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放这儿了。林小松搁在了那杯热水旁边,你一会儿走的时候,别忘了拿,这里头没加防腐剂,放不了几天,得赶紧吃了。小男朋友眨眨眼:我今天不走了。林小松知道他的心思,故意顺着他说:那你俩好好聚聚,我去睡了。回了房间,林小松躺到女儿身边,一下一下地拍着哄着,再有一个小时,小丫头又该哇哇讨奶喝了。此时距离他离开北市差不多有一年了,平平快满六个月,他很满足现在的日子。第20章小男朋友在他们家住下了。林小松夜里要去厨房给孩子冲奶粉,一夜得经过客厅五六趟,怕打扰到小情侣,他特地在沙发床边上悬了张布帘子。布帘子后面,常常是一对交叠的身影,伴随着克制且放浪的呻吟,他听得面红耳赤,身体的某个地方像被掏空了一般,越发的单薄空虚。好在,这样的日子在两个月后,以两人的分手而告终。林小松暗搓搓地高兴,他那天格外勤快,帮刘阳拆洗了被子,隔天又把被子搬到阳台上晒了晒,擀面杖似的木棍使劲地敲敲打打,打掉了一整个冬日的荒淫。这时候,已经接近四月份,暖气停了。他重新拾回了以前的日子每晚坐在阳台边观望,抱着孩子跑下楼迎男人回来,然后给他端茶热饭。彼此心知肚明,但谁也不曾捅破那层窗户纸,男人似乎渐渐习惯了他的这份炽热。刘阳有个朋友,以前也是开出租的,这些年去深圳发了笔小财。来过家里几趟,每回都腆着个大肚子,假的lv皮带束得老高,扎在粗腰脖子那儿,说话很虚,一张口就是这个工程那个买卖的,俗得有目共睹。大款朋友总撺掇刘阳跟他一块去深圳做生意,并拍胸脯保证,一年之后连本带利翻两倍,刘阳不觉心动,很有跃跃欲试的打算。但他自己又拿不定主意,隔三差五地问林小松:小松,你在北市呆过,你说那种大都市挣钱真那么容易啊?林小松不愿他去,模棱两可地回:不清楚呢,可能你那个朋友门路广。他啊,说话太他妈夸张了,我只能信个一半。你朋友什么情况我不清楚,但是大城市真不好混,很累。刘阳笑了笑,没接话,心底差不多拿定了主意。省城里呆了五年,安逸惯了,就像温水里的青蛙,刘阳对于一线城市的向往没那么大。人人都爱钱,可也知道钱不好挣。大款朋友多次劝说无用,后来也不怎么过来了,林小松暗暗松了口气。他依旧每天抱着孩子去楼底下迎男人回来。男人走在前面,他便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前面走着的,不是普通人,而是他林小松的救命稻草,他时常混淆爱情与恩情,到最后,剪不断理还乱,反而真的陷进去了。这天,刘阳下班回来,心情不好,林小松猜测,可能是遇到了没素质的乘客。他嘴巴笨,不知道如何安慰人,索性扎进厨房里烧菜做饭。饭菜烧好,林小松喊刘阳过来吃饭,刘阳却坐在自己床上拿着计算器摁来摁去,不知道在算什么账。林小松走过去:一会儿再忙吧,先吃饭。刘阳嗯了声,扔下计算器,陪着林小松过去吃饭。吃过饭,林小松收拾碗筷,听见那人在阳台上打电话,言辞间十分恳切,他本无意探人隐私,可听刘阳提到了深圳,紧接着那人还说,行,我尽快。林小松咯噔一下,感觉身体像被绳索吊了起来,脚不沾地,整个人落不到实处。刘阳跟他坦白:小松,我下周就不住这儿了,我跟我朋友约好了,下周一去深圳。林小松低了头,抠着自己的指甲盖:之前不是说不去了嘛。刘阳喟叹道:想来想去,还是自己做生意好,不用给别人打工,累点苦点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跟你一起去这几个字就差要脱口而出,林小松最后还是忍住了,他带着个拖油瓶,跟过去只会是拖累。最关键的,刘阳从来没对他做过任何承诺,人家没有义务管他一辈子。下周一,那很快了。林小松抬了头,眼神里故作轻松,几点的车?到时候我去送你。刘阳说:票还没买呢,我也是今天刚决定的。林小松装不下去,目光在别处,嘴巴里呢喃着:挺好的,挺好的,去那儿能挣大钱隔着道墙,女儿忽然哇哇的哭了,林小松的心嗒的一下落回了实处,他赶紧跑回房间,抱着孩子哦哦哦地哄着,踩着小步子踱来踱去。房间里没开灯,有一丝光线从外面的客厅斜进来,落在白底蓝花的瓷砖上,属于老式的那种陈旧。这晚,他偎着女儿,一夜无眠。走的时候,林小松去车站送刘阳。早上六点多,车站前的广场上到处是人,送客的,往来奔走的,脚步匆匆,平平尚还在襁褓中熟睡。眼瞅着快要进站,刘阳站定在围栏外,看着林小松:我走了,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林小松望着男人,挤出点笑:你也是,好好照顾自己。现在日子是难捱了点,等平平能蹦能跳了,有人陪你说说话,时间就好打发了。林小松点点头,目光中依稀有泪,他用脸颊紧紧地贴着自己女儿。刘阳放了包,朝他张开手:我来抱抱平平。说着从林小松怀里挟起熟睡的孩子,小心谨慎地抱着看了看,这丫头像你,以后长得肯定漂亮。林小松伸手掖了掖裹女儿的小毯子,苦笑一声,说:我命不好,还是别像我的好。凡事往好处想,别太钻牛角尖了。刘阳说起话来很有铁汉柔情的气势,以后有什么难处,就打我电话,我想想给你支点什么招。林小松噗嗤笑了,到时候你别嫌我烦。他又说,我还没去过深圳呢,等平平稍微大点,我带她去那边转转。刘阳将孩子还给林小松,拎上包:来深圳就找我,我包你们父女俩吃住。最后一句,小松,我走了。再见。林小松轻声说。刘阳头也不回地走了,因为要赶车,时间不等人,林小松目送着男人挤进人流中,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子很快便淹没不见了。他这辈子永远在目送别人的离开,从来没有人愿意把他一并带走。刘阳走后,林小松一直呆在他俩的家里,房租从五百变成了一千,他住了大半年,后来遭了变故,他不得不离开这个伤心之地,继续流浪。作者有话要说:下面就是几年之后的重逢了。第21章四年后北市有个五星级的恒隆酒店,建于民国初年,据说祖师爷曾为清王朝御厨,八大菜系皆擅,数十年下来,这里早已中西合璧,单就请来的厨师,米其林的星级大厨就占去一半。林小松便是这里的一员,勉勉强强算半个厨师,偶尔会帮衬着布置宴客大厅,闲时还会帮忙走走菜。他还是老样子,走路一颠一颠的,习惯脚尖先着地,办事讲话改不掉从前的那股拙劲儿,难免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这人肯定是个土包子,没见过多大世面。事实上,真要仔细论起来,他这些年不知道见过多少世面了,从北到南,再从南到北,半个祖国都快走下来了。酒店四楼有场关于脑梗塞后遗症的学术会议,由某家财大气粗的药企赞助,主讲人都是圈内大牛,会后在顶楼豪华厅用餐,大概有二十来桌。楚毅也在被邀嘉宾之列,一同来的还有他的两个男同事,这俩儿都是今年评副高,正为论文的事发愁,互相诉苦有一阵子了。楚毅在低头摆弄手机,漫不经心的样子,上星期师母给他介绍了一对象,模样家世没话说,那姑娘貌似很中意他,主动约过几次,他不是推拒没时间,就是婉言说最近太累,明白人一听就知,偏那姑娘不知是故意扮蠢,还是真听不出话外音,总之是猛追到底了。他消受不了,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人解释清楚,另外还得顾及到师母的面子。跟谁发微信啊?同行的老张笑着揶揄。楚毅头也不抬:一个朋友。男的女的?楚毅笑,也学着对方的玩笑语气:女的,快上二垒了。