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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刃》TXT全集下载_10(1 / 1)

不去冬青门,茯苓练不了刀法,无法帮师父师娘报仇,去了冬青门,却又间接害死了师父。“这不是你的错,”颜烛道,“你师父是被恶人所害,你替师父报了仇,也为世间除了恶。”好人行善也许有限,恶人作恶却永远不会有尽头。茯苓勾了勾嘴角,脸上却没有露出笑意:“颜烛,我还会杀人,也许很多,什么人都有可能,到那时你还会觉得我行之有理么?”“你并非大奸大恶之人,恰恰相反,你是世间少有的正义良善之人,”颜烛认真道,“阎王断人生死,然而明辨是非、通晓善恶,绝不会颠倒黑白。”茯苓问:“你为何这么笃定?”颜烛笑道:“我一直如此笃定。”茯苓心里松了口气,他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星星,“我不会再回霍山了。”颜烛转头看他。茯苓接着道:“你又想问为什么是吧?因为事情办完了。”颜烛:“你要做什么事?我不能帮忙么?”“不能,是我自己的事,我得自己做。”颜烛要是知道茯苓要杀梁如竹,别说帮他了,说不定还会极力阻拦。颜烛:“不能说?”“不想说。”爹娘和姐姐死得那样惨,死后应该得到安息,茯苓并未和任何人详细言及此事。一是觉得有辱死者,他不愿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二是觉得,要杀那四个人实在并非易事。茯苓现在挑了其中两个软柿子,另外两个,不仅武功强、地位高,在江湖上声誉也很好,典型的道貌岸然,杀这两人必定会背上骂名。茯苓不在乎,他一路杀过来,名声本来也没多好听,更何况,他也不是为了名声而活。骂便骂吧,人这一辈子率性而活,为己为人,但求无愧于心,何必在意他人的狗嘴里吐什么东西?“好吧。”颜烛道,“今日早些休息吧。”两人靠在石头后,都没有再说话。好一会儿,茯苓睁开眼,接着火光,静静的看向闭着眼的颜烛。颜烛身上总是有一种出尘的气质,尽管他穿着一身青衣,靠在石头旁边,身边堆着柴火和乱石,依旧不减半分,他侧着头,五官轮廓分明,眉眼深邃,依旧是谦谦君子。茯苓早就听闻颜烛嫉恶如仇、尊师重道,后来又知道他身份贵重,他是武林名门弟子,是也江湖上最正气凛然的剑客。可梁如竹是他师叔。茯苓与他,确实只是萍水相逢。茯苓安静的看着他,用目光在心里勾画他的五官,这大概是他们最后一次靠的这么近了。原来的那幅画画得太糟了,画不出颜烛的半分神采。眼睛看得疼了,茯苓才闭上眼,他想,以后看不到了,要找世间最好的画师,把他画在纸上,永远挂起来。哪怕只留分毫相似。茯苓闭上眼后不久,带着心中万千思绪睡着了,夜里风越来越大,吹得火越来越小,茯苓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颜烛睁开眼,起身给火添了柴,转头去看茯苓,发现他还在微微发抖。颜烛往外坐了坐,给他挡风。茯苓靠在石头上,轻声呓语:“我饿,饿得浑身都冷……”颜烛闻言,动作一滞,犹豫片刻后,他在茯苓身旁坐下,伸出手,缓缓将他拥入怀里。茯苓在梦中,梦见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雪里独行,梦见他一次又一次往树上爬,梦见大雪封了半座冬青山,梦见寒风正往破旧宽大的衣领里钻,梦见铺天盖地的雪往他头顶上埋。但是后来有人把他抱在怀里,源源不断的暖意,隔绝了世间所有的寒风霜雪。颜烛揽住他,伸出另外一只手,轻柔的把他鬓间碎发绕在耳后。心里充斥着的情愫,在火光和黑夜的晚风中静静流出来,化作绕指柔,停在心上人的眉间。原来动心只在一瞬间。茯苓靠在颜烛的怀里,其实已经醒了,他一做噩梦就容易醒。他睁开眼看向颜烛,颜烛也没回避,坦然的与他对视。“你知道你这样抱着我,让我很容易误会你……”颜烛伸手抬起他的脸,低头。一个微凉的吻印了上来,把茯苓后面的话都堵住了。茯苓惊得睁大眼睛,颜烛搂着他腰的手力气很小,温柔缱绻,茯苓只要稍微一挣,就能逃脱。然而茯苓没有挣扎,他伸出手抱住颜烛,闭上了眼。只是蜻蜓点水的一吻,却好似在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什么顾虑重重、什么言不由衷都被抛在了九霄云外。少年人的情愫最热烈、最纯粹、也最动人。良久,颜烛放开茯苓,用手碰了碰茯苓有些泛红的脸,“你现在不躲,以后就躲不掉了。”茯苓笑着弯起眼睛:“我不躲,你还愿意来,我永远都不躲。”“你方才在发抖,”颜烛轻柔的搂住茯苓,下巴抵在茯苓头顶,“害怕吗?”茯苓靠在他怀里,心如擂鼓,没说话。颜烛好笑的问:“你还知道害怕?一个人往峡谷里跑怎么就不知道害怕?”茯苓只是笑,轻轻的拽住了颜烛的衣袖。他怕的是这一切只是镜花水月,只能留作梦中旧事。第21章第二日茯苓醒来,还靠在颜烛怀里,颜烛此时已经醒了,神情自然的在他额头上轻吻了一下,接着放开他,然后站起身道:“走吧。”茯苓把那点舍不得全都埋在心里,戴上面具,跟着他站起身,抖了抖衣服上的灰,犹豫了一下,去拉颜烛的袖子。颜烛一怔,把袖子抽出来,牵住茯苓的手。清晨的阳光照进峡谷,把人间的点点暖意都收拢在一起。“查完之后……你回万仇门么?”“回吧,要不我还能去哪儿?”“你可来……”“颜烛,”茯苓突然停下脚步,他把衣衫里的那枚玉佩拿出来,“这枚玉佩,与你而言,是重要之物吗?”“自然是,”颜烛见茯苓眼中划过几分犹豫,他面色一僵,声音立即冷下来:“怎么,你后悔了?你想还回来?”“没有,我想说我不还给你了,”茯苓把玉佩重新收进怀里放好,“你要是逼我还,我就把它吃下去,卡在喉咙里噎死也不还你。”“谁让你还了?”颜烛脸上的冷意消散,剑眉微微舒展开,“你要是不想要了,摔了丢了都行,不可送人,但也不必还我。”茯苓故意问:“那我万一送人了怎么办?”颜烛眸色一暗,沉声道:“他用拿只手接的,我就砍他哪只手。”茯苓笑着摇了摇头,并不相信,颜烛是天下侠义之士,昆吾剑斩恶人刺奸邪,没听说随意砍人手的。颜烛皱眉:“你不信?”“信信信,”茯苓道,“反正也不会有这么一天的,我生吞了也不会送人。”颜烛不像茯苓四处乱走,他所走的每一处都做了标记,已经在脑海里勾勒出了个大概,两人没兜多少圈子就出去了。王有钱带着万仇门众人,还有霍山的弟子都等在峡谷口,王有钱远远的招手:“老、老……”李忠:“老爹?”王有钱摇头:“不、不是,是茯、茯……”李忠:“父亲?”“乱喊什么呢?好好一个七尺男儿,学的什么歪风啊?”茯苓刚峡谷口就把手抽了回来,颜烛轻轻皱了皱眉,但是没说话。李忠:“……”茯苓看了一圈,问道:“发财呢?”王有钱:“他带人,进去,找你。”茯苓道:“这里头可绕了,他们不会迷路吧?”王有钱:“不会,他做了,标记。”可以,茯苓心想,就只有我不知道要做标记。颜烛道:“泰泽门后面的事还要处理,你……”“我跟你一起去,万仇门的人还没找着呢,”茯苓对王有钱道:“你在这里等发财,我跟他们去一趟。”王有钱道:“我、我也去!”“不必,”茯苓摇了摇头,笑道:“放心,我跟着颜少侠安全的很。”“可、可是……”王有钱一急,也来不及分什么断句了,越急说得越慢,一个字一个的往外蹦。可是茯苓才杀了颜烛的师叔,霍山派知道了能放过他?“那就这样,我走了。”茯苓拍了拍王有钱的肩膀,兴高采烈的跟着颜烛走了。泰泽门——峡谷口埋伏的人大多都是来充数的通天教教徒众,只有一个领头知道的多一些,其他人都是听命令办事。那个领头被人五花大绑,言说自己是收到了命令。颜烛问道:“收到了谁的命令?”“收到了翼山的命令,我们都是邪刀阎王的手下。”那个领头的见到茯苓,双眼放光:“门主,你不能出了事就不管我们了呀!我们为万仇门拼死拼活,你现在怎么能见死不救?”