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鼎懿真就这么大喇喇的在柳青门的长清楼住下了, 为了不叫人发现他, 柳青门只好将自己平时读书写字的地方让给他, 黄鼎懿也不推让, 安安心心的盘踞了书房。
这期间柳青门也不好邀宫辰来住处,便索性把自己关在墨阕阁里专心修炼舞蹈和琴筝。几日前楚云出阁, 是按行院旧例, 在黄昏时分操办的。柳媚带着两份礼, 亲自去送了, 回来以后和柳青门说了好一阵话儿。
据说那一晚, 柳青门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很快便到了廿六日。
从清晨天微微亮,裴家老宅就开始忙碌热闹了,因它靠着行院的十几户人家,平时要日上高墙了才有动静的这十几户人家也早早的张罗起来, 拿出宫家一早送来的红纸和彩灯张贴。
宫辰为了将宫三小姐嫁得风光,请了好几户行院的女孩沿街歌唱跳舞,其中就有墨阕阁。
郭氏带着两个年轻姑娘挨门唤人,到了长清楼处却被早起扫地的盈盈拦住了,连忙地摆手:“郭姐姐, 姑娘睡着呢, 你别大声的又喊又叫。”
郭氏笑道:“日头高了,你姑娘还睡呢?今天是个好日子, 叫她起来也去热闹热闹。”
盈盈挥起扫帚猛地一扫, 冷冷说道:“什么了不起的日子?难道是万岁的圣诞不成?”
郭氏被地上的灰尘落叶扑得直咳嗽, 她掩面猛咳嗽一阵,说道:“哎呀,我说你这孩子!眼下这院子里多了好几个粗使的小丫头,你不去近前伺候你姑娘,还在这里扫地做什么?”
“习惯了,改不了。”盈盈直把扫帚往郭氏脚下挥,“郭姐姐快走吧,一会儿我叫姑娘起来。”
郭氏被她赶着走,还不忘回头嘱咐:“叫你姑娘记得去啊!”
盈盈不由大恼:“快走快走!”她为了发泄,把地扫得“嚓嚓”直作响。
柳青门一走下楼梯,就看见盈盈对着扫帚赌咒发誓,不由乐道:“一大早的,你发什么疯?”
“姑娘,你起啦?”盈盈丢了扫帚跑过去,“平安呢?怎么不近前服侍姑娘?也不知道给姑娘多添件衣服!”
“我叫她去姐姐那里要件新衣裳了。”柳青门拢了拢被风吹起的长发,莞尔笑道,“我在楼上都能听见你扫地的声音,还能不起么?”
盈盈侧了头:“姑娘今天要出门么?”
柳青门点点头:“出去散散心,你要同去么?”
盈盈噘了噘嘴:“我不去,叫平安陪姑娘去吧!”
柳青门笑着摇了摇头,在盈盈鼻尖额上轻轻一点,叹道:“你啊,真是个傻子!”她拢紧了薄薄的外衣,跨过门槛,往庭院中走。边走边听她轻语道:“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我想去看看,想沾染一点喜气。”
盈盈跟在后面,摇头叹道:“姑娘说我傻,自己又何尝不傻呢?林三公子分明、分明心里没有……”
她虽想说句狠话,可又不想叫柳青门伤心,说到一半就凝噎住了。
“唉——”柳青门轻叹一声说道,“我何尝不知道他心里没有我?只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并不是简简单单的喜欢与不喜欢的。”
她压低声:“是命,是命中注定的。”
盈盈急道:“姑娘!这不是命!这是可以淡忘的!”她急切着走到青门面前,拉起青门的手使劲的晃:“姑娘!我以为你肯狠狠心,为什么,为什么还这么软弱,甘愿为情受累?”
柳青门想将手从盈盈的手中抽走,可盈盈不肯松手,她急切之下叫了起来:“姑娘,今天林三就要娶妻了!他就是个无情无义的人,不值得你这么一心一意的托付!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明白?”
她话音未落,柳青门忽然脸色遽变,她想也不想,扬起手,清脆一声,一个巴掌落在了盈盈的脸上!
“不!”那个耳光刚落下,柳青门便克制不住的尖叫起来,“分明是我一厢情愿,不是他的错!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分明是我……”
她尖叫着,两行素泪缓缓落了下来。
盈盈伸出手将她紧紧抱住,喃喃道:“姑娘,姑娘,我不怪你打我,我知道你心里比我更痛。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一切都结束了,不要再伤害自己了。姑娘,你能明白我的心么?”
柳青门放声恸哭。
许久,高墙之外传来了丝竹管弦的庆乐,柳青门这才缓缓收了泪,抽噎着直起身来,忽然发觉耳边隐隐有呜咽的声音,转头一看,就看见平安抱着衣裳在那里抹眼泪。
盈盈奇道:“是我挨了一巴掌,又不是你,你哭什么?”
平安哽咽道:“我见姑娘哭了,所以心里难受。姐姐又是为什么挨打了?”
盈盈笑道:“我还以为你是为了我呢!”
柳青门擦净泪水,抬手轻抚着盈盈的脸颊,自责道:“都是我不好,无论如何我也不该打你的。”盈盈摇了摇头:“不怪姑娘,是我说了僭越的话。”
她指着平安手里的衣裳笑道:“姑娘要的新衣裳也到了,不去试试么?”
柳青门正要说话,就看见黄鼎懿持剑走了出来,连忙转过身去拿手帕一个劲的擦拭自己的脸面。她往前走一步,黄鼎懿就跟一步,她转身往左走,黄鼎懿便也转身往左走。柳青门转过身来,冷冷说道:“黄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容九说的,让我今天务必跟着你,你上哪里,我就去哪儿。”
“你有病么?他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柳青门恼怒道,“再说,我要你跟着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