听见没,我说什么来着,外面肯定有了!老张反应激烈,胳膊肘怼了怼旁边的陈医生,你那小师妹没机会了,赶紧劝她换一个,青春不等人,我可以毛遂自荐。我师妹眼光高着呢,你,陈医生话顿,瞄了眼老张的啤酒肚,下手一拍,赶紧减减肥。咳,没劲儿。老张自觉没趣,重又把话题引到楚毅身上,什么时候开始的,速度够快的啊。楚毅有一搭没一搭地接他的话:你骂谁速度快。老张笑了笑,冲陈医生使使眼色,两人一拍即合,正打算讹他一顿饭,楚毅冷不丁来了句:别想敲诈我,我这八字没一撇。啊?楚毅撇下手机,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指尖点了两下桌面,瞥向老张:逗你玩的,还真信啊。怎么不信。老张半侧着头,似笑非笑道,你楚医生只要吼一句我想结婚,有没有姑娘单着的,嚯,后面准是一条长队。陈医生叹了声气附和:饱汉不知饿汉饥啊。涝的涝死,旱的旱死,等着吧,你小子早晚孽力回馈。他们一点没夸张,初来医院那一年,楚毅简直像踏入女儿国的唐僧,但凡是单身未婚的女医生女护士,都变着法儿地托人去打听神外新来的那个帅小伙,家住哪里,年龄几何,是否单身,称其为掷果潘安都不为过。只是这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院里人从未见楚毅对哪个女的主动交好过,后来就有传言出来了,说是这种样貌的男人,向来心比天高,恐怕只有市长闺女才能入他的眼,毕竟这年头人人都想着少奋斗二十年。不过,几年下来,也没见楚医生攀龙附凤,倒是技术水平越来越高,没到三十五岁就评上了副高。这回在微信上直接跟人把话摊开说明白了,那姑娘难得没再装糊涂,只说那就做朋友吧,相亲的事终于告一段落,楚毅松了口气。晚宴还未开始,楚毅嫌闷,想去外面透透气,他站起身拍拍老张的肩膀:出去抽根烟。他有一张十分贵气的脸,侧颜线条精雕细琢,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物一般,此时西装领带傍身,越发凸显出整个人风姿绰约。当年林小松能被迷得七荤八素,可能有一半原因是因为这张脸。说到林小松,他这会就站在男人的十米开外,远远地注视着多少年没见了,掰指头数数,都已经快六年了。楚毅察觉到目光,随意瞥过去一眼,只一眼,他便愣住了。烟灰慢慢积聚成一小撮,随着手指的细微动作,施施然落地。楚毅掐了烟,走过去,林小松依旧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一动不动。在这儿上班?楚毅问,高大身影罩住了林小松。林小松垂眼,点了点头。他见男人没有离开的打算,抬头对视了一眼,刚来几个月,还不太熟。声音不大,温温润润的,少了当年那点天不怕地不怕的稚嫩。楚毅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点开通讯录,犹豫几秒,动作迟滞不前。你来这边吃饭啊?林小松问。楚毅淡淡嗯了声,收了手机,抬眼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去年,这边钱好挣,老家那边工资太低了。林小松注意到男人身上的名贵西装,他揪揪自己的工作服,想走。老张憋不住闷,也想出来抽根烟解解乏,不巧就看见了楚毅在跟人说话,他走过去,口气熟稔:干嘛呢?说完从烟盒里抽了根烟叼嘴边,打火机借我使使。楚毅没搭理他,视线全部落在林小松的脸上,隔了太多年,他竟然想不起这人之前是个什么样。喂,跟你说话呢,打火机给我使使。老张见林小松穿着这里的工作服,下意识地问,你们这儿能抽烟吧。林小松客客气气地回道:能的。老张迟迟没等来楚毅的打火机,只好把叼嘴边的烟捏在两指间,嘴里叨叨:发什么愣。然后翻遍全身去找打火机。楚毅抿抿唇,目光幽沉:现在住哪儿?林小松没回他的话,越过楚毅,从自己裤袋里拿出打火机递给老张,替他点了烟,动作颇熟练。楚毅微怔,却很快恢复自然。老张夹着烟的手微微一摆:谢谢啊。林小松说:不客气。走廊里不时有人经过,实在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楚毅抬腕看表,正想说把你联系方式给我,林小松已经颠颠地走远了。男人驻足了一会,直至那抹身影消失不见。一支烟抽完,老张招呼楚毅:走啊。又问,刚才那人谁啊。楚毅一句话没说,迈步走了回去。-林小松跟大家打了招呼,提前半小时先走,今天是他女儿过生日。女儿刚满四岁,是个不哭不闹的乖孩子,这会儿正在家翘首盼着爸爸回来,还有她的生日蛋糕。路过肯德基,林小松进去点了一个全家桶,等餐的间隙里,他给家里打去电话,才响两声,那边就传来一道脆亮的童音,奶声奶气的: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林小松闻言笑了,温声说:爸爸一会儿就到家了。蛋糕呢?女娃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开心。买了,巧克力的。北市有个五星级的恒隆酒店,建于民国初年,据说祖师爷曾为清王朝御厨,八大菜系皆擅,数十年下来,这里早已中西合璧,单就请来的厨师,米其林的星级大厨就占去一半。林小松便是这里的一员,勉勉强强算半个厨师,偶尔会帮衬着布置宴客大厅,闲时还会帮忙走走菜。他还是老样子,走路一颠一颠的,习惯脚尖先着地,办事讲话改不掉从前的那股拙劲儿,难免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这人肯定是个土包子,没见过多大世面。事实上,真要仔细论起来,他这些年不知道见过多少世面了,从北到南,再从南到北,半个祖国都快走下来了。酒店四楼有场关于脑梗塞后遗症的学术会议,由某家财大气粗的药企赞助,主讲人都是圈内大牛,会后在顶楼豪华厅用餐,大概有二十来桌。楚毅也在被邀嘉宾之列,一同来的还有他的两个男同事,这俩儿都是今年评副高,正为论文的事发愁,互相诉苦有一阵子了。楚毅在低头摆弄手机,漫不经心的样子,上星期师母给他介绍了一对象,模样家世没话说,那姑娘貌似很中意他,主动约过几次,他不是推拒没时间,就是婉言说最近太累,明白人一听就知,偏那姑娘不知是故意扮蠢,还是真听不出话外音,总之是猛追到底了。他消受不了,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人解释清楚,另外还得顾及到师母的面子。跟谁发微信啊?同行的老张笑着揶揄。楚毅头也不抬:一个朋友。男的女的?楚毅笑,也学着对方的玩笑语气:女的,快上二垒了。听见没,我说什么来着,外面肯定有了!老张反应激烈,胳膊肘怼了怼旁边的陈医生,你那小师妹没机会了,赶紧劝她换一个,青春不等人,我可以毛遂自荐。我师妹眼光高着呢,你,陈医生话顿,瞄了眼老张的啤酒肚,下手一拍,赶紧减减肥。咳,没劲儿。老张自觉没趣,重又把话题引到楚毅身上,什么时候开始的,速度够快的啊。楚毅有一搭没一搭地接他的话:你骂谁速度快。老张笑了笑,冲陈医生使使眼色,两人一拍即合,正打算讹他一顿饭,楚毅冷不丁来了句:别想敲诈我,我这八字没一撇。啊?楚毅撇下手机,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指尖点了两下桌面,瞥向老张:逗你玩的,还真信啊。