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笑?”江离嗤笑一声,“那你不可笑吗?跟我一样的年纪,成天死读书也考不了几分,被打了也还不了手,只会娘们唧唧的嚷嚷。你哪里牛逼?”程野松开纸,看着江离说:“我不会欺负人。我专心地做好自己的事情,我靠努力得来的分数,我不可笑。”江离紧盯着台词,额上冒出一些冷汗,他艰难地演下去:“你个傻逼,脑子没沟吧。老子瞎学两天都比你考的高,你还不可笑?你是智障,窝囊废,没人瞧得上的废物。”“你一直拿分数跟我比,所以你觉得分数是很值得拿来比较的东西吗?那你怎么也比不过别人呢?除了我,你不是也比任何人差劲?拿了零分是废物,你拿了一分,就敢觉得自己是天才吗?”“我……老子没说自己是天才。”程野微微扬起一丝笑容:“那你是什么?”“老子……老子凭什么告诉你?傻逼。”“那我来告诉你。”程野盯着他,嘴唇轻轻开合。“你是个讨厌鬼,是个废物,是个窝囊废。同学仇视你,老师厌恶你,父母不要你,你被所有人抛弃。除了心灵丑恶和精神贫瘠,你最大的特点,是一无所有却自鸣得意。”江离哑口无言,面红耳赤,他发懵地盯着已经没有台词的纸。戏,已经演完了。但他浑身难受,一阵又一阵的燥热渡到他身上去。“江离。”程野从容地从情景中抽离出来,轻声唤他。“嗯。”江离嗓子干哑。程野给他递过去一杯热水。江离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完,几分钟后,他问程野:“这次角色扮演的意义是什么?我应该从这里学到什么呢?”“意义么,”程野笑一下,缓缓道,“意义就是让你熟悉一下剧本,然后再正式开演。”江离吃惊地抬头看他。程野对调两个人的台词纸,推了推眼镜,对他说:“现在,你的角色是这个,我们再来一次。”这一遍,江离演得比刚才更难受,总是要停顿下来,整理下心情再继续念。说到“你最大的特点,是一无所有却自鸣得意”时,江离心里堵得慌,觉得很怪异。他学不来程野刚才念台词的那种气度,学不来那份笃定。程野又给他递了一杯热水。江离口干舌燥,这次喝得很急,很快喝完,倒像是迫不及待地喝着救命药的病人。程野温和地说:“你明白言语的力量了吗?一个人,他可能手无寸铁,但他说的话杀伤力是很大的。”“是。”“对付一个口齿伶俐的人,江离,你觉得该怎么做?”江离想了想说:“要守住自己的漏洞。只要他说不中我在意的点,那么他的话语就对我失效了。”“嗯,”程野顺着他的话说,“那第一步,就是要先了解自己,自己先找出自己的漏洞是吧?”“对。”“可是,话语之所以有攻击性正因为它戳中了你的漏洞,找到了你可以隐藏起来的东西。你如果自己先把那东西找到了,不就自己给自己安放炸弹了吗?只要你意识到了,你就逃不了了。你听过白熊实验吗?”江离点头:“知道。越是刻意逃避的想法,越是逃避不了。”程野说:“所以,我们提倡另一种方法,不守反攻。”江离困惑地眨眼,攻什么?“不是寻找对手的漏洞来攻击他,而是我们把这次争执视为一次机会,我们要反过来跟自己的内心、自己的‘漏洞’抗争。”程野耐心地讲话,一边仔细观察他的反应,声音和缓:“这就是我们常说的转换视角的方法。”“假设你是那个欺负人的同学,被戳中了内心深处的自卑和孤独,你会非常痛苦对不对?”“嗯。”“那如果你这样看呢?你想:我懂了,原来大家都不喜欢我的原因是我打架,欺负弱小,还目中无人,不努力学习。我要争取改掉这些坏毛病,这样我就不会被讨厌了。”江离睁大眼睛,脱口而出:“这就对了!”程野微笑着重复:“这就对了。这才是正确的思路,不要过度地因为别人的言语而痛苦,而且要从争执中获得教训。”他再对江离说:“我们再来谈谈你做的那个梦。周寻说,你们都受环境影响,因为原生家庭的缘故一定会变成心地丑恶的人是吧?”江离很信任程野,点头称是。“但是,我们都知道一点,这些影响几乎是对我们潜意识的作用。在正常的生活中,你不会因为你父亲杀了人而觉得自己会是个杀人犯。”“江离,”程野直视着他的眼睛,“有个男生,窜改了你的高考志愿,抢走了你的名校入学资格,又跑到你面前来说,你是个穷鬼,没爹没娘,你不配上好大学。你手里正好有一把枪,你会杀了他吗?”江离僵硬地摇头:“不会。我应该会采取法律措施,而不是杀人。杀人对我来说很不合算,因为我从受害者身份转为加害者了,我会丧失自己应有的权利。”但他说完后,又迟疑地补了句:“但是如果我太过愤怒,冲动上头,说不定会杀了他。”“好,我们来分析这个情景。”程野目光清明,条分缕析,“首先,你是个理智的人,你会权衡利弊,并且遵纪守法。第二,杀人只会存在于冲动的情况下,也就是潜意识控制下。第三,你必须要有一把枪或者其他利器在手边,才可能杀掉一个跟你年龄相仿甚至体力相差无几的人。”“你来评估一下,你杀人的可能性有几成?”江离思索了一会儿,说:“不到一成。”“那么,潜意识对你的影响并非你想象的那么大。”程野意味深长,“原生家庭的影响,也抵不过你自己努力建立的认知体系所能施于你的力量。”他又问:“读过《罗生门》吗?”“读过。”程野叹了口气,感慨万千地说道:“芥川龙之介如此精妙地写出了人性的复杂和幽微之处。在一个特殊的环境下,一个人可能变得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陡生杀意。这是全人类的困境,我们每个人都要去面对。”“但是江离,”他一手微抬眼镜,镜片上折射出一道锐利而明亮的光线,“人性再复杂,也有被控制的可能。一个人,一生中能遇到多少个‘特殊’的环境呢?”“你的病,不只是车祸后的应激障碍。潜藏在你内心深处的,是你的不自信和恐惧,你的认知出了问题,所以才会得病。”“我们的治疗,就是为了纠正你过去错误的认知,让你重新拥有珍视自我的勇气。你能信任我,配合我的治疗,努力好起来吗?”江离胸口震颤,他看向程野,诚恳地说:“请您帮助我。”程野笑得如沐春风,继续说:“我们再来看那个被欺凌的孩子。他表现得很勇敢是不是?”江离偏头,皱着眉说:“与其说勇敢,我倒觉得他让我有点不安,有点害怕。”“嗯,他是有点咄咄逼人的。而且他很聪明,很快就把话题掌握到自己的手里,一步步获得了主动权。你说的害怕,是因为他毫不留情地戳中别人的痛点,故意激怒对方,又把那几个尖锐的词用以回击吗?”“倒不是这个。而是他的态度让我觉得,他有点像周寻。我念他的台词时下意识地抵触,觉得很不舒服。”程野安抚性地给他一片薄荷糖,放柔声线:“你会有这样的反应很正常,因为这个场景让你似曾相识。他的确跟周寻相似,他们说的话,都带有一定的逻辑性、很强的目的性,容易突破人的心理防线。”“正如周寻跟你对话时那样,你一边反抗,但不由自主听进去了他的话,觉得他说的对是不是?”江离刚点了下头,就听到程野说:“不是。”程野看他,用温暖和力度给他注入安定剂:“你的内心并不认可。你不觉得他说得对,你只是在小时候找不到反驳他的理由。“人是多么复杂的生物啊,单凭片面印象根本无法触及一个人的内心。他未必看清了你,他不过是在赌,赌你是否会甘心接受他的心理暗示。“剧本里,那个似乎自信的、用言语来完成自己战斗的孩子,他又未尝不是在赌,赌对方是否会因他的话语而内心动摇。其实这个方法是危险的,它牺牲了一部分的真实性,而以强烈的情感唤起为目的。“一直到今天,你都没有赞同周寻的观念。你在困惑,在反驳,所以你才会难以念出这段充斥着赌徒心理的台词,因为你怀疑它的正确性。周寻的姿态凄凉又坚决,一遍遍用他自己的情感来绑架你。但是——”他直视着江离的眼睛:“江离,你从来都不像他说的那样,你是你自己。”江离的后背全是热汗,他惊异地睁大眼睛,绷着全身之力,心头猛颤,目不转睛地看向程野。程野说:“或许周寻是无恶意的,他只是太悲观了。但江离,你并不认可他的观点,你要听听你内心深处的声音,信任你自己。”良久,一阵凉风吹来,江离猛地激灵一下,那股燥热劲儿缓缓退去,他接过程野递来的纸巾,擦拭着额上的汗液。这章完全是编的哈,不专业。第18章 破碎 与你分享太阳消逝前最后的光彩接下来的治疗中,程野都手握着一条无形的细线,牵引着他走向自己的内心深处。江离恍惚觉得这是一次时空穿行,他回到过去那些日子里,重新认识世界,重新拾回拥有快乐的能力。他就像站在数面镜子之前,把许多个自己一一看遍,从多个角度来拼凑出一个完整的自我。他冷静地目睹过去的自己挣扎在悲伤与自毁之中,突然发觉当时令他痛不欲生的东西真的已经不再让他在意了。他看到高三的自己,浑身僵硬地站在养父母的房门外,慢慢收回想要敲门的曲起的食指,转身离开。那是个橘色的光线铺满大地的傍晚,他从学校跑回家,因为老师催促他交补课费。刚刚吃过饭,他忐忑不安地告诉了养父,却看见两个大人脸色阴沉地进了房间,商量去了。江离从来是个听话的孩子,不会打扰谈话的人们。但是晚自习快要开始了,他必须得赶回学校,只好硬着头皮去敲门。手指还没贴上木板,隔音效果不好的房间里就传出了养父愤怒的声音:“要钱要钱要钱,成天就知道要钱!读个书花他妈这么多钱,老子的钱是水龙头里流出来的吗!”养母在一旁劝着:“给就给吧,他马上上大学了,别为这点事影响他学习,他成绩那么好。”“要不是他成绩好,我才不会送他念书!成天一副呆样子,亲戚来了也不知道叫人,还得过精神病。这个儿子养得太憋屈!”养母嗔怒:“他那是抑郁症,早就好了!你别老说人家什么精神病的,伤了孩子的心。”“怎么了?他那就是精神病!要不是指着他给老子养老,给老子抱孙子,我早他妈要他出去讨饭!”“那你都知道要指望他给你养老,你还不对他好点儿?”“哼!”养父阴阳怪气地说,“老子对他还不够好?换了别人,谁这么伺候他?平时还得照顾他情绪,不在他面前说重话。”“唉,你别说了,快拿钱。养条狗还得费心思呢,养个儿子,以后要他回报你的,你别那么心不甘情不愿的。我跟你说,这孩子将来肯定有出息,他懂礼貌,成绩好,还听话,你对他好点儿,以后吃不了亏的!”江离逃回餐桌边上,面上火辣辣的,机械地收拾碗筷,妹妹在一边笑嘻嘻地说:“哥哥,你脸红得好好笑哦。”童言无忌,但是说的好真实。他真的好好笑。江离总以为亲情是不求回报的,一家人就不该谈利益的,原来是他太天真了。高三课业繁重,三天两头发卷子,没日没夜地补课。才交了补课费没多久,学校又要他交资料费了。江离没脸再去要钱,咬着牙做了些很羞愧的事情。他谎称发烧,瞒着家长和老师,去给隔壁高中的同学代考月考。他坐在陌生的教室里,看着对他来说容易的题目,胃里翻江倒海地想吐。“病”好后回学校,老师叫他去办公室,跟他说准备材料申请省三好学生,他拒绝了。老师不明白,不厌其烦地跟他解释好处。但他始终低着头,说自己不配。他不配,一个给人当枪手代考的学生,不该评三好。他想勤工俭学,去食堂打工,但老师一通电话打给他养父母,苦口婆心地让他们关心高三生,给他创造条件。如此,好心办坏事,让养父母失了面子,也让他失去工作机会。后头,为了交上钱,他做了很多可笑的事情。帮人代买奶茶,代买盒饭,代送情书,明明是举手之劳,他却做成业务,低贱地收取“跑路费”。那是个昏暗的高三,是由卷子堆起来的、冷眼组成的,肮脏的夏天。同学知道他处境艰难,但又不喜他远超同龄人的沉静和冷淡,愿意帮他做成“业务”,又克制不住青年人特有的对“假成熟”的轻蔑。他们并不排挤他,也不亲近他,永远保持一定的距离,用混合着怜悯和施舍的心态给予他一定的帮助,隐晦地观察他。江离觉得自己就是个异类。每到吃饭的时间,他都感到一股难以忍受的悲伤和孤独。下课铃响起,同学们欢天喜地地从座位上跳起来,呼喝着、大声嚷嚷着,三五成群地走了,或结伴回家,或冲往食堂。江离将书本收进课桌里,按照大小从低到高堆好,紧紧地让它们抵住桌板——不然,要有不爽他的人故意一撞,书会落到地上。等他做好这一切,独自走到食堂时,那里已经充满人了。打饭,端着盘子走到角落的座位上,他慢慢地吃,动作斯文。汤有点咸,里面放的紫菜也好少。不过豇豆炒肉味道还不坏,米饭也比较松软。没有人同他讲话,他一个人坐在这里,所以他只用专注于食物,没过多久便把盘子的东西吃得差不多。只是当他吃完,用纸擦拭嘴唇时,他忽地听到四面八方围绕而来的声响。远处回收餐具处的餐盘和筷子的剧烈碰撞声,同学们的聊天声,电视机里的声音,齐齐涌入他的耳朵。远远近近的,哪里都不宁静。这些声音无法避免地影响着他,在他空空荡荡的心底回荡。但所有声音有关的人和事,都与他无关。等他上了大学,有了打工的机会,又申请助学贷款,努力学习得到奖学金,日子就稍微好过了一点。但是长久地独自一人学习生活已经造就了他内敛的性格,他无法再与人交朋友,总是寂寞。于是他失去跟人交往的能力,不懂如何坦诚表达自我,总是无意中令人曲解他的话,让他人伤心难过,损害一段友谊。他试图远离人群,不再尝试跟人亲近,以免伤害他人。他渐渐觉得,自己已经被周寻诅咒,成了一个寡情薄意的祸害,走到哪里都令人不悦。程野让他重回这些情景之中,让他重新看到一个坚定、努力、独立的自我。江离从前觉得自己可怜又可鄙,但程野不断地告诉他,他是个优秀的男孩。他在那么多困难之中,依靠着自己走了过来,一步步都走得扎实。