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似乎觉得嘴边有什么东西,便用手抹了一下,等拿下来时却发现是一小撮的蚕丝,便惊讶道:“咦,蚕丝怎会黏到我嘴边来了?”
孙三比她更早看到那撮蚕丝,只觉心头万马奔腾在蹂躏着他的心脏。赵一手下两人死时尸首都被蚕丝包裹,原先他以为这不过是在故弄玄虚,这时见莞尔竟从嘴里抽出许多蚕丝来,顿时在心中大叫,错了!他刚才想的全错了!
赵一真的是人贩子,钱二也真的是蚕茧商人。最重要的是,莞尔也真的是那条巨蚕!
莞尔被钱二所杀,乃是孙三亲眼目睹,他还曾将她的尸首挖出来过。这时莞尔却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这对他的心理威吓不言而喻。孙三神色一时呆滞,整张脸都僵住了,只能呆呆地望着莞尔。
莞尔见状奇道:“怎么你们看我的眼神都这么奇怪?”
孙三心说这得请你见谅,毕竟我们凡夫俗子一辈子见到个妖怪不容易,难免大惊小怪。他想到钱二竟然昏了头敢对莞尔下手,此刻若不是跑得快,恐怕老桑树下又要多一具尸首了吧。
没关系的,他安慰自己,他对莞尔又没起过杀心,只要装作什么事都不知晓,想必莞尔不会为难他。他想到此处,虽然两腿战战,却还是强作镇定地对莞尔道:“我是来找钱二的,哦,我……我是个警察。”
“咦,你是警察?”莞尔歪着头皱眉,似乎在努力回想什么,“我这两日总做怪梦,梦到自己被人埋了。昨夜梦里埋我的就是钱二,他好像跟我说过,有个警察总是勒索他。难道就是你?”
她主动提起昨夜之事,孙三脸色已然变得惨白。莞尔却还在自言自语,“难道梦里的事都是真的?可是我明明就好好地躺在床上……钱二今晨为何见了我就跑?”
可能是因为曾被埋进土里的缘故,她好像脑子有些糊涂,说话有些颠三倒四。孙三虽然害怕,心中却闪过一个念头,原来就算她是一条成精巨蚕,好像被人杀过一遍后,对她也有影响。
莞尔还在轻声说着,身为一个警察,本该保境安民,勒索良善人家是不对的,似乎是要劝他向善。孙三从小没妈,此刻听了她的教诲,差点想问莞尔大仙收不收干儿子。莞尔精力不济,没说几句话便有些眩晕,便停了口。
孙三等了她一会儿,见她真的不再开口后,才小心地问道:“那……我能走了吗?那个……警察所里还……还有公事……”
“有事就去啊,”莞尔诧异道,“问我作甚?真是奇怪,昨夜梦里钱二也问我能不能在这里开工。这宅子又不是我的,我怎能决定。”
孙三默默地道,你当然不能决定钱二开不开工,但是你可以决定弄不弄死他。这话他自然不敢说出来,既然莞尔说他可以离去,他便朝她屈身躬了躬,然后步伐坚定地离去了。他走的时候十分镇定,不料刚出这宅子,恐惧立刻就化作五指山,一下将他拍倒在地。
他在地上大口地喘了几口气,然后才强行挣扎着站起,一路走回警察所。在路上的时候他经过一个货栈,门口许多搬夫正在搬卸货物,一派忙碌的景象。他正从货栈门口走过,这时忽然有个人问他:“你是从缫丝厂那边过来的?”
“你怎么知道?”他一惊。
“喏,你脚下还踩着蚕丝呢。”那人指着他脚下道。孙三这才注意到,自己脚下不知几时竟沾了许多蚕丝。他想起莞尔,不禁一阵悚然,急忙将鞋底的蚕丝蹭掉了。
“缫丝厂里有个叫莞尔的女子,你见到了吗?”那人一边看着他,一边问道。
“你……你认识莞尔?”他竟忽然提起了莞尔,难不成莞尔竟是个交游广阔的妖精?
“哦,我不认识。”那人笑道,“她是我们这里一个搬夫的妻子,这人天天念叨,说她一个人找上缫丝厂去找事做,也不知有没有被人欺负。所以我见你从缫丝厂过来,就帮他问一声,他去码头卸货了不在这里。”
“什么,原来她……她不是妖怪,而是搬夫的妻子!”孙三愣了一愣,随即便失声叫了出来。
那人也被他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才嗤声道:“你得癔症了吧,光天化日哪来的妖怪?”
孙三也不理他,只是心里念叨,既然有家有室,那莞尔就真的不是妖怪了。可既然这样,为何钱二明明杀死了她,她却能好端端地出现呢?莫非钱二那一下只是将她打得假死,所以过后她又从土坑里爬出来了?
看她精神不济的模样,分明是受了重创之后有些迷糊,所以事情十有**便是如此了。孙三想得心中一阵松快,之前的畏惧自然也就一扫而光。虽然这事还有很多疑问,比如赵一为何会忽然放弃拐卖人口的勾当,他手下的那两个人又是谁杀的。
不过只要莞尔不是妖精,其他的事就都不重要了。孙三想到自己方才对莞尔卑躬屈膝的模样,还差点认了她当干娘,脸上更是一阵火辣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