怎么不信。老张半侧着头,似笑非笑道,你楚医生只要吼一句我想结婚,有没有姑娘单着的,嚯,后面准是一条长队。陈医生叹了声气附和:饱汉不知饿汉饥啊。涝的涝死,旱的旱死,等着吧,你小子早晚孽力回馈。他们一点没夸张,初来医院那一年,楚毅简直像踏入女儿国的唐僧,但凡是单身未婚的女医生女护士,都变着法儿地托人去打听神外新来的那个帅小伙,家住哪里,年龄几何,是否单身,称其为掷果潘安都不为过。只是这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院里人从未见楚毅对哪个女的主动交好过,后来就有传言出来了,说是这种样貌的男人,向来心比天高,恐怕只有市长闺女才能入他的眼,毕竟这年头人人都想着少奋斗二十年。不过,几年下来,也没见楚医生攀龙附凤,倒是技术水平越来越高,没到三十五岁就评上了副高。这回在微信上直接跟人把话摊开说明白了,那姑娘难得没再装糊涂,只说那就做朋友吧,相亲的事终于告一段落,楚毅松了口气。晚宴还未开始,楚毅嫌闷,想去外面透透气,他站起身拍拍老张的肩膀:出去抽根烟。他有一张十分贵气的脸,侧颜线条精雕细琢,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物一般,此时西装领带傍身,越发凸显出整个人风姿绰约。当年林小松能被迷得七荤八素,可能有一半原因是因为这张脸。说到林小松,他这会就站在男人的十米开外,远远地注视着多少年没见了,掰指头数数,都已经快六年了。楚毅察觉到目光,随意瞥过去一眼,只一眼,他便愣住了。烟灰慢慢积聚成一小撮,随着手指的细微动作,施施然落地。楚毅掐了烟,走过去,林小松依旧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一动不动。在这儿上班?楚毅问,高大身影罩住了林小松。林小松垂眼,点了点头。他见男人没有离开的打算,抬头对视了一眼,刚来几个月,还不太熟。声音不大,温温润润的,少了当年那点天不怕地不怕的稚嫩。楚毅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点开通讯录,犹豫几秒,动作迟滞不前。你来这边吃饭啊?林小松问。楚毅淡淡嗯了声,收了手机,抬眼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去年,这边钱好挣,老家那边工资太低了。林小松注意到男人身上的名贵西装,他揪揪自己的工作服,想走。老张憋不住闷,也想出来抽根烟解解乏,不巧就看见了楚毅在跟人说话,他走过去,口气熟稔:干嘛呢?说完从烟盒里抽了根烟叼嘴边,打火机借我使使。楚毅没搭理他,视线全部落在林小松的脸上,隔了太多年,他竟然想不起这人之前是个什么样。喂,跟你说话呢,打火机给我使使。老张见林小松穿着这里的工作服,下意识地问,你们这儿能抽烟吧。林小松客客气气地回道:能的。老张迟迟没等来楚毅的打火机,只好把叼嘴边的烟捏在两指间,嘴里叨叨:发什么愣。然后翻遍全身去找打火机。楚毅抿抿唇,目光幽沉:现在住哪儿?林小松没回他的话,越过楚毅,从自己裤袋里拿出打火机递给老张,替他点了烟,动作颇熟练。楚毅微怔,却很快恢复自然。老张夹着烟的手微微一摆:谢谢啊。林小松说:不客气。走廊里不时有人经过,实在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楚毅抬腕看表,正想说把你联系方式给我,林小松已经颠颠地走远了。男人驻足了一会,直至那抹身影消失不见。一支烟抽完,老张招呼楚毅:走啊。又问,刚才那人谁啊。楚毅一句话没说,迈步走了回去。-林小松跟大家打了招呼,提前半小时先走,今天是他女儿过生日。女儿刚满四岁,是个不哭不闹的乖孩子,这会儿正在家翘首盼着爸爸回来,还有她的生日蛋糕。路过肯德基,林小松进去点了一个全家桶,等餐的间隙里,他给家里打去电话,才响两声,那边就传来一道脆亮的童音,奶声奶气的: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林小松闻言笑了,温声说:爸爸一会儿就到家了。蛋糕呢?女娃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开心。买了,巧克力的。北市有个五星级的恒隆酒店,建于民国初年,据说祖师爷曾为清王朝御厨,八大菜系皆擅,数十年下来,这里早已中西合璧,单就请来的厨师,米其林的星级大厨就占去一半。林小松便是这里的一员,勉勉强强算半个厨师,偶尔会帮衬着布置宴客大厅,闲时还会帮忙走走菜。他还是老样子,走路一颠一颠的,习惯脚尖先着地,办事讲话改不掉从前的那股拙劲儿,难免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这人肯定是个土包子,没见过多大世面。事实上,真要仔细论起来,他这些年不知道见过多少世面了,从北到南,再从南到北,半个祖国都快走下来了。酒店四楼有场关于脑梗塞后遗症的学术会议,由某家财大气粗的药企赞助,主讲人都是圈内大牛,会后在顶楼豪华厅用餐,大概有二十来桌。楚毅也在被邀嘉宾之列,一同来的还有他的两个男同事,这俩儿都是今年评副高,正为论文的事发愁,互相诉苦有一阵子了。楚毅在低头摆弄手机,漫不经心的样子,上星期师母给他介绍了一对象,模样家世没话说,那姑娘貌似很中意他,主动约过几次,他不是推拒没时间,就是婉言说最近太累,明白人一听就知,偏那姑娘不知是故意扮蠢,还是真听不出话外音,总之是猛追到底了。他消受不了,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人解释清楚,另外还得顾及到师母的面子。跟谁发微信啊?同行的老张笑着揶揄。楚毅头也不抬:一个朋友。男的女的?楚毅笑,也学着对方的玩笑语气:女的,快上二垒了。听见没,我说什么来着,外面肯定有了!老张反应激烈,胳膊肘怼了怼旁边的陈医生,你那小师妹没机会了,赶紧劝她换一个,青春不等人,我可以毛遂自荐。我师妹眼光高着呢,你,陈医生话顿,瞄了眼老张的啤酒肚,下手一拍,赶紧减减肥。咳,没劲儿。老张自觉没趣,重又把话题引到楚毅身上,什么时候开始的,速度够快的啊。楚毅有一搭没一搭地接他的话:你骂谁速度快。老张笑了笑,冲陈医生使使眼色,两人一拍即合,正打算讹他一顿饭,楚毅冷不丁来了句:别想敲诈我,我这八字没一撇。啊?楚毅撇下手机,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指尖点了两下桌面,瞥向老张:逗你玩的,还真信啊。怎么不信。老张半侧着头,似笑非笑道,你楚医生只要吼一句我想结婚,有没有姑娘单着的,嚯,后面准是一条长队。陈医生叹了声气附和:饱汉不知饿汉饥啊。涝的涝死,旱的旱死,等着吧,你小子早晚孽力回馈。他们一点没夸张,初来医院那一年,楚毅简直像踏入女儿国的唐僧,但凡是单身未婚的女医生女护士,都变着法儿地托人去打听神外新来的那个帅小伙,家住哪里,年龄几何,是否单身,称其为掷果潘安都不为过。只是这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院里人从未见楚毅对哪个女的主动交好过,后来就有传言出来了,说是这种样貌的男人,向来心比天高,恐怕只有市长闺女才能入他的眼,毕竟这年头人人都想着少奋斗二十年。