弯起淡色的唇,轻轻嗤笑一声,“你熬了这几日的汤药,也该尝尝它的滋味。”楚沅这辈子还没喝过中药,她没有办法形容入口的这种苦,苦得她太阳穴都发麻。所幸他到底也没都喂给她,他搁下碗,再坐下来时,楚沅才发现自己忽然就能动弹了。她赶紧一把抓过那包糖果子,掰碎了往嘴里喂。果然他一有了力气,就能够动用异能,他这几天一直记着这笔账,就等着现在跟她算。楚沅气得不行,一整个晚上都窝在沙发上不肯跟他说一句话。虽然还记着仇,但第二天下午她还是带魏昭灵去了龙鳞山,上山的路总是多阶梯,她怕他体力不支,虽然没跟他说什么话,但她还是在默默地扶着他走。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当他们慢慢的,一步又一步地走上山去,当她看到不远处的留仙洞时,山风簌簌,卷着无数枝条间的每一片叶子发出声响,她莫名读出了整座山的喜悦。“你的魂魄之前就锁在这里,对吗?”留仙洞里还有不少人,楚沅指着那一潭碧蓝的水波,回头去看魏昭灵。魏昭灵沉默地去看那一潭死水,在他的灵魂回到躯体里之前,他的意识是不清晰的,他可能在这里睡了很久,才等到楚沅被魇生花牵引而来的那天,才隔着这碧波潭水,与她同时点破水面。洞中有细碎的莹光忽然漂浮显现,引得游客连声惊叹,忙拿出手机拍照,而楚沅却看见那些漂亮的光影倏忽落在他的肩头。那一霎,他整个人都好像变得不太真实。出了留仙洞,楚沅就在往旁边的树林看,魏昭灵看她站在那儿,就开了口,“你在看什么?”“我上次去仙泽山地宫之前,好像有什么东西引着我不受控制地去了这片林子里,然后挖出了一个神像,好像是那个神像,把我带到地宫里的。”楚沅想起来那天的事情就觉得后背发凉,那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不受控制地在泥土乱石里挖得满手是血的情形,仿佛还在眼前。魏昭灵听了她的话,便也抬眼去看那片树林,那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但他还是迈开步子,朝着树林里走去。楚沅看他去了,她迟疑了一下,也还是跟了上去。但进了林子里,她却发现这里的树木参差不齐,几乎每一棵都是不一样的,而那些游客的声音隐约还能听见,山间冷雾微拢,周遭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声响,更没有忽男忽女的声音阴森地缭绕在人的耳畔。她根本找不到什么沟渠,也找不到什么陷在泥土里的神像。“奇怪,我那天就是走的这边啊……”楚沅一时间又有些摸不着头脑。但雾气越来越浓,几乎将他们两个人都包裹在其间,明明刚刚还听得到的那些游客的说话声在这一刻又变得不够明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