“别人或许不爱你,但江离,你要爱你自己。这么一个聪明,努力的人,你看着他的成长轨迹,怎么能不敬佩?”程野的声音顺着诊室窗口流入的风淌进他心底:“你过去不被人喜爱,不代表你不值得。你要先学会爱自己,珍视自己的优点。”江离要一天天学会爱。爱自己,爱别人,爱世界。转眼就是冷冽的季节。树梢上开始悄悄挂上雪片,孩子们更多地跑进公园,红通通的糖葫芦小车总在眼前晃,宣布一个热闹温馨的冬天到来。而秋天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个落叶纷飞的季节,有着虫死蝉嘶的悲寂,也有着天朗气清的豁达。江离在这个秋天,终于发觉了它的美丽。圣诞节那天,江离依旧去了诊室。五点半,薄聆来接他。这是惯例了,程野那套“患者必须由家属接回”的说辞一早就起了用处,每次都是薄聆来接。他们的关系逐渐升温。远远达不到当初恋爱时的程度,但江离愿意坦白他的心动,已经让薄聆喜不自胜。薄聆到地方时,咨询室里只有程野一个人,他问:“江离呢?”“我让他出去透透气,顺便帮我买杯咖啡。”薄聆蹙眉:“你给我打个电话让我买就行,干嘛让他去跑,路上那么多车子跑来跑去,他听到急刹车又会难受。”程野笑笑:“应激障碍的消除当然是要他能够应激,躲着怎么会是治疗?再说了,半个弟媳,买杯咖啡怎么了?”“你说了又不算。”薄聆微微扭头,暴露心底一丝委屈。程野一听,坐直了突然说:“你这么说我倒想起来了,我跟江离交流过这么多次,也有提及那个他暗恋的人。但是很奇怪,他只记得一些相处的片段,但已经无法清晰描述那个人。”“你是说,他已经不喜欢他了,所以忘记了吗?”“不,”程野微微眯起眼,“我觉得,这是他潜意识里虚构出来的人物。因为他一直觉得自己不配爱人,会伤害爱他的人,所以演化出了一个一直拒绝他的人。”“他觉得,不被爱反而是一件好事,拒绝他也是正确的做法。他宁愿承受被拒绝的痛苦,也不要因为爱人而伤害别人。”薄聆的心揪起来,又问:“可是他不是记得细节吗?也是虚构的?”“这只是我的猜测。”“那你告诉我那些片段,我去找找那个人,看看是不是存在这么一个人。”薄聆立刻说。程野摇摇头:“不必了,太耗费时间。其实这个不重要。等他好起来,症状解除,自然会明白自己的心意。即便是曾经暗恋过,他也该正视自己的感情,学会放弃。”“好吧。”薄聆坐下去,手撑着下巴,不知在想些什么。江离还没回来,程野这儿也没有别的病人,他突然起了好奇心,问薄聆:“你们俩当时怎么认识的?”薄聆抬头,眨了下眼睛,一切好像都还发生在昨天。他在大学时候争取到一个交换生名额,去爱尔兰念了两年书,直到大四才回学校,而他跟江离认识,是大三下学期的事。有天,他莫名其妙收到一条好友申请,对方发来的申请消息很奇怪,是“同学??一↓。”薄聆对着这条消息看了快一分钟才明白,是“同学,加一下”的意思,他暗自觉得有点好笑,但看了他的地址,是自己大学所在的地方,就顺手加了。加上后,那个同学一直没讲话。一直到那天下午六点,薄聆发现自己朋友圈炸了,一排消息提醒。他戳进去看,发现全是那位同学给他点的赞,顺序还是倒着来的。从去年的一张照片,一直点赞到昨天自己发的都柏林的街景。薄聆有点儿震惊,他是从上往下看一遍,再从下往上点赞吗?但他不是所有的朋友圈都点赞,而是只给他发的照片点了。于是他发过去消息,询问对方的身份。那头很快地回复了消息,一板一眼,把哪个学院哪个专业哪个班叫什么名字都告诉了他,只差学号没说了。薄聆看着他的名字,江离,觉得很陌生。应该是不认识的人。那头又发来了一张照片,是拍的学校里的摄影展现场,那中间有张风景照,是薄聆拍的莫赫悬崖。他直白又僵硬地说着:“喜欢你的照片。”薄聆这才知道为什么他点赞那么多,而点赞的第一张,正是他投稿给摄影展的那一张,日出时的莫赫悬崖。他笑了下,问:“你是摄影迷吗?”不料江离回复:“不是。就是喜欢那一张,觉得好漂亮,底下又放了联系方式,我没忍住。抱歉,打扰了。”薄聆笑得更欢,觉得那头的人肯定是呆呆的。挺有趣。他戳一戳对方的头像,去看他的朋友圈,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薄聆一怔,又反复去看他的头像,空白的画面。他想起这里与国内隔着八个小时的时差,对方那里还是半夜两点,很晚很晚了,他却在看另一个人的朋友圈吗?薄聆心底有些异样,他从来是个温柔的人,便敲击键盘,说:“不打扰的。你快些睡吧,熬夜对身体不好。晚安。”后来薄聆才知道,江离经常失眠,那是那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人对他说晚安。而那个显得搞笑的好友申请,是他百度搜来的,因为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向陌生人添加好友。在此后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们一直保持着良好的点赞关系,江离会给他发的每一张照片点赞。薄聆莫名地产生了一种使命感。他猜测那个男孩子,说不定有什么故事,把他的照片当做某种寄托,于是更认真地拍照片。他不是热衷于摄影的人,但有着定格美丽时刻的习惯,那以后更加有意地留心身边风景。图书馆的落日余晖,公园长椅上的白鸽,都柏林狭窄街道后面的蓝天……他拍了许多许多。江离通通都看了,留下一个小小的爱心,表示喜欢。而他自己的朋友圈始终没有内容。某次,薄聆独自一人又去了莫赫悬崖。那天清晨大雾弥漫,太阳出来时,金光涌动在云雾之间,美似仙境。他用相机拍出来一张非常动人的照片。或许是太过震撼,他身边没有朋友,又想要分享这样的时刻,不知怎么想到了江离,那个喜欢他照片的“小粉丝”。于是他把照片从相机传到手机上,发给了江离。“与你分享爱尔兰沾雾的日出。”直到三个小时后薄聆才收到回复,但不是他想的对他拍摄技术的赞美,江离跟他做了一样的事情。他发来一张照片,是黄昏时的天空,薄聆看出来他应该是在学校一个山坡上的亭子里拍的。那是一张非常明丽漂亮的照片,晚霞铺在天际,底下是教学楼隐约发着白光的楼顶,照片的边缘有着摇曳在晚风中的树枝。江离说:“与你分享太阳消逝前最后的光彩。”那一刻,薄聆的心蓦地陷下去一块儿。他在异国他乡的上午,和另一个人一同看故乡的傍晚。很自然地,他们开始聊天,一点点熟悉起来。那学期结束,薄聆回国时,他们已经算得上是朋友了。薄聆返校时,他们约着见了一面。他对程野回忆起那天的情景。“我们约好在学校第一运动场底下的斜坡见面,那儿有很大一面墙的爬山虎。但那天他来晚了,我等到天都黑了,他才匆匆赶来。“那时候下起了雨,那天又格外的冷,几乎不像九月。我记得我穿着水色衬衫、休闲西裤,外搭长风衣,撑一把黑伞——他还夸了我穿得好看。“他穿得可就学生气多了。白色宽松连帽卫衣,水洗蓝牛仔裤,一双黑色板鞋。“路灯氤氲在水汽之中,地面上是稀稀落落的小水坑,他从斜坡底下跑上来,“哒哒”地踩过水,裤管沾上雨,发丝上也全是小水珠,气喘吁吁地跑到我面前来。“他两颊发红,非常抱歉地跟我解释,因为实习的地方出了点意外,所以来晚了。“我觉得那天的一切事物都很特别。爬山虎的叶子被风雨吹刮到地面上,翠绿欲滴,灯光朦胧似薄纱,雨滴啪嗒啪嗒地打在伞上。他站在流动的雾气中,萤火虫在眼里闪动。“我就那么地,对他一见钟情了。”考验记性的时候来啦!没想起来的同学配合第三章 开头食用~第19章 伤怀 我怕是疯了话音刚落,门轻响两声,江离推门进来了。见着薄聆他就自然地微笑起来:“你来啦。刚才在说什么?”薄聆立刻起身,接过他手里的咖啡递给程野,满怀柔情地说:“没什么,我们回家吧。”江离跟程野简单打了个招呼,两个人便肩并肩走了。程野拿出包装袋里的咖啡喝了一口,莫名觉得今天的做得太酸。薄聆是不是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跑了?回去的路上下起了雪,落到满是红色装饰的街道上。几乎所有的店铺都为圣诞节做了应景的装饰,橱窗里都摆着圣诞树,还有漂亮的雪花和袜子。薄聆看见他一直望着窗外,突然懊悔起自己忘了订餐厅。他问:“要不今晚出去吃?看看还没有餐厅有空位。”江离转过来,笑一下说:“不要。今晚该你做饭,不准赖掉。”薄聆心口发热,喜欢他这么跟自己说话,像在撒娇。“那去趟超市,再买点菜吧?”“好。”节日气氛浓厚,商场里人很多,他们跟着不少人一起乘电梯下去负一层,身体贴得很近。薄聆推了购物车过来,两个人看到什么日用品,也顺手扔进去。江离拿起一盒厨房湿巾,说:“这个好像很方便,里面浸了洗洁精,用来擦油渍要比抹布好很多。”“那我们拿两盒回去试试。”江离左顾右盼起来,也不急着去菜品区了,在各种货架上兴致勃勃地扫视。购物车里不知不觉堆出一个小尖,一包糖果,两板养乐多,不知道有用没用的泡沫清洗剂,看起来很漂亮的锅铲……江离往前走去,突然蹲下去抓起什么东西,扭头来惊喜地对薄聆说:“你见过这个吗?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好久没见过有卖这个的了。”他手上拿着一包包装很朴素陈旧的巧克力,像是十多年前流行的小零嘴,意外的是这种大超市里竟然有卖。薄聆也蹲下去,拿了两三包放进推车里:“见过,以前大家都喜欢吃。”江离眨眨眼:“要买吗?这种巧克力基本是糖精做的,可能我们现在已经不喜欢了。”“可是,你很高兴见到它啊。”薄聆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两个大男人,为了儿时的食物不顾形象地蹲在货架前,样子是有点搞笑的。江离跟他四目相对,忽然意识到了这点,发窘地说:“抱歉,我莫名其妙有点兴奋,我们赶紧去买菜吧。”薄聆自然地牵起他的手,拉他起身,笑着说:“没关系的。”他放开手,重新推起车子,边走边轻声再补了一句:“是我表达有误。我们是来逛超市的,不是单纯买菜。小朋友逛超市都会很开心,这很正常。”江离心跳有点儿快,想反驳一句“我又不是小朋友”,却又不知怎么的,只“嗯”了一声。但之后江离也不东逛西逛了,两个人走到菜品区,选好食材,又买了些水果就回去了。阳台上薄薄地覆盖着一层白雪,泛着通透的白光。江离拉好落地窗,阻隔凛冽的寒风。厨房里,薄聆开始忙活了,不时传来一些声响。江离跟着小百合玩儿一会儿,还是晃进厨房里,一笑:“我帮帮你吧。”薄聆扭头看他,英俊的面容上漾着爱慕的笑意,说:“我继续做菜,你要做点甜点吗?”“好啊。”他拿出手机,搜索好菜谱,两个人就一齐在小小的厨房里做起各自的事情,随意地聊聊天。江离尝试做芒果千层,看菜谱讲得挺容易,做起来真的要命。一层又一层地烙饼,一直做了十二个薄面饼出来,江离觉得手都要酸了。等他上了大学,有了打工的机会,又申请助学贷款,努力学习得到奖学金,日子就稍微好过了一点。但是长久地独自一人学习生活已经造就了他内敛的性格,他无法再与人交朋友,总是寂寞。于是他失去跟人交往的能力,不懂如何坦诚表达自我,总是无意中令人曲解他的话,让他人伤心难过,损害一段友谊。他试图远离人群,不再尝试跟人亲近,以免伤害他人。他渐渐觉得,自己已经被周寻诅咒,成了一个寡情薄意的祸害,走到哪里都令人不悦。程野让他重回这些情景之中,让他重新看到一个坚定、努力、独立的自我。江离从前觉得自己可怜又可鄙,但程野不断地告诉他,他是个优秀的男孩。他在那么多困难之中,依靠着自己走了过来,一步步都走得扎实。“别人或许不爱你,但江离,你要爱你自己。这么一个聪明,努力的人,你看着他的成长轨迹,怎么能不敬佩?”程野的声音顺着诊室窗口流入的风淌进他心底:“你过去不被人喜爱,不代表你不值得。你要先学会爱自己,珍视自己的优点。”江离要一天天学会爱。爱自己,爱别人,爱世界。转眼就是冷冽的季节。树梢上开始悄悄挂上雪片,孩子们更多地跑进公园,红通通的糖葫芦小车总在眼前晃,宣布一个热闹温馨的冬天到来。而秋天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个落叶纷飞的季节,有着虫死蝉嘶的悲寂,也有着天朗气清的豁达。江离在这个秋天,终于发觉了它的美丽。圣诞节那天,江离依旧去了诊室。五点半,薄聆来接他。这是惯例了,程野那套“患者必须由家属接回”的说辞一早就起了用处,每次都是薄聆来接。他们的关系逐渐升温。远远达不到当初恋爱时的程度,但江离愿意坦白他的心动,已经让薄聆喜不自胜。薄聆到地方时,咨询室里只有程野一个人,他问:“江离呢?”“我让他出去透透气,顺便帮我买杯咖啡。”薄聆蹙眉:“你给我打个电话让我买就行,干嘛让他去跑,路上那么多车子跑来跑去,他听到急刹车又会难受。”程野笑笑:“应激障碍的消除当然是要他能够应激,躲着怎么会是治疗?再说了,半个弟媳,买杯咖啡怎么了?”“你说了又不算。”薄聆微微扭头,暴露心底一丝委屈。程野一听,坐直了突然说:“你这么说我倒想起来了,我跟江离交流过这么多次,也有提及那个他暗恋的人。