不过,几年下来,也没见楚医生攀龙附凤,倒是技术水平越来越高,没到三十五岁就评上了副高。这回在微信上直接跟人把话摊开说明白了,那姑娘难得没再装糊涂,只说那就做朋友吧,相亲的事终于告一段落,楚毅松了口气。晚宴还未开始,楚毅嫌闷,想去外面透透气,他站起身拍拍老张的肩膀:出去抽根烟。他有一张十分贵气的脸,侧颜线条精雕细琢,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物一般,此时西装领带傍身,越发凸显出整个人风姿绰约。当年林小松能被迷得七荤八素,可能有一半原因是因为这张脸。说到林小松,他这会就站在男人的十米开外,远远地注视着多少年没见了,掰指头数数,都已经快六年了。楚毅察觉到目光,随意瞥过去一眼,只一眼,他便愣住了。烟灰慢慢积聚成一小撮,随着手指的细微动作,施施然落地。楚毅掐了烟,走过去,林小松依旧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一动不动。在这儿上班?楚毅问,高大身影罩住了林小松。林小松垂眼,点了点头。他见男人没有离开的打算,抬头对视了一眼,刚来几个月,还不太熟。声音不大,温温润润的,少了当年那点天不怕地不怕的稚嫩。楚毅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点开通讯录,犹豫几秒,动作迟滞不前。你来这边吃饭啊?林小松问。楚毅淡淡嗯了声,收了手机,抬眼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去年,这边钱好挣,老家那边工资太低了。林小松注意到男人身上的名贵西装,他揪揪自己的工作服,想走。老张憋不住闷,也想出来抽根烟解解乏,不巧就看见了楚毅在跟人说话,他走过去,口气熟稔:干嘛呢?说完从烟盒里抽了根烟叼嘴边,打火机借我使使。楚毅没搭理他,视线全部落在林小松的脸上,隔了太多年,他竟然想不起这人之前是个什么样。喂,跟你说话呢,打火机给我使使。老张见林小松穿着这里的工作服,下意识地问,你们这儿能抽烟吧。林小松客客气气地回道:能的。老张迟迟没等来楚毅的打火机,只好把叼嘴边的烟捏在两指间,嘴里叨叨:发什么愣。然后翻遍全身去找打火机。楚毅抿抿唇,目光幽沉:现在住哪儿?林小松没回他的话,越过楚毅,从自己裤袋里拿出打火机递给老张,替他点了烟,动作颇熟练。楚毅微怔,却很快恢复自然。老张夹着烟的手微微一摆:谢谢啊。林小松说:不客气。走廊里不时有人经过,实在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楚毅抬腕看表,正想说把你联系方式给我,林小松已经颠颠地走远了。男人驻足了一会,直至那抹身影消失不见。一支烟抽完,老张招呼楚毅:走啊。又问,刚才那人谁啊。楚毅一句话没说,迈步走了回去。-林小松跟大家打了招呼,提前半小时先走,今天是他女儿过生日。女儿刚满四岁,是个不哭不闹的乖孩子,这会儿正在家翘首盼着爸爸回来,还有她的生日蛋糕。路过肯德基,林小松进去点了一个全家桶,等餐的间隙里,他给家里打去电话,才响两声,那边就传来一道脆亮的童音,奶声奶气的: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林小松闻言笑了,温声说:爸爸一会儿就到家了。蛋糕呢?女娃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开心。买了,巧克力的。北市有个五星级的恒隆酒店,建于民国初年,据说祖师爷曾为清王朝御厨,八大菜系皆擅,数十年下来,这里早已中西合璧,单就请来的厨师,米其林的星级大厨就占去一半。林小松便是这里的一员,勉勉强强算半个厨师,偶尔会帮衬着布置宴客大厅,闲时还会帮忙走走菜。他还是老样子,走路一颠一颠的,习惯脚尖先着地,办事讲话改不掉从前的那股拙劲儿,难免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这人肯定是个土包子,没见过多大世面。事实上,真要仔细论起来,他这些年不知道见过多少世面了,从北到南,再从南到北,半个祖国都快走下来了。酒店四楼有场关于脑梗塞后遗症的学术会议,由某家财大气粗的药企赞助,主讲人都是圈内大牛,会后在顶楼豪华厅用餐,大概有二十来桌。楚毅也在被邀嘉宾之列,一同来的还有他的两个男同事,这俩儿都是今年评副高,正为论文的事发愁,互相诉苦有一阵子了。楚毅在低头摆弄手机,漫不经心的样子,上星期师母给他介绍了一对象,模样家世没话说,那姑娘貌似很中意他,主动约过几次,他不是推拒没时间,就是婉言说最近太累,明白人一听就知,偏那姑娘不知是故意扮蠢,还是真听不出话外音,总之是猛追到底了。他消受不了,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人解释清楚,另外还得顾及到师母的面子。跟谁发微信啊?同行的老张笑着揶揄。楚毅头也不抬:一个朋友。男的女的?楚毅笑,也学着对方的玩笑语气:女的,快上二垒了。听见没,我说什么来着,外面肯定有了!老张反应激烈,胳膊肘怼了怼旁边的陈医生,你那小师妹没机会了,赶紧劝她换一个,青春不等人,我可以毛遂自荐。我师妹眼光高着呢,你,陈医生话顿,瞄了眼老张的啤酒肚,下手一拍,赶紧减减肥。咳,没劲儿。老张自觉没趣,重又把话题引到楚毅身上,什么时候开始的,速度够快的啊。楚毅有一搭没一搭地接他的话:你骂谁速度快。老张笑了笑,冲陈医生使使眼色,两人一拍即合,正打算讹他一顿饭,楚毅冷不丁来了句:别想敲诈我,我这八字没一撇。啊?楚毅撇下手机,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指尖点了两下桌面,瞥向老张:逗你玩的,还真信啊。怎么不信。老张半侧着头,似笑非笑道,你楚医生只要吼一句我想结婚,有没有姑娘单着的,嚯,后面准是一条长队。陈医生叹了声气附和:饱汉不知饿汉饥啊。涝的涝死,旱的旱死,等着吧,你小子早晚孽力回馈。他们一点没夸张,初来医院那一年,楚毅简直像踏入女儿国的唐僧,但凡是单身未婚的女医生女护士,都变着法儿地托人去打听神外新来的那个帅小伙,家住哪里,年龄几何,是否单身,称其为掷果潘安都不为过。只是这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院里人从未见楚毅对哪个女的主动交好过,后来就有传言出来了,说是这种样貌的男人,向来心比天高,恐怕只有市长闺女才能入他的眼,毕竟这年头人人都想着少奋斗二十年。不过,几年下来,也没见楚医生攀龙附凤,倒是技术水平越来越高,没到三十五岁就评上了副高。这回在微信上直接跟人把话摊开说明白了,那姑娘难得没再装糊涂,只说那就做朋友吧,相亲的事终于告一段落,楚毅松了口气。晚宴还未开始,楚毅嫌闷,想去外面透透气,他站起身拍拍老张的肩膀:出去抽根烟。他有一张十分贵气的脸,侧颜线条精雕细琢,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物一般,此时西装领带傍身,越发凸显出整个人风姿绰约。当年林小松能被迷得七荤八素,可能有一半原因是因为这张脸。