茯苓还戴着面具,他一口茶吐在领头脸上:“再乱放屁,我就把你的嘴缝在屁股上!”那边被绑着的邪教众人里,突然有一个矮子冒头道:“门主不管我们的死活,那我也就不隐瞒了!是茯门主说让我们假装偷袭,让万仇门洗清邪教的嫌疑,各位大侠,我们也是听命行事,邪刀阎王性情残暴,万一我们违抗命令,只有死路一条!”说完那矮子跪下痛哭,像个被逼良为娼的丑姑娘。各门派的人看了眼茯苓,开始小声的交头接耳。茯苓走近那矮子,冷声道:“若真是我指使的,为什么不干脆把你们都杀了灭口?你是对我的刀法有什么误解,还是觉得自己特别命硬,刀都砍不死?”那矮子吓得往后爬:“你、你别过来,各位大侠都看着呢,你不能这样杀了我……”茯苓冷笑:“你说阎王不能杀谁?”“茯门主,你杀了他不就死无对证了?”有个小门派的人喊道:“如果万仇门真与此事无关,何必如此动怒?”“动怒?我要是真动了怒,他还有命在?还是诸位认为,我脾气很好?”茯苓握着刀,一刀从那矮子头顶削过去,那矮子的头上一凉,变成了个秃子,吓得两眼一翻倒了下去。有人没看清楚,问道:“死了吗?”“你见过有人头皮着凉死的?”茯苓转身道,“他只是晕过去了,拖出去埋了吧。”“此事确实与万仇门无关,”颜烛开口道,“通天教害人之事是我与茯门主一同发现的,昨日又在峡谷一起追查幕后之人,此人故意栽赃,空口无凭,毫无可信之处。”有人问:“那如何知道不是茯苓混淆视听,故意为之,为的就是把他自己摘出来!”茯苓冷笑:“摘出来?我从来就没进去过!万仇门只报仇,练什么邪功?”“那你如何解释你今年不过十八,武功却如此之高?”“万仇门都是杀手、亡命之徒,为了武功内力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杀人杀惯了,还想洗清名声?”“诸位!”颜烛音量提高,“毫无根据的凭空猜测,并非武林侠士所为!邪教害人无数,我们如今要做的,就是收集证据,找出幕后黑手,莫要被小人之言蒙蔽!”还有人想继续说,看到颜烛脸色不好,只好把嘴巴闭上了,颜烛武功高强,是江湖上有名的剑客,声誉又很好,这里谁也没有资格和他争论。“我不是君子,比起动口我更喜欢动手,所以我奉劝各位管好自己的嘴,再敢斗胆发表这些愚见,我就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哑巴吃黄连。”众人第一次听到有人把自谦词用在别人身上,本来是文雅的词,现在听来却像在骂人。茯苓走到那领头的面前,一脚把他踢翻在地,“你不怕死,是吧?”说完一刀刺向领头的右肩,那人大叫一声,还未来得及开口,茯苓接着又是一刀。刀刺得并不深,但是极疼,茯苓每一刀间隔把控的刚好,每当他刚要缓过劲,接着又是一刀。众人被他这直接了当的逼供手法给惊到了,虽然江湖上这样的事不少,但怎么样也遮一遮,免得以后被人说残忍,但茯苓不怕,他根本懒得管别人说什么。然而颜烛没开口,众人谁也不敢先出声。四刀过后,血虽然流了不少,人却还没晕过去。第五刀还未刺上去,茯苓突然停下来:“我问你,万仇门的人呢?”那人疼得厉害,来不及犹豫嘴巴就先动了:“死了……”茯苓接着问:“尸体在哪里?”“泰泽山第三峰西面,有个悬崖……”“我劝你最好别骗我,我杀你容易的很。”茯苓收了刀,点点头:“万仇门的目的达到了,剩下的诸位请便。”说完他最后看了一眼颜烛,闭了闭眼,接着干净利落的收了刀,转身推门出去。“茯苓……”颜烛在后面叫他。茯苓没回头。他当时心里慌的很,所以走得急,他反反复复的想,要是颜烛知道了他去霍山的目的,会怎么样呢?他生平第一次害怕面对。走出门没多久茯苓又开始后悔,颜烛还不知道这一切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多留一会儿呢?再多说几句话也好。就算不说话,站在那里看看也好。可是不能回头。茯苓去了那座悬崖,发现那里简直就像个乱葬岗,他带着人找了半日,才找到了那三个杀手。皆因七窍流血而亡,已经死去多时了。“是我们来晚了。”茯苓轻声说,“这三人还有没有家人?”张发财道:“没有,都是孤身一人,家里或是遭了难,或是得罪了人……”茯苓心下了然,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日日刀口舔血?“那就找找朋友或是生前牵挂之人,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好。”这里背光,阴阴冷冷,照不进太阳,往上走,就能看到满目白骨。提刀常在阴间走,却不知哪一日就踏中了鬼门关,回不来了。川穹门——江湖上各大门派的人都来齐了,除却泰泽门,以霍山派、槐山派、潼南派和川穹门四大门派为首,另外还有柳家、弯月帮、冬青门等等其他小门派和武学世家。川穹门掌门章庭生首先道:“诸位都是江湖名门、武林高手,今日我等汇集于此,是为商讨通天教残害江湖中人一事。”霍山派掌门常如松道:“我门下大弟子颜烛近日就在调查此事,通天教为练无上神功,夺人内力,致人七窍流血而亡,残忍至极,一定要尽早清除。”“常门主说得是,”潼南派掌门廖平涛眼里划过一抹恨意,“这通天教来势汹汹,我怀疑早有预谋。”槐山派掌门韩斌抚着自己下巴上那一点山羊胡,“确实,通天教背后必定有人支持。”柳家当家人柳永权穿着华丽的锦衣绸缎,比起武林中人,他更像江南富贾,身形臃肿,大腹便便,身上处处都透着精明的商人气,“通天教的人修炼邪功,武功内力提升迅速,远非常人能及,且行事狠戾,纵观江湖武林,就只有——”“茯苓!他十二岁就打败了大师兄,十五岁连杀六人,他不过就是个跟着瘸子卖包子的废物,哪儿来这么大能耐?”说话的是冬青门现任掌门冯文杰,正是当年陆长恩二师弟的徒弟,原本以他的武功和资历是绝对当不上掌门的,谁料茯苓把前面的人清干净了,排着排着就轮到了他,好在当时茯苓把冬青门的钱财带走了不少,如今的冬青门穷得无人愿意来劫,也还平安。弯月帮帮主秋嵘继任帮主不过三年,年纪最小,还是个少年人,他性格直率,最见不得江湖上这些尔虞我诈,立即反驳道:“你们这是妄加猜测!打不过茯苓,还看不惯他天资过人,做了恶事遭了报应又心怀不满,就开始血口喷人!”“秋帮主年轻气盛,看不清江湖险恶也正常,”廖平涛声音不急不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还是万仇门带人剿了弯月帮,扶秋帮主上位的吧?”柳永权嗤笑:“难怪秋帮主肯维护他,原来早就串通一气。”“弯月帮帮主本来就该是我!你们少拿这话来堵我,茯苓帮我,我心中记着这份恩,我替他打抱不平,也是因为你们这帮人颠倒黑白!什么江湖门派共商武林大事?不过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想要铲除异己罢了!我弯月帮不和你们同流合污!”秋嵘站起来,走到门口却被川穹的弟子拦住,他拔出佩剑:“这是什么意思?怕我去通风报信不成?”“秋帮主说得有理,未有证据之前,确实不该随意猜测。”常如松的语气和缓,却不容争辩,“章门主,这大会原本就是各门派自愿前来,秋帮主要走,何必阻拦?”霍山派是天下第一大门派,常如松为人正气凛然,武功高强,在江湖上威望很高,他这么一说,还想争论的人再不情愿也只好闭嘴。章庭生摆摆手,让门口弟子放秋嵘走了。常如松点点头,接着道:“为今之计,是各门派多加警惕,排查门中众人和门派附近的可疑人等,一旦发现通天教教徒,立即处理,决不能让邪教壮大,为祸四方。”众人不论心里作何感想,这时都站起来,拱手道:“常门主说得是,我等一定同心协力,共同对抗邪教。”颜烛回到霍山,孙墨正火急火燎的在门口等他。“师兄,出事了!”孙墨甚至等不到进门,见面第一句就道:“这些天住在山上的程宿雨是假的,他……”颜烛:“我知道了。”“你知道了?”孙墨一愣,“你收到我的消息了?”