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站在他面前,足足矮了一头。其他人连忙拉住对峙的两人,德子劝说小马:“咱们为师父风风光光下了葬,也不算对不住他,况且你就算说了又如何,就师娘她们孤儿寡母的能保得住财产说句不好听的,福姐儿本就不是师父的亲生子女,论理也不该得这份财。”“是啊,你要真犟,你横得过赵爷咱们不像师父那样有排面,到时被赵爷整治了,可没处说理去。”“人家那十块白花花的现洋可不是白花的,你怎敢跟他对着干”“甭说咱们收了钱,你不也收了,既然好处都拿了,就得学会闭嘴不是”小马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群师兄弟,都说人走茶凉,可他没想到竟凉得这么快,仿佛眨眼间他们就都忘了师父的恩惠,他颓然的坐下,默认了他们的做法,并将要与他们同流合污,大家都这样做,独你一人不做,这样的“清高”人物人人都厌。他若真的不听劝,往后就别想在平京红白喜事这一行里混了。见小马妥协了,阿贵嗤笑一声,理了理衣裳道:“周老板要讨个小的,这活儿我接了,咱们哥几个一起分钱,一块吃肉。”大伙儿都高兴起来,看着众人面上难掩的兴奋,小马心头像被人浇了一瓢雪水,冷得他打了个寒颤。他竟不知道,原来他们早就嫌钱过了师父的手太少,巴不得自己能单干了。既然摆平了赵朋的那几个徒弟,赵志就再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他的老婆孩子甚至就在容真真家里住着不走了,专等着过几日接手这份产业。而这时容真真甚至还不知道他们的狼子野心,虽然她很厌恶赵珍一家子,巴不得他们早点走,可既然在血缘上算是她爹的亲人,她就不能这么做,只能少与他们打交道,眼不见心不烦。可她不与他们打交道,赵珍却自己找上门来。赵珍偷听了她爹娘说话,知道大伯的家产马上就是自己家的了,想到容真真很快会被赶出去,她乐得险些笑出声来。在赵志还没有把险恶的嘴脸表露出来时,她把她爹的计划倒了个干干净净。赵珍找过来时,容真真正在温习功课,虽然心中哀痛得没有一点读书的心思,可潘二娘却坚决不许她荒废了学业,因为这是丈夫生前最大的心愿,也因为这个家需要有一个能支应门户的女儿。潘二娘不打算再嫁,她情愿为丈夫守一辈子,在她的观念里,女儿先天本就不如儿子,更要多学本事,好招个能干的丈夫延续香火。赵珍一手遮住容真真的课本,幸灾乐祸道:“拖油瓶,你还看什么看,看再多也没机会读书了。”容真真擦干因想爹而流下的眼泪,厌恶的拍开她的手,嫌恶道:“谁叫你随意进我房间里来的给我出去”“你的房间哈哈”赵珍夸张的大笑,仿佛从这样造作的行为中能得到多大的乐子,“真是笑话,这儿很快就不是你的了。”“不是我的难道还是你的滚出去”赵珍收了笑意,冷冷的看着她,饱含恶意的嘲讽她:“过不了几日,这儿就是我的了,拖油瓶你不会以为你能继承我大伯的家产吧院子、铺面、大洋大伯所有的财产,都是我家的,你和你娘,滚出去睡大街吧你再猜猜我爹会不会留一分钱给你读书呢”“命贱就是命贱,一辈子都翻不了身”赵珍的这些话,好似个晴天霹雳,落到容真真头上,可容真真是个要强的人,面上没有半分失色,强硬的将赵珍撵走了。虽然在赵珍面前丝毫不惧,可回过头来,容真真心里开始愁上了,她是吃够了没钱的苦头的,她深知,穷人的命漂浮不定,风儿略大些,就吹散了。可容真真到底见识有限,左思右想没个主意,只得去找娘,问问她该怎么办。若是容真真自己有办法,她是万不会去找娘的,爹才刚走,她娘整日以泪洗面,已经够伤心的了。潘二娘独自呆在房内,做两下针线,又呆呆的望着前方,默默流泪,若非还有女儿,她兴许就找根绳子上了吊。见女儿进来了,她才勉强打起精神。但容真真没主意,潘二娘更没主意,她的见识比容真真更浅,听了女儿的忧虑,她只更添了两分愁苦:“是啊,该怎么办呢”“我们绝不能把爹的财产给二叔”“可论理来说,是该给你二叔啊,你爹无后,”说到这儿,潘二娘哽咽起来,“财产该给兄弟的。”容真真不可置信,她可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说法:“为什么爹的钱不给你,反而要给平日里根本没来往的兄弟”“你二叔大抵会分一份赡养费给我罢。”“二叔他一定不会给的,赵珍说会把咱们撵出去,一分钱也不留。”听了这话,潘二娘落下几滴泪,喃喃道:“不会的,我是他大嫂呢。”容真真固执道:“我不会让他拿走一分钱的,爹不喜欢二叔,我也不喜欢二叔,如果爹知道咱家的财产都给了他,在地下都不会安宁的。”听到赵朋会不得安宁,潘二娘顿时惊惶起来,不住道:“那该怎么办呢那该怎么办呢”念着念着,她又落下几滴泪来。容真真安慰她:“娘,您别担心,我会想出办法来的。”第二日一早,容真真就收拾好出去了,妞子在门外等她。自打赵朋去世后,妞子每日必来看望她,安慰她,在两人眼中,彼此虽不是亲姐妹,但已胜似亲姐妹。容真真对她说了自己眼下的困境,妞子问她:“你娘怎么说”容真真叹口气:“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眼下正愁得落泪呢,我就不该同她说。”妞子听了,忍不住道:“你娘怎么这样,就连猫儿狗儿,都晓得护崽子呢。”容真真转头看向她,眼里写着不赞同,她认真道:“我爹说,人人都有长处,也有短处,虽然我娘不是有大本事的人,可她很疼我,家里最穷的时候,都没有打过我骂过我,也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卖了我,我很喜欢我娘的。”妞子听了,倒生出些羡慕来,她连忙道:“是我想岔了那你准备怎么办”容真真没有说话,同她走了一会儿才慢慢思索着道:“我昨晚一晚没睡,就在想这件事,我听说几个族老和族长都还留在二叔家里,我爹的丧事都办完了,他们为什么还在平京不走我娘说分产须得族里商议,我猜他们铁定是同我二叔搅和上了,所以想让你帮我打听打听他们家里的情况”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要稍微爽一点了,写了这么久,真是憋得慌第23章赵朋已离世多日了,他的尸骨躺在厚厚的棺椁里,将进入永恒的沉眠,而无论是容真真,还是潘二娘,都觉得他好像还在身边,从未离开。几个铺子门户紧闭,都还没开张,高高的院墙将外界的喧嚣与院里的静谧隔绝开来,潘二娘整日整日的呆在丈夫的牌位前,这几年好不容易养好了一些的身体也熬得不像样子,过度的伤心使她憔悴而枯瘦,再加上守孝期间不食油荤,她显得更单薄了。明明只是少了一个人,可家里却好像失去了所有的活气儿,静悄悄如坟墓一般,葬礼后残留的白布更让这儿添了两分萧瑟,明明才是春夏交际之时,这院子已早早步入秋冬。赵太太几个女眷原本是留在这儿的,然而容真真还没来得及想法子赶她们走,她们自己就先觉得无趣了,在这儿住着,不便请其他太太们来打牌,也不便叫些外头的杂耍艺人来唱曲说书,毕竟赵朋才走,她们也还要点脸。于是她们就都搬回了赵公馆,反正不出几日这地儿也要落到赵志名下,早不早那么几日也无所谓了。赵太太甚至已经在考虑如何将院子装修一番,现在院子里的东西都是赵朋生前用过的,哼,死人用过的东西,真是晦气,再者那三间铺面也要重新开起来,不一定要卖香烛纸钱,或者改成个饭店也是合适的。赵志一家上上下下都坚信能够拿到这笔横财,对此他们没有半分犹疑,至于赵朋留下的孤儿寡母她们能做什么在赵太太和小赵太太假设过无数对即将到手的财产的安排后,赵志终于同族老们谈妥了,赵朋的家产十分中取两分,捐给族里,赡养孤寡。说是赡养孤寡,其实只是说来好听,最终这些钱都是族长和族老几个平分了,不然潘二娘母女也算孤寡,怎么他们还要来争夺财产族老们大摇大摆的上了门,族长赵毕坐在潘二娘对座儿,他年纪已经很大了,脸有些黄,长着老人斑,须眉皆白,眉很长,向两边垂落着,是很典型的寿星眉,象征着长命百岁。