说到林小松,他这会就站在男人的十米开外,远远地注视着多少年没见了,掰指头数数,都已经快六年了。楚毅察觉到目光,随意瞥过去一眼,只一眼,他便愣住了。烟灰慢慢积聚成一小撮,随着手指的细微动作,施施然落地。楚毅掐了烟,走过去,林小松依旧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一动不动。在这儿上班?楚毅问,高大身影罩住了林小松。林小松垂眼,点了点头。他见男人没有离开的打算,抬头对视了一眼,刚来几个月,还不太熟。声音不大,温温润润的,少了当年那点天不怕地不怕的稚嫩。楚毅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点开通讯录,犹豫几秒,动作迟滞不前。你来这边吃饭啊?林小松问。楚毅淡淡嗯了声,收了手机,抬眼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去年,这边钱好挣,老家那边工资太低了。林小松注意到男人身上的名贵西装,他揪揪自己的工作服,想走。老张憋不住闷,也想出来抽根烟解解乏,不巧就看见了楚毅在跟人说话,他走过去,口气熟稔:干嘛呢?说完从烟盒里抽了根烟叼嘴边,打火机借我使使。楚毅没搭理他,视线全部落在林小松的脸上,隔了太多年,他竟然想不起这人之前是个什么样。喂,跟你说话呢,打火机给我使使。老张见林小松穿着这里的工作服,下意识地问,你们这儿能抽烟吧。林小松客客气气地回道:能的。老张迟迟没等来楚毅的打火机,只好把叼嘴边的烟捏在两指间,嘴里叨叨:发什么愣。然后翻遍全身去找打火机。楚毅抿抿唇,目光幽沉:现在住哪儿?林小松没回他的话,越过楚毅,从自己裤袋里拿出打火机递给老张,替他点了烟,动作颇熟练。楚毅微怔,却很快恢复自然。老张夹着烟的手微微一摆:谢谢啊。林小松说:不客气。走廊里不时有人经过,实在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楚毅抬腕看表,正想说把你联系方式给我,林小松已经颠颠地走远了。男人驻足了一会,直至那抹身影消失不见。一支烟抽完,老张招呼楚毅:走啊。又问,刚才那人谁啊。楚毅一句话没说,迈步走了回去。-林小松跟大家打了招呼,提前半小时先走,今天是他女儿过生日。女儿刚满四岁,是个不哭不闹的乖孩子,这会儿正在家翘首盼着爸爸回来,还有她的生日蛋糕。路过肯德基,林小松进去点了一个全家桶,等餐的间隙里,他给家里打去电话,才响两声,那边就传来一道脆亮的童音,奶声奶气的: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林小松闻言笑了,温声说:爸爸一会儿就到家了。蛋糕呢?女娃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开心。买了,巧克力的。北市有个五星级的恒隆酒店,建于民国初年,据说祖师爷曾为清王朝御厨,八大菜系皆擅,数十年下来,这里早已中西合璧,单就请来的厨师,米其林的星级大厨就占去一半。林小松便是这里的一员,勉勉强强算半个厨师,偶尔会帮衬着布置宴客大厅,闲时还会帮忙走走菜。他还是老样子,走路一颠一颠的,习惯脚尖先着地,办事讲话改不掉从前的那股拙劲儿,难免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这人肯定是个土包子,没见过多大世面。事实上,真要仔细论起来,他这些年不知道见过多少世面了,从北到南,再从南到北,半个祖国都快走下来了。酒店四楼有场关于脑梗塞后遗症的学术会议,由某家财大气粗的药企赞助,主讲人都是圈内大牛,会后在顶楼豪华厅用餐,大概有二十来桌。楚毅也在被邀嘉宾之列,一同来的还有他的两个男同事,这俩儿都是今年评副高,正为论文的事发愁,互相诉苦有一阵子了。楚毅在低头摆弄手机,漫不经心的样子,上星期师母给他介绍了一对象,模样家世没话说,那姑娘貌似很中意他,主动约过几次,他不是推拒没时间,就是婉言说最近太累,明白人一听就知,偏那姑娘不知是故意扮蠢,还是真听不出话外音,总之是猛追到底了。他消受不了,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人解释清楚,另外还得顾及到师母的面子。跟谁发微信啊?同行的老张笑着揶揄。楚毅头也不抬:一个朋友。男的女的?楚毅笑,也学着对方的玩笑语气:女的,快上二垒了。听见没,我说什么来着,外面肯定有了!老张反应激烈,胳膊肘怼了怼旁边的陈医生,你那小师妹没机会了,赶紧劝她换一个,青春不等人,我可以毛遂自荐。我师妹眼光高着呢,你,陈医生话顿,瞄了眼老张的啤酒肚,下手一拍,赶紧减减肥。咳,没劲儿。老张自觉没趣,重又把话题引到楚毅身上,什么时候开始的,速度够快的啊。楚毅有一搭没一搭地接他的话:你骂谁速度快。老张笑了笑,冲陈医生使使眼色,两人一拍即合,正打算讹他一顿饭,楚毅冷不丁来了句:别想敲诈我,我这八字没一撇。啊?楚毅撇下手机,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指尖点了两下桌面,瞥向老张:逗你玩的,还真信啊。怎么不信。老张半侧着头,似笑非笑道,你楚医生只要吼一句我想结婚,有没有姑娘单着的,嚯,后面准是一条长队。陈医生叹了声气附和:饱汉不知饿汉饥啊。涝的涝死,旱的旱死,等着吧,你小子早晚孽力回馈。他们一点没夸张,初来医院那一年,楚毅简直像踏入女儿国的唐僧,但凡是单身未婚的女医生女护士,都变着法儿地托人去打听神外新来的那个帅小伙,家住哪里,年龄几何,是否单身,称其为掷果潘安都不为过。只是这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院里人从未见楚毅对哪个女的主动交好过,后来就有传言出来了,说是这种样貌的男人,向来心比天高,恐怕只有市长闺女才能入他的眼,毕竟这年头人人都想着少奋斗二十年。不过,几年下来,也没见楚医生攀龙附凤,倒是技术水平越来越高,没到三十五岁就评上了副高。这回在微信上直接跟人把话摊开说明白了,那姑娘难得没再装糊涂,只说那就做朋友吧,相亲的事终于告一段落,楚毅松了口气。晚宴还未开始,楚毅嫌闷,想去外面透透气,他站起身拍拍老张的肩膀:出去抽根烟。他有一张十分贵气的脸,侧颜线条精雕细琢,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物一般,此时西装领带傍身,越发凸显出整个人风姿绰约。当年林小松能被迷得七荤八素,可能有一半原因是因为这张脸。说到林小松,他这会就站在男人的十米开外,远远地注视着多少年没见了,掰指头数数,都已经快六年了。楚毅察觉到目光,随意瞥过去一眼,只一眼,他便愣住了。烟灰慢慢积聚成一小撮,随着手指的细微动作,施施然落地。楚毅掐了烟,走过去,林小松依旧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一动不动。在这儿上班?楚毅问,高大身影罩住了林小松。林小松垂眼,点了点头。他见男人没有离开的打算,抬头对视了一眼,刚来几个月,还不太熟。声音不大,温温润润的,少了当年那点天不怕地不怕的稚嫩。楚毅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点开通讯录,犹豫几秒,动作迟滞不前。