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岐佑进了刑部大门。脚踩到地上潮湿的青砖时,不禁皱了皱眉,“这院子越来越暗了。”
要知道他当年险些接管刑部,自然对这个地方无比熟悉。只是因为高寒士与齐帝的矛盾似乎渊源已久,再加上他的志向并不是做那些暗事,所以才成了太常寺卿。
他做事十分讲礼仪,脚虽然到了刑部的大门之内,却十分规矩地招来刑部官员给解古远带个话,说他来了。讲完这句话他便立在原地等,也不避头顶的阳光。
三品大员与旁的官到底是不一样的,他们掌握着这个帝国最顶峰的权力。只要不是阶下囚,不管是哪个刑部当差的都要对他们恭恭敬敬。
高岐佑站得端正,笔直,像一根旗杆。没有一点儿在纪行面前那种和蔼慈祥的样子。他本就器宇轩昂,哪怕不说话也能代表齐国的脸面。若论气场,太常寺卿便是如此。当然,除了在齐帝眼前。
很快解古远龙行虎步地走过来,六十多岁的人了,看起来还是浑身都是劲。
高岐佑微笑示意,“老哥哥,我们又见面了。”
解古远须发皆白,长髯无风自动,面相端的是霸道无匹,“岐佑兄这是说我老了?”
高岐佑摇摇头,其风采与解古远成了两个极端,“当年你连番征战,刑部一盘散沙,这二十年下来,院子里冷得可怕呀。”
解古远道,“有话直说吧,你来是为了你侄儿的事?”
高岐佑笑道,“正是,你我借一步说话。”
解古远做了个请的手势。高岐佑摆摆手,对身后俩人道,“你们在这里候着。”
解古远自然吩咐属下招待谢安老黄。
等到坐下来,解古远摆摆手,屏退了所有人。高岐佑开门见山,“三年前我那侄儿科举刚刚考完就遭人刺杀,我原本以为侄儿武功不错,能应付。哪里料到后来又来了四个人。”
解古远声如洪钟,“这事我知道。四个死了三个,还有一个留在刑部。”
高岐佑道,“陛下要敲山震虎,也要试试新刀。”
解古远道,“我已经老了,再难披甲上阵。刑部也需要一个老头子,而非孟浪年轻人。你虽然还年轻,但是陛下不愿意用你。那孩子我要亲眼看到他到这个院子来,倘若唯唯诺诺是个被你们吹出来的,我自会让他横着出去。”
高岐佑道,“我等都是为陛下办事。”
解古远眼神深邃,“我等都是为陛下办事。”
高岐佑道,“既然如此,那就永远相信陛下。”
解古远直言不讳,“陛下不信我们。他谁也不信。”
高岐佑像是在自言自语,“陛下见过何以那孩子三次,三次都很满意。我想陛下是觉得这孩子,他能用。”
解古远眼眸里像是装着一座即将喷薄的火山,“高寒士在干什么!”
高岐佑道,“陛下反应如此反常,我也想过是不是因为那件事。但是很快就会有结论了。两年后陛下将登山封禅,将会取血。届时真相便会明了。”
解古远道,“季夏我对付不了。这个年轻人武功太高,天赋太好,关键他妈的不在京城。”
高岐佑叹一口气,“那件事你就别再多想,我已经问过大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解古远瞪着高岐佑,“所有人都在等这个结果,有的事连我都不愿意多想。陛下只有一子一女,对现在来说这是最好的结果。如果高寒士是想做什么,不说陛下,我都不会放过他。”
高岐佑温和地笑笑,将茶端起来饮了一口,“你不会放过他。从当年到现在,又有谁放过他呢。”
解古远不禁一窒,“我知道高寒士素有手段,哪怕他在寒台读书二十年,到今天也没人相信他不会留后手,但是这件事至关重要,容不得半点马虎!”
高岐佑道,“其实最让我怕的也是这件事。我那个侄子究竟是我侄子,还是不是我侄子?我希望他姓高,永远姓高,但是他到现在还没有和太子有什么干系。这不是个好事。”
解古远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两只铁核桃,哗啦啦开始转起来,“你我的交情,陛下不知道。”
高岐佑的眼神一时间错乱了一瞬间,“其实陛下什么都知道,他只是想我们站在明面上。”
解古远道,“所有人都以为当初是我夺了你的权,二十年间,你我见过面的次数不超过七次。陛下不知道这件事。”
高岐佑道,“你这么想很危险,甚至还会因此带累许多人。我比你年轻太多,当年我确实是难以把那个局做出来。你站出来主持大局,其实是帮了我的忙。”
解古远想起从前,将声音压得极低道,“我从来没有想过,你竟然敢给陛下布下来一个局!”
高岐佑一动不动,听清楚解古远这句话像是耗费了他所有精力,“如果不是因为太子失踪,我怎么敢做这件事。当初若是坐以待毙,高家就没了。很快你这个院子也会流血,你也会跟着我一起去了。那个人一向如此。陛下不愿意相信这件事,有陛下的原因。我没有那么多的志向,只是想把高家保下来。只是......没有想到大哥教出来这么一个儿子。”
解古远道,“那孩子真有你说的那么邪乎?”
高岐佑道,“胆识过人,武功过人,天文地理无一不晓,谋定后动,已经相当有气候。我也想不通大哥在寒台是怎么教他的,莫非教的是......”
解古远与高岐佑同时道,“帝王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