赵族长是很得意自己的这两撇眉毛的,赵氏合族,都没有像他一样的长眉因此他格外重视自己的眉毛,那寿星眉的重要性甚至还在瀑布似的长胡须之上,他将眉毛保养得十分精心,家里的小辈都不敢动他的眉毛,上回他最疼爱的孙子,千顷地里的独苗苗扯掉了他一根眉毛,被一向“慈和”的老人捆在条凳上,用拐杖在屁股上狠狠抽了十下。不怪他这样“狠心”,自打他掉了那根眉毛之后,他简直觉得自己折了十年寿,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香,夜半三更总梦到小鬼来勾魂,时常从噩梦中惊醒,一醒来就不肯再睡,连声叫他儿子:“老大,老大。”每到这时,他儿子赵建就算在与婆娘办事,也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去给他守夜,因为赵族长要借儿子身上的阳火,撵走上门勾魂的小鬼。他眼睛很小,藏在吊着的长眉和密密的笑纹中,看起来很和善,细小的眼缝中,那对半藏起来的眼珠特别亮,仿佛蕴含神光,这让他显得很有智慧,一看就知道他必是个德高望重的长者。现在,这位德高望重的长者清咳一声,将手里的花椒木拐杖稳稳的拿着,一撩袍子,不急不缓的坐了下来,将另一只手搭在扶手上,姿态十分端方,举动间很有规矩。他那拐杖除了入睡和吃饭,其余时刻总是握在手里的,一时半刻都离不得,为什么这样看重这把拐杖呢这里头大有讲究。一是自持身份,手里时刻握着拐杖,显得他是个重要人物,很有风范,二来花椒木行气活血,可治手脚麻木,气血不畅,赵族长简直把它当个续命的宝贝,若是什么时候找不着拐杖了,他就觉得命都快没了。为显风范,他一举一动都慢条斯理,若换个急性子,简直能憋出火来,潘二娘心内忐忑不安,见他又是咳嗽又是端坐,总是副不急不忙的样子,终于按捺不住,颇为不安的问道:“堂叔带了这么多人来,是有什么事呢”赵族长慢慢呷了一口茶,才端着个持重的模样道:“我那大堂侄命不好,年纪轻轻的,就这么去了”一提到伤心事,潘二娘就呜呜的哭起来,容真真本站在她身后,见状连忙扶住她的肩,小声的安慰着,并用手帕擦去她的眼泪。她这么一哭,险些让赵族长把组织好的言语给忘了,老人家记性不大好,他愣了会神,才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听着这恼人的哭声,赵族长心里很有些不耐,他眼角余光打量了一下众人,见没人发现自己刚刚忘了词,才故作正经,打断潘二娘的哭声:“咳虽然堂侄去了,可他这后事咱们也办得体面不是只是他这份儿家业要如何处置,也该分辨个明白。”潘二娘含泪道:“堂叔,你看咱们这孤儿寡母的”赵族长并未因此生出一丝半毫怜悯,人家是年纪越大心肠越软,可他作为一族之长,几十年来不知见过多少污烂事,一颗心炼得比钢还硬,哪里会见潘二娘孤儿寡母就动容。他面上还是慈和可亲的模样,说的话却毫不留情:“孤儿寡母也不能不守礼呐,这人已经去了,身后留下的家财,却不能没人接手,福姐儿到底是你前头男人的,论理这份儿财产该是你小叔子继承,你看什么时候做个交接”潘二娘哀求道:“堂叔,您总不能叫咱们饿死。”赵族长却道:“你呢,到底是赵家的媳妇,自然该得一分赡养,可这也不能太多,但福姐儿不是我赵家的人,大堂侄好心养了她几年,还送了她去读书,可如今也没有叫你小叔子继续养着她的道理不是”容真真见她娘快被忽悠瘸了,不得不开口:“堂叔公,我记得民法第一千一百四十二条里规定:养子女之继承顺序与婚生子女同。法律都这么说了,就算您不认我是赵家的人,我也是我爹的女儿,怎么就不能继承我爹的财产”“胡说,你见过哪家的养子能继承亲儿子一样的家产”纵然被族长严厉呵斥了,可容真真却没有退缩:“养子女的确只能继承婚生子女的二分之一,可在我爹没有直系血亲的情况下,我的继承权与婚生子相同。”坐在一旁喝茶的赵太太这时却插话了:“你这孩子说的什么傻话,就算养子能继承财产,可你是个女娃,已经绝户了,凡是像你爹这样绝了后的,财产都应交予父母处置,我是你爹的母亲,说来你也该叫我一声奶奶,你爹的财产可不该由我来安排”容真真反驳道:“民法规定的是养子女,女儿也有同儿子一样的继承权,另外,根据民法第一千一百三十八条规定,遗产首先由配偶容真真对她说了自己眼下的困境,妞子问她:“你娘怎么说”容真真叹口气:“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眼下正愁得落泪呢,我就不该同她说。”妞子听了,忍不住道:“你娘怎么这样,就连猫儿狗儿,都晓得护崽子呢。”容真真转头看向她,眼里写着不赞同,她认真道:“我爹说,人人都有长处,也有短处,虽然我娘不是有大本事的人,可她很疼我,家里最穷的时候,都没有打过我骂过我,也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卖了我,我很喜欢我娘的。”妞子听了,倒生出些羡慕来,她连忙道:“是我想岔了那你准备怎么办”容真真没有说话,同她走了一会儿才慢慢思索着道:“我昨晚一晚没睡,就在想这件事,我听说几个族老和族长都还留在二叔家里,我爹的丧事都办完了,他们为什么还在平京不走我娘说分产须得族里商议,我猜他们铁定是同我二叔搅和上了,所以想让你帮我打听打听他们家里的情况”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要稍微爽一点了,写了这么久,真是憋得慌第23章赵朋已离世多日了,他的尸骨躺在厚厚的棺椁里,将进入永恒的沉眠,而无论是容真真,还是潘二娘,都觉得他好像还在身边,从未离开。几个铺子门户紧闭,都还没开张,高高的院墙将外界的喧嚣与院里的静谧隔绝开来,潘二娘整日整日的呆在丈夫的牌位前,这几年好不容易养好了一些的身体也熬得不像样子,过度的伤心使她憔悴而枯瘦,再加上守孝期间不食油荤,她显得更单薄了。明明只是少了一个人,可家里却好像失去了所有的活气儿,静悄悄如坟墓一般,葬礼后残留的白布更让这儿添了两分萧瑟,明明才是春夏交际之时,这院子已早早步入秋冬。赵太太几个女眷原本是留在这儿的,然而容真真还没来得及想法子赶她们走,她们自己就先觉得无趣了,在这儿住着,不便请其他太太们来打牌,也不便叫些外头的杂耍艺人来唱曲说书,毕竟赵朋才走,她们也还要点脸。于是她们就都搬回了赵公馆,反正不出几日这地儿也要落到赵志名下,早不早那么几日也无所谓了。赵太太甚至已经在考虑如何将院子装修一番,现在院子里的东西都是赵朋生前用过的,哼,死人用过的东西,真是晦气,再者那三间铺面也要重新开起来,不一定要卖香烛纸钱,或者改成个饭店也是合适的。赵志一家上上下下都坚信能够拿到这笔横财,对此他们没有半分犹疑,至于赵朋留下的孤儿寡母她们能做什么在赵太太和小赵太太假设过无数对即将到手的财产的安排后,赵志终于同族老们谈妥了,赵朋的家产十分中取两分,捐给族里,赡养孤寡。说是赡养孤寡,其实只是说来好听,最终这些钱都是族长和族老几个平分了,不然潘二娘母女也算孤寡,怎么他们还要来争夺财产族老们大摇大摆的上了门,族长赵毕坐在潘二娘对座儿,他年纪已经很大了,脸有些黄,长着老人斑,须眉皆白,眉很长,向两边垂落着,是很典型的寿星眉,象征着长命百岁。赵族长是很得意自己的这两撇眉毛的,赵氏合族,都没有像他一样的长眉因此他格外重视自己的眉毛,那寿星眉的重要性甚至还在瀑布似的长胡须之上,他将眉毛保养得十分精心,家里的小辈都不敢动他的眉毛,上回他最疼爱的孙子,千顷地里的独苗苗扯掉了他一根眉毛,被一向“慈和”的老人捆在条凳上,用拐杖在屁股上狠狠抽了十下。不怪他这样“狠心”,自打他掉了那根眉毛之后,他简直觉得自己折了十年寿,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香,夜半三更总梦到小鬼来勾魂,时常从噩梦中惊醒,一醒来就不肯再睡,连声叫他儿子:“老大,老大。”