你来这边吃饭啊?林小松问。楚毅淡淡嗯了声,收了手机,抬眼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去年,这边钱好挣,老家那边工资太低了。林小松注意到男人身上的名贵西装,他揪揪自己的工作服,想走。老张憋不住闷,也想出来抽根烟解解乏,不巧就看见了楚毅在跟人说话,他走过去,口气熟稔:干嘛呢?说完从烟盒里抽了根烟叼嘴边,打火机借我使使。楚毅没搭理他,视线全部落在林小松的脸上,隔了太多年,他竟然想不起这人之前是个什么样。喂,跟你说话呢,打火机给我使使。老张见林小松穿着这里的工作服,下意识地问,你们这儿能抽烟吧。林小松客客气气地回道:能的。老张迟迟没等来楚毅的打火机,只好把叼嘴边的烟捏在两指间,嘴里叨叨:发什么愣。然后翻遍全身去找打火机。楚毅抿抿唇,目光幽沉:现在住哪儿?林小松没回他的话,越过楚毅,从自己裤袋里拿出打火机递给老张,替他点了烟,动作颇熟练。楚毅微怔,却很快恢复自然。老张夹着烟的手微微一摆:谢谢啊。林小松说:不客气。走廊里不时有人经过,实在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楚毅抬腕看表,正想说把你联系方式给我,林小松已经颠颠地走远了。男人驻足了一会,直至那抹身影消失不见。一支烟抽完,老张招呼楚毅:走啊。又问,刚才那人谁啊。楚毅一句话没说,迈步走了回去。-林小松跟大家打了招呼,提前半小时先走,今天是他女儿过生日。女儿刚满四岁,是个不哭不闹的乖孩子,这会儿正在家翘首盼着爸爸回来,还有她的生日蛋糕。路过肯德基,林小松进去点了一个全家桶,等餐的间隙里,他给家里打去电话,才响两声,那边就传来一道脆亮的童音,奶声奶气的: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林小松闻言笑了,温声说:爸爸一会儿就到家了。蛋糕呢?女娃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开心。买了,巧克力的。北市有个五星级的恒隆酒店,建于民国初年,据说祖师爷曾为清王朝御厨,八大菜系皆擅,数十年下来,这里早已中西合璧,单就请来的厨师,米其林的星级大厨就占去一半。林小松便是这里的一员,勉勉强强算半个厨师,偶尔会帮衬着布置宴客大厅,闲时还会帮忙走走菜。他还是老样子,走路一颠一颠的,习惯脚尖先着地,办事讲话改不掉从前的那股拙劲儿,难免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这人肯定是个土包子,没见过多大世面。事实上,真要仔细论起来,他这些年不知道见过多少世面了,从北到南,再从南到北,半个祖国都快走下来了。酒店四楼有场关于脑梗塞后遗症的学术会议,由某家财大气粗的药企赞助,主讲人都是圈内大牛,会后在顶楼豪华厅用餐,大概有二十来桌。楚毅也在被邀嘉宾之列,一同来的还有他的两个男同事,这俩儿都是今年评副高,正为论文的事发愁,互相诉苦有一阵子了。楚毅在低头摆弄手机,漫不经心的样子,上星期师母给他介绍了一对象,模样家世没话说,那姑娘貌似很中意他,主动约过几次,他不是推拒没时间,就是婉言说最近太累,明白人一听就知,偏那姑娘不知是故意扮蠢,还是真听不出话外音,总之是猛追到底了。他消受不了,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人解释清楚,另外还得顾及到师母的面子。跟谁发微信啊?同行的老张笑着揶揄。楚毅头也不抬:一个朋友。男的女的?楚毅笑,也学着对方的玩笑语气:女的,快上二垒了。听见没,我说什么来着,外面肯定有了!老张反应激烈,胳膊肘怼了怼旁边的陈医生,你那小师妹没机会了,赶紧劝她换一个,青春不等人,我可以毛遂自荐。我师妹眼光高着呢,你,陈医生话顿,瞄了眼老张的啤酒肚,下手一拍,赶紧减减肥。咳,没劲儿。老张自觉没趣,重又把话题引到楚毅身上,什么时候开始的,速度够快的啊。楚毅有一搭没一搭地接他的话:你骂谁速度快。老张笑了笑,冲陈医生使使眼色,两人一拍即合,正打算讹他一顿饭,楚毅冷不丁来了句:别想敲诈我,我这八字没一撇。啊?楚毅撇下手机,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指尖点了两下桌面,瞥向老张:逗你玩的,还真信啊。怎么不信。老张半侧着头,似笑非笑道,你楚医生只要吼一句我想结婚,有没有姑娘单着的,嚯,后面准是一条长队。陈医生叹了声气附和:饱汉不知饿汉饥啊。涝的涝死,旱的旱死,等着吧,你小子早晚孽力回馈。他们一点没夸张,初来医院那一年,楚毅简直像踏入女儿国的唐僧,但凡是单身未婚的女医生女护士,都变着法儿地托人去打听神外新来的那个帅小伙,家住哪里,年龄几何,是否单身,称其为掷果潘安都不为过。只是这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院里人从未见楚毅对哪个女的主动交好过,后来就有传言出来了,说是这种样貌的男人,向来心比天高,恐怕只有市长闺女才能入他的眼,毕竟这年头人人都想着少奋斗二十年。不过,几年下来,也没见楚医生攀龙附凤,倒是技术水平越来越高,没到三十五岁就评上了副高。这回在微信上直接跟人把话摊开说明白了,那姑娘难得没再装糊涂,只说那就做朋友吧,相亲的事终于告一段落,楚毅松了口气。晚宴还未开始,楚毅嫌闷,想去外面透透气,他站起身拍拍老张的肩膀:出去抽根烟。他有一张十分贵气的脸,侧颜线条精雕细琢,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物一般,此时西装领带傍身,越发凸显出整个人风姿绰约。当年林小松能被迷得七荤八素,可能有一半原因是因为这张脸。说到林小松,他这会就站在男人的十米开外,远远地注视着多少年没见了,掰指头数数,都已经快六年了。楚毅察觉到目光,随意瞥过去一眼,只一眼,他便愣住了。烟灰慢慢积聚成一小撮,随着手指的细微动作,施施然落地。楚毅掐了烟,走过去,林小松依旧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一动不动。在这儿上班?楚毅问,高大身影罩住了林小松。林小松垂眼,点了点头。他见男人没有离开的打算,抬头对视了一眼,刚来几个月,还不太熟。声音不大,温温润润的,少了当年那点天不怕地不怕的稚嫩。楚毅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点开通讯录,犹豫几秒,动作迟滞不前。你来这边吃饭啊?林小松问。楚毅淡淡嗯了声,收了手机,抬眼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去年,这边钱好挣,老家那边工资太低了。林小松注意到男人身上的名贵西装,他揪揪自己的工作服,想走。老张憋不住闷,也想出来抽根烟解解乏,不巧就看见了楚毅在跟人说话,他走过去,口气熟稔:干嘛呢?说完从烟盒里抽了根烟叼嘴边,打火机借我使使。楚毅没搭理他,视线全部落在林小松的脸上,隔了太多年,他竟然想不起这人之前是个什么样。喂,跟你说话呢,打火机给我使使。老张见林小松穿着这里的工作服,下意识地问,你们这儿能抽烟吧。林小松客客气气地回道:能的。