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玖偷偷摸摸的在一棵树后面偷窥。沈故被他带下来以后就一直蹲在原地，剑也不要了，人也不杀了，将自己伪装成一只无害的蘑菇，安安静静的生根发芽。
这倒是让陆玖想起沈故小时候，总是安安静静的，也不和别人过多交流，就算受了欺负也不告状，实在伤心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找一个地方安安静静的呆着，像是要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小小的植物，让谁也找不到他。
陆玖偷窥许久也不见沈故抬起头来，只得偷偷摸摸的靠近，却发觉对方肩头颤抖，竟然是偷偷摸摸的哭了。
陆玖一时恍如被雷劈了，他掐指一算，当年他死的时候，陆玖已经有了十九岁，现在这几十年过去了，放在凡间他好歹也是个中年人了，况且他现在还是归元山名义上的掌门，能负起整个门派担子的人怎么会在这里哭的跟个孩子一样。
内心久违的升起一中负罪感，陆玖却只是在树后静静看着，半晌，悄无声息的坐在树下数数。沈故哭的悄无声息，陆玖便也安安静静的等着。
他同这个小徒弟本来没有缘分的，如果不是当年任务出错，阴差阳错的相逢，他们怕是根本就不会认识。自然，也不会有后续那些事情。
陆玖忽然就觉得当年将沈故送走做错了，如果让沈故同他一起死在那个绝境里，他是不是还会快乐点。至少他喜欢的师傅同他成亲了，他一直渴望的东西得到了，而不会像现在这样……
毕竟沈故不像他，他可以忘记很多事情，但沈故认死理，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就这样守着一个临时的成亲，以未亡人的身份过了这么多年。
陆玖在树后数到第一百五十下，沈故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你出来吧，我不杀你。”
陆玖微顿，从树后缓步走出，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酒囊，“沈掌教，要不要来一杯？”
沈故脸上的泪渍已经擦干净了，他看着陆玖，脸上是平时属于归元山掌教的清贵冷漠，只有眼眶尚红，还看得出他哭过的影子。
“你从何处拿来的酒？”沈故蹙眉，却还是静静的上前。
陆玖轻笑，“我是个酒鬼，自然随身都带酒。”
他在那灵舟倾倒之时顺手摸了个酒壶，没想到现在倒是派上用场了，抬手将酒壶抛向沈故，陆玖数步上前，一手勾住对方脖颈，“冷静了？清醒了？”
沈故咽下一口酒水，侧身避过陆玖的触碰往前走去，“多谢你在我失去理智的时候救下一人，不然船上……”沈故握着酒囊的手指紧了紧方才继续说道，“那些人的来历，道友可有询问过？”
“尚未来得及问，”陆玖带着沈故往那冰中人藏身的方向走去，“只不过这些人的体质实在脆弱，全身没有几两肉，性格也胆怯，估计就是个工具，怕是问不出什么东西。”
沈故闻言只是淡淡的垂眸，遮掩住眼底情绪，“无碍，我问几句话就行……不会再杀人了。”
陆玖侧头看了眼沈故的脸，也不知是哭出来还是被酒气熏染出来的，沈故脸上浮了一团绯红，唇角却是紧珉的，这让他的侧脸看起来格外的冷冽，连那仿佛被墨色晕染出来的眉眼都自带一股凝窒般的冷硬气息。
陆玖看着看着，忽然就由衷的感叹一句，“你长大了。”
沈故蹙眉，“你说什么？”
陆玖:“……”
侧头冲沈故露出一个笑，陆玖用手指头掐出小拇指一个指节的长度，冲沈故打哈哈，“我说沈掌教你长得可真高，比我都高上那么一点点。”
沈故目光在陆玖脸上掠过，静默不语。
陆玖在心底暗暗松一口气，扒开丛生的草木，看着正裹着衣服乖乖坐在草丛中等他的冰中人，陆玖冲沈故示意不要进去，自个儿扒开草木走进去，拍了拍对方的肩。
冰中人受到惊吓般转身，却在见到陆玖时高兴的睁大了眼睛，目光中焕发出灼目的神采。他起身，颇为依恋的凑到陆玖身边，紧紧抱住他的胳膊。
“你……你回来……啦。”丝哑的声音自冰中人口中发出，像是很多年没有说过话的人一样，发音跑调且不连贯，但难得的是乖巧。陆玖不由得摸了摸对方的头，“真乖，还在这里等我。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你不要怕。”
冰中人乖乖的点头。
陆玖笑了笑，牵着冰中人走出去。
这冰中人虽然不知为何外貌同他一样，但是性格却是格外的乖巧，尤其听他的话，倒像个懂事的小孩子。如果忽略掉那张脸，他还是很乐意带着他的。
沈故将酒囊中所有的酒水都灌下去，才将自己内心汹涌而出的恨意压下去，他看着被被陆玖领出来的冰中人，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