每到这时,他儿子赵建就算在与婆娘办事,也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去给他守夜,因为赵族长要借儿子身上的阳火,撵走上门勾魂的小鬼。他眼睛很小,藏在吊着的长眉和密密的笑纹中,看起来很和善,细小的眼缝中,那对半藏起来的眼珠特别亮,仿佛蕴含神光,这让他显得很有智慧,一看就知道他必是个德高望重的长者。现在,这位德高望重的长者清咳一声,将手里的花椒木拐杖稳稳的拿着,一撩袍子,不急不缓的坐了下来,将另一只手搭在扶手上,姿态十分端方,举动间很有规矩。他那拐杖除了入睡和吃饭,其余时刻总是握在手里的,一时半刻都离不得,为什么这样看重这把拐杖呢这里头大有讲究。一是自持身份,手里时刻握着拐杖,显得他是个重要人物,很有风范,二来花椒木行气活血,可治手脚麻木,气血不畅,赵族长简直把它当个续命的宝贝,若是什么时候找不着拐杖了,他就觉得命都快没了。为显风范,他一举一动都慢条斯理,若换个急性子,简直能憋出火来,潘二娘心内忐忑不安,见他又是咳嗽又是端坐,总是副不急不忙的样子,终于按捺不住,颇为不安的问道:“堂叔带了这么多人来,是有什么事呢”赵族长慢慢呷了一口茶,才端着个持重的模样道:“我那大堂侄命不好,年纪轻轻的,就这么去了”一提到伤心事,潘二娘就呜呜的哭起来,容真真本站在她身后,见状连忙扶住她的肩,小声的安慰着,并用手帕擦去她的眼泪。她这么一哭,险些让赵族长把组织好的言语给忘了,老人家记性不大好,他愣了会神,才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听着这恼人的哭声,赵族长心里很有些不耐,他眼角余光打量了一下众人,见没人发现自己刚刚忘了词,才故作正经,打断潘二娘的哭声:“咳虽然堂侄去了,可他这后事咱们也办得体面不是只是他这份儿家业要如何处置,也该分辨个明白。”潘二娘含泪道:“堂叔,你看咱们这孤儿寡母的”赵族长并未因此生出一丝半毫怜悯,人家是年纪越大心肠越软,可他作为一族之长,几十年来不知见过多少污烂事,一颗心炼得比钢还硬,哪里会见潘二娘孤儿寡母就动容。他面上还是慈和可亲的模样,说的话却毫不留情:“孤儿寡母也不能不守礼呐,这人已经去了,身后留下的家财,却不能没人接手,福姐儿到底是你前头男人的,论理这份儿财产该是你小叔子继承,你看什么时候做个交接”潘二娘哀求道:“堂叔,您总不能叫咱们饿死。”赵族长却道:“你呢,到底是赵家的媳妇,自然该得一分赡养,可这也不能太多,但福姐儿不是我赵家的人,大堂侄好心养了她几年,还送了她去读书,可如今也没有叫你小叔子继续养着她的道理不是”容真真见她娘快被忽悠瘸了,不得不开口:“堂叔公,我记得民法第一千一百四十二条里规定:养子女之继承顺序与婚生子女同。法律都这么说了,就算您不认我是赵家的人,我也是我爹的女儿,怎么就不能继承我爹的财产”“胡说,你见过哪家的养子能继承亲儿子一样的家产”纵然被族长严厉呵斥了,可容真真却没有退缩:“养子女的确只能继承婚生子女的二分之一,可在我爹没有直系血亲的情况下,我的继承权与婚生子相同。”坐在一旁喝茶的赵太太这时却插话了:“你这孩子说的什么傻话,就算养子能继承财产,可你是个女娃,已经绝户了,凡是像你爹这样绝了后的,财产都应交予父母处置,我是你爹的母亲,说来你也该叫我一声奶奶,你爹的财产可不该由我来安排”容真真反驳道:“民法规定的是养子女,女儿也有同儿子一样的继承权,另外,根据民法第一千一百三十八条规定,遗产首先由配偶容真真对她说了自己眼下的困境,妞子问她:“你娘怎么说”容真真叹口气:“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眼下正愁得落泪呢,我就不该同她说。”妞子听了,忍不住道:“你娘怎么这样,就连猫儿狗儿,都晓得护崽子呢。”容真真转头看向她,眼里写着不赞同,她认真道:“我爹说,人人都有长处,也有短处,虽然我娘不是有大本事的人,可她很疼我,家里最穷的时候,都没有打过我骂过我,也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卖了我,我很喜欢我娘的。”妞子听了,倒生出些羡慕来,她连忙道:“是我想岔了那你准备怎么办”容真真没有说话,同她走了一会儿才慢慢思索着道:“我昨晚一晚没睡,就在想这件事,我听说几个族老和族长都还留在二叔家里,我爹的丧事都办完了,他们为什么还在平京不走我娘说分产须得族里商议,我猜他们铁定是同我二叔搅和上了,所以想让你帮我打听打听他们家里的情况”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要稍微爽一点了,写了这么久,真是憋得慌第23章赵朋已离世多日了,他的尸骨躺在厚厚的棺椁里,将进入永恒的沉眠,而无论是容真真,还是潘二娘,都觉得他好像还在身边,从未离开。几个铺子门户紧闭,都还没开张,高高的院墙将外界的喧嚣与院里的静谧隔绝开来,潘二娘整日整日的呆在丈夫的牌位前,这几年好不容易养好了一些的身体也熬得不像样子,过度的伤心使她憔悴而枯瘦,再加上守孝期间不食油荤,她显得更单薄了。明明只是少了一个人,可家里却好像失去了所有的活气儿,静悄悄如坟墓一般,葬礼后残留的白布更让这儿添了两分萧瑟,明明才是春夏交际之时,这院子已早早步入秋冬。赵太太几个女眷原本是留在这儿的,然而容真真还没来得及想法子赶她们走,她们自己就先觉得无趣了,在这儿住着,不便请其他太太们来打牌,也不便叫些外头的杂耍艺人来唱曲说书,毕竟赵朋才走,她们也还要点脸。于是她们就都搬回了赵公馆,反正不出几日这地儿也要落到赵志名下,早不早那么几日也无所谓了。赵太太甚至已经在考虑如何将院子装修一番,现在院子里的东西都是赵朋生前用过的,哼,死人用过的东西,真是晦气,再者那三间铺面也要重新开起来,不一定要卖香烛纸钱,或者改成个饭店也是合适的。赵志一家上上下下都坚信能够拿到这笔横财,对此他们没有半分犹疑,至于赵朋留下的孤儿寡母她们能做什么在赵太太和小赵太太假设过无数对即将到手的财产的安排后,赵志终于同族老们谈妥了,赵朋的家产十分中取两分,捐给族里,赡养孤寡。说是赡养孤寡,其实只是说来好听,最终这些钱都是族长和族老几个平分了,不然潘二娘母女也算孤寡,怎么他们还要来争夺财产族老们大摇大摆的上了门,族长赵毕坐在潘二娘对座儿,他年纪已经很大了,脸有些黄,长着老人斑,须眉皆白,眉很长,向两边垂落着,是很典型的寿星眉,象征着长命百岁。赵族长是很得意自己的这两撇眉毛的,赵氏合族,都没有像他一样的长眉因此他格外重视自己的眉毛,那寿星眉的重要性甚至还在瀑布似的长胡须之上,他将眉毛保养得十分精心,家里的小辈都不敢动他的眉毛,上回他最疼爱的孙子,千顷地里的独苗苗扯掉了他一根眉毛,被一向“慈和”的老人捆在条凳上,用拐杖在屁股上狠狠抽了十下。不怪他这样“狠心”,自打他掉了那根眉毛之后,他简直觉得自己折了十年寿,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香,夜半三更总梦到小鬼来勾魂,时常从噩梦中惊醒,一醒来就不肯再睡,连声叫他儿子:“老大,老大。”每到这时,他儿子赵建就算在与婆娘办事,也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去给他守夜,因为赵族长要借儿子身上的阳火,撵走上门勾魂的小鬼。他眼睛很小,藏在吊着的长眉和密密的笑纹中,看起来很和善,细小的眼缝中,那对半藏起来的眼珠特别亮,仿佛蕴含神光,这让他显得很有智慧,一看就知道他必是个德高望重的长者。