颜烛问:“什么消息?”“我这些天给你传的消息你一条也没回,我还以为你没收到呢,师叔被杀了!师父不在,我们该怎么办?”梁如竹死了?原来茯苓埋伏在霍山,是为了杀梁如竹?颜烛沉声道:“先别急,给师父传信了没有?”孙墨道:“几日前就传了,川穹门路远,不知道师父收到了没有。”颜烛想了想,突然问道:“你如何知道是程宿雨杀了师叔?”孙墨:“他根本不是程宿雨,师叔死后他就消失了,师妹回了槐山派,传信说程宿雨根本不长这样!师叔被杀后他就消失了!”韩月琴去槐山派给母亲祝寿,她传了消息说门中弟子描述的程宿雨相貌只能算清秀,绝没有茯苓如此绝色。颜烛赶去梁如竹的卧房,门内弟子把尸体抬走了,但不敢动现场,满地的鲜血已经干涸,颜色发黑,墙上写着四个大字——血债血偿。“师兄,当日槐山派韩元光前辈死时,也有这四个大字,那人杀了韩前辈,又潜入霍山杀了师叔!”孙墨满眼通红:“我们发通缉令吧?无论天涯海角也要把他抓回来!”颜烛问:“你知道这人是谁吗?”“不知……”孙墨摇头,随后又坚定道:“但我们可以去查!”颜烛按住他颤抖的肩膀:“听我的,此事先不要声张,把消息封了,等师父回来再说。”孙墨镇定下来,本来还想说什么,看了一眼沉着的颜烛,出于对师兄的信任和崇拜,他点点头,抹了把眼泪走了。颜烛去看了梁如竹的尸体,确实是一刀毙命,刀口极深,很像茯苓的作风,那墙上的字,乱七八糟、张牙舞爪,也确实很像茯苓的字。颜烛在霍山派的这十年,每日练剑、关注江湖和朝中动向,鲜少注意其他事,只和自己师父和师弟师妹熟络一些,与霍山派其他人接触不深,不像从小在门派里长大的孙墨,颜烛对梁如竹这个时常不在门派内的师叔没多少感情。颜烛首先想的,是茯苓在霍山与他相处的种种,是否也只是逢场作戏?两人在泰泽山峡谷里,茯苓心中有没有真意?为何对于此事只字未提,是不肯相信他,还是认为没有告诉他的必要?“李忠,你去查一查茯苓与韩元光和梁如竹之间有什么联系,顺着时间往后查、去天机阁问、把所有能用的人脉和情报都用上,务必要查清楚他杀这二人的缘由。”“是,”李忠从暗处现身,他点头应下,又问道:“那程宿雨的画像……”颜烛摇头:“不必了。”他已经知道了这个程宿雨就是茯苓假扮,还要画像做什么?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咋回事作者有话说第一次总发不出来,可能是系统觉得我废话太多了让我少说点???第22章常如松回到霍山派,他之前已经收到了孙墨的消息,霍山派众人都等着他做决定,常如松什么也没说,一个人进了屋子,把一干弟子都关在了外面。屋里放着梁如竹的尸体,盖着白布,常如松掀开白布看了一眼,眼神复杂。他和师兄郑如泉、师弟梁如竹从小一起长大,十五年前师兄不满他接任掌门,叛出师门后再无音信,如今师弟也与他阴阳相隔。从小一起长大,三人心性却各不相同,大师兄天赋过人,但过于偏执,不想走正路反而醉心于旁门左道,三师弟天资尚佳,却无心于武功剑法,好逸恶劳。唯有常如松,最有原来霍山派掌门的气度,接任掌门后,霍山派依旧是天下第一剑门,他本人剑法极妙,在江湖上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待人接物如春风化雨,极具盛名。要说常如松不知道梁如竹做的那些腌臜事,绝无可能,他自己的师弟他自己清楚。他管也管了,劝也劝了,只不过梁如竹做的隐秘,和他一起的人也是江湖名流,无人敢动,遮遮掩掩这么些年,从未出过事。然而报应迟早会来,常如松一看便知是仇杀。他最后叹了口气,小心的把白布重新盖好,从屋子里退了出来。“师父!”孙墨立马迎上来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去抓杀师叔的凶手?”韩月琴攥着手帕,也红着眼看向他。其他弟子大多也是满脸的怒气和恨意,随时准备提剑出动,唯有颜烛面上表情不多,垂着手站在一边。颜烛心里有些忐忑,师父会生气吗?当时是他把茯苓带回了霍山,师父会让他去把茯苓抓回来吗?“都回去吧,”常如松平静的开口道,“明日给你们师叔下葬。”“什么?”孙墨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不去找凶手报仇吗?”“你师叔……罢了,”常如松摇了摇头,“他犯了错,承受了后果,莫要再提了,都回去吧。”“那我叔父怎么办?师父,你是不是怕了?你不愿意抓凶手,我自己带人去抓!”韩月琴说完,一跺脚,转身就走。等其他弟子都散去,颜烛才走上前,低低的叫了一声:“师父。”常如松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件事我不会追究。”颜烛猛的抬起头,惊异的看向常如松。“关于一个人的传言,只是这个人在大多数人眼里的模样,往往和事实不尽相同,”常如松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眼角的皱纹堆在一起,“江湖上都说,你师父义薄云天,为师愧对之。”“师父……”“槐山派这些年做的事,我也并不是全无所知,但总有诸多顾虑,牵牵绊绊,被束缚了手脚,剑客却连剑也不敢拔,纵观武林,真正行侠仗义,问心无愧的能有几人?”常如松拍了拍颜烛的肩,“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吧,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霍山都能护你周全。”颜烛心中一热,取下腰间昆吾剑,跪在地上恭敬的磕了一个头。十年前颜烛来霍山,常如松对他的身世和作为从来不过问,不仅传授他武功剑法,也教他为人处世,如师亦如父。无论以后他是谁,他永远都是霍山派常如松门下弟子。韩月琴找画师根据描述画了茯苓的画像,送去了槐山派,槐山派已经发出悬赏通缉令,搜寻茯苓的踪迹。“公子,属下派人去天机阁问了,那边答复说,茯苓是阁主的私交,有关茯苓和万仇门的一切问题都不予回答。”“私交?”颜烛坐在酒楼的包间里,他握着手里的青瓷茶杯,指腹在杯沿摩挲,“罢了,他聪明的很,不会让人如此容易就查出来。”李忠问:“那还要继续查吗?”“当然要查,查不出来就一直查。”颜烛握着茶杯的手突然顿住,他微微向窗外偏了偏头,接着对李忠说:“过几日就动身去江南,你先去准备吧。”李忠应声,从包间里退了出去。颜烛朝窗外道:“你要是再不进来,我就把窗户关上了。”一道黑影从窗外跃进来,来人把面具摘下来,露出一张眉目如画的脸。颜烛看了他一眼,将桌上的反扣的青瓷茶杯拿起一枚,往里注茶:“我要是没发现,你今日就不进来了?”茯苓站在窗边未动,“我其实只是路过。”“从二楼的窗户上路过,你要上天不成?”颜烛气得咬牙,声音也跟着沉了下来,“之前装了那么久,现在连句像样的谎都不肯编了?”颜烛不仅是生气,他还有几分不安,他怕茯苓开口,说这一切确实都是假的。只是颜烛当了真。但茯苓什么也没说,还能说什么?他骗了颜烛,没人逼他这么做,可是他又不得不这么做。霍山派不是冬青门,常如松不在门内的机会并不是时时都有,如果硬来,很难全身而退,他不怕死,可是仇还没报完,他怎么有脸去见爹娘和和姐姐?何况,如果没有这一趟,颜烛会离他这么近吗?会对他流露出那样的温柔吗?还是像三年前一样,刀剑相见?他后悔吗?应当是不后悔的。只是舍不得。茯苓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里的情绪,平日里张扬恣意能说会道的人,此时脸色发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颜烛心里到底还是不忍,他深吸了一口,问道:“不喝茶吗?”“不了,”茯苓摇了摇头,“我一过来,你肯定得问我为什么要杀他们。”“我问了你会回答吗?”