但是很奇怪,他只记得一些相处的片段,但已经无法清晰描述那个人。”“你是说,他已经不喜欢他了,所以忘记了吗?”“不,”程野微微眯起眼,“我觉得,这是他潜意识里虚构出来的人物。因为他一直觉得自己不配爱人,会伤害爱他的人,所以演化出了一个一直拒绝他的人。”“他觉得,不被爱反而是一件好事,拒绝他也是正确的做法。他宁愿承受被拒绝的痛苦,也不要因为爱人而伤害别人。”薄聆的心揪起来,又问:“可是他不是记得细节吗?也是虚构的?”“这只是我的猜测。”“那你告诉我那些片段,我去找找那个人,看看是不是存在这么一个人。”薄聆立刻说。程野摇摇头:“不必了,太耗费时间。其实这个不重要。等他好起来,症状解除,自然会明白自己的心意。即便是曾经暗恋过,他也该正视自己的感情,学会放弃。”“好吧。”薄聆坐下去,手撑着下巴,不知在想些什么。江离还没回来,程野这儿也没有别的病人,他突然起了好奇心,问薄聆:“你们俩当时怎么认识的?”薄聆抬头,眨了下眼睛,一切好像都还发生在昨天。他在大学时候争取到一个交换生名额,去爱尔兰念了两年书,直到大四才回学校,而他跟江离认识,是大三下学期的事。有天,他莫名其妙收到一条好友申请,对方发来的申请消息很奇怪,是“同学??一↓。”薄聆对着这条消息看了快一分钟才明白,是“同学,加一下”的意思,他暗自觉得有点好笑,但看了他的地址,是自己大学所在的地方,就顺手加了。加上后,那个同学一直没讲话。一直到那天下午六点,薄聆发现自己朋友圈炸了,一排消息提醒。他戳进去看,发现全是那位同学给他点的赞,顺序还是倒着来的。从去年的一张照片,一直点赞到昨天自己发的都柏林的街景。薄聆有点儿震惊,他是从上往下看一遍,再从下往上点赞吗?但他不是所有的朋友圈都点赞,而是只给他发的照片点了。于是他发过去消息,询问对方的身份。那头很快地回复了消息,一板一眼,把哪个学院哪个专业哪个班叫什么名字都告诉了他,只差学号没说了。薄聆看着他的名字,江离,觉得很陌生。应该是不认识的人。那头又发来了一张照片,是拍的学校里的摄影展现场,那中间有张风景照,是薄聆拍的莫赫悬崖。他直白又僵硬地说着:“喜欢你的照片。”薄聆这才知道为什么他点赞那么多,而点赞的第一张,正是他投稿给摄影展的那一张,日出时的莫赫悬崖。他笑了下,问:“你是摄影迷吗?”不料江离回复:“不是。就是喜欢那一张,觉得好漂亮,底下又放了联系方式,我没忍住。抱歉,打扰了。”薄聆笑得更欢,觉得那头的人肯定是呆呆的。挺有趣。他戳一戳对方的头像,去看他的朋友圈,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薄聆一怔,又反复去看他的头像,空白的画面。他想起这里与国内隔着八个小时的时差,对方那里还是半夜两点,很晚很晚了,他却在看另一个人的朋友圈吗?薄聆心底有些异样,他从来是个温柔的人,便敲击键盘,说:“不打扰的。你快些睡吧,熬夜对身体不好。晚安。”后来薄聆才知道,江离经常失眠,那是那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人对他说晚安。而那个显得搞笑的好友申请,是他百度搜来的,因为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向陌生人添加好友。在此后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们一直保持着良好的点赞关系,江离会给他发的每一张照片点赞。薄聆莫名地产生了一种使命感。他猜测那个男孩子,说不定有什么故事,把他的照片当做某种寄托,于是更认真地拍照片。他不是热衷于摄影的人,但有着定格美丽时刻的习惯,那以后更加有意地留心身边风景。图书馆的落日余晖,公园长椅上的白鸽,都柏林狭窄街道后面的蓝天……他拍了许多许多。江离通通都看了,留下一个小小的爱心,表示喜欢。而他自己的朋友圈始终没有内容。某次,薄聆独自一人又去了莫赫悬崖。那天清晨大雾弥漫,太阳出来时,金光涌动在云雾之间,美似仙境。他用相机拍出来一张非常动人的照片。或许是太过震撼,他身边没有朋友,又想要分享这样的时刻,不知怎么想到了江离,那个喜欢他照片的“小粉丝”。于是他把照片从相机传到手机上,发给了江离。“与你分享爱尔兰沾雾的日出。”直到三个小时后薄聆才收到回复,但不是他想的对他拍摄技术的赞美,江离跟他做了一样的事情。他发来一张照片,是黄昏时的天空,薄聆看出来他应该是在学校一个山坡上的亭子里拍的。那是一张非常明丽漂亮的照片,晚霞铺在天际,底下是教学楼隐约发着白光的楼顶,照片的边缘有着摇曳在晚风中的树枝。江离说:“与你分享太阳消逝前最后的光彩。”那一刻,薄聆的心蓦地陷下去一块儿。他在异国他乡的上午,和另一个人一同看故乡的傍晚。很自然地,他们开始聊天,一点点熟悉起来。那学期结束,薄聆回国时,他们已经算得上是朋友了。薄聆返校时,他们约着见了一面。他对程野回忆起那天的情景。“我们约好在学校第一运动场底下的斜坡见面,那儿有很大一面墙的爬山虎。但那天他来晚了,我等到天都黑了,他才匆匆赶来。“那时候下起了雨,那天又格外的冷,几乎不像九月。我记得我穿着水色衬衫、休闲西裤,外搭长风衣,撑一把黑伞——他还夸了我穿得好看。“他穿得可就学生气多了。白色宽松连帽卫衣,水洗蓝牛仔裤,一双黑色板鞋。“路灯氤氲在水汽之中,地面上是稀稀落落的小水坑,他从斜坡底下跑上来,“哒哒”地踩过水,裤管沾上雨,发丝上也全是小水珠,气喘吁吁地跑到我面前来。“他两颊发红,非常抱歉地跟我解释,因为实习的地方出了点意外,所以来晚了。“我觉得那天的一切事物都很特别。爬山虎的叶子被风雨吹刮到地面上,翠绿欲滴,灯光朦胧似薄纱,雨滴啪嗒啪嗒地打在伞上。他站在流动的雾气中,萤火虫在眼里闪动。“我就那么地,对他一见钟情了。”考验记性的时候来啦!没想起来的同学配合第三章 开头食用~第19章 伤怀 我怕是疯了话音刚落,门轻响两声,江离推门进来了。见着薄聆他就自然地微笑起来:“你来啦。刚才在说什么?”薄聆立刻起身,接过他手里的咖啡递给程野,满怀柔情地说:“没什么,我们回家吧。”江离跟程野简单打了个招呼,两个人便肩并肩走了。程野拿出包装袋里的咖啡喝了一口,莫名觉得今天的做得太酸。薄聆是不是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跑了?回去的路上下起了雪,落到满是红色装饰的街道上。几乎所有的店铺都为圣诞节做了应景的装饰,橱窗里都摆着圣诞树,还有漂亮的雪花和袜子。薄聆看见他一直望着窗外,突然懊悔起自己忘了订餐厅。他问:“要不今晚出去吃?看看还没有餐厅有空位。”江离转过来,笑一下说:“不要。今晚该你做饭,不准赖掉。”薄聆心口发热,喜欢他这么跟自己说话,像在撒娇。“那去趟超市,再买点菜吧?”“好。”节日气氛浓厚,商场里人很多,他们跟着不少人一起乘电梯下去负一层,身体贴得很近。薄聆推了购物车过来,两个人看到什么日用品,也顺手扔进去。江离拿起一盒厨房湿巾,说:“这个好像很方便,里面浸了洗洁精,用来擦油渍要比抹布好很多。”“那我们拿两盒回去试试。”江离左顾右盼起来,也不急着去菜品区了,在各种货架上兴致勃勃地扫视。购物车里不知不觉堆出一个小尖,一包糖果,两板养乐多,不知道有用没用的泡沫清洗剂,看起来很漂亮的锅铲……江离往前走去,突然蹲下去抓起什么东西,扭头来惊喜地对薄聆说:“你见过这个吗?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好久没见过有卖这个的了。”他手上拿着一包包装很朴素陈旧的巧克力,像是十多年前流行的小零嘴,意外的是这种大超市里竟然有卖。薄聆也蹲下去,拿了两三包放进推车里:“见过,以前大家都喜欢吃。”江离眨眨眼:“要买吗?这种巧克力基本是糖精做的,可能我们现在已经不喜欢了。”“可是,你很高兴见到它啊。”薄聆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两个大男人,为了儿时的食物不顾形象地蹲在货架前,样子是有点搞笑的。江离跟他四目相对,忽然意识到了这点,发窘地说:“抱歉,我莫名其妙有点兴奋,我们赶紧去买菜吧。”薄聆自然地牵起他的手,拉他起身,笑着说:“没关系的。”他放开手,重新推起车子,边走边轻声再补了一句:“是我表达有误。我们是来逛超市的,不是单纯买菜。小朋友逛超市都会很开心,这很正常。”江离心跳有点儿快,想反驳一句“我又不是小朋友”,却又不知怎么的,只“嗯”了一声。但之后江离也不东逛西逛了,两个人走到菜品区,选好食材,又买了些水果就回去了。阳台上薄薄地覆盖着一层白雪,泛着通透的白光。江离拉好落地窗,阻隔凛冽的寒风。厨房里,薄聆开始忙活了,不时传来一些声响。江离跟着小百合玩儿一会儿,还是晃进厨房里,一笑:“我帮帮你吧。”薄聆扭头看他,英俊的面容上漾着爱慕的笑意,说:“我继续做菜,你要做点甜点吗?”“好啊。”他拿出手机,搜索好菜谱,两个人就一齐在小小的厨房里做起各自的事情,随意地聊聊天。江离尝试做芒果千层,看菜谱讲得挺容易,做起来真的要命。一层又一层地烙饼,一直做了十二个薄面饼出来,江离觉得手都要酸了。等他上了大学,有了打工的机会,又申请助学贷款,努力学习得到奖学金,日子就稍微好过了一点。但是长久地独自一人学习生活已经造就了他内敛的性格,他无法再与人交朋友,总是寂寞。于是他失去跟人交往的能力,不懂如何坦诚表达自我,总是无意中令人曲解他的话,让他人伤心难过,损害一段友谊。他试图远离人群,不再尝试跟人亲近,以免伤害他人。他渐渐觉得,自己已经被周寻诅咒,成了一个寡情薄意的祸害,走到哪里都令人不悦。程野让他重回这些情景之中,让他重新看到一个坚定、努力、独立的自我。江离从前觉得自己可怜又可鄙,但程野不断地告诉他,他是个优秀的男孩。他在那么多困难之中,依靠着自己走了过来,一步步都走得扎实。“别人或许不爱你,但江离,你要爱你自己。这么一个聪明,努力的人,你看着他的成长轨迹,怎么能不敬佩?”程野的声音顺着诊室窗口流入的风淌进他心底:“你过去不被人喜爱,不代表你不值得。你要先学会爱自己,珍视自己的优点。”江离要一天天学会爱。爱自己,爱别人,爱世界。转眼就是冷冽的季节。树梢上开始悄悄挂上雪片,孩子们更多地跑进公园,红通通的糖葫芦小车总在眼前晃,宣布一个热闹温馨的冬天到来。而秋天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个落叶纷飞的季节,有着虫死蝉嘶的悲寂,也有着天朗气清的豁达。江离在这个秋天,终于发觉了它的美丽。圣诞节那天,江离依旧去了诊室。五点半,薄聆来接他。这是惯例了,程野那套“患者必须由家属接回”的说辞一早就起了用处,每次都是薄聆来接。他们的关系逐渐升温。远远达不到当初恋爱时的程度,但江离愿意坦白他的心动,已经让薄聆喜不自胜。薄聆到地方时,咨询室里只有程野一个人,他问:“江离呢?”“我让他出去透透气,顺便帮我买杯咖啡。”薄聆蹙眉:“你给我打个电话让我买就行,干嘛让他去跑,路上那么多车子跑来跑去,他听到急刹车又会难受。”程野笑笑:“应激障碍的消除当然是要他能够应激,躲着怎么会是治疗?再说了,半个弟媳,买杯咖啡怎么了?”“你说了又不算。”薄聆微微扭头,暴露心底一丝委屈。程野一听,坐直了突然说:“你这么说我倒想起来了,我跟江离交流过这么多次,也有提及那个他暗恋的人。但是很奇怪,他只记得一些相处的片段,但已经无法清晰描述那个人。”“你是说,他已经不喜欢他了,所以忘记了吗?”“不,”程野微微眯起眼,“我觉得,这是他潜意识里虚构出来的人物。因为他一直觉得自己不配爱人,会伤害爱他的人,所以演化出了一个一直拒绝他的人。”“他觉得,不被爱反而是一件好事,拒绝他也是正确的做法。他宁愿承受被拒绝的痛苦,也不要因为爱人而伤害别人。”薄聆的心揪起来,又问:“可是他不是记得细节吗?也是虚构的?”“这只是我的猜测。”“那你告诉我那些片段,我去找找那个人,看看是不是存在这么一个人。”薄聆立刻说。程野摇摇头:“不必了,太耗费时间。其实这个不重要。等他好起来,症状解除,自然会明白自己的心意。即便是曾经暗恋过,他也该正视自己的感情,学会放弃。”“好吧。”薄聆坐下去,手撑着下巴,不知在想些什么。江离还没回来,程野这儿也没有别的病人,他突然起了好奇心,问薄聆:“你们俩当时怎么认识的?”薄聆抬头,眨了下眼睛,一切好像都还发生在昨天。他在大学时候争取到一个交换生名额,去爱尔兰念了两年书,直到大四才回学校,而他跟江离认识,是大三下学期的事。有天,他莫名其妙收到一条好友申请,对方发来的申请消息很奇怪,是“同学??一↓。”薄聆对着这条消息看了快一分钟才明白,是“同学,加一下”的意思,他暗自觉得有点好笑,但看了他的地址,是自己大学所在的地方,就顺手加了。加上后,那个同学一直没讲话。一直到那天下午六点,薄聆发现自己朋友圈炸了,一排消息提醒。他戳进去看,发现全是那位同学给他点的赞,顺序还是倒着来的。