现在,这位德高望重的长者清咳一声,将手里的花椒木拐杖稳稳的拿着,一撩袍子,不急不缓的坐了下来,将另一只手搭在扶手上,姿态十分端方,举动间很有规矩。他那拐杖除了入睡和吃饭,其余时刻总是握在手里的,一时半刻都离不得,为什么这样看重这把拐杖呢这里头大有讲究。一是自持身份,手里时刻握着拐杖,显得他是个重要人物,很有风范,二来花椒木行气活血,可治手脚麻木,气血不畅,赵族长简直把它当个续命的宝贝,若是什么时候找不着拐杖了,他就觉得命都快没了。为显风范,他一举一动都慢条斯理,若换个急性子,简直能憋出火来,潘二娘心内忐忑不安,见他又是咳嗽又是端坐,总是副不急不忙的样子,终于按捺不住,颇为不安的问道:“堂叔带了这么多人来,是有什么事呢”赵族长慢慢呷了一口茶,才端着个持重的模样道:“我那大堂侄命不好,年纪轻轻的,就这么去了”一提到伤心事,潘二娘就呜呜的哭起来,容真真本站在她身后,见状连忙扶住她的肩,小声的安慰着,并用手帕擦去她的眼泪。她这么一哭,险些让赵族长把组织好的言语给忘了,老人家记性不大好,他愣了会神,才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听着这恼人的哭声,赵族长心里很有些不耐,他眼角余光打量了一下众人,见没人发现自己刚刚忘了词,才故作正经,打断潘二娘的哭声:“咳虽然堂侄去了,可他这后事咱们也办得体面不是只是他这份儿家业要如何处置,也该分辨个明白。”潘二娘含泪道:“堂叔,你看咱们这孤儿寡母的”赵族长并未因此生出一丝半毫怜悯,人家是年纪越大心肠越软,可他作为一族之长,几十年来不知见过多少污烂事,一颗心炼得比钢还硬,哪里会见潘二娘孤儿寡母就动容。他面上还是慈和可亲的模样,说的话却毫不留情:“孤儿寡母也不能不守礼呐,这人已经去了,身后留下的家财,却不能没人接手,福姐儿到底是你前头男人的,论理这份儿财产该是你小叔子继承,你看什么时候做个交接”潘二娘哀求道:“堂叔,您总不能叫咱们饿死。”赵族长却道:“你呢,到底是赵家的媳妇,自然该得一分赡养,可这也不能太多,但福姐儿不是我赵家的人,大堂侄好心养了她几年,还送了她去读书,可如今也没有叫你小叔子继续养着她的道理不是”容真真见她娘快被忽悠瘸了,不得不开口:“堂叔公,我记得民法第一千一百四十二条里规定:养子女之继承顺序与婚生子女同。法律都这么说了,就算您不认我是赵家的人,我也是我爹的女儿,怎么就不能继承我爹的财产”“胡说,你见过哪家的养子能继承亲儿子一样的家产”纵然被族长严厉呵斥了,可容真真却没有退缩:“养子女的确只能继承婚生子女的二分之一,可在我爹没有直系血亲的情况下,我的继承权与婚生子相同。”坐在一旁喝茶的赵太太这时却插话了:“你这孩子说的什么傻话,就算养子能继承财产,可你是个女娃,已经绝户了,凡是像你爹这样绝了后的,财产都应交予父母处置,我是你爹的母亲,说来你也该叫我一声奶奶,你爹的财产可不该由我来安排”容真真反驳道:“民法规定的是养子女,女儿也有同儿子一样的继承权,另外,根据民法第一千一百三十八条规定,遗产首先由配偶容真真对她说了自己眼下的困境,妞子问她:“你娘怎么说”容真真叹口气:“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眼下正愁得落泪呢,我就不该同她说。”妞子听了,忍不住道:“你娘怎么这样,就连猫儿狗儿,都晓得护崽子呢。”容真真转头看向她,眼里写着不赞同,她认真道:“我爹说,人人都有长处,也有短处,虽然我娘不是有大本事的人,可她很疼我,家里最穷的时候,都没有打过我骂过我,也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卖了我,我很喜欢我娘的。”妞子听了,倒生出些羡慕来,她连忙道:“是我想岔了那你准备怎么办”容真真没有说话,同她走了一会儿才慢慢思索着道:“我昨晚一晚没睡,就在想这件事,我听说几个族老和族长都还留在二叔家里,我爹的丧事都办完了,他们为什么还在平京不走我娘说分产须得族里商议,我猜他们铁定是同我二叔搅和上了,所以想让你帮我打听打听他们家里的情况”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要稍微爽一点了,写了这么久,真是憋得慌第23章赵朋已离世多日了,他的尸骨躺在厚厚的棺椁里,将进入永恒的沉眠,而无论是容真真,还是潘二娘,都觉得他好像还在身边,从未离开。几个铺子门户紧闭,都还没开张,高高的院墙将外界的喧嚣与院里的静谧隔绝开来,潘二娘整日整日的呆在丈夫的牌位前,这几年好不容易养好了一些的身体也熬得不像样子,过度的伤心使她憔悴而枯瘦,再加上守孝期间不食油荤,她显得更单薄了。明明只是少了一个人,可家里却好像失去了所有的活气儿,静悄悄如坟墓一般,葬礼后残留的白布更让这儿添了两分萧瑟,明明才是春夏交际之时,这院子已早早步入秋冬。赵太太几个女眷原本是留在这儿的,然而容真真还没来得及想法子赶她们走,她们自己就先觉得无趣了,在这儿住着,不便请其他太太们来打牌,也不便叫些外头的杂耍艺人来唱曲说书,毕竟赵朋才走,她们也还要点脸。于是她们就都搬回了赵公馆,反正不出几日这地儿也要落到赵志名下,早不早那么几日也无所谓了。赵太太甚至已经在考虑如何将院子装修一番,现在院子里的东西都是赵朋生前用过的,哼,死人用过的东西,真是晦气,再者那三间铺面也要重新开起来,不一定要卖香烛纸钱,或者改成个饭店也是合适的。赵志一家上上下下都坚信能够拿到这笔横财,对此他们没有半分犹疑,至于赵朋留下的孤儿寡母她们能做什么在赵太太和小赵太太假设过无数对即将到手的财产的安排后,赵志终于同族老们谈妥了,赵朋的家产十分中取两分,捐给族里,赡养孤寡。说是赡养孤寡,其实只是说来好听,最终这些钱都是族长和族老几个平分了,不然潘二娘母女也算孤寡,怎么他们还要来争夺财产族老们大摇大摆的上了门,族长赵毕坐在潘二娘对座儿,他年纪已经很大了,脸有些黄,长着老人斑,须眉皆白,眉很长,向两边垂落着,是很典型的寿星眉,象征着长命百岁。赵族长是很得意自己的这两撇眉毛的,赵氏合族,都没有像他一样的长眉因此他格外重视自己的眉毛,那寿星眉的重要性甚至还在瀑布似的长胡须之上,他将眉毛保养得十分精心,家里的小辈都不敢动他的眉毛,上回他最疼爱的孙子,千顷地里的独苗苗扯掉了他一根眉毛,被一向“慈和”的老人捆在条凳上,用拐杖在屁股上狠狠抽了十下。不怪他这样“狠心”,自打他掉了那根眉毛之后,他简直觉得自己折了十年寿,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香,夜半三更总梦到小鬼来勾魂,时常从噩梦中惊醒,一醒来就不肯再睡,连声叫他儿子:“老大,老大。”每到这时,他儿子赵建就算在与婆娘办事,也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去给他守夜,因为赵族长要借儿子身上的阳火,撵走上门勾魂的小鬼。他眼睛很小,藏在吊着的长眉和密密的笑纹中,看起来很和善,细小的眼缝中,那对半藏起来的眼珠特别亮,仿佛蕴含神光,这让他显得很有智慧,一看就知道他必是个德高望重的长者。现在,这位德高望重的长者清咳一声,将手里的花椒木拐杖稳稳的拿着,一撩袍子,不急不缓的坐了下来,将另一只手搭在扶手上,姿态十分端方,举动间很有规矩。他那拐杖除了入睡和吃饭,其余时刻总是握在手里的,一时半刻都离不得,为什么这样看重这把拐杖呢这里头大有讲究。一是自持身份,手里时刻握着拐杖,显得他是个重要人物,很有风范,二来花椒木行气活血,可治手脚麻木,气血不畅,赵族长简直把它当个续命的宝贝,若是什么时候找不着拐杖了,他就觉得命都快没了。