老张迟迟没等来楚毅的打火机,只好把叼嘴边的烟捏在两指间,嘴里叨叨:发什么愣。然后翻遍全身去找打火机。楚毅抿抿唇,目光幽沉:现在住哪儿?林小松没回他的话,越过楚毅,从自己裤袋里拿出打火机递给老张,替他点了烟,动作颇熟练。楚毅微怔,却很快恢复自然。老张夹着烟的手微微一摆:谢谢啊。林小松说:不客气。走廊里不时有人经过,实在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楚毅抬腕看表,正想说把你联系方式给我,林小松已经颠颠地走远了。男人驻足了一会,直至那抹身影消失不见。一支烟抽完,老张招呼楚毅:走啊。又问,刚才那人谁啊。楚毅一句话没说,迈步走了回去。-林小松跟大家打了招呼,提前半小时先走,今天是他女儿过生日。女儿刚满四岁,是个不哭不闹的乖孩子,这会儿正在家翘首盼着爸爸回来,还有她的生日蛋糕。路过肯德基,林小松进去点了一个全家桶,等餐的间隙里,他给家里打去电话,才响两声,那边就传来一道脆亮的童音,奶声奶气的: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林小松闻言笑了,温声说:爸爸一会儿就到家了。蛋糕呢?女娃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开心。买了,巧克力的。北市有个五星级的恒隆酒店,建于民国初年,据说祖师爷曾为清王朝御厨,八大菜系皆擅,数十年下来,这里早已中西合璧,单就请来的厨师,米其林的星级大厨就占去一半。林小松便是这里的一员,勉勉强强算半个厨师,偶尔会帮衬着布置宴客大厅,闲时还会帮忙走走菜。他还是老样子,走路一颠一颠的,习惯脚尖先着地,办事讲话改不掉从前的那股拙劲儿,难免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这人肯定是个土包子,没见过多大世面。事实上,真要仔细论起来,他这些年不知道见过多少世面了,从北到南,再从南到北,半个祖国都快走下来了。酒店四楼有场关于脑梗塞后遗症的学术会议,由某家财大气粗的药企赞助,主讲人都是圈内大牛,会后在顶楼豪华厅用餐,大概有二十来桌。楚毅也在被邀嘉宾之列,一同来的还有他的两个男同事,这俩儿都是今年评副高,正为论文的事发愁,互相诉苦有一阵子了。楚毅在低头摆弄手机,漫不经心的样子,上星期师母给他介绍了一对象,模样家世没话说,那姑娘貌似很中意他,主动约过几次,他不是推拒没时间,就是婉言说最近太累,明白人一听就知,偏那姑娘不知是故意扮蠢,还是真听不出话外音,总之是猛追到底了。他消受不了,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人解释清楚,另外还得顾及到师母的面子。跟谁发微信啊?同行的老张笑着揶揄。楚毅头也不抬:一个朋友。男的女的?楚毅笑,也学着对方的玩笑语气:女的,快上二垒了。听见没,我说什么来着,外面肯定有了!老张反应激烈,胳膊肘怼了怼旁边的陈医生,你那小师妹没机会了,赶紧劝她换一个,青春不等人,我可以毛遂自荐。我师妹眼光高着呢,你,陈医生话顿,瞄了眼老张的啤酒肚,下手一拍,赶紧减减肥。咳,没劲儿。老张自觉没趣,重又把话题引到楚毅身上,什么时候开始的,速度够快的啊。楚毅有一搭没一搭地接他的话:你骂谁速度快。老张笑了笑,冲陈医生使使眼色,两人一拍即合,正打算讹他一顿饭,楚毅冷不丁来了句:别想敲诈我,我这八字没一撇。啊?楚毅撇下手机,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指尖点了两下桌面,瞥向老张:逗你玩的,还真信啊。怎么不信。老张半侧着头,似笑非笑道,你楚医生只要吼一句我想结婚,有没有姑娘单着的,嚯,后面准是一条长队。陈医生叹了声气附和:饱汉不知饿汉饥啊。涝的涝死,旱的旱死,等着吧,你小子早晚孽力回馈。他们一点没夸张,初来医院那一年,楚毅简直像踏入女儿国的唐僧,但凡是单身未婚的女医生女护士,都变着法儿地托人去打听神外新来的那个帅小伙,家住哪里,年龄几何,是否单身,称其为掷果潘安都不为过。只是这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院里人从未见楚毅对哪个女的主动交好过,后来就有传言出来了,说是这种样貌的男人,向来心比天高,恐怕只有市长闺女才能入他的眼,毕竟这年头人人都想着少奋斗二十年。不过,几年下来,也没见楚医生攀龙附凤,倒是技术水平越来越高,没到三十五岁就评上了副高。这回在微信上直接跟人把话摊开说明白了,那姑娘难得没再装糊涂,只说那就做朋友吧,相亲的事终于告一段落,楚毅松了口气。晚宴还未开始,楚毅嫌闷,想去外面透透气,他站起身拍拍老张的肩膀:出去抽根烟。他有一张十分贵气的脸,侧颜线条精雕细琢,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物一般,此时西装领带傍身,越发凸显出整个人风姿绰约。当年林小松能被迷得七荤八素,可能有一半原因是因为这张脸。说到林小松,他这会就站在男人的十米开外,远远地注视着多少年没见了,掰指头数数,都已经快六年了。楚毅察觉到目光,随意瞥过去一眼,只一眼,他便愣住了。烟灰慢慢积聚成一小撮,随着手指的细微动作,施施然落地。楚毅掐了烟,走过去,林小松依旧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一动不动。在这儿上班?楚毅问,高大身影罩住了林小松。林小松垂眼,点了点头。他见男人没有离开的打算,抬头对视了一眼,刚来几个月,还不太熟。声音不大,温温润润的,少了当年那点天不怕地不怕的稚嫩。楚毅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点开通讯录,犹豫几秒,动作迟滞不前。你来这边吃饭啊?林小松问。楚毅淡淡嗯了声,收了手机,抬眼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去年,这边钱好挣,老家那边工资太低了。林小松注意到男人身上的名贵西装,他揪揪自己的工作服,想走。老张憋不住闷,也想出来抽根烟解解乏,不巧就看见了楚毅在跟人说话,他走过去,口气熟稔:干嘛呢?说完从烟盒里抽了根烟叼嘴边,打火机借我使使。楚毅没搭理他,视线全部落在林小松的脸上,隔了太多年,他竟然想不起这人之前是个什么样。喂,跟你说话呢,打火机给我使使。老张见林小松穿着这里的工作服,下意识地问,你们这儿能抽烟吧。林小松客客气气地回道:能的。老张迟迟没等来楚毅的打火机,只好把叼嘴边的烟捏在两指间,嘴里叨叨:发什么愣。然后翻遍全身去找打火机。楚毅抿抿唇,目光幽沉:现在住哪儿?林小松没回他的话,越过楚毅,从自己裤袋里拿出打火机递给老张,替他点了烟,动作颇熟练。楚毅微怔,却很快恢复自然。老张夹着烟的手微微一摆:谢谢啊。林小松说:不客气。走廊里不时有人经过,实在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楚毅抬腕看表,正想说把你联系方式给我,林小松已经颠颠地走远了。男人驻足了一会,直至那抹身影消失不见。一支烟抽完,老张招呼楚毅:走啊。又问,刚才那人谁啊。楚毅一句话没说,迈步走了回去。-林小松跟大家打了招呼,提前半小时先走,今天是他女儿过生日。