“不会。”颜烛站起来,走近茯苓,眼睛紧紧的盯着他:“你没什么别的话想对我说的吗?哪怕说一句,骗一句,再敷衍一句,就说一句——”茯苓的眼神躲闪了一瞬,他把手放在胸前,颜烛给的那块玉佩贴着他的心脏处,玉石温凉,把茯苓心里那点躁动硬是压了下去,他垂下眼,低声道:“对不起。”颜烛藏在衣袖里的手死死的攥在一起,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对不起什么?”是对不起杀了梁如竹,对不起骗了他,对不起霍山上的日日相对,还是对不起泰泽山峡谷里的那一晚?茯苓张了张嘴,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可到了嘴边,还是那三个字:“对不起。”颜烛想伸手拉他,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颜烛侧耳细听,随后皱眉道:“韩月琴带人找来了。”“我一路戴着面具过来的,她怎么知道是我?”茯苓把面具戴好,从窗外探出头,酒楼下零零散散的围着人,什么年龄都有,衣服也不尽相同,不像是门派,倒像是临时雇来的江湖打手。门外传来争执声,韩月琴那极具辨识度的尖嗓子穿过门缝穿进来——“师兄!师兄!”“韩姑娘,没有公子的允许,你不能进去。”“我师兄说过要拦我吗?你给我让开!”“韩姑娘……”颜烛道:“我未曾向他人透露半句。”“没关系,”茯苓朝着颜烛笑了笑,笑容很勉强,他把面具又重新戴好,“我能走吗?”“茯苓……”颜烛在后面叫他。茯苓没回头。他当时心里慌的很,所以走得急,他反反复复的想,要是颜烛知道了他去霍山的目的,会怎么样呢?他生平第一次害怕面对。走出门没多久茯苓又开始后悔,颜烛还不知道这一切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多留一会儿呢?再多说几句话也好。就算不说话,站在那里看看也好。可是不能回头。茯苓去了那座悬崖,发现那里简直就像个乱葬岗,他带着人找了半日,才找到了那三个杀手。皆因七窍流血而亡,已经死去多时了。“是我们来晚了。”茯苓轻声说,“这三人还有没有家人?”张发财道:“没有,都是孤身一人,家里或是遭了难,或是得罪了人……”茯苓心下了然,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日日刀口舔血?“那就找找朋友或是生前牵挂之人,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好。”这里背光,阴阴冷冷,照不进太阳,往上走,就能看到满目白骨。提刀常在阴间走,却不知哪一日就踏中了鬼门关,回不来了。川穹门——江湖上各大门派的人都来齐了,除却泰泽门,以霍山派、槐山派、潼南派和川穹门四大门派为首,另外还有柳家、弯月帮、冬青门等等其他小门派和武学世家。川穹门掌门章庭生首先道:“诸位都是江湖名门、武林高手,今日我等汇集于此,是为商讨通天教残害江湖中人一事。”霍山派掌门常如松道:“我门下大弟子颜烛近日就在调查此事,通天教为练无上神功,夺人内力,致人七窍流血而亡,残忍至极,一定要尽早清除。”“常门主说得是,”潼南派掌门廖平涛眼里划过一抹恨意,“这通天教来势汹汹,我怀疑早有预谋。”槐山派掌门韩斌抚着自己下巴上那一点山羊胡,“确实,通天教背后必定有人支持。”柳家当家人柳永权穿着华丽的锦衣绸缎,比起武林中人,他更像江南富贾,身形臃肿,大腹便便,身上处处都透着精明的商人气,“通天教的人修炼邪功,武功内力提升迅速,远非常人能及,且行事狠戾,纵观江湖武林,就只有——”“茯苓!他十二岁就打败了大师兄,十五岁连杀六人,他不过就是个跟着瘸子卖包子的废物,哪儿来这么大能耐?”说话的是冬青门现任掌门冯文杰,正是当年陆长恩二师弟的徒弟,原本以他的武功和资历是绝对当不上掌门的,谁料茯苓把前面的人清干净了,排着排着就轮到了他,好在当时茯苓把冬青门的钱财带走了不少,如今的冬青门穷得无人愿意来劫,也还平安。弯月帮帮主秋嵘继任帮主不过三年,年纪最小,还是个少年人,他性格直率,最见不得江湖上这些尔虞我诈,立即反驳道:“你们这是妄加猜测!打不过茯苓,还看不惯他天资过人,做了恶事遭了报应又心怀不满,就开始血口喷人!”“秋帮主年轻气盛,看不清江湖险恶也正常,”廖平涛声音不急不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还是万仇门带人剿了弯月帮,扶秋帮主上位的吧?”柳永权嗤笑:“难怪秋帮主肯维护他,原来早就串通一气。”“弯月帮帮主本来就该是我!你们少拿这话来堵我,茯苓帮我,我心中记着这份恩,我替他打抱不平,也是因为你们这帮人颠倒黑白!什么江湖门派共商武林大事?不过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想要铲除异己罢了!我弯月帮不和你们同流合污!”秋嵘站起来,走到门口却被川穹的弟子拦住,他拔出佩剑:“这是什么意思?怕我去通风报信不成?”“秋帮主说得有理,未有证据之前,确实不该随意猜测。”常如松的语气和缓,却不容争辩,“章门主,这大会原本就是各门派自愿前来,秋帮主要走,何必阻拦?”霍山派是天下第一大门派,常如松为人正气凛然,武功高强,在江湖上威望很高,他这么一说,还想争论的人再不情愿也只好闭嘴。章庭生摆摆手,让门口弟子放秋嵘走了。常如松点点头,接着道:“为今之计,是各门派多加警惕,排查门中众人和门派附近的可疑人等,一旦发现通天教教徒,立即处理,决不能让邪教壮大,为祸四方。”众人不论心里作何感想,这时都站起来,拱手道:“常门主说得是,我等一定同心协力,共同对抗邪教。”颜烛回到霍山,孙墨正火急火燎的在门口等他。“师兄,出事了!”孙墨甚至等不到进门,见面第一句就道:“这些天住在山上的程宿雨是假的,他……”颜烛:“我知道了。”“你知道了?”孙墨一愣,“你收到我的消息了?”颜烛问:“什么消息?”“我这些天给你传的消息你一条也没回,我还以为你没收到呢,师叔被杀了!师父不在,我们该怎么办?”梁如竹死了?原来茯苓埋伏在霍山,是为了杀梁如竹?颜烛沉声道:“先别急,给师父传信了没有?”孙墨道:“几日前就传了,川穹门路远,不知道师父收到了没有。”颜烛想了想,突然问道:“你如何知道是程宿雨杀了师叔?”孙墨:“他根本不是程宿雨,师叔死后他就消失了,师妹回了槐山派,传信说程宿雨根本不长这样!师叔被杀后他就消失了!”韩月琴去槐山派给母亲祝寿,她传了消息说门中弟子描述的程宿雨相貌只能算清秀,绝没有茯苓如此绝色。颜烛赶去梁如竹的卧房,门内弟子把尸体抬走了,但不敢动现场,满地的鲜血已经干涸,颜色发黑,墙上写着四个大字——血债血偿。“师兄,当日槐山派韩元光前辈死时,也有这四个大字,那人杀了韩前辈,又潜入霍山杀了师叔!”孙墨满眼通红:“我们发通缉令吧?无论天涯海角也要把他抓回来!”颜烛问:“你知道这人是谁吗?”“不知……”孙墨摇头,随后又坚定道:“但我们可以去查!”颜烛按住他颤抖的肩膀:“听我的,此事先不要声张,把消息封了,等师父回来再说。”孙墨镇定下来,本来还想说什么,看了一眼沉着的颜烛,出于对师兄的信任和崇拜,他点点头,抹了把眼泪走了。颜烛去看了梁如竹的尸体,确实是一刀毙命,刀口极深,很像茯苓的作风,那墙上的字,乱七八糟、张牙舞爪,也确实很像茯苓的字。颜烛在霍山派的这十年,每日练剑、关注江湖和朝中动向,鲜少注意其他事,只和自己师父和师弟师妹熟络一些,与霍山派其他人接触不深,不像从小在门派里长大的孙墨,颜烛对梁如竹这个时常不在门派内的师叔没多少感情。颜烛首先想的,是茯苓在霍山与他相处的种种,是否也只是逢场作戏?两人在泰泽山峡谷里,茯苓心中有没有真意?为何对于此事只字未提,是不肯相信他,还是认为没有告诉他的必要?