为显风范,他一举一动都慢条斯理,若换个急性子,简直能憋出火来,潘二娘心内忐忑不安,见他又是咳嗽又是端坐,总是副不急不忙的样子,终于按捺不住,颇为不安的问道:“堂叔带了这么多人来,是有什么事呢”赵族长慢慢呷了一口茶,才端着个持重的模样道:“我那大堂侄命不好,年纪轻轻的,就这么去了”一提到伤心事,潘二娘就呜呜的哭起来,容真真本站在她身后,见状连忙扶住她的肩,小声的安慰着,并用手帕擦去她的眼泪。她这么一哭,险些让赵族长把组织好的言语给忘了,老人家记性不大好,他愣了会神,才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听着这恼人的哭声,赵族长心里很有些不耐,他眼角余光打量了一下众人,见没人发现自己刚刚忘了词,才故作正经,打断潘二娘的哭声:“咳虽然堂侄去了,可他这后事咱们也办得体面不是只是他这份儿家业要如何处置,也该分辨个明白。”潘二娘含泪道:“堂叔,你看咱们这孤儿寡母的”赵族长并未因此生出一丝半毫怜悯,人家是年纪越大心肠越软,可他作为一族之长,几十年来不知见过多少污烂事,一颗心炼得比钢还硬,哪里会见潘二娘孤儿寡母就动容。他面上还是慈和可亲的模样,说的话却毫不留情:“孤儿寡母也不能不守礼呐,这人已经去了,身后留下的家财,却不能没人接手,福姐儿到底是你前头男人的,论理这份儿财产该是你小叔子继承,你看什么时候做个交接”潘二娘哀求道:“堂叔,您总不能叫咱们饿死。”赵族长却道:“你呢,到底是赵家的媳妇,自然该得一分赡养,可这也不能太多,但福姐儿不是我赵家的人,大堂侄好心养了她几年,还送了她去读书,可如今也没有叫你小叔子继续养着她的道理不是”容真真见她娘快被忽悠瘸了,不得不开口:“堂叔公,我记得民法第一千一百四十二条里规定:养子女之继承顺序与婚生子女同。法律都这么说了,就算您不认我是赵家的人,我也是我爹的女儿,怎么就不能继承我爹的财产”“胡说,你见过哪家的养子能继承亲儿子一样的家产”纵然被族长严厉呵斥了,可容真真却没有退缩:“养子女的确只能继承婚生子女的二分之一,可在我爹没有直系血亲的情况下,我的继承权与婚生子相同。”坐在一旁喝茶的赵太太这时却插话了:“你这孩子说的什么傻话,就算养子能继承财产,可你是个女娃,已经绝户了,凡是像你爹这样绝了后的,财产都应交予父母处置,我是你爹的母亲,说来你也该叫我一声奶奶,你爹的财产可不该由我来安排”容真真反驳道:“民法规定的是养子女,女儿也有同儿子一样的继承权,另外,根据民法第一千一百三十八条规定,遗产首先由配偶容真真对她说了自己眼下的困境,妞子问她:“你娘怎么说”容真真叹口气:“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眼下正愁得落泪呢,我就不该同她说。”妞子听了,忍不住道:“你娘怎么这样,就连猫儿狗儿,都晓得护崽子呢。”容真真转头看向她,眼里写着不赞同,她认真道:“我爹说,人人都有长处,也有短处,虽然我娘不是有大本事的人,可她很疼我,家里最穷的时候,都没有打过我骂过我,也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卖了我,我很喜欢我娘的。”妞子听了,倒生出些羡慕来,她连忙道:“是我想岔了那你准备怎么办”容真真没有说话,同她走了一会儿才慢慢思索着道:“我昨晚一晚没睡,就在想这件事,我听说几个族老和族长都还留在二叔家里,我爹的丧事都办完了,他们为什么还在平京不走我娘说分产须得族里商议,我猜他们铁定是同我二叔搅和上了,所以想让你帮我打听打听他们家里的情况”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要稍微爽一点了,写了这么久,真是憋得慌第23章赵朋已离世多日了,他的尸骨躺在厚厚的棺椁里,将进入永恒的沉眠,而无论是容真真,还是潘二娘,都觉得他好像还在身边,从未离开。几个铺子门户紧闭,都还没开张,高高的院墙将外界的喧嚣与院里的静谧隔绝开来,潘二娘整日整日的呆在丈夫的牌位前,这几年好不容易养好了一些的身体也熬得不像样子,过度的伤心使她憔悴而枯瘦,再加上守孝期间不食油荤,她显得更单薄了。明明只是少了一个人,可家里却好像失去了所有的活气儿,静悄悄如坟墓一般,葬礼后残留的白布更让这儿添了两分萧瑟,明明才是春夏交际之时,这院子已早早步入秋冬。赵太太几个女眷原本是留在这儿的,然而容真真还没来得及想法子赶她们走,她们自己就先觉得无趣了,在这儿住着,不便请其他太太们来打牌,也不便叫些外头的杂耍艺人来唱曲说书,毕竟赵朋才走,她们也还要点脸。于是她们就都搬回了赵公馆,反正不出几日这地儿也要落到赵志名下,早不早那么几日也无所谓了。赵太太甚至已经在考虑如何将院子装修一番,现在院子里的东西都是赵朋生前用过的,哼,死人用过的东西,真是晦气,再者那三间铺面也要重新开起来,不一定要卖香烛纸钱,或者改成个饭店也是合适的。赵志一家上上下下都坚信能够拿到这笔横财,对此他们没有半分犹疑,至于赵朋留下的孤儿寡母她们能做什么在赵太太和小赵太太假设过无数对即将到手的财产的安排后,赵志终于同族老们谈妥了,赵朋的家产十分中取两分,捐给族里,赡养孤寡。说是赡养孤寡,其实只是说来好听,最终这些钱都是族长和族老几个平分了,不然潘二娘母女也算孤寡,怎么他们还要来争夺财产族老们大摇大摆的上了门,族长赵毕坐在潘二娘对座儿,他年纪已经很大了,脸有些黄,长着老人斑,须眉皆白,眉很长,向两边垂落着,是很典型的寿星眉,象征着长命百岁。赵族长是很得意自己的这两撇眉毛的,赵氏合族,都没有像他一样的长眉因此他格外重视自己的眉毛,那寿星眉的重要性甚至还在瀑布似的长胡须之上,他将眉毛保养得十分精心,家里的小辈都不敢动他的眉毛,上回他最疼爱的孙子,千顷地里的独苗苗扯掉了他一根眉毛,被一向“慈和”的老人捆在条凳上,用拐杖在屁股上狠狠抽了十下。不怪他这样“狠心”,自打他掉了那根眉毛之后,他简直觉得自己折了十年寿,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香,夜半三更总梦到小鬼来勾魂,时常从噩梦中惊醒,一醒来就不肯再睡,连声叫他儿子:“老大,老大。”每到这时,他儿子赵建就算在与婆娘办事,也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去给他守夜,因为赵族长要借儿子身上的阳火,撵走上门勾魂的小鬼。他眼睛很小,藏在吊着的长眉和密密的笑纹中,看起来很和善,细小的眼缝中,那对半藏起来的眼珠特别亮,仿佛蕴含神光,这让他显得很有智慧,一看就知道他必是个德高望重的长者。现在,这位德高望重的长者清咳一声,将手里的花椒木拐杖稳稳的拿着,一撩袍子,不急不缓的坐了下来,将另一只手搭在扶手上,姿态十分端方,举动间很有规矩。他那拐杖除了入睡和吃饭,其余时刻总是握在手里的,一时半刻都离不得,为什么这样看重这把拐杖呢这里头大有讲究。一是自持身份,手里时刻握着拐杖,显得他是个重要人物,很有风范,二来花椒木行气活血,可治手脚麻木,气血不畅,赵族长简直把它当个续命的宝贝,若是什么时候找不着拐杖了,他就觉得命都快没了。为显风范,他一举一动都慢条斯理,若换个急性子,简直能憋出火来,潘二娘心内忐忑不安,见他又是咳嗽又是端坐,总是副不急不忙的样子,终于按捺不住,颇为不安的问道:“堂叔带了这么多人来,是有什么事呢”赵族长慢慢呷了一口茶,才端着个持重的模样道:“我那大堂侄命不好,年纪轻轻的,就这么去了”一提到伤心事,潘二娘就呜呜的哭起来,容真真本站在她身后,见状连忙扶住她的肩,小声的安慰着,并用手帕擦去她的眼泪。她这么一哭,险些让赵族长把组织好的言语给忘了,老人家记性不大好,他愣了会神,才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听着这恼人的哭声,赵族长心里很有些不耐,他眼角余光打量了一下众人,见没人发现自己刚刚忘了词,才故作正经,打断潘二娘的哭声:“咳虽然堂侄去了,可他这后事咱们也办得体面不是只是他这份儿家业要如何处置,也该分辨个明白。”