从去年的一张照片,一直点赞到昨天自己发的都柏林的街景。薄聆有点儿震惊,他是从上往下看一遍,再从下往上点赞吗?但他不是所有的朋友圈都点赞,而是只给他发的照片点了。于是他发过去消息,询问对方的身份。那头很快地回复了消息,一板一眼,把哪个学院哪个专业哪个班叫什么名字都告诉了他,只差学号没说了。薄聆看着他的名字,江离,觉得很陌生。应该是不认识的人。那头又发来了一张照片,是拍的学校里的摄影展现场,那中间有张风景照,是薄聆拍的莫赫悬崖。他直白又僵硬地说着:“喜欢你的照片。”薄聆这才知道为什么他点赞那么多,而点赞的第一张,正是他投稿给摄影展的那一张,日出时的莫赫悬崖。他笑了下,问:“你是摄影迷吗?”不料江离回复:“不是。就是喜欢那一张,觉得好漂亮,底下又放了联系方式,我没忍住。抱歉,打扰了。”薄聆笑得更欢,觉得那头的人肯定是呆呆的。挺有趣。他戳一戳对方的头像,去看他的朋友圈,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薄聆一怔,又反复去看他的头像,空白的画面。他想起这里与国内隔着八个小时的时差,对方那里还是半夜两点,很晚很晚了,他却在看另一个人的朋友圈吗?薄聆心底有些异样,他从来是个温柔的人,便敲击键盘,说:“不打扰的。你快些睡吧,熬夜对身体不好。晚安。”后来薄聆才知道,江离经常失眠,那是那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人对他说晚安。而那个显得搞笑的好友申请,是他百度搜来的,因为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向陌生人添加好友。在此后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们一直保持着良好的点赞关系,江离会给他发的每一张照片点赞。薄聆莫名地产生了一种使命感。他猜测那个男孩子,说不定有什么故事,把他的照片当做某种寄托,于是更认真地拍照片。他不是热衷于摄影的人,但有着定格美丽时刻的习惯,那以后更加有意地留心身边风景。图书馆的落日余晖,公园长椅上的白鸽,都柏林狭窄街道后面的蓝天……他拍了许多许多。江离通通都看了,留下一个小小的爱心,表示喜欢。而他自己的朋友圈始终没有内容。某次,薄聆独自一人又去了莫赫悬崖。那天清晨大雾弥漫,太阳出来时,金光涌动在云雾之间,美似仙境。他用相机拍出来一张非常动人的照片。或许是太过震撼,他身边没有朋友,又想要分享这样的时刻,不知怎么想到了江离,那个喜欢他照片的“小粉丝”。于是他把照片从相机传到手机上,发给了江离。“与你分享爱尔兰沾雾的日出。”直到三个小时后薄聆才收到回复,但不是他想的对他拍摄技术的赞美,江离跟他做了一样的事情。他发来一张照片,是黄昏时的天空,薄聆看出来他应该是在学校一个山坡上的亭子里拍的。那是一张非常明丽漂亮的照片,晚霞铺在天际,底下是教学楼隐约发着白光的楼顶,照片的边缘有着摇曳在晚风中的树枝。江离说:“与你分享太阳消逝前最后的光彩。”那一刻,薄聆的心蓦地陷下去一块儿。他在异国他乡的上午,和另一个人一同看故乡的傍晚。很自然地,他们开始聊天,一点点熟悉起来。那学期结束,薄聆回国时,他们已经算得上是朋友了。薄聆返校时,他们约着见了一面。他对程野回忆起那天的情景。“我们约好在学校第一运动场底下的斜坡见面,那儿有很大一面墙的爬山虎。但那天他来晚了,我等到天都黑了,他才匆匆赶来。“那时候下起了雨,那天又格外的冷,几乎不像九月。我记得我穿着水色衬衫、休闲西裤,外搭长风衣,撑一把黑伞——他还夸了我穿得好看。“他穿得可就学生气多了。白色宽松连帽卫衣,水洗蓝牛仔裤,一双黑色板鞋。“路灯氤氲在水汽之中,地面上是稀稀落落的小水坑,他从斜坡底下跑上来,“哒哒”地踩过水,裤管沾上雨,发丝上也全是小水珠,气喘吁吁地跑到我面前来。“他两颊发红,非常抱歉地跟我解释,因为实习的地方出了点意外,所以来晚了。“我觉得那天的一切事物都很特别。爬山虎的叶子被风雨吹刮到地面上,翠绿欲滴,灯光朦胧似薄纱,雨滴啪嗒啪嗒地打在伞上。他站在流动的雾气中,萤火虫在眼里闪动。“我就那么地,对他一见钟情了。”考验记性的时候来啦!没想起来的同学配合第三章 开头食用~第19章 伤怀 我怕是疯了话音刚落,门轻响两声,江离推门进来了。见着薄聆他就自然地微笑起来:“你来啦。刚才在说什么?”薄聆立刻起身,接过他手里的咖啡递给程野,满怀柔情地说:“没什么,我们回家吧。”江离跟程野简单打了个招呼,两个人便肩并肩走了。程野拿出包装袋里的咖啡喝了一口,莫名觉得今天的做得太酸。薄聆是不是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跑了?回去的路上下起了雪,落到满是红色装饰的街道上。几乎所有的店铺都为圣诞节做了应景的装饰,橱窗里都摆着圣诞树,还有漂亮的雪花和袜子。薄聆看见他一直望着窗外,突然懊悔起自己忘了订餐厅。他问:“要不今晚出去吃?看看还没有餐厅有空位。”江离转过来,笑一下说:“不要。今晚该你做饭,不准赖掉。”薄聆心口发热,喜欢他这么跟自己说话,像在撒娇。“那去趟超市,再买点菜吧?”“好。”节日气氛浓厚,商场里人很多,他们跟着不少人一起乘电梯下去负一层,身体贴得很近。薄聆推了购物车过来,两个人看到什么日用品,也顺手扔进去。江离拿起一盒厨房湿巾,说:“这个好像很方便,里面浸了洗洁精,用来擦油渍要比抹布好很多。”“那我们拿两盒回去试试。”江离左顾右盼起来,也不急着去菜品区了,在各种货架上兴致勃勃地扫视。购物车里不知不觉堆出一个小尖,一包糖果,两板养乐多,不知道有用没用的泡沫清洗剂,看起来很漂亮的锅铲……江离往前走去,突然蹲下去抓起什么东西,扭头来惊喜地对薄聆说:“你见过这个吗?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好久没见过有卖这个的了。”他手上拿着一包包装很朴素陈旧的巧克力,像是十多年前流行的小零嘴,意外的是这种大超市里竟然有卖。薄聆也蹲下去,拿了两三包放进推车里:“见过,以前大家都喜欢吃。”江离眨眨眼:“要买吗?这种巧克力基本是糖精做的,可能我们现在已经不喜欢了。”“可是,你很高兴见到它啊。”薄聆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两个大男人,为了儿时的食物不顾形象地蹲在货架前,样子是有点搞笑的。江离跟他四目相对,忽然意识到了这点,发窘地说:“抱歉,我莫名其妙有点兴奋,我们赶紧去买菜吧。”薄聆自然地牵起他的手,拉他起身,笑着说:“没关系的。”他放开手,重新推起车子,边走边轻声再补了一句:“是我表达有误。我们是来逛超市的,不是单纯买菜。小朋友逛超市都会很开心,这很正常。”江离心跳有点儿快,想反驳一句“我又不是小朋友”,却又不知怎么的,只“嗯”了一声。但之后江离也不东逛西逛了,两个人走到菜品区,选好食材,又买了些水果就回去了。阳台上薄薄地覆盖着一层白雪,泛着通透的白光。江离拉好落地窗,阻隔凛冽的寒风。厨房里,薄聆开始忙活了,不时传来一些声响。江离跟着小百合玩儿一会儿,还是晃进厨房里,一笑:“我帮帮你吧。”薄聆扭头看他,英俊的面容上漾着爱慕的笑意,说:“我继续做菜,你要做点甜点吗?”“好啊。”他拿出手机,搜索好菜谱,两个人就一齐在小小的厨房里做起各自的事情,随意地聊聊天。江离尝试做芒果千层,看菜谱讲得挺容易,做起来真的要命。一层又一层地烙饼,一直做了十二个薄面饼出来,江离觉得手都要酸了。等他上了大学,有了打工的机会,又申请助学贷款,努力学习得到奖学金,日子就稍微好过了一点。但是长久地独自一人学习生活已经造就了他内敛的性格,他无法再与人交朋友,总是寂寞。于是他失去跟人交往的能力,不懂如何坦诚表达自我,总是无意中令人曲解他的话,让他人伤心难过,损害一段友谊。他试图远离人群,不再尝试跟人亲近,以免伤害他人。他渐渐觉得,自己已经被周寻诅咒,成了一个寡情薄意的祸害,走到哪里都令人不悦。程野让他重回这些情景之中,让他重新看到一个坚定、努力、独立的自我。江离从前觉得自己可怜又可鄙,但程野不断地告诉他,他是个优秀的男孩。他在那么多困难之中,依靠着自己走了过来,一步步都走得扎实。“别人或许不爱你,但江离,你要爱你自己。这么一个聪明,努力的人,你看着他的成长轨迹,怎么能不敬佩?”程野的声音顺着诊室窗口流入的风淌进他心底:“你过去不被人喜爱,不代表你不值得。你要先学会爱自己,珍视自己的优点。”江离要一天天学会爱。爱自己,爱别人,爱世界。转眼就是冷冽的季节。树梢上开始悄悄挂上雪片,孩子们更多地跑进公园,红通通的糖葫芦小车总在眼前晃,宣布一个热闹温馨的冬天到来。而秋天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个落叶纷飞的季节,有着虫死蝉嘶的悲寂,也有着天朗气清的豁达。江离在这个秋天,终于发觉了它的美丽。圣诞节那天,江离依旧去了诊室。五点半,薄聆来接他。这是惯例了,程野那套“患者必须由家属接回”的说辞一早就起了用处,每次都是薄聆来接。他们的关系逐渐升温。远远达不到当初恋爱时的程度,但江离愿意坦白他的心动,已经让薄聆喜不自胜。薄聆到地方时,咨询室里只有程野一个人,他问:“江离呢?”“我让他出去透透气,顺便帮我买杯咖啡。”薄聆蹙眉:“你给我打个电话让我买就行,干嘛让他去跑,路上那么多车子跑来跑去,他听到急刹车又会难受。”程野笑笑:“应激障碍的消除当然是要他能够应激,躲着怎么会是治疗?再说了,半个弟媳,买杯咖啡怎么了?”“你说了又不算。”薄聆微微扭头,暴露心底一丝委屈。程野一听,坐直了突然说:“你这么说我倒想起来了,我跟江离交流过这么多次,也有提及那个他暗恋的人。但是很奇怪,他只记得一些相处的片段,但已经无法清晰描述那个人。”“你是说,他已经不喜欢他了,所以忘记了吗?”“不,”程野微微眯起眼,“我觉得,这是他潜意识里虚构出来的人物。因为他一直觉得自己不配爱人,会伤害爱他的人,所以演化出了一个一直拒绝他的人。”“他觉得,不被爱反而是一件好事,拒绝他也是正确的做法。他宁愿承受被拒绝的痛苦,也不要因为爱人而伤害别人。”薄聆的心揪起来,又问:“可是他不是记得细节吗?也是虚构的?”“这只是我的猜测。”“那你告诉我那些片段,我去找找那个人,看看是不是存在这么一个人。”薄聆立刻说。程野摇摇头:“不必了,太耗费时间。其实这个不重要。等他好起来,症状解除,自然会明白自己的心意。即便是曾经暗恋过,他也该正视自己的感情,学会放弃。”“好吧。”薄聆坐下去,手撑着下巴,不知在想些什么。江离还没回来,程野这儿也没有别的病人,他突然起了好奇心,问薄聆:“你们俩当时怎么认识的?”薄聆抬头,眨了下眼睛,一切好像都还发生在昨天。他在大学时候争取到一个交换生名额,去爱尔兰念了两年书,直到大四才回学校,而他跟江离认识,是大三下学期的事。有天,他莫名其妙收到一条好友申请,对方发来的申请消息很奇怪,是“同学??一↓。”薄聆对着这条消息看了快一分钟才明白,是“同学,加一下”的意思,他暗自觉得有点好笑,但看了他的地址,是自己大学所在的地方,就顺手加了。加上后,那个同学一直没讲话。一直到那天下午六点,薄聆发现自己朋友圈炸了,一排消息提醒。他戳进去看,发现全是那位同学给他点的赞,顺序还是倒着来的。从去年的一张照片,一直点赞到昨天自己发的都柏林的街景。薄聆有点儿震惊,他是从上往下看一遍,再从下往上点赞吗?但他不是所有的朋友圈都点赞,而是只给他发的照片点了。于是他发过去消息,询问对方的身份。那头很快地回复了消息,一板一眼,把哪个学院哪个专业哪个班叫什么名字都告诉了他,只差学号没说了。薄聆看着他的名字,江离,觉得很陌生。应该是不认识的人。那头又发来了一张照片,是拍的学校里的摄影展现场,那中间有张风景照,是薄聆拍的莫赫悬崖。他直白又僵硬地说着:“喜欢你的照片。”薄聆这才知道为什么他点赞那么多,而点赞的第一张,正是他投稿给摄影展的那一张,日出时的莫赫悬崖。他笑了下,问:“你是摄影迷吗?”不料江离回复:“不是。就是喜欢那一张,觉得好漂亮,底下又放了联系方式,我没忍住。抱歉,打扰了。”薄聆笑得更欢,觉得那头的人肯定是呆呆的。挺有趣。他戳一戳对方的头像,去看他的朋友圈,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薄聆一怔,又反复去看他的头像,空白的画面。他想起这里与国内隔着八个小时的时差,对方那里还是半夜两点,很晚很晚了,他却在看另一个人的朋友圈吗?薄聆心底有些异样,他从来是个温柔的人,便敲击键盘,说:“不打扰的。你快些睡吧,熬夜对身体不好。晚安。”后来薄聆才知道,江离经常失眠,那是那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人对他说晚安。