“李忠,你去查一查茯苓与韩元光和梁如竹之间有什么联系,顺着时间往后查、去天机阁问、把所有能用的人脉和情报都用上,务必要查清楚他杀这二人的缘由。”“是,”李忠从暗处现身,他点头应下,又问道:“那程宿雨的画像……”颜烛摇头:“不必了。”他已经知道了这个程宿雨就是茯苓假扮,还要画像做什么?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咋回事作者有话说第一次总发不出来,可能是系统觉得我废话太多了让我少说点???第22章常如松回到霍山派,他之前已经收到了孙墨的消息,霍山派众人都等着他做决定,常如松什么也没说,一个人进了屋子,把一干弟子都关在了外面。屋里放着梁如竹的尸体,盖着白布,常如松掀开白布看了一眼,眼神复杂。他和师兄郑如泉、师弟梁如竹从小一起长大,十五年前师兄不满他接任掌门,叛出师门后再无音信,如今师弟也与他阴阳相隔。从小一起长大,三人心性却各不相同,大师兄天赋过人,但过于偏执,不想走正路反而醉心于旁门左道,三师弟天资尚佳,却无心于武功剑法,好逸恶劳。唯有常如松,最有原来霍山派掌门的气度,接任掌门后,霍山派依旧是天下第一剑门,他本人剑法极妙,在江湖上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待人接物如春风化雨,极具盛名。要说常如松不知道梁如竹做的那些腌臜事,绝无可能,他自己的师弟他自己清楚。他管也管了,劝也劝了,只不过梁如竹做的隐秘,和他一起的人也是江湖名流,无人敢动,遮遮掩掩这么些年,从未出过事。然而报应迟早会来,常如松一看便知是仇杀。他最后叹了口气,小心的把白布重新盖好,从屋子里退了出来。“师父!”孙墨立马迎上来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去抓杀师叔的凶手?”韩月琴攥着手帕,也红着眼看向他。其他弟子大多也是满脸的怒气和恨意,随时准备提剑出动,唯有颜烛面上表情不多,垂着手站在一边。颜烛心里有些忐忑,师父会生气吗?当时是他把茯苓带回了霍山,师父会让他去把茯苓抓回来吗?“都回去吧,”常如松平静的开口道,“明日给你们师叔下葬。”“什么?”孙墨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不去找凶手报仇吗?”“你师叔……罢了,”常如松摇了摇头,“他犯了错,承受了后果,莫要再提了,都回去吧。”“那我叔父怎么办?师父,你是不是怕了?你不愿意抓凶手,我自己带人去抓!”韩月琴说完,一跺脚,转身就走。等其他弟子都散去,颜烛才走上前,低低的叫了一声:“师父。”常如松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件事我不会追究。”颜烛猛的抬起头,惊异的看向常如松。“关于一个人的传言,只是这个人在大多数人眼里的模样,往往和事实不尽相同,”常如松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眼角的皱纹堆在一起,“江湖上都说,你师父义薄云天,为师愧对之。”“师父……”“槐山派这些年做的事,我也并不是全无所知,但总有诸多顾虑,牵牵绊绊,被束缚了手脚,剑客却连剑也不敢拔,纵观武林,真正行侠仗义,问心无愧的能有几人?”常如松拍了拍颜烛的肩,“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吧,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霍山都能护你周全。”颜烛心中一热,取下腰间昆吾剑,跪在地上恭敬的磕了一个头。十年前颜烛来霍山,常如松对他的身世和作为从来不过问,不仅传授他武功剑法,也教他为人处世,如师亦如父。无论以后他是谁,他永远都是霍山派常如松门下弟子。韩月琴找画师根据描述画了茯苓的画像,送去了槐山派,槐山派已经发出悬赏通缉令,搜寻茯苓的踪迹。“公子,属下派人去天机阁问了,那边答复说,茯苓是阁主的私交,有关茯苓和万仇门的一切问题都不予回答。”“私交?”颜烛坐在酒楼的包间里,他握着手里的青瓷茶杯,指腹在杯沿摩挲,“罢了,他聪明的很,不会让人如此容易就查出来。”李忠问:“那还要继续查吗?”“当然要查,查不出来就一直查。”颜烛握着茶杯的手突然顿住,他微微向窗外偏了偏头,接着对李忠说:“过几日就动身去江南,你先去准备吧。”李忠应声,从包间里退了出去。颜烛朝窗外道:“你要是再不进来,我就把窗户关上了。”一道黑影从窗外跃进来,来人把面具摘下来,露出一张眉目如画的脸。颜烛看了他一眼,将桌上的反扣的青瓷茶杯拿起一枚,往里注茶:“我要是没发现,你今日就不进来了?”茯苓站在窗边未动,“我其实只是路过。”“从二楼的窗户上路过,你要上天不成?”颜烛气得咬牙,声音也跟着沉了下来,“之前装了那么久,现在连句像样的谎都不肯编了?”颜烛不仅是生气,他还有几分不安,他怕茯苓开口,说这一切确实都是假的。只是颜烛当了真。但茯苓什么也没说,还能说什么?他骗了颜烛,没人逼他这么做,可是他又不得不这么做。霍山派不是冬青门,常如松不在门内的机会并不是时时都有,如果硬来,很难全身而退,他不怕死,可是仇还没报完,他怎么有脸去见爹娘和和姐姐?何况,如果没有这一趟,颜烛会离他这么近吗?会对他流露出那样的温柔吗?还是像三年前一样,刀剑相见?他后悔吗?应当是不后悔的。只是舍不得。茯苓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里的情绪,平日里张扬恣意能说会道的人,此时脸色发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颜烛心里到底还是不忍,他深吸了一口,问道:“不喝茶吗?”“不了,”茯苓摇了摇头,“我一过来,你肯定得问我为什么要杀他们。”“我问了你会回答吗?”“不会。”颜烛站起来,走近茯苓,眼睛紧紧的盯着他:“你没什么别的话想对我说的吗?哪怕说一句,骗一句,再敷衍一句,就说一句——”茯苓的眼神躲闪了一瞬,他把手放在胸前,颜烛给的那块玉佩贴着他的心脏处,玉石温凉,把茯苓心里那点躁动硬是压了下去,他垂下眼,低声道:“对不起。”颜烛藏在衣袖里的手死死的攥在一起,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对不起什么?”是对不起杀了梁如竹,对不起骗了他,对不起霍山上的日日相对,还是对不起泰泽山峡谷里的那一晚?茯苓张了张嘴,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可到了嘴边,还是那三个字:“对不起。”颜烛想伸手拉他,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颜烛侧耳细听,随后皱眉道:“韩月琴带人找来了。”“我一路戴着面具过来的,她怎么知道是我?”茯苓把面具戴好,从窗外探出头,酒楼下零零散散的围着人,什么年龄都有,衣服也不尽相同,不像是门派,倒像是临时雇来的江湖打手。门外传来争执声,韩月琴那极具辨识度的尖嗓子穿过门缝穿进来——“师兄!师兄!”“韩姑娘,没有公子的允许,你不能进去。”“我师兄说过要拦我吗?你给我让开!”“韩姑娘……”颜烛道:“我未曾向他人透露半句。”“没关系,”茯苓朝着颜烛笑了笑,笑容很勉强,他把面具又重新戴好,“我能走吗?”“茯苓……”颜烛在后面叫他。茯苓没回头。他当时心里慌的很,所以走得急,他反反复复的想,要是颜烛知道了他去霍山的目的,会怎么样呢?他生平第一次害怕面对。走出门没多久茯苓又开始后悔,颜烛还不知道这一切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多留一会儿呢?