潘二娘含泪道:“堂叔,你看咱们这孤儿寡母的”赵族长并未因此生出一丝半毫怜悯,人家是年纪越大心肠越软,可他作为一族之长,几十年来不知见过多少污烂事,一颗心炼得比钢还硬,哪里会见潘二娘孤儿寡母就动容。他面上还是慈和可亲的模样,说的话却毫不留情:“孤儿寡母也不能不守礼呐,这人已经去了,身后留下的家财,却不能没人接手,福姐儿到底是你前头男人的,论理这份儿财产该是你小叔子继承,你看什么时候做个交接”潘二娘哀求道:“堂叔,您总不能叫咱们饿死。”赵族长却道:“你呢,到底是赵家的媳妇,自然该得一分赡养,可这也不能太多,但福姐儿不是我赵家的人,大堂侄好心养了她几年,还送了她去读书,可如今也没有叫你小叔子继续养着她的道理不是”容真真见她娘快被忽悠瘸了,不得不开口:“堂叔公,我记得民法第一千一百四十二条里规定:养子女之继承顺序与婚生子女同。法律都这么说了,就算您不认我是赵家的人,我也是我爹的女儿,怎么就不能继承我爹的财产”“胡说,你见过哪家的养子能继承亲儿子一样的家产”纵然被族长严厉呵斥了,可容真真却没有退缩:“养子女的确只能继承婚生子女的二分之一,可在我爹没有直系血亲的情况下,我的继承权与婚生子相同。”坐在一旁喝茶的赵太太这时却插话了:“你这孩子说的什么傻话,就算养子能继承财产,可你是个女娃,已经绝户了,凡是像你爹这样绝了后的,财产都应交予父母处置,我是你爹的母亲,说来你也该叫我一声奶奶,你爹的财产可不该由我来安排”容真真反驳道:“民法规定的是养子女,女儿也有同儿子一样的继承权,另外,根据民法第一千一百三十八条规定,遗产首先由配偶容真真对她说了自己眼下的困境,妞子问她:“你娘怎么说”容真真叹口气:“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眼下正愁得落泪呢,我就不该同她说。”妞子听了,忍不住道:“你娘怎么这样,就连猫儿狗儿,都晓得护崽子呢。”容真真转头看向她,眼里写着不赞同,她认真道:“我爹说,人人都有长处,也有短处,虽然我娘不是有大本事的人,可她很疼我,家里最穷的时候,都没有打过我骂过我,也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卖了我,我很喜欢我娘的。”妞子听了,倒生出些羡慕来,她连忙道:“是我想岔了那你准备怎么办”容真真没有说话,同她走了一会儿才慢慢思索着道:“我昨晚一晚没睡,就在想这件事,我听说几个族老和族长都还留在二叔家里,我爹的丧事都办完了,他们为什么还在平京不走我娘说分产须得族里商议,我猜他们铁定是同我二叔搅和上了,所以想让你帮我打听打听他们家里的情况”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要稍微爽一点了,写了这么久,真是憋得慌第23章赵朋已离世多日了,他的尸骨躺在厚厚的棺椁里,将进入永恒的沉眠,而无论是容真真,还是潘二娘,都觉得他好像还在身边,从未离开。几个铺子门户紧闭,都还没开张,高高的院墙将外界的喧嚣与院里的静谧隔绝开来,潘二娘整日整日的呆在丈夫的牌位前,这几年好不容易养好了一些的身体也熬得不像样子,过度的伤心使她憔悴而枯瘦,再加上守孝期间不食油荤,她显得更单薄了。明明只是少了一个人,可家里却好像失去了所有的活气儿,静悄悄如坟墓一般,葬礼后残留的白布更让这儿添了两分萧瑟,明明才是春夏交际之时,这院子已早早步入秋冬。赵太太几个女眷原本是留在这儿的,然而容真真还没来得及想法子赶她们走,她们自己就先觉得无趣了,在这儿住着,不便请其他太太们来打牌,也不便叫些外头的杂耍艺人来唱曲说书,毕竟赵朋才走,她们也还要点脸。于是她们就都搬回了赵公馆,反正不出几日这地儿也要落到赵志名下,早不早那么几日也无所谓了。赵太太甚至已经在考虑如何将院子装修一番,现在院子里的东西都是赵朋生前用过的,哼,死人用过的东西,真是晦气,再者那三间铺面也要重新开起来,不一定要卖香烛纸钱,或者改成个饭店也是合适的。赵志一家上上下下都坚信能够拿到这笔横财,对此他们没有半分犹疑,至于赵朋留下的孤儿寡母她们能做什么在赵太太和小赵太太假设过无数对即将到手的财产的安排后,赵志终于同族老们谈妥了,赵朋的家产十分中取两分,捐给族里,赡养孤寡。说是赡养孤寡,其实只是说来好听,最终这些钱都是族长和族老几个平分了,不然潘二娘母女也算孤寡,怎么他们还要来争夺财产族老们大摇大摆的上了门,族长赵毕坐在潘二娘对座儿,他年纪已经很大了,脸有些黄,长着老人斑,须眉皆白,眉很长,向两边垂落着,是很典型的寿星眉,象征着长命百岁。赵族长是很得意自己的这两撇眉毛的,赵氏合族,都没有像他一样的长眉因此他格外重视自己的眉毛,那寿星眉的重要性甚至还在瀑布似的长胡须之上,他将眉毛保养得十分精心,家里的小辈都不敢动他的眉毛,上回他最疼爱的孙子,千顷地里的独苗苗扯掉了他一根眉毛,被一向“慈和”的老人捆在条凳上,用拐杖在屁股上狠狠抽了十下。不怪他这样“狠心”,自打他掉了那根眉毛之后,他简直觉得自己折了十年寿,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香,夜半三更总梦到小鬼来勾魂,时常从噩梦中惊醒,一醒来就不肯再睡,连声叫他儿子:“老大,老大。”每到这时,他儿子赵建就算在与婆娘办事,也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去给他守夜,因为赵族长要借儿子身上的阳火,撵走上门勾魂的小鬼。他眼睛很小,藏在吊着的长眉和密密的笑纹中,看起来很和善,细小的眼缝中,那对半藏起来的眼珠特别亮,仿佛蕴含神光,这让他显得很有智慧,一看就知道他必是个德高望重的长者。现在,这位德高望重的长者清咳一声,将手里的花椒木拐杖稳稳的拿着,一撩袍子,不急不缓的坐了下来,将另一只手搭在扶手上,姿态十分端方,举动间很有规矩。他那拐杖除了入睡和吃饭,其余时刻总是握在手里的,一时半刻都离不得,为什么这样看重这把拐杖呢这里头大有讲究。一是自持身份,手里时刻握着拐杖,显得他是个重要人物,很有风范,二来花椒木行气活血,可治手脚麻木,气血不畅,赵族长简直把它当个续命的宝贝,若是什么时候找不着拐杖了,他就觉得命都快没了。为显风范,他一举一动都慢条斯理,若换个急性子,简直能憋出火来,潘二娘心内忐忑不安,见他又是咳嗽又是端坐,总是副不急不忙的样子,终于按捺不住,颇为不安的问道:“堂叔带了这么多人来,是有什么事呢”赵族长慢慢呷了一口茶,才端着个持重的模样道:“我那大堂侄命不好,年纪轻轻的,就这么去了”一提到伤心事,潘二娘就呜呜的哭起来,容真真本站在她身后,见状连忙扶住她的肩,小声的安慰着,并用手帕擦去她的眼泪。她这么一哭,险些让赵族长把组织好的言语给忘了,老人家记性不大好,他愣了会神,才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听着这恼人的哭声,赵族长心里很有些不耐,他眼角余光打量了一下众人,见没人发现自己刚刚忘了词,才故作正经,打断潘二娘的哭声:“咳虽然堂侄去了,可他这后事咱们也办得体面不是只是他这份儿家业要如何处置,也该分辨个明白。”潘二娘含泪道:“堂叔,你看咱们这孤儿寡母的”赵族长并未因此生出一丝半毫怜悯,人家是年纪越大心肠越软,可他作为一族之长,几十年来不知见过多少污烂事,一颗心炼得比钢还硬,哪里会见潘二娘孤儿寡母就动容。他面上还是慈和可亲的模样,说的话却毫不留情:“孤儿寡母也不能不守礼呐,这人已经去了,身后留下的家财,却不能没人接手,福姐儿到底是你前头男人的,论理这份儿财产该是你小叔子继承,你看什么时候做个交接”潘二娘哀求道:“堂叔,您总不能叫咱们饿死。”