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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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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便是王爷拜师的正日子,唐翊起得很早,心里却懒怠去王府,只是不得不去观礼。

不想王爷拜师的时候竟没出什么纰漏,叫跪就跪,叫拜就拜,木偶似的。缘故是旁边站着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康德胜,领了两个会写字的太监,王爷行完一次礼,那俩太监就在纸上写几笔。本朝请师傅的规矩十分繁琐,先要对名教圣人行三跪九叩的大礼,上香,然后拜老师,献拜师贴,献师礼,请老师正冠,背圣人圣训。屋里设着雁翎三支,兰草三束,还有清早起第一桶井水里盛出来的水,拜师的人要把兰草沾了水再放回瓶插里,供在圣人像前,还要用雁翎拂拭圣人像前的供桌。还要摆砚,亲自磨墨,饱蘸湖笔,请老师赐字。之后再请老师的教诲,郭世襄是个老学究,平生最擅长的就是“不合时宜”,把个应景的训诫文硬是写得老长,一句一句抑扬顿挫地读给王爷听,那王爷忙了半天本来已经累得冒汗,跪在下头听老头子长篇大套地唠,又有太监拎着笔杆子瞅着他一步一记,他动不得恼不得。饶是一个风度翩翩专能拿金玉外表骗人的王爷也憋得脸青,恨不得跳起来打昏了太监再撕了老师手里的纸卷子。

唐翊心里乐呵呵的,在一旁立着,悠然自得地看着热闹。他们还是在王爷的容易堂里,王爷的书房在堂屋东间,这会子窗户都开着,外头正落着细雨,老学究昏昏沉沉的诵读声里混着雨打芭蕉的声音。

他闲着打量这间书房,王爷不读书,书却不少,靠墙几乎全是书柜,北边书柜前放着一张书案一把官帽椅。靠南窗设着一张大画案,上头有各色笔筒满满当当地插着毛笔,旁边一只黑釉窑变的卷缸,架在一只紫檀木的底座上,里面盛了满满的卷轴。书房向东跟里间是打通的,并未隔断,十分宽敞。唐翊向里望去,看见里头有一张琴桌,旁边一只几上头摆着只古董香炉。正对着的东墙下放着一张罗汉床,墙上挂着一副字,“万卷古今消永日,一窗昏晓送流年”,衬着满屋书香,唐翊一个晃神仿佛瞧见了屋主人宁谧的日月流年。屋主人……的甚么?他激灵了一下,回望那个跪在地上几乎就快要跳起来翻白眼的少年王爷。他挂这字儿?

好容易郭世襄读完了训诫文,拜师礼成。安苏郡王刘衍手轻轻点地,人就“噌”地就跳了起来。起来活动了几下胳膊腿,瞧着老头子,咧一咧嘴,“师傅这是给我写的训诫文呀?您这竟是一部书啊。我瞧着前朝国史也就你这部书的长短。”

郭世襄抬起一双昏沉沉的老眼,也不知是耳背,还是当真老实迂腐,竟问王爷可是想要先学史?接着就从“史”字儿开始掰,从以史明鉴开导王爷。唐翊亲眼看的那王爷脸色由青到白再到青。

倒是那边康老太监急着回宫缴旨等不得了,从旁用话岔开,满脸堆笑地恭维了郭世襄几句,又瞧着安苏郡王的脸色说了几句,就忙忙地带着小太监回去了。天色就已经是晌午了,王府里的总管刘茂安一直在旁边伺候着,总算瞧见是个空,连忙上来回王爷该用膳的话。刘衍算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让人传了客筵,一面说着请师傅和两位翰林上座,一面望门外走,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转眼外头堂上就摆满了一桌珍馐,只是家主人不见踪影,实在是场大尴尬。唐翊心里对安苏郡王之为人为事颇有些不以为然,好在郭世襄虽然是个不合时宜的,却是宿儒大师的本色,学问涵养是有的,并没什么含羞受辱之色,那场面才不至于更加难堪。更兼着刘子墨那万事不放心上的性子,不但面上看不出一丝不快,还能从旁逗趣,硬是把一顿不欢之宴,说得热热闹闹。

一时饭毕,侍儿才上了茶来,郭世襄便命人去寻郡王来书房,这就要开始下午的功课了。王爷左请不来右请不来,郭世襄也不着急,在书房里一把大圈椅上合目坐了,一趟趟的遣人去请王爷,放出话来每日的功课多少是一定的,王爷若是误了时辰便是要耽搁到明天早上也得讲完他才能回家,算是不负圣上厚托。底下还有若干颂圣的话,滔滔不绝,不下万言,把要传话的刘管家眼睛听的都直了。

唐翊暗暗憋了笑,估摸着只管这么磨下去,安苏郡王还是会来,只是不免要耽搁很久。又等了一会,他信步走出屋外,顺着抄手游廊慢慢走着看栏外栽种的花草。

刘子墨在书房里拿了本书看了一阵子,不知不觉也走出屋来,跟着唐翊并肩看了会奇花异草,上苑花草本不常见,两个书生多半不认得,引经据典地猜了一阵子。刘子墨便笑道,“昨日听说太平桥有从江都过来的稀罕南花,本来还想去瞧瞧,不想到的晚了,运盐的趸船急着卸货,花草早已被搬走了腾地方。想不到花草亦如美人,只有这朱门绣户才配得,痴书生无福。”

不料唐翊听了问的却是, “运盐的船到了?”

刘子墨听了这话一时有些不解。

唐翊叹了口气,“总算到了,皓之不知这几天京中盐行的囤盐告罄,无奈江都的常平仓不知为何也发不出盐来。前几天户部已是急的不行,要从附近的州县均些救急,只怕就是这船了。”

刘子墨“哦”了一声,说道,“怪不得前几天遇见户部的王显钟,堂堂朝廷四品大员,一副要跳江的破落户模样,酒也不吃,说起话来恍恍惚惚,原来是为这事。”

唐翊也认识他说的那个户部郎官,想想也是一笑。又叹道,“天下物产,六分在东南,都中物资全赖江都转运,虽看似弊端不少,可也是不得已。所幸我朝素来重视漕运,南北水路一向畅通。只不知怎么,看这几年的邸报,这条命脉竟时有不济。”

刘子墨慢慢笑了一下,嬉皮赖脸的劲收了收,说道,“不是漕运衙门的事,恐怕是常平仓常平不起来罢。”看到唐翊疑惑的目光,他低声说道,“或是缺钱买,或是钧令不到。”

话到这里,他不肯再往下说,唐翊是聪明人,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朝廷积弊,早已在士子间反反复复被议过,哪怕不是一个对时局洞若观火的人也不会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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