而那个显得搞笑的好友申请,是他百度搜来的,因为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向陌生人添加好友。在此后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们一直保持着良好的点赞关系,江离会给他发的每一张照片点赞。薄聆莫名地产生了一种使命感。他猜测那个男孩子,说不定有什么故事,把他的照片当做某种寄托,于是更认真地拍照片。他不是热衷于摄影的人,但有着定格美丽时刻的习惯,那以后更加有意地留心身边风景。图书馆的落日余晖,公园长椅上的白鸽,都柏林狭窄街道后面的蓝天……他拍了许多许多。江离通通都看了,留下一个小小的爱心,表示喜欢。而他自己的朋友圈始终没有内容。某次,薄聆独自一人又去了莫赫悬崖。那天清晨大雾弥漫,太阳出来时,金光涌动在云雾之间,美似仙境。他用相机拍出来一张非常动人的照片。或许是太过震撼,他身边没有朋友,又想要分享这样的时刻,不知怎么想到了江离,那个喜欢他照片的“小粉丝”。于是他把照片从相机传到手机上,发给了江离。“与你分享爱尔兰沾雾的日出。”直到三个小时后薄聆才收到回复,但不是他想的对他拍摄技术的赞美,江离跟他做了一样的事情。他发来一张照片,是黄昏时的天空,薄聆看出来他应该是在学校一个山坡上的亭子里拍的。那是一张非常明丽漂亮的照片,晚霞铺在天际,底下是教学楼隐约发着白光的楼顶,照片的边缘有着摇曳在晚风中的树枝。江离说:“与你分享太阳消逝前最后的光彩。”那一刻,薄聆的心蓦地陷下去一块儿。他在异国他乡的上午,和另一个人一同看故乡的傍晚。很自然地,他们开始聊天,一点点熟悉起来。那学期结束,薄聆回国时,他们已经算得上是朋友了。薄聆返校时,他们约着见了一面。他对程野回忆起那天的情景。“我们约好在学校第一运动场底下的斜坡见面,那儿有很大一面墙的爬山虎。但那天他来晚了,我等到天都黑了,他才匆匆赶来。“那时候下起了雨,那天又格外的冷,几乎不像九月。我记得我穿着水色衬衫、休闲西裤,外搭长风衣,撑一把黑伞——他还夸了我穿得好看。“他穿得可就学生气多了。白色宽松连帽卫衣,水洗蓝牛仔裤,一双黑色板鞋。“路灯氤氲在水汽之中,地面上是稀稀落落的小水坑,他从斜坡底下跑上来,“哒哒”地踩过水,裤管沾上雨,发丝上也全是小水珠,气喘吁吁地跑到我面前来。“他两颊发红,非常抱歉地跟我解释,因为实习的地方出了点意外,所以来晚了。“我觉得那天的一切事物都很特别。爬山虎的叶子被风雨吹刮到地面上,翠绿欲滴,灯光朦胧似薄纱,雨滴啪嗒啪嗒地打在伞上。他站在流动的雾气中,萤火虫在眼里闪动。“我就那么地,对他一见钟情了。”考验记性的时候来啦!没想起来的同学配合第三章 开头食用~第19章 伤怀 我怕是疯了话音刚落,门轻响两声,江离推门进来了。见着薄聆他就自然地微笑起来:“你来啦。刚才在说什么?”薄聆立刻起身,接过他手里的咖啡递给程野,满怀柔情地说:“没什么,我们回家吧。”江离跟程野简单打了个招呼,两个人便肩并肩走了。程野拿出包装袋里的咖啡喝了一口,莫名觉得今天的做得太酸。薄聆是不是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跑了?回去的路上下起了雪,落到满是红色装饰的街道上。几乎所有的店铺都为圣诞节做了应景的装饰,橱窗里都摆着圣诞树,还有漂亮的雪花和袜子。薄聆看见他一直望着窗外,突然懊悔起自己忘了订餐厅。他问:“要不今晚出去吃?看看还没有餐厅有空位。”江离转过来,笑一下说:“不要。今晚该你做饭,不准赖掉。”薄聆心口发热,喜欢他这么跟自己说话,像在撒娇。“那去趟超市,再买点菜吧?”“好。”节日气氛浓厚,商场里人很多,他们跟着不少人一起乘电梯下去负一层,身体贴得很近。薄聆推了购物车过来,两个人看到什么日用品,也顺手扔进去。江离拿起一盒厨房湿巾,说:“这个好像很方便,里面浸了洗洁精,用来擦油渍要比抹布好很多。”“那我们拿两盒回去试试。”江离左顾右盼起来,也不急着去菜品区了,在各种货架上兴致勃勃地扫视。购物车里不知不觉堆出一个小尖,一包糖果,两板养乐多,不知道有用没用的泡沫清洗剂,看起来很漂亮的锅铲……江离往前走去,突然蹲下去抓起什么东西,扭头来惊喜地对薄聆说:“你见过这个吗?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好久没见过有卖这个的了。”他手上拿着一包包装很朴素陈旧的巧克力,像是十多年前流行的小零嘴,意外的是这种大超市里竟然有卖。薄聆也蹲下去,拿了两三包放进推车里:“见过,以前大家都喜欢吃。”江离眨眨眼:“要买吗?这种巧克力基本是糖精做的,可能我们现在已经不喜欢了。”“可是,你很高兴见到它啊。”薄聆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两个大男人,为了儿时的食物不顾形象地蹲在货架前,样子是有点搞笑的。江离跟他四目相对,忽然意识到了这点,发窘地说:“抱歉,我莫名其妙有点兴奋,我们赶紧去买菜吧。”薄聆自然地牵起他的手,拉他起身,笑着说:“没关系的。”他放开手,重新推起车子,边走边轻声再补了一句:“是我表达有误。我们是来逛超市的,不是单纯买菜。小朋友逛超市都会很开心,这很正常。”江离心跳有点儿快,想反驳一句“我又不是小朋友”,却又不知怎么的,只“嗯”了一声。但之后江离也不东逛西逛了,两个人走到菜品区,选好食材,又买了些水果就回去了。阳台上薄薄地覆盖着一层白雪,泛着通透的白光。江离拉好落地窗,阻隔凛冽的寒风。厨房里,薄聆开始忙活了,不时传来一些声响。江离跟着小百合玩儿一会儿,还是晃进厨房里,一笑:“我帮帮你吧。”薄聆扭头看他,英俊的面容上漾着爱慕的笑意,说:“我继续做菜,你要做点甜点吗?”“好啊。”他拿出手机,搜索好菜谱,两个人就一齐在小小的厨房里做起各自的事情,随意地聊聊天。江离尝试做芒果千层,看菜谱讲得挺容易,做起来真的要命。一层又一层地烙饼,一直做了十二个薄面饼出来,江离觉得手都要酸了。等他上了大学,有了打工的机会,又申请助学贷款,努力学习得到奖学金,日子就稍微好过了一点。但是长久地独自一人学习生活已经造就了他内敛的性格,他无法再与人交朋友,总是寂寞。于是他失去跟人交往的能力,不懂如何坦诚表达自我,总是无意中令人曲解他的话,让他人伤心难过,损害一段友谊。他试图远离人群,不再尝试跟人亲近,以免伤害他人。他渐渐觉得,自己已经被周寻诅咒,成了一个寡情薄意的祸害,走到哪里都令人不悦。程野让他重回这些情景之中,让他重新看到一个坚定、努力、独立的自我。江离从前觉得自己可怜又可鄙,但程野不断地告诉他,他是个优秀的男孩。他在那么多困难之中,依靠着自己走了过来,一步步都走得扎实。“别人或许不爱你,但江离,你要爱你自己。这么一个聪明,努力的人,你看着他的成长轨迹,怎么能不敬佩?”程野的声音顺着诊室窗口流入的风淌进他心底:“你过去不被人喜爱,不代表你不值得。你要先学会爱自己,珍视自己的优点。”江离要一天天学会爱。爱自己,爱别人,爱世界。转眼就是冷冽的季节。树梢上开始悄悄挂上雪片,孩子们更多地跑进公园,红通通的糖葫芦小车总在眼前晃,宣布一个热闹温馨的冬天到来。而秋天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个落叶纷飞的季节,有着虫死蝉嘶的悲寂,也有着天朗气清的豁达。江离在这个秋天,终于发觉了它的美丽。圣诞节那天,江离依旧去了诊室。五点半,薄聆来接他。这是惯例了,程野那套“患者必须由家属接回”的说辞一早就起了用处,每次都是薄聆来接。他们的关系逐渐升温。远远达不到当初恋爱时的程度,但江离愿意坦白他的心动,已经让薄聆喜不自胜。薄聆到地方时,咨询室里只有程野一个人,他问:“江离呢?”“我让他出去透透气,顺便帮我买杯咖啡。”薄聆蹙眉:“你给我打个电话让我买就行,干嘛让他去跑,路上那么多车子跑来跑去,他听到急刹车又会难受。”程野笑笑:“应激障碍的消除当然是要他能够应激,躲着怎么会是治疗?再说了,半个弟媳,买杯咖啡怎么了?”“你说了又不算。”薄聆微微扭头,暴露心底一丝委屈。程野一听,坐直了突然说:“你这么说我倒想起来了,我跟江离交流过这么多次,也有提及那个他暗恋的人。但是很奇怪,他只记得一些相处的片段,但已经无法清晰描述那个人。”“你是说,他已经不喜欢他了,所以忘记了吗?”“不,”程野微微眯起眼,“我觉得,这是他潜意识里虚构出来的人物。因为他一直觉得自己不配爱人,会伤害爱他的人,所以演化出了一个一直拒绝他的人。”“他觉得,不被爱反而是一件好事,拒绝他也是正确的做法。他宁愿承受被拒绝的痛苦,也不要因为爱人而伤害别人。”薄聆的心揪起来,又问:“可是他不是记得细节吗?也是虚构的?”“这只是我的猜测。”“那你告诉我那些片段,我去找找那个人,看看是不是存在这么一个人。”薄聆立刻说。程野摇摇头:“不必了,太耗费时间。其实这个不重要。等他好起来,症状解除,自然会明白自己的心意。即便是曾经暗恋过,他也该正视自己的感情,学会放弃。”“好吧。”薄聆坐下去,手撑着下巴,不知在想些什么。江离还没回来,程野这儿也没有别的病人,他突然起了好奇心,问薄聆:“你们俩当时怎么认识的?”薄聆抬头,眨了下眼睛,一切好像都还发生在昨天。他在大学时候争取到一个交换生名额,去爱尔兰念了两年书,直到大四才回学校,而他跟江离认识,是大三下学期的事。有天,他莫名其妙收到一条好友申请,对方发来的申请消息很奇怪,是“同学??一↓。”薄聆对着这条消息看了快一分钟才明白,是“同学,加一下”的意思,他暗自觉得有点好笑,但看了他的地址,是自己大学所在的地方,就顺手加了。加上后,那个同学一直没讲话。一直到那天下午六点,薄聆发现自己朋友圈炸了,一排消息提醒。他戳进去看,发现全是那位同学给他点的赞,顺序还是倒着来的。从去年的一张照片,一直点赞到昨天自己发的都柏林的街景。薄聆有点儿震惊,他是从上往下看一遍,再从下往上点赞吗?但他不是所有的朋友圈都点赞,而是只给他发的照片点了。于是他发过去消息,询问对方的身份。那头很快地回复了消息,一板一眼,把哪个学院哪个专业哪个班叫什么名字都告诉了他,只差学号没说了。薄聆看着他的名字,江离,觉得很陌生。应该是不认识的人。那头又发来了一张照片,是拍的学校里的摄影展现场,那中间有张风景照,是薄聆拍的莫赫悬崖。他直白又僵硬地说着:“喜欢你的照片。”薄聆这才知道为什么他点赞那么多,而点赞的第一张,正是他投稿给摄影展的那一张,日出时的莫赫悬崖。他笑了下,问:“你是摄影迷吗?”不料江离回复:“不是。就是喜欢那一张,觉得好漂亮,底下又放了联系方式,我没忍住。抱歉,打扰了。”薄聆笑得更欢,觉得那头的人肯定是呆呆的。挺有趣。他戳一戳对方的头像,去看他的朋友圈,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薄聆一怔,又反复去看他的头像,空白的画面。他想起这里与国内隔着八个小时的时差,对方那里还是半夜两点,很晚很晚了,他却在看另一个人的朋友圈吗?薄聆心底有些异样,他从来是个温柔的人,便敲击键盘,说:“不打扰的。你快些睡吧,熬夜对身体不好。晚安。”后来薄聆才知道,江离经常失眠,那是那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人对他说晚安。而那个显得搞笑的好友申请,是他百度搜来的,因为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向陌生人添加好友。在此后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们一直保持着良好的点赞关系,江离会给他发的每一张照片点赞。薄聆莫名地产生了一种使命感。他猜测那个男孩子,说不定有什么故事,把他的照片当做某种寄托,于是更认真地拍照片。他不是热衷于摄影的人,但有着定格美丽时刻的习惯,那以后更加有意地留心身边风景。图书馆的落日余晖,公园长椅上的白鸽,都柏林狭窄街道后面的蓝天……他拍了许多许多。江离通通都看了,留下一个小小的爱心,表示喜欢。而他自己的朋友圈始终没有内容。某次,薄聆独自一人又去了莫赫悬崖。那天清晨大雾弥漫,太阳出来时,金光涌动在云雾之间,美似仙境。他用相机拍出来一张非常动人的照片。或许是太过震撼,他身边没有朋友,又想要分享这样的时刻,不知怎么想到了江离,那个喜欢他照片的“小粉丝”。于是他把照片从相机传到手机上,发给了江离。“与你分享爱尔兰沾雾的日出。”直到三个小时后薄聆才收到回复,但不是他想的对他拍摄技术的赞美,江离跟他做了一样的事情。他发来一张照片,是黄昏时的天空,薄聆看出来他应该是在学校一个山坡上的亭子里拍的。那是一张非常明丽漂亮的照片,晚霞铺在天际,底下是教学楼隐约发着白光的楼顶,照片的边缘有着摇曳在晚风中的树枝。江离说:“与你分享太阳消逝前最后的光彩。”