再多说几句话也好。就算不说话,站在那里看看也好。可是不能回头。茯苓去了那座悬崖,发现那里简直就像个乱葬岗,他带着人找了半日,才找到了那三个杀手。皆因七窍流血而亡,已经死去多时了。“是我们来晚了。”茯苓轻声说,“这三人还有没有家人?”张发财道:“没有,都是孤身一人,家里或是遭了难,或是得罪了人……”茯苓心下了然,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日日刀口舔血?“那就找找朋友或是生前牵挂之人,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好。”这里背光,阴阴冷冷,照不进太阳,往上走,就能看到满目白骨。提刀常在阴间走,却不知哪一日就踏中了鬼门关,回不来了。川穹门——江湖上各大门派的人都来齐了,除却泰泽门,以霍山派、槐山派、潼南派和川穹门四大门派为首,另外还有柳家、弯月帮、冬青门等等其他小门派和武学世家。川穹门掌门章庭生首先道:“诸位都是江湖名门、武林高手,今日我等汇集于此,是为商讨通天教残害江湖中人一事。”霍山派掌门常如松道:“我门下大弟子颜烛近日就在调查此事,通天教为练无上神功,夺人内力,致人七窍流血而亡,残忍至极,一定要尽早清除。”“常门主说得是,”潼南派掌门廖平涛眼里划过一抹恨意,“这通天教来势汹汹,我怀疑早有预谋。”槐山派掌门韩斌抚着自己下巴上那一点山羊胡,“确实,通天教背后必定有人支持。”柳家当家人柳永权穿着华丽的锦衣绸缎,比起武林中人,他更像江南富贾,身形臃肿,大腹便便,身上处处都透着精明的商人气,“通天教的人修炼邪功,武功内力提升迅速,远非常人能及,且行事狠戾,纵观江湖武林,就只有——”“茯苓!他十二岁就打败了大师兄,十五岁连杀六人,他不过就是个跟着瘸子卖包子的废物,哪儿来这么大能耐?”说话的是冬青门现任掌门冯文杰,正是当年陆长恩二师弟的徒弟,原本以他的武功和资历是绝对当不上掌门的,谁料茯苓把前面的人清干净了,排着排着就轮到了他,好在当时茯苓把冬青门的钱财带走了不少,如今的冬青门穷得无人愿意来劫,也还平安。弯月帮帮主秋嵘继任帮主不过三年,年纪最小,还是个少年人,他性格直率,最见不得江湖上这些尔虞我诈,立即反驳道:“你们这是妄加猜测!打不过茯苓,还看不惯他天资过人,做了恶事遭了报应又心怀不满,就开始血口喷人!”“秋帮主年轻气盛,看不清江湖险恶也正常,”廖平涛声音不急不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还是万仇门带人剿了弯月帮,扶秋帮主上位的吧?”柳永权嗤笑:“难怪秋帮主肯维护他,原来早就串通一气。”“弯月帮帮主本来就该是我!你们少拿这话来堵我,茯苓帮我,我心中记着这份恩,我替他打抱不平,也是因为你们这帮人颠倒黑白!什么江湖门派共商武林大事?不过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想要铲除异己罢了!我弯月帮不和你们同流合污!”秋嵘站起来,走到门口却被川穹的弟子拦住,他拔出佩剑:“这是什么意思?怕我去通风报信不成?”“秋帮主说得有理,未有证据之前,确实不该随意猜测。”常如松的语气和缓,却不容争辩,“章门主,这大会原本就是各门派自愿前来,秋帮主要走,何必阻拦?”霍山派是天下第一大门派,常如松为人正气凛然,武功高强,在江湖上威望很高,他这么一说,还想争论的人再不情愿也只好闭嘴。章庭生摆摆手,让门口弟子放秋嵘走了。常如松点点头,接着道:“为今之计,是各门派多加警惕,排查门中众人和门派附近的可疑人等,一旦发现通天教教徒,立即处理,决不能让邪教壮大,为祸四方。”众人不论心里作何感想,这时都站起来,拱手道:“常门主说得是,我等一定同心协力,共同对抗邪教。”颜烛回到霍山,孙墨正火急火燎的在门口等他。“师兄,出事了!”孙墨甚至等不到进门,见面第一句就道:“这些天住在山上的程宿雨是假的,他……”颜烛:“我知道了。”“你知道了?”孙墨一愣,“你收到我的消息了?”颜烛问:“什么消息?”“我这些天给你传的消息你一条也没回,我还以为你没收到呢,师叔被杀了!师父不在,我们该怎么办?”梁如竹死了?原来茯苓埋伏在霍山,是为了杀梁如竹?颜烛沉声道:“先别急,给师父传信了没有?”孙墨道:“几日前就传了,川穹门路远,不知道师父收到了没有。”颜烛想了想,突然问道:“你如何知道是程宿雨杀了师叔?”孙墨:“他根本不是程宿雨,师叔死后他就消失了,师妹回了槐山派,传信说程宿雨根本不长这样!师叔被杀后他就消失了!”韩月琴去槐山派给母亲祝寿,她传了消息说门中弟子描述的程宿雨相貌只能算清秀,绝没有茯苓如此绝色。颜烛赶去梁如竹的卧房,门内弟子把尸体抬走了,但不敢动现场,满地的鲜血已经干涸,颜色发黑,墙上写着四个大字——血债血偿。“师兄,当日槐山派韩元光前辈死时,也有这四个大字,那人杀了韩前辈,又潜入霍山杀了师叔!”孙墨满眼通红:“我们发通缉令吧?无论天涯海角也要把他抓回来!”颜烛问:“你知道这人是谁吗?”“不知……”孙墨摇头,随后又坚定道:“但我们可以去查!”颜烛按住他颤抖的肩膀:“听我的,此事先不要声张,把消息封了,等师父回来再说。”孙墨镇定下来,本来还想说什么,看了一眼沉着的颜烛,出于对师兄的信任和崇拜,他点点头,抹了把眼泪走了。颜烛去看了梁如竹的尸体,确实是一刀毙命,刀口极深,很像茯苓的作风,那墙上的字,乱七八糟、张牙舞爪,也确实很像茯苓的字。颜烛在霍山派的这十年,每日练剑、关注江湖和朝中动向,鲜少注意其他事,只和自己师父和师弟师妹熟络一些,与霍山派其他人接触不深,不像从小在门派里长大的孙墨,颜烛对梁如竹这个时常不在门派内的师叔没多少感情。颜烛首先想的,是茯苓在霍山与他相处的种种,是否也只是逢场作戏?两人在泰泽山峡谷里,茯苓心中有没有真意?为何对于此事只字未提,是不肯相信他,还是认为没有告诉他的必要?“李忠,你去查一查茯苓与韩元光和梁如竹之间有什么联系,顺着时间往后查、去天机阁问、把所有能用的人脉和情报都用上,务必要查清楚他杀这二人的缘由。”“是,”李忠从暗处现身,他点头应下,又问道:“那程宿雨的画像……”颜烛摇头:“不必了。”他已经知道了这个程宿雨就是茯苓假扮,还要画像做什么?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咋回事作者有话说第一次总发不出来,可能是系统觉得我废话太多了让我少说点???第22章常如松回到霍山派,他之前已经收到了孙墨的消息,霍山派众人都等着他做决定,常如松什么也没说,一个人进了屋子,把一干弟子都关在了外面。屋里放着梁如竹的尸体,盖着白布,常如松掀开白布看了一眼,眼神复杂。他和师兄郑如泉、师弟梁如竹从小一起长大,十五年前师兄不满他接任掌门,叛出师门后再无音信,如今师弟也与他阴阳相隔。从小一起长大,三人心性却各不相同,大师兄天赋过人,但过于偏执,不想走正路反而醉心于旁门左道,三师弟天资尚佳,却无心于武功剑法,好逸恶劳。唯有常如松,最有原来霍山派掌门的气度,接任掌门后,霍山派依旧是天下第一剑门,他本人剑法极妙,在江湖上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待人接物如春风化雨,极具盛名。要说常如松不知道梁如竹做的那些腌臜事,绝无可能,他自己的师弟他自己清楚。他管也管了,劝也劝了,只不过梁如竹做的隐秘,和他一起的人也是江湖名流,无人敢动,遮遮掩掩这么些年,从未出过事。然而报应迟早会来,常如松一看便知是仇杀。他最后叹了口气,小心的把白布重新盖好,从屋子里退了出来。“师父!”孙墨立马迎上来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去抓杀师叔的凶手?”