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女子恬然应道,“掌柜在别院议事,请先生稍等一等吧。”
我颔首向她致谢,季明媚走到她身边去,俯下身对着一朵花闻了闻,一脸陶醉地道:“这花真香!”
那女子将手中笸箩交到她手上,笑道:“那你帮我采花吧。”
季明媚大喜,当真便帮着她采了一大笸箩的花,一边采还一边问她,采这么多花做甚。那女子告诉她,这是要用来做胭脂的。将红色的月季花瓣细细捣碎,然后用细纱滤去渣滓,将汁液晾干后滴上桂花油,就是胭脂。
这般做成的胭脂不但有月季的艳丽,更有月季的清香,只是无法大量生产,所以她只是做一些自用罢了。季明媚听得眉开眼笑,大概打定主意回去后也要如法炮制。我在一旁听得微微一笑,这女子得简单,但真的做起来,其中必然有不为人知的细节。
季明媚帮那女子采够了花朵,两人便找了处石桌石椅坐着,将月季倒在桌上,然后将花瓣一瓣一瓣摘下,堆在了笸箩郑我虽然有心上前帮忙,但又觉得沾手胭脂的事有些难为情,只好不尴不尬地站在一旁假装赏花。
那女子用眼角瞥了我一眼,笑着对季明媚道:“巡城马带着家眷上路的倒是少见,大约是新婚宴尔,难舍难离吧?”
季明媚羞红了脸,垂头不语。孤男寡女一路同行,实在不好跟人分我们并非一对,所以我听见了也只假装没听见。那女子见季明媚羞态可掬,对她也十分喜爱,与她了许多家常。
我在一旁也听了个大概。这女子正是祁家的掌柜夫人,至于祁掌柜在议的事,则是关于镇上来年胭脂水粉的份额分配。想必镇上有着类似商会的组织,而祁掌柜则是会长吧。两人着话,不知季明媚究竟了什么,惹得祁夫人极为高兴,丢下她跑到屋中,要送她一盒自制的月季胭脂。
季明媚趁她不在的当口,朝我做了个鬼脸,声道:“人家只送我不送你,你可别吃醋。等我拿了胭脂,回去分你一半哦!”
我哭笑不得:“我要胭脂做甚?”
“你可以用在我身上呀。”季明媚笑嘻嘻地道,眨巴着眼睛摇头晃脑。我闻言不禁也有些好笑,朝她翻了个白眼。这时祁夫人从屋内拿了胭脂走出来,正要交给季明媚,不过别院那边却忽然传出了些声响,似乎是有人在大声吵嚷。
祁夫人一转身,顿时将手又缩了回去,我们也跟着她的视线去看通往别院的月牙门。月牙门那边走出一个人来,似乎极为愤懑,一边走还一边朝身后大声道:“整个胭脂镇,谁不知道祁家势大,份额怎么分配全凭祁家一言而定,哪里轮得到我们话?”
他着话已经走到了院子这边,身后好几个人同时追了过来,为首的一人想必就是祁掌柜,嘴里连声叫道:“老严!老严!你这话怎么的,祁家什么时候在镇上一言而定了?还不全是大家商议的结果?”
老严连声冷笑道:“是,所有事自始至终都是大家商议的结果。少数服从多数嘛,大家决议减少严家的份额,我也没什么话好。”
他似乎颇有感慨,原本话时气势极盛,这时不知怎的整个人像是忽然垮了一般,喃喃地道,“当年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有了胭脂镇吗?自己种下的因果,本就谁也怪不得。只是……”
他着话环视了那些人一圈,喟叹道,“现在是我,不知下一个是谁呢?我可以愿赌服输,不知轮到你们时,诸位可会像我这般光棍?”
这些人好像在讨论减少严家的胭脂份额,所以这个叫老严的人气愤难当,但因为这是大家一致通过的,所以他也无计可施。我和季明媚听得都不是很明白,老严当年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有了胭脂镇。这个原因是什么原因?
我们不过是来打听事的,自然管不到这些,所以虽然听得有些疑惑,却都不敢出声。反倒是祁夫人笑着道:“怎么啦老严,怎么又跟大家吵起来了?”
老严转过头来看她,面上表情极其古怪,也不话,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祁夫人与他对视着,眼神毫不闪躲,只是神情讶异,不知他为何这么看着自己。祁掌柜见两人神情有异,忙道:“怎么了?”
老严看着祁夫人,忽然笑道:“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来,我们兄弟自从各自成家之后,就好像生分了许多,架也吵得比以前频繁了。你们觉不觉得?”
“哎哎,我可从未干涉你们兄弟之间的事。”祁夫人惊笑道,“你们兄弟吵架拌嘴,可不能赖在我头上!再了,牙齿都难免咬到舌头,兄弟间吵个架三两就过去了,可不许你们借故生事!”
“就赖你。”老严对着祁夫人,似乎火气也了许多,“要不是大哥娶了大嫂,我们兄弟又何至于分家。起来全是大嫂的错!”
这话里也充满了打笑的意味,祁掌柜闻言似乎也松了一口气。祁夫人听了一手叉腰,然后一手比了个枪的手势,嘴里喝道:“砰,你死了!”
这话不久前季明媚也对我过,不过是个玩笑话。当时我羞于配合季明媚,不过老严却极其配合,在听到祁夫人”砰”的时候,便大叫一声倒地不起。他装得极其逼真,真的是一下就摔到霖上。
大概祁夫人平日里与这些人相处融洽,所以才能相互之间这样笑。在场的人也都笑了起来,纷纷笑骂道:“这厮不敬大嫂,该死!该死!”
而就在我们都觉得气氛已经缓和下来时,季明媚忽然道:“那人怎么一直躺在地上不起来?”
没错,在此期间不管大家了什么,老严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就像真的死去了一般。就在季明媚完这句话后,在场的人也都觉得不对劲,祁掌柜急忙朝着他走了过去,嘴里叫道:“老严!老严!”
躺在地上的老严终于对他做出了反应,开始五窍流血——他竟然被祁夫饶虚晃一枪,给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