那一刻,薄聆的心蓦地陷下去一块儿。他在异国他乡的上午,和另一个人一同看故乡的傍晚。很自然地,他们开始聊天,一点点熟悉起来。那学期结束,薄聆回国时,他们已经算得上是朋友了。薄聆返校时,他们约着见了一面。他对程野回忆起那天的情景。“我们约好在学校第一运动场底下的斜坡见面,那儿有很大一面墙的爬山虎。但那天他来晚了,我等到天都黑了,他才匆匆赶来。“那时候下起了雨,那天又格外的冷,几乎不像九月。我记得我穿着水色衬衫、休闲西裤,外搭长风衣,撑一把黑伞——他还夸了我穿得好看。“他穿得可就学生气多了。白色宽松连帽卫衣,水洗蓝牛仔裤,一双黑色板鞋。“路灯氤氲在水汽之中,地面上是稀稀落落的小水坑,他从斜坡底下跑上来,“哒哒”地踩过水,裤管沾上雨,发丝上也全是小水珠,气喘吁吁地跑到我面前来。“他两颊发红,非常抱歉地跟我解释,因为实习的地方出了点意外,所以来晚了。“我觉得那天的一切事物都很特别。爬山虎的叶子被风雨吹刮到地面上,翠绿欲滴,灯光朦胧似薄纱,雨滴啪嗒啪嗒地打在伞上。他站在流动的雾气中,萤火虫在眼里闪动。“我就那么地,对他一见钟情了。”考验记性的时候来啦!没想起来的同学配合第三章 开头食用~第19章 伤怀 我怕是疯了话音刚落,门轻响两声,江离推门进来了。见着薄聆他就自然地微笑起来:“你来啦。刚才在说什么?”薄聆立刻起身,接过他手里的咖啡递给程野,满怀柔情地说:“没什么,我们回家吧。”江离跟程野简单打了个招呼,两个人便肩并肩走了。程野拿出包装袋里的咖啡喝了一口,莫名觉得今天的做得太酸。薄聆是不是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跑了?回去的路上下起了雪,落到满是红色装饰的街道上。几乎所有的店铺都为圣诞节做了应景的装饰,橱窗里都摆着圣诞树,还有漂亮的雪花和袜子。薄聆看见他一直望着窗外,突然懊悔起自己忘了订餐厅。他问:“要不今晚出去吃?看看还没有餐厅有空位。”江离转过来,笑一下说:“不要。今晚该你做饭,不准赖掉。”薄聆心口发热,喜欢他这么跟自己说话,像在撒娇。“那去趟超市,再买点菜吧?”“好。”节日气氛浓厚,商场里人很多,他们跟着不少人一起乘电梯下去负一层,身体贴得很近。薄聆推了购物车过来,两个人看到什么日用品,也顺手扔进去。江离拿起一盒厨房湿巾,说:“这个好像很方便,里面浸了洗洁精,用来擦油渍要比抹布好很多。”“那我们拿两盒回去试试。”江离左顾右盼起来,也不急着去菜品区了,在各种货架上兴致勃勃地扫视。购物车里不知不觉堆出一个小尖,一包糖果,两板养乐多,不知道有用没用的泡沫清洗剂,看起来很漂亮的锅铲……江离往前走去,突然蹲下去抓起什么东西,扭头来惊喜地对薄聆说:“你见过这个吗?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好久没见过有卖这个的了。”他手上拿着一包包装很朴素陈旧的巧克力,像是十多年前流行的小零嘴,意外的是这种大超市里竟然有卖。薄聆也蹲下去,拿了两三包放进推车里:“见过,以前大家都喜欢吃。”江离眨眨眼:“要买吗?这种巧克力基本是糖精做的,可能我们现在已经不喜欢了。”“可是,你很高兴见到它啊。”薄聆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两个大男人,为了儿时的食物不顾形象地蹲在货架前,样子是有点搞笑的。江离跟他四目相对,忽然意识到了这点,发窘地说:“抱歉,我莫名其妙有点兴奋,我们赶紧去买菜吧。”薄聆自然地牵起他的手,拉他起身,笑着说:“没关系的。”他放开手,重新推起车子,边走边轻声再补了一句:“是我表达有误。我们是来逛超市的,不是单纯买菜。小朋友逛超市都会很开心,这很正常。”江离心跳有点儿快,想反驳一句“我又不是小朋友”,却又不知怎么的,只“嗯”了一声。但之后江离也不东逛西逛了,两个人走到菜品区,选好食材,又买了些水果就回去了。阳台上薄薄地覆盖着一层白雪,泛着通透的白光。江离拉好落地窗,阻隔凛冽的寒风。厨房里,薄聆开始忙活了,不时传来一些声响。江离跟着小百合玩儿一会儿,还是晃进厨房里,一笑:“我帮帮你吧。”薄聆扭头看他,英俊的面容上漾着爱慕的笑意,说:“我继续做菜,你要做点甜点吗?”“好啊。”他拿出手机,搜索好菜谱,两个人就一齐在小小的厨房里做起各自的事情,随意地聊聊天。江离尝试做芒果千层,看菜谱讲得挺容易,做起来真的要命。一层又一层地烙饼,一直做了十二个薄面饼出来,江离觉得手都要酸了。等他上了大学,有了打工的机会,又申请助学贷款,努力学习得到奖学金,日子就稍微好过了一点。但是长久地独自一人学习生活已经造就了他内敛的性格,他无法再与人交朋友,总是寂寞。于是他失去跟人交往的能力,不懂如何坦诚表达自我,总是无意中令人曲解他的话,让他人伤心难过,损害一段友谊。他试图远离人群,不再尝试跟人亲近,以免伤害他人。他渐渐觉得,自己已经被周寻诅咒,成了一个寡情薄意的祸害,走到哪里都令人不悦。程野让他重回这些情景之中,让他重新看到一个坚定、努力、独立的自我。江离从前觉得自己可怜又可鄙,但程野不断地告诉他,他是个优秀的男孩。他在那么多困难之中,依靠着自己走了过来,一步步都走得扎实。“别人或许不爱你,但江离,你要爱你自己。这么一个聪明,努力的人,你看着他的成长轨迹,怎么能不敬佩?”程野的声音顺着诊室窗口流入的风淌进他心底:“你过去不被人喜爱,不代表你不值得。你要先学会爱自己,珍视自己的优点。”江离要一天天学会爱。爱自己,爱别人,爱世界。转眼就是冷冽的季节。树梢上开始悄悄挂上雪片,孩子们更多地跑进公园,红通通的糖葫芦小车总在眼前晃,宣布一个热闹温馨的冬天到来。而秋天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个落叶纷飞的季节,有着虫死蝉嘶的悲寂,也有着天朗气清的豁达。江离在这个秋天,终于发觉了它的美丽。圣诞节那天,江离依旧去了诊室。五点半,薄聆来接他。这是惯例了,程野那套“患者必须由家属接回”的说辞一早就起了用处,每次都是薄聆来接。他们的关系逐渐升温。远远达不到当初恋爱时的程度,但江离愿意坦白他的心动,已经让薄聆喜不自胜。薄聆到地方时,咨询室里只有程野一个人,他问:“江离呢?”“我让他出去透透气,顺便帮我买杯咖啡。”薄聆蹙眉:“你给我打个电话让我买就行,干嘛让他去跑,路上那么多车子跑来跑去,他听到急刹车又会难受。”程野笑笑:“应激障碍的消除当然是要他能够应激,躲着怎么会是治疗?再说了,半个弟媳,买杯咖啡怎么了?”“你说了又不算。”薄聆微微扭头,暴露心底一丝委屈。程野一听,坐直了突然说:“你这么说我倒想起来了,我跟江离交流过这么多次,也有提及那个他暗恋的人。但是很奇怪,他只记得一些相处的片段,但已经无法清晰描述那个人。”“你是说,他已经不喜欢他了,所以忘记了吗?”“不,”程野微微眯起眼,“我觉得,这是他潜意识里虚构出来的人物。因为他一直觉得自己不配爱人,会伤害爱他的人,所以演化出了一个一直拒绝他的人。”“他觉得,不被爱反而是一件好事,拒绝他也是正确的做法。他宁愿承受被拒绝的痛苦,也不要因为爱人而伤害别人。”薄聆的心揪起来,又问:“可是他不是记得细节吗?也是虚构的?”“这只是我的猜测。”“那你告诉我那些片段,我去找找那个人,看看是不是存在这么一个人。”薄聆立刻说。程野摇摇头:“不必了,太耗费时间。其实这个不重要。等他好起来,症状解除,自然会明白自己的心意。即便是曾经暗恋过,他也该正视自己的感情,学会放弃。”“好吧。”薄聆坐下去,手撑着下巴,不知在想些什么。江离还没回来,程野这儿也没有别的病人,他突然起了好奇心,问薄聆:“你们俩当时怎么认识的?”薄聆抬头,眨了下眼睛,一切好像都还发生在昨天。他在大学时候争取到一个交换生名额,去爱尔兰念了两年书,直到大四才回学校,而他跟江离认识,是大三下学期的事。有天,他莫名其妙收到一条好友申请,对方发来的申请消息很奇怪,是“同学??一↓。”薄聆对着这条消息看了快一分钟才明白,是“同学,加一下”的意思,他暗自觉得有点好笑,但看了他的地址,是自己大学所在的地方,就顺手加了。加上后,那个同学一直没讲话。一直到那天下午六点,薄聆发现自己朋友圈炸了,一排消息提醒。他戳进去看,发现全是那位同学给他点的赞,顺序还是倒着来的。从去年的一张照片,一直点赞到昨天自己发的都柏林的街景。薄聆有点儿震惊,他是从上往下看一遍,再从下往上点赞吗?但他不是所有的朋友圈都点赞,而是只给他发的照片点了。于是他发过去消息,询问对方的身份。那头很快地回复了消息,一板一眼,把哪个学院哪个专业哪个班叫什么名字都告诉了他,只差学号没说了。薄聆看着他的名字,江离,觉得很陌生。应该是不认识的人。那头又发来了一张照片,是拍的学校里的摄影展现场,那中间有张风景照,是薄聆拍的莫赫悬崖。他直白又僵硬地说着:“喜欢你的照片。”薄聆这才知道为什么他点赞那么多,而点赞的第一张,正是他投稿给摄影展的那一张,日出时的莫赫悬崖。他笑了下,问:“你是摄影迷吗?”不料江离回复:“不是。就是喜欢那一张,觉得好漂亮,底下又放了联系方式,我没忍住。抱歉,打扰了。”薄聆笑得更欢,觉得那头的人肯定是呆呆的。挺有趣。他戳一戳对方的头像,去看他的朋友圈,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薄聆一怔,又反复去看他的头像,空白的画面。他想起这里与国内隔着八个小时的时差,对方那里还是半夜两点,很晚很晚了,他却在看另一个人的朋友圈吗?薄聆心底有些异样,他从来是个温柔的人,便敲击键盘,说:“不打扰的。你快些睡吧,熬夜对身体不好。晚安。”后来薄聆才知道,江离经常失眠,那是那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人对他说晚安。而那个显得搞笑的好友申请,是他百度搜来的,因为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向陌生人添加好友。在此后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们一直保持着良好的点赞关系,江离会给他发的每一张照片点赞。薄聆莫名地产生了一种使命感。他猜测那个男孩子,说不定有什么故事,把他的照片当做某种寄托,于是更认真地拍照片。他不是热衷于摄影的人,但有着定格美丽时刻的习惯,那以后更加有意地留心身边风景。图书馆的落日余晖,公园长椅上的白鸽,都柏林狭窄街道后面的蓝天……他拍了许多许多。江离通通都看了,留下一个小小的爱心,表示喜欢。而他自己的朋友圈始终没有内容。某次,薄聆独自一人又去了莫赫悬崖。那天清晨大雾弥漫,太阳出来时,金光涌动在云雾之间,美似仙境。他用相机拍出来一张非常动人的照片。或许是太过震撼,他身边没有朋友,又想要分享这样的时刻,不知怎么想到了江离,那个喜欢他照片的“小粉丝”。于是他把照片从相机传到手机上,发给了江离。“与你分享爱尔兰沾雾的日出。”直到三个小时后薄聆才收到回复,但不是他想的对他拍摄技术的赞美,江离跟他做了一样的事情。他发来一张照片,是黄昏时的天空,薄聆看出来他应该是在学校一个山坡上的亭子里拍的。那是一张非常明丽漂亮的照片,晚霞铺在天际,底下是教学楼隐约发着白光的楼顶,照片的边缘有着摇曳在晚风中的树枝。江离说:“与你分享太阳消逝前最后的光彩。”那一刻,薄聆的心蓦地陷下去一块儿。他在异国他乡的上午,和另一个人一同看故乡的傍晚。很自然地,他们开始聊天,一点点熟悉起来。那学期结束,薄聆回国时,他们已经算得上是朋友了。薄聆返校时,他们约着见了一面。他对程野回忆起那天的情景。“我们约好在学校第一运动场底下的斜坡见面,那儿有很大一面墙的爬山虎。但那天他来晚了,我等到天都黑了,他才匆匆赶来。“那时候下起了雨,那天又格外的冷,几乎不像九月。我记得我穿着水色衬衫、休闲西裤,外搭长风衣,撑一把黑伞——他还夸了我穿得好看。“他穿得可就学生气多了。白色宽松连帽卫衣,水洗蓝牛仔裤,一双黑色板鞋。“路灯氤氲在水汽之中,地面上是稀稀落落的小水坑,他从斜坡底下跑上来,“哒哒”地踩过水,裤管沾上雨,发丝上也全是小水珠,气喘吁吁地跑到我面前来。“他两颊发红,非常抱歉地跟我解释,因为实习的地方出了点意外,所以来晚了。“我觉得那天的一切事物都很特别。爬山虎的叶子被风雨吹刮到地面上,翠绿欲滴,灯光朦胧似薄纱,雨滴啪嗒啪嗒地打在伞上。他站在流动的雾气中,萤火虫在眼里闪动。“我就那么地,对他一见钟情了。”考验记性的时候来啦!没想起来的同学配合第三章 开头食用~第19章 伤怀 我怕是疯了话音刚落,门轻响两声,江离推门进来了。见着薄聆他就自然地微笑起来:“你来啦。刚才在说什么?”薄聆立刻起身,接过他手里的咖啡递给程野,满怀柔情地说:“没什么,我们回家吧。”江离跟程野简单打了个招呼,两个人便肩并肩走了。程野拿出包装袋里的咖啡喝了一口,莫名觉得今天的做得太酸。