韩月琴攥着手帕,也红着眼看向他。其他弟子大多也是满脸的怒气和恨意,随时准备提剑出动,唯有颜烛面上表情不多,垂着手站在一边。颜烛心里有些忐忑,师父会生气吗?当时是他把茯苓带回了霍山,师父会让他去把茯苓抓回来吗?“都回去吧,”常如松平静的开口道,“明日给你们师叔下葬。”“什么?”孙墨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不去找凶手报仇吗?”“你师叔……罢了,”常如松摇了摇头,“他犯了错,承受了后果,莫要再提了,都回去吧。”“那我叔父怎么办?师父,你是不是怕了?你不愿意抓凶手,我自己带人去抓!”韩月琴说完,一跺脚,转身就走。等其他弟子都散去,颜烛才走上前,低低的叫了一声:“师父。”常如松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件事我不会追究。”颜烛猛的抬起头,惊异的看向常如松。“关于一个人的传言,只是这个人在大多数人眼里的模样,往往和事实不尽相同,”常如松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眼角的皱纹堆在一起,“江湖上都说,你师父义薄云天,为师愧对之。”“师父……”“槐山派这些年做的事,我也并不是全无所知,但总有诸多顾虑,牵牵绊绊,被束缚了手脚,剑客却连剑也不敢拔,纵观武林,真正行侠仗义,问心无愧的能有几人?”常如松拍了拍颜烛的肩,“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吧,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霍山都能护你周全。”颜烛心中一热,取下腰间昆吾剑,跪在地上恭敬的磕了一个头。十年前颜烛来霍山,常如松对他的身世和作为从来不过问,不仅传授他武功剑法,也教他为人处世,如师亦如父。无论以后他是谁,他永远都是霍山派常如松门下弟子。韩月琴找画师根据描述画了茯苓的画像,送去了槐山派,槐山派已经发出悬赏通缉令,搜寻茯苓的踪迹。“公子,属下派人去天机阁问了,那边答复说,茯苓是阁主的私交,有关茯苓和万仇门的一切问题都不予回答。”“私交?”颜烛坐在酒楼的包间里,他握着手里的青瓷茶杯,指腹在杯沿摩挲,“罢了,他聪明的很,不会让人如此容易就查出来。”李忠问:“那还要继续查吗?”“当然要查,查不出来就一直查。”颜烛握着茶杯的手突然顿住,他微微向窗外偏了偏头,接着对李忠说:“过几日就动身去江南,你先去准备吧。”李忠应声,从包间里退了出去。颜烛朝窗外道:“你要是再不进来,我就把窗户关上了。”一道黑影从窗外跃进来,来人把面具摘下来,露出一张眉目如画的脸。颜烛看了他一眼,将桌上的反扣的青瓷茶杯拿起一枚,往里注茶:“我要是没发现,你今日就不进来了?”茯苓站在窗边未动,“我其实只是路过。”“从二楼的窗户上路过,你要上天不成?”颜烛气得咬牙,声音也跟着沉了下来,“之前装了那么久,现在连句像样的谎都不肯编了?”颜烛不仅是生气,他还有几分不安,他怕茯苓开口,说这一切确实都是假的。只是颜烛当了真。但茯苓什么也没说,还能说什么?他骗了颜烛,没人逼他这么做,可是他又不得不这么做。霍山派不是冬青门,常如松不在门内的机会并不是时时都有,如果硬来,很难全身而退,他不怕死,可是仇还没报完,他怎么有脸去见爹娘和和姐姐?何况,如果没有这一趟,颜烛会离他这么近吗?会对他流露出那样的温柔吗?还是像三年前一样,刀剑相见?他后悔吗?应当是不后悔的。只是舍不得。茯苓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里的情绪,平日里张扬恣意能说会道的人,此时脸色发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颜烛心里到底还是不忍,他深吸了一口,问道:“不喝茶吗?”“不了,”茯苓摇了摇头,“我一过来,你肯定得问我为什么要杀他们。”“我问了你会回答吗?”“不会。”颜烛站起来,走近茯苓,眼睛紧紧的盯着他:“你没什么别的话想对我说的吗?哪怕说一句,骗一句,再敷衍一句,就说一句——”茯苓的眼神躲闪了一瞬,他把手放在胸前,颜烛给的那块玉佩贴着他的心脏处,玉石温凉,把茯苓心里那点躁动硬是压了下去,他垂下眼,低声道:“对不起。”颜烛藏在衣袖里的手死死的攥在一起,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对不起什么?”是对不起杀了梁如竹,对不起骗了他,对不起霍山上的日日相对,还是对不起泰泽山峡谷里的那一晚?茯苓张了张嘴,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可到了嘴边,还是那三个字:“对不起。”颜烛想伸手拉他,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颜烛侧耳细听,随后皱眉道:“韩月琴带人找来了。”“我一路戴着面具过来的,她怎么知道是我?”茯苓把面具戴好,从窗外探出头,酒楼下零零散散的围着人,什么年龄都有,衣服也不尽相同,不像是门派,倒像是临时雇来的江湖打手。门外传来争执声,韩月琴那极具辨识度的尖嗓子穿过门缝穿进来——“师兄!师兄!”“韩姑娘,没有公子的允许,你不能进去。”“我师兄说过要拦我吗?你给我让开!”“韩姑娘……”颜烛道:“我未曾向他人透露半句。”“没关系,”茯苓朝着颜烛笑了笑,笑容很勉强,他把面具又重新戴好,“我能走吗?”“茯苓……”颜烛在后面叫他。茯苓没回头。他当时心里慌的很,所以走得急,他反反复复的想,要是颜烛知道了他去霍山的目的,会怎么样呢?他生平第一次害怕面对。走出门没多久茯苓又开始后悔,颜烛还不知道这一切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多留一会儿呢?再多说几句话也好。就算不说话,站在那里看看也好。可是不能回头。茯苓去了那座悬崖,发现那里简直就像个乱葬岗,他带着人找了半日,才找到了那三个杀手。皆因七窍流血而亡,已经死去多时了。“是我们来晚了。”茯苓轻声说,“这三人还有没有家人?”张发财道:“没有,都是孤身一人,家里或是遭了难,或是得罪了人……”茯苓心下了然,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日日刀口舔血?“那就找找朋友或是生前牵挂之人,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好。”这里背光,阴阴冷冷,照不进太阳,往上走,就能看到满目白骨。提刀常在阴间走,却不知哪一日就踏中了鬼门关,回不来了。川穹门——江湖上各大门派的人都来齐了,除却泰泽门,以霍山派、槐山派、潼南派和川穹门四大门派为首,另外还有柳家、弯月帮、冬青门等等其他小门派和武学世家。川穹门掌门章庭生首先道:“诸位都是江湖名门、武林高手,今日我等汇集于此,是为商讨通天教残害江湖中人一事。”霍山派掌门常如松道:“我门下大弟子颜烛近日就在调查此事,通天教为练无上神功,夺人内力,致人七窍流血而亡,残忍至极,一定要尽早清除。”“常门主说得是,”潼南派掌门廖平涛眼里划过一抹恨意,“这通天教来势汹汹,我怀疑早有预谋。”槐山派掌门韩斌抚着自己下巴上那一点山羊胡,“确实,通天教背后必定有人支持。”柳家当家人柳永权穿着华丽的锦衣绸缎,比起武林中人,他更像江南富贾,身形臃肿,大腹便便,身上处处都透着精明的商人气,“通天教的人修炼邪功,武功内力提升迅速,远非常人能及,且行事狠戾,纵观江湖武林,就只有——”“茯苓!