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情地哭了一场,哭得头晕脑胀,已然哭不出泪来了,心里仍是一抽一抽的疼,终是慢慢站了起来,拢紧外衣朝屋里走去。
那晚之后,我便发起高热来,烧得头晕脑胀,人事模糊,躺在床上,整个身子仍往低下坠。
那样的光景实在骇人,惹得母亲坐在我的床边只是抹泪。
我并不知在病中的时候,母亲都是如何的形状,只依稀记得自己的魂魄仿佛从**中游离了出去,成了另外一个人,和他并肩追逐着、笑着、闹着,而他看我的眼神,也变得温柔缱绻起来。
生生死死,恍惚便是一辈子。
直到尽头,我才悠悠转醒。
母亲的一双眼都哭成了肿杏仁,仍不断地拿手来试我的额头。看见我缓缓睁开了眼,迸出一句连哭带喊的“我的儿”来。
那声音委实凄凉,不由地连我也跟着落下泪来。
母亲扑过来,搂住我放声大哭起来。
形容情状,就好像我差点要死了。
我嗓子一干,拼命咳嗽起来。就听得已哭得嘟嘟囔囔的一声:“双、双安,水!水!”
很快便有一碗温得正好的水端到我的嘴边。
我急急寻了水来咕嘟咕嘟喝下大半碗,这才缓过一口气来,看见畹华正站在母亲身后,忧虑已极地看着我,连他的眼睛,亦是红肿着的。
有些吃力地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勉强挤出一个笑来:“母亲和弟弟这是怎么了?我不是好好的么?”
“怎么了?怎么了!”母亲拿手捶我,边捶边哭,“你知不知道,大夫说你要是还不醒就、就不成了?你这个倒霉催的死孩子呀!真是操碎了我的一颗心啊!”
我有些发怔,不过就是烧了一场,怎么差点连命都搭了进去?
幸而畹华也在,扶了母亲一旁坐下,殷勤伺候着母亲洗了脸,劝母亲说道:“母亲,如今姐姐醒了,您也该回去休息休息了。姐姐病倒的这三四日,您都没合过眼呢!要是您也倒下了,叫姐姐和畹华怎么办?”
加上敏儿她们皆来劝说,这才把母亲劝得站了起来,缓缓地往屋门外走。
耳畔有雨打窗棱的声音。
我侧耳倾听了片刻,笑了一下:“妈,下雨了呢!”
母亲擦一擦泪,淡淡“嗯”了一声:“下雨了呢!”说着,似乎又开始落泪了。
畹华护送着母亲出去了。
双安一下子坐到我的身边,哽咽道:“姑娘怎么突然就病了?真是吓死我们了!”
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正在抹泪的容易和盈盈,见她们俱是红通通一双眼睛,于心很是不忍,叹了一口气,笑了:“我这不是好了么?快别哭了!红肿得跟桃子一样,难道好看么?”
容易使劲擦着眼睛,埋怨道:“姑娘还笑得出来?难道我们不是为了姑娘?姑娘还取笑我们!”
我笑了一下,牵动着咳嗽起来。
双安连忙来轻轻地拍着我,一面呵斥容易:“一边去!姑娘都这样了,你还只知道贫!”
又问我想不想吃点什么。
我摇摇头,仍是昏昏沉沉的提不起精神。
喝了药,又渐渐地睡去了。
这一觉醒来,白苏正坐在我的床边,借着灯烛在纳鞋底,看我醒了,笑一笑,柔声问我:“饿了么?我叫他们端小米粥来你喝几口。”
并不饿,说了一句不想吃,奈何白苏坚持得很,亲自端了粥来喂我,只好勉强吞咽了几口。
“姐姐这是给谁做鞋子呢?”
白苏笑道:“大哥和二哥要回来,我给他们一人做一双。”
大哥和二哥俱是三房所出,大哥一向在姐妹上冷漠,我对他也没有什么印象,倒是二哥,恍惚记得有几年元宵,他把我放到肩膀上坐着,带出去看过几次花灯。
遂笑了笑:“二哥要回来了?”
她噗嗤一笑:“你啊,就记得二哥!怎么不问问大哥?”
我嘿嘿笑了两声,故意撒娇撒痴,把头往她身上靠了,只是觉得有些不舒服,便撺掇她:“好姐姐,你脱了衣服上床来和我挤挤吧!”
白苏笑道:“我看你是好了,有精神撒娇了呢!”
虽是这般说,到底脱了外衣鞋袜,钻到我的被窝里,让我拱到她的怀里,就这样暖和和的抱着。
她张开五指一下一下梳理着我的头发,叹道:“怎么突然就病了?还这般的吓人?”
我知道大约是心病惹的,遂沉默着摇一摇头,不愿多说。
白苏也不勉强,只是轻轻摸了摸我的脸颊。
良久,忍不住同她叹息道:“八姐姐,不知怎么的,我便有些悟了——求不得,确为人生之一大疾苦也。只是没奈何罢了!”
她因问我为何这样说。
我无法同她细说,心底却出奇的清明——过去襄王梦怀神女,奈何神女心归楚怀王,是否就是像我这般的苦痛与绝望?,精彩!(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