赵族长却道:“你呢,到底是赵家的媳妇,自然该得一分赡养,可这也不能太多,但福姐儿不是我赵家的人,大堂侄好心养了她几年,还送了她去读书,可如今也没有叫你小叔子继续养着她的道理不是”容真真见她娘快被忽悠瘸了,不得不开口:“堂叔公,我记得民法第一千一百四十二条里规定:养子女之继承顺序与婚生子女同。法律都这么说了,就算您不认我是赵家的人,我也是我爹的女儿,怎么就不能继承我爹的财产”“胡说,你见过哪家的养子能继承亲儿子一样的家产”纵然被族长严厉呵斥了,可容真真却没有退缩:“养子女的确只能继承婚生子女的二分之一,可在我爹没有直系血亲的情况下,我的继承权与婚生子相同。”坐在一旁喝茶的赵太太这时却插话了:“你这孩子说的什么傻话,就算养子能继承财产,可你是个女娃,已经绝户了,凡是像你爹这样绝了后的,财产都应交予父母处置,我是你爹的母亲,说来你也该叫我一声奶奶,你爹的财产可不该由我来安排”容真真反驳道:“民法规定的是养子女,女儿也有同儿子一样的继承权,另外,根据民法第一千一百三十八条规定,遗产首先由配偶容真真对她说了自己眼下的困境,妞子问她:“你娘怎么说”容真真叹口气:“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眼下正愁得落泪呢,我就不该同她说。”妞子听了,忍不住道:“你娘怎么这样,就连猫儿狗儿,都晓得护崽子呢。”容真真转头看向她,眼里写着不赞同,她认真道:“我爹说,人人都有长处,也有短处,虽然我娘不是有大本事的人,可她很疼我,家里最穷的时候,都没有打过我骂过我,也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卖了我,我很喜欢我娘的。”妞子听了,倒生出些羡慕来,她连忙道:“是我想岔了那你准备怎么办”容真真没有说话,同她走了一会儿才慢慢思索着道:“我昨晚一晚没睡,就在想这件事,我听说几个族老和族长都还留在二叔家里,我爹的丧事都办完了,他们为什么还在平京不走我娘说分产须得族里商议,我猜他们铁定是同我二叔搅和上了,所以想让你帮我打听打听他们家里的情况”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要稍微爽一点了,写了这么久,真是憋得慌第23章赵朋已离世多日了,他的尸骨躺在厚厚的棺椁里,将进入永恒的沉眠,而无论是容真真,还是潘二娘,都觉得他好像还在身边,从未离开。几个铺子门户紧闭,都还没开张,高高的院墙将外界的喧嚣与院里的静谧隔绝开来,潘二娘整日整日的呆在丈夫的牌位前,这几年好不容易养好了一些的身体也熬得不像样子,过度的伤心使她憔悴而枯瘦,再加上守孝期间不食油荤,她显得更单薄了。明明只是少了一个人,可家里却好像失去了所有的活气儿,静悄悄如坟墓一般,葬礼后残留的白布更让这儿添了两分萧瑟,明明才是春夏交际之时,这院子已早早步入秋冬。赵太太几个女眷原本是留在这儿的,然而容真真还没来得及想法子赶她们走,她们自己就先觉得无趣了,在这儿住着,不便请其他太太们来打牌,也不便叫些外头的杂耍艺人来唱曲说书,毕竟赵朋才走,她们也还要点脸。于是她们就都搬回了赵公馆,反正不出几日这地儿也要落到赵志名下,早不早那么几日也无所谓了。赵太太甚至已经在考虑如何将院子装修一番,现在院子里的东西都是赵朋生前用过的,哼,死人用过的东西,真是晦气,再者那三间铺面也要重新开起来,不一定要卖香烛纸钱,或者改成个饭店也是合适的。赵志一家上上下下都坚信能够拿到这笔横财,对此他们没有半分犹疑,至于赵朋留下的孤儿寡母她们能做什么在赵太太和小赵太太假设过无数对即将到手的财产的安排后,赵志终于同族老们谈妥了,赵朋的家产十分中取两分,捐给族里,赡养孤寡。说是赡养孤寡,其实只是说来好听,最终这些钱都是族长和族老几个平分了,不然潘二娘母女也算孤寡,怎么他们还要来争夺财产族老们大摇大摆的上了门,族长赵毕坐在潘二娘对座儿,他年纪已经很大了,脸有些黄,长着老人斑,须眉皆白,眉很长,向两边垂落着,是很典型的寿星眉,象征着长命百岁。赵族长是很得意自己的这两撇眉毛的,赵氏合族,都没有像他一样的长眉因此他格外重视自己的眉毛,那寿星眉的重要性甚至还在瀑布似的长胡须之上,他将眉毛保养得十分精心,家里的小辈都不敢动他的眉毛,上回他最疼爱的孙子,千顷地里的独苗苗扯掉了他一根眉毛,被一向“慈和”的老人捆在条凳上,用拐杖在屁股上狠狠抽了十下。不怪他这样“狠心”,自打他掉了那根眉毛之后,他简直觉得自己折了十年寿,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香,夜半三更总梦到小鬼来勾魂,时常从噩梦中惊醒,一醒来就不肯再睡,连声叫他儿子:“老大,老大。”每到这时,他儿子赵建就算在与婆娘办事,也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去给他守夜,因为赵族长要借儿子身上的阳火,撵走上门勾魂的小鬼。他眼睛很小,藏在吊着的长眉和密密的笑纹中,看起来很和善,细小的眼缝中,那对半藏起来的眼珠特别亮,仿佛蕴含神光,这让他显得很有智慧,一看就知道他必是个德高望重的长者。现在,这位德高望重的长者清咳一声,将手里的花椒木拐杖稳稳的拿着,一撩袍子,不急不缓的坐了下来,将另一只手搭在扶手上,姿态十分端方,举动间很有规矩。他那拐杖除了入睡和吃饭,其余时刻总是握在手里的,一时半刻都离不得,为什么这样看重这把拐杖呢这里头大有讲究。一是自持身份,手里时刻握着拐杖,显得他是个重要人物,很有风范,二来花椒木行气活血,可治手脚麻木,气血不畅,赵族长简直把它当个续命的宝贝,若是什么时候找不着拐杖了,他就觉得命都快没了。为显风范,他一举一动都慢条斯理,若换个急性子,简直能憋出火来,潘二娘心内忐忑不安,见他又是咳嗽又是端坐,总是副不急不忙的样子,终于按捺不住,颇为不安的问道:“堂叔带了这么多人来,是有什么事呢”赵族长慢慢呷了一口茶,才端着个持重的模样道:“我那大堂侄命不好,年纪轻轻的,就这么去了”一提到伤心事,潘二娘就呜呜的哭起来,容真真本站在她身后,见状连忙扶住她的肩,小声的安慰着,并用手帕擦去她的眼泪。她这么一哭,险些让赵族长把组织好的言语给忘了,老人家记性不大好,他愣了会神,才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听着这恼人的哭声,赵族长心里很有些不耐,他眼角余光打量了一下众人,见没人发现自己刚刚忘了词,才故作正经,打断潘二娘的哭声:“咳虽然堂侄去了,可他这后事咱们也办得体面不是只是他这份儿家业要如何处置,也该分辨个明白。”潘二娘含泪道:“堂叔,你看咱们这孤儿寡母的”赵族长并未因此生出一丝半毫怜悯,人家是年纪越大心肠越软,可他作为一族之长,几十年来不知见过多少污烂事,一颗心炼得比钢还硬,哪里会见潘二娘孤儿寡母就动容。他面上还是慈和可亲的模样,说的话却毫不留情:“孤儿寡母也不能不守礼呐,这人已经去了,身后留下的家财,却不能没人接手,福姐儿到底是你前头男人的,论理这份儿财产该是你小叔子继承,你看什么时候做个交接”潘二娘哀求道:“堂叔,您总不能叫咱们饿死。”赵族长却道:“你呢,到底是赵家的媳妇,自然该得一分赡养,可这也不能太多,但福姐儿不是我赵家的人,大堂侄好心养了她几年,还送了她去读书,可如今也没有叫你小叔子继续养着她的道理不是”容真真见她娘快被忽悠瘸了,不得不开口:“堂叔公,我记得民法第一千一百四十二条里规定:养子女之继承顺序与婚生子女同。法律都这么说了,就算您不认我是赵家的人,我也是我爹的女儿,怎么就不能继承我爹的财产”“胡说,你见过哪家的养子能继承亲儿子一样的家产”纵然被族长严厉呵斥了,可容真真却没有退缩:“养子女的确只能继承婚生子女的二分之一,可在我爹没有直系血亲的情况下,我的继承权与婚生子相同。”