薄聆是不是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跑了?回去的路上下起了雪,落到满是红色装饰的街道上。几乎所有的店铺都为圣诞节做了应景的装饰,橱窗里都摆着圣诞树,还有漂亮的雪花和袜子。薄聆看见他一直望着窗外,突然懊悔起自己忘了订餐厅。他问:“要不今晚出去吃?看看还没有餐厅有空位。”江离转过来,笑一下说:“不要。今晚该你做饭,不准赖掉。”薄聆心口发热,喜欢他这么跟自己说话,像在撒娇。“那去趟超市,再买点菜吧?”“好。”节日气氛浓厚,商场里人很多,他们跟着不少人一起乘电梯下去负一层,身体贴得很近。薄聆推了购物车过来,两个人看到什么日用品,也顺手扔进去。江离拿起一盒厨房湿巾,说:“这个好像很方便,里面浸了洗洁精,用来擦油渍要比抹布好很多。”“那我们拿两盒回去试试。”江离左顾右盼起来,也不急着去菜品区了,在各种货架上兴致勃勃地扫视。购物车里不知不觉堆出一个小尖,一包糖果,两板养乐多,不知道有用没用的泡沫清洗剂,看起来很漂亮的锅铲……江离往前走去,突然蹲下去抓起什么东西,扭头来惊喜地对薄聆说:“你见过这个吗?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好久没见过有卖这个的了。”他手上拿着一包包装很朴素陈旧的巧克力,像是十多年前流行的小零嘴,意外的是这种大超市里竟然有卖。薄聆也蹲下去,拿了两三包放进推车里:“见过,以前大家都喜欢吃。”江离眨眨眼:“要买吗?这种巧克力基本是糖精做的,可能我们现在已经不喜欢了。”“可是,你很高兴见到它啊。”薄聆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两个大男人,为了儿时的食物不顾形象地蹲在货架前,样子是有点搞笑的。江离跟他四目相对,忽然意识到了这点,发窘地说:“抱歉,我莫名其妙有点兴奋,我们赶紧去买菜吧。”薄聆自然地牵起他的手,拉他起身,笑着说:“没关系的。”他放开手,重新推起车子,边走边轻声再补了一句:“是我表达有误。我们是来逛超市的,不是单纯买菜。小朋友逛超市都会很开心,这很正常。”江离心跳有点儿快,想反驳一句“我又不是小朋友”,却又不知怎么的,只“嗯”了一声。但之后江离也不东逛西逛了,两个人走到菜品区,选好食材,又买了些水果就回去了。阳台上薄薄地覆盖着一层白雪,泛着通透的白光。江离拉好落地窗,阻隔凛冽的寒风。厨房里,薄聆开始忙活了,不时传来一些声响。江离跟着小百合玩儿一会儿,还是晃进厨房里,一笑:“我帮帮你吧。”薄聆扭头看他,英俊的面容上漾着爱慕的笑意,说:“我继续做菜,你要做点甜点吗?”“好啊。”他拿出手机,搜索好菜谱,两个人就一齐在小小的厨房里做起各自的事情,随意地聊聊天。江离尝试做芒果千层,看菜谱讲得挺容易,做起来真的要命。一层又一层地烙饼,一直做了十二个薄面饼出来,江离觉得手都要酸了。等他上了大学,有了打工的机会,又申请助学贷款,努力学习得到奖学金,日子就稍微好过了一点。但是长久地独自一人学习生活已经造就了他内敛的性格,他无法再与人交朋友,总是寂寞。于是他失去跟人交往的能力,不懂如何坦诚表达自我,总是无意中令人曲解他的话,让他人伤心难过,损害一段友谊。他试图远离人群,不再尝试跟人亲近,以免伤害他人。他渐渐觉得,自己已经被周寻诅咒,成了一个寡情薄意的祸害,走到哪里都令人不悦。程野让他重回这些情景之中,让他重新看到一个坚定、努力、独立的自我。江离从前觉得自己可怜又可鄙,但程野不断地告诉他,他是个优秀的男孩。他在那么多困难之中,依靠着自己走了过来,一步步都走得扎实。“别人或许不爱你,但江离,你要爱你自己。这么一个聪明,努力的人,你看着他的成长轨迹,怎么能不敬佩?”程野的声音顺着诊室窗口流入的风淌进他心底:“你过去不被人喜爱,不代表你不值得。你要先学会爱自己,珍视自己的优点。”江离要一天天学会爱。爱自己,爱别人,爱世界。转眼就是冷冽的季节。树梢上开始悄悄挂上雪片,孩子们更多地跑进公园,红通通的糖葫芦小车总在眼前晃,宣布一个热闹温馨的冬天到来。而秋天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个落叶纷飞的季节,有着虫死蝉嘶的悲寂,也有着天朗气清的豁达。江离在这个秋天,终于发觉了它的美丽。圣诞节那天,江离依旧去了诊室。五点半,薄聆来接他。这是惯例了,程野那套“患者必须由家属接回”的说辞一早就起了用处,每次都是薄聆来接。他们的关系逐渐升温。远远达不到当初恋爱时的程度,但江离愿意坦白他的心动,已经让薄聆喜不自胜。薄聆到地方时,咨询室里只有程野一个人,他问:“江离呢?”“我让他出去透透气,顺便帮我买杯咖啡。”薄聆蹙眉:“你给我打个电话让我买就行,干嘛让他去跑,路上那么多车子跑来跑去,他听到急刹车又会难受。”程野笑笑:“应激障碍的消除当然是要他能够应激,躲着怎么会是治疗?再说了,半个弟媳,买杯咖啡怎么了?”“你说了又不算。”薄聆微微扭头,暴露心底一丝委屈。程野一听,坐直了突然说:“你这么说我倒想起来了,我跟江离交流过这么多次,也有提及那个他暗恋的人。但是很奇怪,他只记得一些相处的片段,但已经无法清晰描述那个人。”“你是说,他已经不喜欢他了,所以忘记了吗?”“不,”程野微微眯起眼,“我觉得,这是他潜意识里虚构出来的人物。因为他一直觉得自己不配爱人,会伤害爱他的人,所以演化出了一个一直拒绝他的人。”“他觉得,不被爱反而是一件好事,拒绝他也是正确的做法。他宁愿承受被拒绝的痛苦,也不要因为爱人而伤害别人。”薄聆的心揪起来,又问:“可是他不是记得细节吗?也是虚构的?”“这只是我的猜测。”“那你告诉我那些片段,我去找找那个人,看看是不是存在这么一个人。”薄聆立刻说。程野摇摇头:“不必了,太耗费时间。其实这个不重要。等他好起来,症状解除,自然会明白自己的心意。即便是曾经暗恋过,他也该正视自己的感情,学会放弃。”“好吧。”薄聆坐下去,手撑着下巴,不知在想些什么。江离还没回来,程野这儿也没有别的病人,他突然起了好奇心,问薄聆:“你们俩当时怎么认识的?”薄聆抬头,眨了下眼睛,一切好像都还发生在昨天。他在大学时候争取到一个交换生名额,去爱尔兰念了两年书,直到大四才回学校,而他跟江离认识,是大三下学期的事。有天,他莫名其妙收到一条好友申请,对方发来的申请消息很奇怪,是“同学??一↓。”薄聆对着这条消息看了快一分钟才明白,是“同学,加一下”的意思,他暗自觉得有点好笑,但看了他的地址,是自己大学所在的地方,就顺手加了。加上后,那个同学一直没讲话。一直到那天下午六点,薄聆发现自己朋友圈炸了,一排消息提醒。他戳进去看,发现全是那位同学给他点的赞,顺序还是倒着来的。从去年的一张照片,一直点赞到昨天自己发的都柏林的街景。薄聆有点儿震惊,他是从上往下看一遍,再从下往上点赞吗?但他不是所有的朋友圈都点赞,而是只给他发的照片点了。于是他发过去消息,询问对方的身份。那头很快地回复了消息,一板一眼,把哪个学院哪个专业哪个班叫什么名字都告诉了他,只差学号没说了。薄聆看着他的名字,江离,觉得很陌生。应该是不认识的人。那头又发来了一张照片,是拍的学校里的摄影展现场,那中间有张风景照,是薄聆拍的莫赫悬崖。他直白又僵硬地说着:“喜欢你的照片。”薄聆这才知道为什么他点赞那么多,而点赞的第一张,正是他投稿给摄影展的那一张,日出时的莫赫悬崖。他笑了下,问:“你是摄影迷吗?”不料江离回复:“不是。就是喜欢那一张,觉得好漂亮,底下又放了联系方式,我没忍住。抱歉,打扰了。”薄聆笑得更欢,觉得那头的人肯定是呆呆的。挺有趣。他戳一戳对方的头像,去看他的朋友圈,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薄聆一怔,又反复去看他的头像,空白的画面。他想起这里与国内隔着八个小时的时差,对方那里还是半夜两点,很晚很晚了,他却在看另一个人的朋友圈吗?薄聆心底有些异样,他从来是个温柔的人,便敲击键盘,说:“不打扰的。你快些睡吧,熬夜对身体不好。晚安。”后来薄聆才知道,江离经常失眠,那是那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人对他说晚安。而那个显得搞笑的好友申请,是他百度搜来的,因为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向陌生人添加好友。在此后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们一直保持着良好的点赞关系,江离会给他发的每一张照片点赞。薄聆莫名地产生了一种使命感。他猜测那个男孩子,说不定有什么故事,把他的照片当做某种寄托,于是更认真地拍照片。他不是热衷于摄影的人,但有着定格美丽时刻的习惯,那以后更加有意地留心身边风景。图书馆的落日余晖,公园长椅上的白鸽,都柏林狭窄街道后面的蓝天……他拍了许多许多。江离通通都看了,留下一个小小的爱心,表示喜欢。而他自己的朋友圈始终没有内容。某次,薄聆独自一人又去了莫赫悬崖。那天清晨大雾弥漫,太阳出来时,金光涌动在云雾之间,美似仙境。他用相机拍出来一张非常动人的照片。或许是太过震撼,他身边没有朋友,又想要分享这样的时刻,不知怎么想到了江离,那个喜欢他照片的“小粉丝”。于是他把照片从相机传到手机上,发给了江离。“与你分享爱尔兰沾雾的日出。”直到三个小时后薄聆才收到回复,但不是他想的对他拍摄技术的赞美,江离跟他做了一样的事情。他发来一张照片,是黄昏时的天空,薄聆看出来他应该是在学校一个山坡上的亭子里拍的。那是一张非常明丽漂亮的照片,晚霞铺在天际,底下是教学楼隐约发着白光的楼顶,照片的边缘有着摇曳在晚风中的树枝。江离说:“与你分享太阳消逝前最后的光彩。”那一刻,薄聆的心蓦地陷下去一块儿。他在异国他乡的上午,和另一个人一同看故乡的傍晚。很自然地,他们开始聊天,一点点熟悉起来。那学期结束,薄聆回国时,他们已经算得上是朋友了。薄聆返校时,他们约着见了一面。他对程野回忆起那天的情景。“我们约好在学校第一运动场底下的斜坡见面,那儿有很大一面墙的爬山虎。但那天他来晚了,我等到天都黑了,他才匆匆赶来。“那时候下起了雨,那天又格外的冷,几乎不像九月。我记得我穿着水色衬衫、休闲西裤,外搭长风衣,撑一把黑伞——他还夸了我穿得好看。“他穿得可就学生气多了。白色宽松连帽卫衣,水洗蓝牛仔裤,一双黑色板鞋。“路灯氤氲在水汽之中,地面上是稀稀落落的小水坑,他从斜坡底下跑上来,“哒哒”地踩过水,裤管沾上雨,发丝上也全是小水珠,气喘吁吁地跑到我面前来。“他两颊发红,非常抱歉地跟我解释,因为实习的地方出了点意外,所以来晚了。“我觉得那天的一切事物都很特别。爬山虎的叶子被风雨吹刮到地面上,翠绿欲滴,灯光朦胧似薄纱,雨滴啪嗒啪嗒地打在伞上。他站在流动的雾气中,萤火虫在眼里闪动。“我就那么地,对他一见钟情了。”考验记性的时候来啦!没想起来的同学配合第三章 开头食用~第19章 伤怀 我怕是疯了话音刚落,门轻响两声,江离推门进来了。见着薄聆他就自然地微笑起来:“你来啦。刚才在说什么?”薄聆立刻起身,接过他手里的咖啡递给程野,满怀柔情地说:“没什么,我们回家吧。”江离跟程野简单打了个招呼,两个人便肩并肩走了。程野拿出包装袋里的咖啡喝了一口,莫名觉得今天的做得太酸。薄聆是不是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跑了?回去的路上下起了雪,落到满是红色装饰的街道上。几乎所有的店铺都为圣诞节做了应景的装饰,橱窗里都摆着圣诞树,还有漂亮的雪花和袜子。薄聆看见他一直望着窗外,突然懊悔起自己忘了订餐厅。他问:“要不今晚出去吃?看看还没有餐厅有空位。”江离转过来,笑一下说:“不要。今晚该你做饭,不准赖掉。”薄聆心口发热,喜欢他这么跟自己说话,像在撒娇。“那去趟超市,再买点菜吧?”“好。”节日气氛浓厚,商场里人很多,他们跟着不少人一起乘电梯下去负一层,身体贴得很近。薄聆推了购物车过来,两个人看到什么日用品,也顺手扔进去。江离拿起一盒厨房湿巾,说:“这个好像很方便,里面浸了洗洁精,用来擦油渍要比抹布好很多。”“那我们拿两盒回去试试。”江离左顾右盼起来,也不急着去菜品区了,在各种货架上兴致勃勃地扫视。购物车里不知不觉堆出一个小尖,一包糖果,两板养乐多,不知道有用没用的泡沫清洗剂,看起来很漂亮的锅铲……江离往前走去,突然蹲下去抓起什么东西,扭头来惊喜地对薄聆说:“你见过这个吗?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好久没见过有卖这个的了。”他手上拿着一包包装很朴素陈旧的巧克力,像是十多年前流行的小零嘴,意外的是这种大超市里竟然有卖。薄聆也蹲下去,拿了两三包放进推车里:“见过,以前大家都喜欢吃。”