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居然是一条蚕。
蚕没什么可奇怪的,奇怪的是这条蚕极其巨大,整个身躯几乎有一个成年人大小。这简直是耸人听闻,莞尔乍然看见这幅情景,整个人都吓傻了,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狂呼,这蚕成精了!这蚕成精了!
她躲在角落处瑟瑟发抖,腿也软得厉害,根本没有力气逃开。而且她也不敢叫出声来,生怕弄出声响来引起那条巨蚕的注意,只得死命捂住了自己的嘴。那条巨蚕慢腾腾地从树干上爬下来,在下树的那一瞬间,似乎还扭头看了莞尔一眼。
莞尔的心剧烈跳动起来,几乎将自己捶得倒退一步。正当她要忍不住叫出来时,那巨蚕又将头扭开,朝着另一个方向爬过一个转角,不知往哪里去了。她整个人几乎虚脱,眼看就要瘫软在地。就在这时,一只手冷不丁搭上了她的肩膀。
这一下实在是太突然,莞尔再也承受不住心中的惊惧,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将月光都惊得荡起了波澜。那人在她背后斥声道:“你半夜不睡觉,在这做什么?”
说话的正是赵一。莞尔转过头来见是他,虽然知道他没安什么好心,可是此刻心却出奇地安定了下来。她将手从嘴边拿下,放在胸口安抚着还在悸动的心,喘了半天的气后才开口说话。
她将刚才看见巨蚕的事告诉了赵一,赵一自然不信,骂她妖言惑众,并且厉声质问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不敢将他们不怀好意的事说破,只得随口说自己内急到外面起夜,因为不熟悉这宅子,所以一路走到了这来。
赵一又骂了她几句,让她此后不要再乱走,否则便将她赶出缫丝厂去,一分钱也赚不到。莞尔唯唯诺诺,赵一便带着她回到了房间,让她赶紧睡下,说是蚕茧不定什么时候就到了,要养好精神才能做事。
房中没有那么多床,姑娘们都是打的地铺。莞尔回到自己的那个铺位前,刚躺下没多久就听到外面传来啪嗒的一声,她心说坏了,赵一将门锁上了,可能是怕还会有人半夜出逃,坏了他的财路。
然而此时的她无计可施,只好躺到了被窝里,心中一直想着刚才见到的那条巨蚕。寻常的蚕虫长度最多不过一寸许,而那巨蚕却身长数尺,看着就像是个匍匐而行的胖子一般。没有上千年的时间,恐怕长不到这般身躯。
所以,这巨蚕应该至少有上千年的道行。她打了个寒噤,忽然觉得这整间宅子都充满了阴森。经历了那样的事自然不可能再睡得着,所以她一直睁着眼接受恐惧的摧残,祈祷着天快些亮。
可是恐惧是时间的绊马索,她明明感觉已经过去了无数个时辰,天却一直没有亮。而这时窗外却有阴影过来了,她吓得张嘴咬住了被子,整个人都弓了起来,好像随时可以将自己弹射出去。
那阴影无比巨大,她隔着窗户都能看见,那东西正一顿一顿地蠕动着,慢慢地从窗外走过去了。它并没有进到房中来,莞尔安慰自己,忽然一抬眼就看到房梁处结着许多蛛丝——也或许是蚕丝,她不敢肯定。
难道,这房子的梁上也藏着一只巨蚕?她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坏了,总觉得梁上的那只巨蚕会顺着屋梁垂下来到她身边。她不敢再看屋顶,将自己藏进了棉被中,捂得满头大汗都不敢将被子掀开。
不知过了多久,同屋的人过来拍了拍她的棉被,她才知道了,天终于亮了。这一夜居然没出什么事,她心存侥幸的同时又有些奇怪,难道那条巨蚕只是自己疑心生暗鬼臆想出来的?
人在白日时胆子总是大的,她从被中钻出,脸色之差却将同屋的姑娘们吓了一跳,以为她半夜见了鬼了。她不敢说昨夜之事,面对姑娘们的询问也只是搪塞几句,心中打定主意要向赵一说明,这短工自己不打了,即刻就要离开。
这时赵一的同伙过来将门打开了,她心中忐忑地跟着大家一道出了屋子。出屋后,她得知蚕茧今日还不会到,心中越发肯定这些人有问题。不过其他的姑娘倒是很高兴,因为蚕茧不来她们便能多闲一日。
正当她们聚在一起闲聊时,赵一来了。他们一伙总共是四个人,每天晚上都会抽出一个人来巡夜,以防有人逃跑。昨夜就是赵一在巡夜,他大概天快亮时回去休息了,所以刚才过来给她们开门的是另一个人。
眼下就连赵一都出来了,可是其余的两个人却还未出现,想必是还在大睡。赵一见状有些恼火,正要过去叫醒他们,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歇斯底里地大喊了一声。这叫声极其突兀,就像发声者忽然被什么吓掉了三魂七魄一般。
莞尔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心也一下抽紧了。这声叫喊一响起,她就知道昨晚的夜色并不是她想的那么平静。所有人听到这阵声音也都是一阵哆嗦,赵一立马带着另一个人赶往了声音来处。其他人见状,自然也都纷纷跟在后面。
赵一等四人并没有住在同一处,因为这所院子颇大,所以他们四个人各自占据了一间厢房,正好守住了宅子的四个方向。这本是他们为了防止有人逃跑才这么安排的,可实际上这种安排也将他们分散了。
此刻他们正赶往其中一人住的厢房,还没到跟前就能看到房门大开。方才那声叫喊中明显充满了惊惧,所以赵一和另外那人都从腰间拔出刀子。赵一回头见莞尔她们也都跟了过来,还让她们停在原处,不要再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