坐在一旁喝茶的赵太太这时却插话了:“你这孩子说的什么傻话,就算养子能继承财产,可你是个女娃,已经绝户了,凡是像你爹这样绝了后的,财产都应交予父母处置,我是你爹的母亲,说来你也该叫我一声奶奶,你爹的财产可不该由我来安排”容真真反驳道:“民法规定的是养子女,女儿也有同儿子一样的继承权,另外,根据民法第一千一百三十八条规定,遗产首先由配偶容真真对她说了自己眼下的困境,妞子问她:“你娘怎么说”容真真叹口气:“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眼下正愁得落泪呢,我就不该同她说。”妞子听了,忍不住道:“你娘怎么这样,就连猫儿狗儿,都晓得护崽子呢。”容真真转头看向她,眼里写着不赞同,她认真道:“我爹说,人人都有长处,也有短处,虽然我娘不是有大本事的人,可她很疼我,家里最穷的时候,都没有打过我骂过我,也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卖了我,我很喜欢我娘的。”妞子听了,倒生出些羡慕来,她连忙道:“是我想岔了那你准备怎么办”容真真没有说话,同她走了一会儿才慢慢思索着道:“我昨晚一晚没睡,就在想这件事,我听说几个族老和族长都还留在二叔家里,我爹的丧事都办完了,他们为什么还在平京不走我娘说分产须得族里商议,我猜他们铁定是同我二叔搅和上了,所以想让你帮我打听打听他们家里的情况”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要稍微爽一点了,写了这么久,真是憋得慌第23章赵朋已离世多日了,他的尸骨躺在厚厚的棺椁里,将进入永恒的沉眠,而无论是容真真,还是潘二娘,都觉得他好像还在身边,从未离开。几个铺子门户紧闭,都还没开张,高高的院墙将外界的喧嚣与院里的静谧隔绝开来,潘二娘整日整日的呆在丈夫的牌位前,这几年好不容易养好了一些的身体也熬得不像样子,过度的伤心使她憔悴而枯瘦,再加上守孝期间不食油荤,她显得更单薄了。明明只是少了一个人,可家里却好像失去了所有的活气儿,静悄悄如坟墓一般,葬礼后残留的白布更让这儿添了两分萧瑟,明明才是春夏交际之时,这院子已早早步入秋冬。赵太太几个女眷原本是留在这儿的,然而容真真还没来得及想法子赶她们走,她们自己就先觉得无趣了,在这儿住着,不便请其他太太们来打牌,也不便叫些外头的杂耍艺人来唱曲说书,毕竟赵朋才走,她们也还要点脸。于是她们就都搬回了赵公馆,反正不出几日这地儿也要落到赵志名下,早不早那么几日也无所谓了。赵太太甚至已经在考虑如何将院子装修一番,现在院子里的东西都是赵朋生前用过的,哼,死人用过的东西,真是晦气,再者那三间铺面也要重新开起来,不一定要卖香烛纸钱,或者改成个饭店也是合适的。赵志一家上上下下都坚信能够拿到这笔横财,对此他们没有半分犹疑,至于赵朋留下的孤儿寡母她们能做什么在赵太太和小赵太太假设过无数对即将到手的财产的安排后,赵志终于同族老们谈妥了,赵朋的家产十分中取两分,捐给族里,赡养孤寡。说是赡养孤寡,其实只是说来好听,最终这些钱都是族长和族老几个平分了,不然潘二娘母女也算孤寡,怎么他们还要来争夺财产族老们大摇大摆的上了门,族长赵毕坐在潘二娘对座儿,他年纪已经很大了,脸有些黄,长着老人斑,须眉皆白,眉很长,向两边垂落着,是很典型的寿星眉,象征着长命百岁。赵族长是很得意自己的这两撇眉毛的,赵氏合族,都没有像他一样的长眉因此他格外重视自己的眉毛,那寿星眉的重要性甚至还在瀑布似的长胡须之上,他将眉毛保养得十分精心,家里的小辈都不敢动他的眉毛,上回他最疼爱的孙子,千顷地里的独苗苗扯掉了他一根眉毛,被一向“慈和”的老人捆在条凳上,用拐杖在屁股上狠狠抽了十下。不怪他这样“狠心”,自打他掉了那根眉毛之后,他简直觉得自己折了十年寿,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香,夜半三更总梦到小鬼来勾魂,时常从噩梦中惊醒,一醒来就不肯再睡,连声叫他儿子:“老大,老大。”每到这时,他儿子赵建就算在与婆娘办事,也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去给他守夜,因为赵族长要借儿子身上的阳火,撵走上门勾魂的小鬼。他眼睛很小,藏在吊着的长眉和密密的笑纹中,看起来很和善,细小的眼缝中,那对半藏起来的眼珠特别亮,仿佛蕴含神光,这让他显得很有智慧,一看就知道他必是个德高望重的长者。现在,这位德高望重的长者清咳一声,将手里的花椒木拐杖稳稳的拿着,一撩袍子,不急不缓的坐了下来,将另一只手搭在扶手上,姿态十分端方,举动间很有规矩。他那拐杖除了入睡和吃饭,其余时刻总是握在手里的,一时半刻都离不得,为什么这样看重这把拐杖呢这里头大有讲究。一是自持身份,手里时刻握着拐杖,显得他是个重要人物,很有风范,二来花椒木行气活血,可治手脚麻木,气血不畅,赵族长简直把它当个续命的宝贝,若是什么时候找不着拐杖了,他就觉得命都快没了。为显风范,他一举一动都慢条斯理,若换个急性子,简直能憋出火来,潘二娘心内忐忑不安,见他又是咳嗽又是端坐,总是副不急不忙的样子,终于按捺不住,颇为不安的问道:“堂叔带了这么多人来,是有什么事呢”赵族长慢慢呷了一口茶,才端着个持重的模样道:“我那大堂侄命不好,年纪轻轻的,就这么去了”一提到伤心事,潘二娘就呜呜的哭起来,容真真本站在她身后,见状连忙扶住她的肩,小声的安慰着,并用手帕擦去她的眼泪。她这么一哭,险些让赵族长把组织好的言语给忘了,老人家记性不大好,他愣了会神,才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听着这恼人的哭声,赵族长心里很有些不耐,他眼角余光打量了一下众人,见没人发现自己刚刚忘了词,才故作正经,打断潘二娘的哭声:“咳虽然堂侄去了,可他这后事咱们也办得体面不是只是他这份儿家业要如何处置,也该分辨个明白。”潘二娘含泪道:“堂叔,你看咱们这孤儿寡母的”赵族长并未因此生出一丝半毫怜悯,人家是年纪越大心肠越软,可他作为一族之长,几十年来不知见过多少污烂事,一颗心炼得比钢还硬,哪里会见潘二娘孤儿寡母就动容。他面上还是慈和可亲的模样,说的话却毫不留情:“孤儿寡母也不能不守礼呐,这人已经去了,身后留下的家财,却不能没人接手,福姐儿到底是你前头男人的,论理这份儿财产该是你小叔子继承,你看什么时候做个交接”潘二娘哀求道:“堂叔,您总不能叫咱们饿死。”赵族长却道:“你呢,到底是赵家的媳妇,自然该得一分赡养,可这也不能太多,但福姐儿不是我赵家的人,大堂侄好心养了她几年,还送了她去读书,可如今也没有叫你小叔子继续养着她的道理不是”容真真见她娘快被忽悠瘸了,不得不开口:“堂叔公,我记得民法第一千一百四十二条里规定:养子女之继承顺序与婚生子女同。法律都这么说了,就算您不认我是赵家的人,我也是我爹的女儿,怎么就不能继承我爹的财产”“胡说,你见过哪家的养子能继承亲儿子一样的家产”纵然被族长严厉呵斥了,可容真真却没有退缩:“养子女的确只能继承婚生子女的二分之一,可在我爹没有直系血亲的情况下,我的继承权与婚生子相同。”坐在一旁喝茶的赵太太这时却插话了:“你这孩子说的什么傻话,就算养子能继承财产,可你是个女娃,已经绝户了,凡是像你爹这样绝了后的,财产都应交予父母处置,我是你爹的母亲,说来你也该叫我一声奶奶,你爹的财产可不该由我来安排”容真真反驳道:“民法规定的是养子女,女儿也有同儿子一样的继承权,另外,根据民法第一千一百三十八条规定,遗产首先由配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