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她这幅表情,自然知道古音当年什么也没告诉她。非但如此,他可能还交代了秦简不要向她透露他的去向。秦简并不知道当年魏家的事,所以在闲谈中将自己的事告诉了锦笛,锦笛这才知道岫红出身于酒庄。
锦笛算得上是当年魏家惨案的亲历者,又是组织的成员,为何古音去追查魏家的事,非但丝毫不告诉她,反倒像是在防着她什么呢?
我心中有些疑窦,正琢磨着,便听锦笛自嘲地笑了笑,道:“他为了不让我分心,让我留下来保护那些知识分子,竟连这样重大的事都不告诉我。可惜他却漏算了,秦简只听他一个人的话。”
原来古音是出于这个目的,才不告诉她这些事。我闻言这才有些释然,既然如此,我就将自己知道的事都告诉了她。锦笛得知了胡小天就在虎山,惊笑道:“胡小天终于去当了土匪,这可算是得偿所愿了!”
胡小天的生平志向就是当一个土匪,她能说出这话来,自然是与他相熟。她说着,像是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转向卜鹰道:“你既然姓卜,那卜向空是你什么人?”
“那是我家老头。”卜鹰挠了挠后脑勺,指着我道,“就在他离开文家的差不多时候,老头将当年魏家的事告诉了我,然后也从家中离开了,从此下落不明。你既然认识他,知道他去哪了吗?”
“我这十年来除了在酒庄待过一些时日,几乎都在古槐监狱里,怎会知道他的下落。”锦笛得知我和卜鹰都是故人之后,看着我们的眼神越发和蔼起来。
卜鹰被她这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轻咳了一声道:“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啊,慈祥得跟我妈似的——我们家老头当年跟你没什么吧?”
“这孩子。”锦笛被他逗得笑出声来,“当年我与古音、卜向空和胡小天四人,年纪相当又志同道合,私交极好。说起来,你们都是我的故人之子,我看见你们,就想起了当年我们在一块的日子,心中当真是高兴。”
我心中暗道,她要是知道卜鹰一路偷跟着她过来,还有个远大的理想是当采花贼,不知道还能不能高兴得起来。
“你当年是知道了魏家的事,所以才赶往魏家,在半道上遇到了古音吗?”我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当年的亲历者,赶紧问她。
“不是。”锦笛摇头道,当年他们那个组织退出对时局的干预后,成员都散入各地潜伏。她的父亲想趁这段时间出去看一看世界,准备远渡重洋去日本游历。她奉父亲之命前往魏家告知这件事,谁知还没到魏家便在半道上遇到了古音,得知了魏家发生的事。
而这时古音正头疼哭闹不休的我,于是锦笛便自告奋勇帮他哄孩子,又将还是婴儿的我一起带往文岭镇。只不过她要回去告知父亲魏家的事,所以在快到文家时便将我交给了古音,自己离去了。
她说着,望着我的眼神里全是欣慰。我自小在文家长大,文家上下待我如亲出,并没有感到缺失了什么,可是此刻在她的眼神注视下,竟然有种想哭的感觉,急忙将头扭开。
锦笛见状,将手伸过来在我手背上轻轻地拍了拍,笑道:“好孩子。”
“啊,你不是要去日本吗,后来怎么会出现在古槐监狱呢?”我有些羞赧,急忙转移话题问她。
“我去日本,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等我从日本回来后找到了古音,知道他在帮政府转移一些知识分子,便去帮他。”
“你在住店里留信让他送去酒庄,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卜鹰见我们越说越远,急忙将话头拉了回来。
“当年我在酒庄教绣屏读书识字,离去时庄主和二小姐都极力挽留我。”锦笛叹了口气,“我父亲早已不在了,古音也音信全无。古槐监狱没了之后,我也不知该往哪里去,就想起当年从酒庄离去时庄主曾说过,若有一天我无处可去,欢迎我再回到酒庄。”
“你要去酒庄直接去不就好了,还遮遮掩掩地送画像去干吗,欲迎还拒啊?”卜鹰虽然得知她是自己的长辈,却还是改不了这口无遮拦的毛病。
我看了锦笛一眼,心中已经有些猜到了她此举的意图。果然,锦笛轻叹了一声道:“我是绣屏的老师,绣屏这时想必出嫁了,我这老师再找上门来,未免有些不合适——那张画像其实是当年临行前庄主送与我的,茂红也送了我一张她的画像。哦,茂红就是二小姐。”
所以这其中的用意是,如果庄主还愿意收留她,看到这张画像后知道她来了,自然会到住店来找她。如果他没来,她也就没必要找上门去自讨没趣。
月轮都有阴晴圆缺,更何况人心,她这么做也在情理之中。我和卜鹰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锦笛顿了顿,又道:“庄主的死讯传出后,我一时顾不上别的,当晚就去了酒庄找茂红。茂红知道那张画像是我送去的,生怕将我卷入到这是非里,所以叫我写了字给她临摹,又编造了一套说辞,想让我置身事外。”
“那依你之见,庄主会是二小姐杀的吗?”卜鹰问道。
“我与她也有数年未见了,不敢断言。不过当初我在酒庄时,她与庄主感情极好,可谓兄妹情深。”
“酒庄里有个叫天保的伙计,你认识吗?”我问锦笛。
天保年纪与我相当,而锦笛从酒庄离开不过是数年前的事,我原以为可以向她打听些天保的事,不料锦笛听了却大摇其头道:“我之前在酒庄时,从未见过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