女儿刚满四岁,是个不哭不闹的乖孩子,这会儿正在家翘首盼着爸爸回来,还有她的生日蛋糕。路过肯德基,林小松进去点了一个全家桶,等餐的间隙里,他给家里打去电话,才响两声,那边就传来一道脆亮的童音,奶声奶气的: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林小松闻言笑了,温声说:爸爸一会儿就到家了。蛋糕呢?女娃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开心。买了,巧克力的。北市有个五星级的恒隆酒店,建于民国初年,据说祖师爷曾为清王朝御厨,八大菜系皆擅,数十年下来,这里早已中西合璧,单就请来的厨师,米其林的星级大厨就占去一半。林小松便是这里的一员,勉勉强强算半个厨师,偶尔会帮衬着布置宴客大厅,闲时还会帮忙走走菜。他还是老样子,走路一颠一颠的,习惯脚尖先着地,办事讲话改不掉从前的那股拙劲儿,难免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这人肯定是个土包子,没见过多大世面。事实上,真要仔细论起来,他这些年不知道见过多少世面了,从北到南,再从南到北,半个祖国都快走下来了。酒店四楼有场关于脑梗塞后遗症的学术会议,由某家财大气粗的药企赞助,主讲人都是圈内大牛,会后在顶楼豪华厅用餐,大概有二十来桌。楚毅也在被邀嘉宾之列,一同来的还有他的两个男同事,这俩儿都是今年评副高,正为论文的事发愁,互相诉苦有一阵子了。楚毅在低头摆弄手机,漫不经心的样子,上星期师母给他介绍了一对象,模样家世没话说,那姑娘貌似很中意他,主动约过几次,他不是推拒没时间,就是婉言说最近太累,明白人一听就知,偏那姑娘不知是故意扮蠢,还是真听不出话外音,总之是猛追到底了。他消受不了,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人解释清楚,另外还得顾及到师母的面子。跟谁发微信啊?同行的老张笑着揶揄。楚毅头也不抬:一个朋友。男的女的?楚毅笑,也学着对方的玩笑语气:女的,快上二垒了。听见没,我说什么来着,外面肯定有了!老张反应激烈,胳膊肘怼了怼旁边的陈医生,你那小师妹没机会了,赶紧劝她换一个,青春不等人,我可以毛遂自荐。我师妹眼光高着呢,你,陈医生话顿,瞄了眼老张的啤酒肚,下手一拍,赶紧减减肥。咳,没劲儿。老张自觉没趣,重又把话题引到楚毅身上,什么时候开始的,速度够快的啊。楚毅有一搭没一搭地接他的话:你骂谁速度快。老张笑了笑,冲陈医生使使眼色,两人一拍即合,正打算讹他一顿饭,楚毅冷不丁来了句:别想敲诈我,我这八字没一撇。啊?楚毅撇下手机,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指尖点了两下桌面,瞥向老张:逗你玩的,还真信啊。怎么不信。老张半侧着头,似笑非笑道,你楚医生只要吼一句我想结婚,有没有姑娘单着的,嚯,后面准是一条长队。陈医生叹了声气附和:饱汉不知饿汉饥啊。涝的涝死,旱的旱死,等着吧,你小子早晚孽力回馈。他们一点没夸张,初来医院那一年,楚毅简直像踏入女儿国的唐僧,但凡是单身未婚的女医生女护士,都变着法儿地托人去打听神外新来的那个帅小伙,家住哪里,年龄几何,是否单身,称其为掷果潘安都不为过。只是这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院里人从未见楚毅对哪个女的主动交好过,后来就有传言出来了,说是这种样貌的男人,向来心比天高,恐怕只有市长闺女才能入他的眼,毕竟这年头人人都想着少奋斗二十年。不过,几年下来,也没见楚医生攀龙附凤,倒是技术水平越来越高,没到三十五岁就评上了副高。这回在微信上直接跟人把话摊开说明白了,那姑娘难得没再装糊涂,只说那就做朋友吧,相亲的事终于告一段落,楚毅松了口气。晚宴还未开始,楚毅嫌闷,想去外面透透气,他站起身拍拍老张的肩膀:出去抽根烟。他有一张十分贵气的脸,侧颜线条精雕细琢,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物一般,此时西装领带傍身,越发凸显出整个人风姿绰约。当年林小松能被迷得七荤八素,可能有一半原因是因为这张脸。说到林小松,他这会就站在男人的十米开外,远远地注视着多少年没见了,掰指头数数,都已经快六年了。楚毅察觉到目光,随意瞥过去一眼,只一眼,他便愣住了。烟灰慢慢积聚成一小撮,随着手指的细微动作,施施然落地。楚毅掐了烟,走过去,林小松依旧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一动不动。在这儿上班?楚毅问,高大身影罩住了林小松。林小松垂眼,点了点头。他见男人没有离开的打算,抬头对视了一眼,刚来几个月,还不太熟。声音不大,温温润润的,少了当年那点天不怕地不怕的稚嫩。楚毅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点开通讯录,犹豫几秒,动作迟滞不前。你来这边吃饭啊?林小松问。楚毅淡淡嗯了声,收了手机,抬眼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去年,这边钱好挣,老家那边工资太低了。林小松注意到男人身上的名贵西装,他揪揪自己的工作服,想走。老张憋不住闷,也想出来抽根烟解解乏,不巧就看见了楚毅在跟人说话,他走过去,口气熟稔:干嘛呢?说完从烟盒里抽了根烟叼嘴边,打火机借我使使。楚毅没搭理他,视线全部落在林小松的脸上,隔了太多年,他竟然想不起这人之前是个什么样。喂,跟你说话呢,打火机给我使使。老张见林小松穿着这里的工作服,下意识地问,你们这儿能抽烟吧。林小松客客气气地回道:能的。老张迟迟没等来楚毅的打火机,只好把叼嘴边的烟捏在两指间,嘴里叨叨:发什么愣。然后翻遍全身去找打火机。楚毅抿抿唇,目光幽沉:现在住哪儿?林小松没回他的话,越过楚毅,从自己裤袋里拿出打火机递给老张,替他点了烟,动作颇熟练。楚毅微怔,却很快恢复自然。老张夹着烟的手微微一摆:谢谢啊。林小松说:不客气。走廊里不时有人经过,实在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楚毅抬腕看表,正想说把你联系方式给我,林小松已经颠颠地走远了。男人驻足了一会,直至那抹身影消失不见。一支烟抽完,老张招呼楚毅:走啊。又问,刚才那人谁啊。楚毅一句话没说,迈步走了回去。-林小松跟大家打了招呼,提前半小时先走,今天是他女儿过生日。女儿刚满四岁,是个不哭不闹的乖孩子,这会儿正在家翘首盼着爸爸回来,还有她的生日蛋糕。路过肯德基,林小松进去点了一个全家桶,等餐的间隙里,他给家里打去电话,才响两声,那边就传来一道脆亮的童音,奶声奶气的: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林小松闻言笑了,温声说:爸爸一会儿就到家了。蛋糕呢?女娃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开心。买了,巧克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