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面,还有人?”我指着竹林问他。
杨思昭狐疑地看了那边一眼,挠头道:“哪有人?”
我定睛一看,那小小的人影又消失不见了。杨思昭见我受到惊吓,忙将我引到家中,又给我倒了碗水。我谢过了他,将水接过慢慢地喝了几口,这才定下心来。
杨思昭在院外喂狗,我喝完水从屋中走出,一出来就看见他将狗关进了院中的柴房,然后将大块带血的生肉扔了进去,顿时就明白了为何那狗身上竟有狼的腥臭,原来杨思昭竟用生肉喂它。
吃了生肉的狗会有野性,容易伤人。这或许是山里人家的习俗,我也不好说什么。不过这狗如此沉默寡言,又对人有如此大的攻击性,我倒是见所未见,便忍不住问他:“怎么这狗竟见人就咬?”
“这畜生性情狂躁,所以我一直将它关着。这几天忙着思远的婚礼,一时忘了给它喂食,它竟然自己扒开柴房的门逃了出去,吓到了先生,是我的罪过。”
我忙道不敢,心中暗想,既然这狗如此凶残,为何还会将它留在村里呢。杨思昭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将手上的肉扔进了柴房,然后在院中的水缸里打水洗了手,一边对我道:“我孤家寡人的,留着它好歹是个伴,有时候想找人说话了,也不用对着一堵墙。”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家中的女主人呢?”
“十年前,跟着来山里的一个货郎走了。”杨思昭平静地道,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我闻言有些歉然,又想起了阮郎的父亲老阮货郎,心想货郎还真是个高危行业,嘴里问他:“没去找过吗?”
“走了的人,找了做什么?”杨思昭将手在身上擦干,“只是她总该知会我一声,不声不响地走了,总叫人有些难过。”
自从我们相识以来,他便一直是一副乐天的模样,此刻说这些话也心平气和,只是他虽然说得轻描淡写,我又怎会看不出他眼底的落寞。
杨思昭朝我笑了笑,又道:“所以啊,我才留着那条畜生。这样一来,家中也算是有两个喘气的了。”
“或许有一天,女主人还会回来的。”我安慰他道。
“回来?”杨思昭似乎有些诧异,“回来做什么?”
“你不希望她回来?”我闻言更诧异,看他的神情,分明是对离开的女主人眷念很深。
“既然走了就不要回来了,否则走掉的这些年,算什么呢?”
他说得很有道理。离开之后的回头,对于离开与被离开的人都是讽刺。刀锋既然经过了伤口,原路返回只会让伤口越来越深。我一时无言以对,过了半晌才问道:“若是她日后真的回来了呢?”
“山里日子清苦,她走了我也不怪她。但是,”杨思昭头也不抬,“我也不原谅她,不为什么。”
受到伤害的人自然有不原谅的权利。我听到这样的话,心中反而对他肃然起敬,大丈夫立世本就当恩怨分明,若是以德报怨,又何以报德?
我心中感慨,心头虽然闪过一个念头,好像杨思昭与这条狗的相依为命,说起来与杨思远和狗娘的事倒有三分相像,不过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杨思昭喂好了狗,便与我一道出了门来到族长家,准备与我一道去虎山。
我在族长家拿了包袱后,族长就将我们送到村口,目送我们远去了,这才折返回去。杨思昭也没说去虎山有什么事,我也就没问他。路途虽然有些远,好在有人做伴,一路走得也不寂寥。
中间路过一个岔路口时,杨思昭还钻入树丛之中给一座坟磕了头,出来后告诉我,这是老族长的坟。他说着还有些叹气:“老族长心善,救下了虎啸天,也不知后没后悔过。”
“后悔?”我闻言诧异。
“嗨,虎啸天毕竟是土匪嘛。”杨思昭急忙道,“自古以来,山民与山匪都是不两立的,所以我说不知道他后没后悔过。”
话是这么讲,但我却总觉得他这话里似乎还有别的意味,顿时又想起虎啸天的死因来,他的死究竟与小杨村有没有关系,山神到底是为何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