江离眨眨眼:“要买吗?这种巧克力基本是糖精做的,可能我们现在已经不喜欢了。”“可是,你很高兴见到它啊。”薄聆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两个大男人,为了儿时的食物不顾形象地蹲在货架前,样子是有点搞笑的。江离跟他四目相对,忽然意识到了这点,发窘地说:“抱歉,我莫名其妙有点兴奋,我们赶紧去买菜吧。”薄聆自然地牵起他的手,拉他起身,笑着说:“没关系的。”他放开手,重新推起车子,边走边轻声再补了一句:“是我表达有误。我们是来逛超市的,不是单纯买菜。小朋友逛超市都会很开心,这很正常。”江离心跳有点儿快,想反驳一句“我又不是小朋友”,却又不知怎么的,只“嗯”了一声。但之后江离也不东逛西逛了,两个人走到菜品区,选好食材,又买了些水果就回去了。阳台上薄薄地覆盖着一层白雪,泛着通透的白光。江离拉好落地窗,阻隔凛冽的寒风。厨房里,薄聆开始忙活了,不时传来一些声响。江离跟着小百合玩儿一会儿,还是晃进厨房里,一笑:“我帮帮你吧。”薄聆扭头看他,英俊的面容上漾着爱慕的笑意,说:“我继续做菜,你要做点甜点吗?”“好啊。”他拿出手机,搜索好菜谱,两个人就一齐在小小的厨房里做起各自的事情,随意地聊聊天。江离尝试做芒果千层,看菜谱讲得挺容易,做起来真的要命。一层又一层地烙饼,一直做了十二个薄面饼出来,江离觉得手都要酸了。等他上了大学,有了打工的机会,又申请助学贷款,努力学习得到奖学金,日子就稍微好过了一点。但是长久地独自一人学习生活已经造就了他内敛的性格,他无法再与人交朋友,总是寂寞。于是他失去跟人交往的能力,不懂如何坦诚表达自我,总是无意中令人曲解他的话,让他人伤心难过,损害一段友谊。他试图远离人群,不再尝试跟人亲近,以免伤害他人。他渐渐觉得,自己已经被周寻诅咒,成了一个寡情薄意的祸害,走到哪里都令人不悦。程野让他重回这些情景之中,让他重新看到一个坚定、努力、独立的自我。江离从前觉得自己可怜又可鄙,但程野不断地告诉他,他是个优秀的男孩。他在那么多困难之中,依靠着自己走了过来,一步步都走得扎实。“别人或许不爱你,但江离,你要爱你自己。这么一个聪明,努力的人,你看着他的成长轨迹,怎么能不敬佩?”程野的声音顺着诊室窗口流入的风淌进他心底:“你过去不被人喜爱,不代表你不值得。你要先学会爱自己,珍视自己的优点。”江离要一天天学会爱。爱自己,爱别人,爱世界。转眼就是冷冽的季节。树梢上开始悄悄挂上雪片,孩子们更多地跑进公园,红通通的糖葫芦小车总在眼前晃,宣布一个热闹温馨的冬天到来。而秋天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个落叶纷飞的季节,有着虫死蝉嘶的悲寂,也有着天朗气清的豁达。江离在这个秋天,终于发觉了它的美丽。圣诞节那天,江离依旧去了诊室。五点半,薄聆来接他。这是惯例了,程野那套“患者必须由家属接回”的说辞一早就起了用处,每次都是薄聆来接。他们的关系逐渐升温。远远达不到当初恋爱时的程度,但江离愿意坦白他的心动,已经让薄聆喜不自胜。薄聆到地方时,咨询室里只有程野一个人,他问:“江离呢?”“我让他出去透透气,顺便帮我买杯咖啡。”薄聆蹙眉:“你给我打个电话让我买就行,干嘛让他去跑,路上那么多车子跑来跑去,他听到急刹车又会难受。”程野笑笑:“应激障碍的消除当然是要他能够应激,躲着怎么会是治疗?再说了,半个弟媳,买杯咖啡怎么了?”“你说了又不算。”薄聆微微扭头,暴露心底一丝委屈。程野一听,坐直了突然说:“你这么说我倒想起来了,我跟江离交流过这么多次,也有提及那个他暗恋的人。但是很奇怪,他只记得一些相处的片段,但已经无法清晰描述那个人。”“你是说,他已经不喜欢他了,所以忘记了吗?”“不,”程野微微眯起眼,“我觉得,这是他潜意识里虚构出来的人物。因为他一直觉得自己不配爱人,会伤害爱他的人,所以演化出了一个一直拒绝他的人。”“他觉得,不被爱反而是一件好事,拒绝他也是正确的做法。他宁愿承受被拒绝的痛苦,也不要因为爱人而伤害别人。”薄聆的心揪起来,又问:“可是他不是记得细节吗?也是虚构的?”“这只是我的猜测。”“那你告诉我那些片段,我去找找那个人,看看是不是存在这么一个人。”薄聆立刻说。程野摇摇头:“不必了,太耗费时间。其实这个不重要。等他好起来,症状解除,自然会明白自己的心意。即便是曾经暗恋过,他也该正视自己的感情,学会放弃。”“好吧。”薄聆坐下去,手撑着下巴,不知在想些什么。江离还没回来,程野这儿也没有别的病人,他突然起了好奇心,问薄聆:“你们俩当时怎么认识的?”薄聆抬头,眨了下眼睛,一切好像都还发生在昨天。他在大学时候争取到一个交换生名额,去爱尔兰念了两年书,直到大四才回学校,而他跟江离认识,是大三下学期的事。有天,他莫名其妙收到一条好友申请,对方发来的申请消息很奇怪,是“同学??一↓。”薄聆对着这条消息看了快一分钟才明白,是“同学,加一下”的意思,他暗自觉得有点好笑,但看了他的地址,是自己大学所在的地方,就顺手加了。加上后,那个同学一直没讲话。一直到那天下午六点,薄聆发现自己朋友圈炸了,一排消息提醒。他戳进去看,发现全是那位同学给他点的赞,顺序还是倒着来的。从去年的一张照片,一直点赞到昨天自己发的都柏林的街景。薄聆有点儿震惊,他是从上往下看一遍,再从下往上点赞吗?但他不是所有的朋友圈都点赞,而是只给他发的照片点了。于是他发过去消息,询问对方的身份。那头很快地回复了消息,一板一眼,把哪个学院哪个专业哪个班叫什么名字都告诉了他,只差学号没说了。薄聆看着他的名字,江离,觉得很陌生。应该是不认识的人。那头又发来了一张照片,是拍的学校里的摄影展现场,那中间有张风景照,是薄聆拍的莫赫悬崖。他直白又僵硬地说着:“喜欢你的照片。”薄聆这才知道为什么他点赞那么多,而点赞的第一张,正是他投稿给摄影展的那一张,日出时的莫赫悬崖。他笑了下,问:“你是摄影迷吗?”不料江离回复:“不是。就是喜欢那一张,觉得好漂亮,底下又放了联系方式,我没忍住。抱歉,打扰了。”薄聆笑得更欢,觉得那头的人肯定是呆呆的。挺有趣。他戳一戳对方的头像,去看他的朋友圈,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薄聆一怔,又反复去看他的头像,空白的画面。他想起这里与国内隔着八个小时的时差,对方那里还是半夜两点,很晚很晚了,他却在看另一个人的朋友圈吗?薄聆心底有些异样,他从来是个温柔的人,便敲击键盘,说:“不打扰的。你快些睡吧,熬夜对身体不好。晚安。”后来薄聆才知道,江离经常失眠,那是那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人对他说晚安。而那个显得搞笑的好友申请,是他百度搜来的,因为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向陌生人添加好友。在此后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们一直保持着良好的点赞关系,江离会给他发的每一张照片点赞。薄聆莫名地产生了一种使命感。他猜测那个男孩子,说不定有什么故事,把他的照片当做某种寄托,于是更认真地拍照片。他不是热衷于摄影的人,但有着定格美丽时刻的习惯,那以后更加有意地留心身边风景。图书馆的落日余晖,公园长椅上的白鸽,都柏林狭窄街道后面的蓝天……他拍了许多许多。江离通通都看了,留下一个小小的爱心,表示喜欢。而他自己的朋友圈始终没有内容。某次,薄聆独自一人又去了莫赫悬崖。那天清晨大雾弥漫,太阳出来时,金光涌动在云雾之间,美似仙境。他用相机拍出来一张非常动人的照片。或许是太过震撼,他身边没有朋友,又想要分享这样的时刻,不知怎么想到了江离,那个喜欢他照片的“小粉丝”。于是他把照片从相机传到手机上,发给了江离。“与你分享爱尔兰沾雾的日出。”直到三个小时后薄聆才收到回复,但不是他想的对他拍摄技术的赞美,江离跟他做了一样的事情。他发来一张照片,是黄昏时的天空,薄聆看出来他应该是在学校一个山坡上的亭子里拍的。那是一张非常明丽漂亮的照片,晚霞铺在天际,底下是教学楼隐约发着白光的楼顶,照片的边缘有着摇曳在晚风中的树枝。江离说:“与你分享太阳消逝前最后的光彩。”那一刻,薄聆的心蓦地陷下去一块儿。他在异国他乡的上午,和另一个人一同看故乡的傍晚。很自然地,他们开始聊天,一点点熟悉起来。那学期结束,薄聆回国时,他们已经算得上是朋友了。薄聆返校时,他们约着见了一面。他对程野回忆起那天的情景。“我们约好在学校第一运动场底下的斜坡见面,那儿有很大一面墙的爬山虎。但那天他来晚了,我等到天都黑了,他才匆匆赶来。“那时候下起了雨,那天又格外的冷,几乎不像九月。我记得我穿着水色衬衫、休闲西裤,外搭长风衣,撑一把黑伞——他还夸了我穿得好看。“他穿得可就学生气多了。白色宽松连帽卫衣,水洗蓝牛仔裤,一双黑色板鞋。“路灯氤氲在水汽之中,地面上是稀稀落落的小水坑,他从斜坡底下跑上来,“哒哒”地踩过水,裤管沾上雨,发丝上也全是小水珠,气喘吁吁地跑到我面前来。“他两颊发红,非常抱歉地跟我解释,因为实习的地方出了点意外,所以来晚了。“我觉得那天的一切事物都很特别。爬山虎的叶子被风雨吹刮到地面上,翠绿欲滴,灯光朦胧似薄纱,雨滴啪嗒啪嗒地打在伞上。他站在流动的雾气中,萤火虫在眼里闪动。“我就那么地,对他一见钟情了。”考验记性的时候来啦!没想起来的同学配合第三章 开头食用~第19章 伤怀 我怕是疯了话音刚落,门轻响两声,江离推门进来了。见着薄聆他就自然地微笑起来:“你来啦。刚才在说什么?”薄聆立刻起身,接过他手里的咖啡递给程野,满怀柔情地说:“没什么,我们回家吧。”江离跟程野简单打了个招呼,两个人便肩并肩走了。程野拿出包装袋里的咖啡喝了一口,莫名觉得今天的做得太酸。薄聆是不是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跑了?回去的路上下起了雪,落到满是红色装饰的街道上。几乎所有的店铺都为圣诞节做了应景的装饰,橱窗里都摆着圣诞树,还有漂亮的雪花和袜子。薄聆看见他一直望着窗外,突然懊悔起自己忘了订餐厅。他问:“要不今晚出去吃?看看还没有餐厅有空位。”江离转过来,笑一下说:“不要。今晚该你做饭,不准赖掉。”薄聆心口发热,喜欢他这么跟自己说话,像在撒娇。“那去趟超市,再买点菜吧?”“好。”节日气氛浓厚,商场里人很多,他们跟着不少人一起乘电梯下去负一层,身体贴得很近。薄聆推了购物车过来,两个人看到什么日用品,也顺手扔进去。江离拿起一盒厨房湿巾,说:“这个好像很方便,里面浸了洗洁精,用来擦油渍要比抹布好很多。”“那我们拿两盒回去试试。”江离左顾右盼起来,也不急着去菜品区了,在各种货架上兴致勃勃地扫视。购物车里不知不觉堆出一个小尖,一包糖果,两板养乐多,不知道有用没用的泡沫清洗剂,看起来很漂亮的锅铲……江离往前走去,突然蹲下去抓起什么东西,扭头来惊喜地对薄聆说:“你见过这个吗?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好久没见过有卖这个的了。”他手上拿着一包包装很朴素陈旧的巧克力,像是十多年前流行的小零嘴,意外的是这种大超市里竟然有卖。薄聆也蹲下去,拿了两三包放进推车里:“见过,以前大家都喜欢吃。”江离眨眨眼:“要买吗?这种巧克力基本是糖精做的,可能我们现在已经不喜欢了。”“可是,你很高兴见到它啊。”薄聆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两个大男人,为了儿时的食物不顾形象地蹲在货架前,样子是有点搞笑的。江离跟他四目相对,忽然意识到了这点,发窘地说:“抱歉,我莫名其妙有点兴奋,我们赶紧去买菜吧。”薄聆自然地牵起他的手,拉他起身,笑着说:“没关系的。”他放开手,重新推起车子,边走边轻声再补了一句:“是我表达有误。我们是来逛超市的,不是单纯买菜。小朋友逛超市都会很开心,这很正常。”江离心跳有点儿快,想反驳一句“我又不是小朋友”,却又不知怎么的,只“嗯”了一声。但之后江离也不东逛西逛了,两个人走到菜品区,选好食材,又买了些水果就回去了。阳台上薄薄地覆盖着一层白雪,泛着通透的白光。江离拉好落地窗,阻隔凛冽的寒风。厨房里,薄聆开始忙活了,不时传来一些声响。江离跟着小百合玩儿一会儿,还是晃进厨房里,一笑:“我帮帮你吧。”薄聆扭头看他,英俊的面容上漾着爱慕的笑意,说:“我继续做菜,你要做点甜点吗?”“好啊。”他拿出手机,搜索好菜谱,两个人就一齐在小小的厨房里做起各自的事情,随意地聊聊天。江离尝试做芒果千层,看菜谱讲得挺容易,做起来真的要命。一层又一层地烙饼,一直做了十二个薄面饼出来,江离觉得手都要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