他十二岁就打败了大师兄,十五岁连杀六人,他不过就是个跟着瘸子卖包子的废物,哪儿来这么大能耐?”说话的是冬青门现任掌门冯文杰,正是当年陆长恩二师弟的徒弟,原本以他的武功和资历是绝对当不上掌门的,谁料茯苓把前面的人清干净了,排着排着就轮到了他,好在当时茯苓把冬青门的钱财带走了不少,如今的冬青门穷得无人愿意来劫,也还平安。弯月帮帮主秋嵘继任帮主不过三年,年纪最小,还是个少年人,他性格直率,最见不得江湖上这些尔虞我诈,立即反驳道:“你们这是妄加猜测!打不过茯苓,还看不惯他天资过人,做了恶事遭了报应又心怀不满,就开始血口喷人!”“秋帮主年轻气盛,看不清江湖险恶也正常,”廖平涛声音不急不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还是万仇门带人剿了弯月帮,扶秋帮主上位的吧?”柳永权嗤笑:“难怪秋帮主肯维护他,原来早就串通一气。”“弯月帮帮主本来就该是我!你们少拿这话来堵我,茯苓帮我,我心中记着这份恩,我替他打抱不平,也是因为你们这帮人颠倒黑白!什么江湖门派共商武林大事?不过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想要铲除异己罢了!我弯月帮不和你们同流合污!”秋嵘站起来,走到门口却被川穹的弟子拦住,他拔出佩剑:“这是什么意思?怕我去通风报信不成?”“秋帮主说得有理,未有证据之前,确实不该随意猜测。”常如松的语气和缓,却不容争辩,“章门主,这大会原本就是各门派自愿前来,秋帮主要走,何必阻拦?”霍山派是天下第一大门派,常如松为人正气凛然,武功高强,在江湖上威望很高,他这么一说,还想争论的人再不情愿也只好闭嘴。章庭生摆摆手,让门口弟子放秋嵘走了。常如松点点头,接着道:“为今之计,是各门派多加警惕,排查门中众人和门派附近的可疑人等,一旦发现通天教教徒,立即处理,决不能让邪教壮大,为祸四方。”众人不论心里作何感想,这时都站起来,拱手道:“常门主说得是,我等一定同心协力,共同对抗邪教。”颜烛回到霍山,孙墨正火急火燎的在门口等他。“师兄,出事了!”孙墨甚至等不到进门,见面第一句就道:“这些天住在山上的程宿雨是假的,他……”颜烛:“我知道了。”“你知道了?”孙墨一愣,“你收到我的消息了?”颜烛问:“什么消息?”“我这些天给你传的消息你一条也没回,我还以为你没收到呢,师叔被杀了!师父不在,我们该怎么办?”梁如竹死了?原来茯苓埋伏在霍山,是为了杀梁如竹?颜烛沉声道:“先别急,给师父传信了没有?”孙墨道:“几日前就传了,川穹门路远,不知道师父收到了没有。”颜烛想了想,突然问道:“你如何知道是程宿雨杀了师叔?”孙墨:“他根本不是程宿雨,师叔死后他就消失了,师妹回了槐山派,传信说程宿雨根本不长这样!师叔被杀后他就消失了!”韩月琴去槐山派给母亲祝寿,她传了消息说门中弟子描述的程宿雨相貌只能算清秀,绝没有茯苓如此绝色。颜烛赶去梁如竹的卧房,门内弟子把尸体抬走了,但不敢动现场,满地的鲜血已经干涸,颜色发黑,墙上写着四个大字——血债血偿。“师兄,当日槐山派韩元光前辈死时,也有这四个大字,那人杀了韩前辈,又潜入霍山杀了师叔!”孙墨满眼通红:“我们发通缉令吧?无论天涯海角也要把他抓回来!”颜烛问:“你知道这人是谁吗?”“不知……”孙墨摇头,随后又坚定道:“但我们可以去查!”颜烛按住他颤抖的肩膀:“听我的,此事先不要声张,把消息封了,等师父回来再说。”孙墨镇定下来,本来还想说什么,看了一眼沉着的颜烛,出于对师兄的信任和崇拜,他点点头,抹了把眼泪走了。颜烛去看了梁如竹的尸体,确实是一刀毙命,刀口极深,很像茯苓的作风,那墙上的字,乱七八糟、张牙舞爪,也确实很像茯苓的字。颜烛在霍山派的这十年,每日练剑、关注江湖和朝中动向,鲜少注意其他事,只和自己师父和师弟师妹熟络一些,与霍山派其他人接触不深,不像从小在门派里长大的孙墨,颜烛对梁如竹这个时常不在门派内的师叔没多少感情。颜烛首先想的,是茯苓在霍山与他相处的种种,是否也只是逢场作戏?两人在泰泽山峡谷里,茯苓心中有没有真意?为何对于此事只字未提,是不肯相信他,还是认为没有告诉他的必要?“李忠,你去查一查茯苓与韩元光和梁如竹之间有什么联系,顺着时间往后查、去天机阁问、把所有能用的人脉和情报都用上,务必要查清楚他杀这二人的缘由。”“是,”李忠从暗处现身,他点头应下,又问道:“那程宿雨的画像……”颜烛摇头:“不必了。”他已经知道了这个程宿雨就是茯苓假扮,还要画像做什么?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咋回事作者有话说第一次总发不出来,可能是系统觉得我废话太多了让我少说点???第22章常如松回到霍山派,他之前已经收到了孙墨的消息,霍山派众人都等着他做决定,常如松什么也没说,一个人进了屋子,把一干弟子都关在了外面。屋里放着梁如竹的尸体,盖着白布,常如松掀开白布看了一眼,眼神复杂。他和师兄郑如泉、师弟梁如竹从小一起长大,十五年前师兄不满他接任掌门,叛出师门后再无音信,如今师弟也与他阴阳相隔。从小一起长大,三人心性却各不相同,大师兄天赋过人,但过于偏执,不想走正路反而醉心于旁门左道,三师弟天资尚佳,却无心于武功剑法,好逸恶劳。唯有常如松,最有原来霍山派掌门的气度,接任掌门后,霍山派依旧是天下第一剑门,他本人剑法极妙,在江湖上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待人接物如春风化雨,极具盛名。要说常如松不知道梁如竹做的那些腌臜事,绝无可能,他自己的师弟他自己清楚。他管也管了,劝也劝了,只不过梁如竹做的隐秘,和他一起的人也是江湖名流,无人敢动,遮遮掩掩这么些年,从未出过事。然而报应迟早会来,常如松一看便知是仇杀。他最后叹了口气,小心的把白布重新盖好,从屋子里退了出来。“师父!”孙墨立马迎上来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去抓杀师叔的凶手?”韩月琴攥着手帕,也红着眼看向他。其他弟子大多也是满脸的怒气和恨意,随时准备提剑出动,唯有颜烛面上表情不多,垂着手站在一边。颜烛心里有些忐忑,师父会生气吗?当时是他把茯苓带回了霍山,师父会让他去把茯苓抓回来吗?“都回去吧,”常如松平静的开口道,“明日给你们师叔下葬。”“什么?”孙墨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不去找凶手报仇吗?”“你师叔……罢了,”常如松摇了摇头,“他犯了错,承受了后果,莫要再提了,都回去吧。”“那我叔父怎么办?师父,你是不是怕了?你不愿意抓凶手,我自己带人去抓!”韩月琴说完,一跺脚,转身就走。等其他弟子都散去,颜烛才走上前,低低的叫了一声:“师父。”常如松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件事我不会追究。”颜烛猛的抬起头,惊异的看向常如松。“关于一个人的传言,只是这个人在大多数人眼里的模样,往往和事实不尽相同,”常如松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眼角的皱纹堆在一起,“江湖上都说,你师父义薄云天,为师愧对之。”“师父……”“槐山派这些年做的事,我也并不是全无所知,但总有诸多顾虑,牵牵绊绊,被束缚了手脚,剑客却连剑也不敢拔,纵观武林,真正行侠仗义,问心无愧的能有几人?”常如松拍了拍颜烛的肩,“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吧,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霍山都能护你周全。”颜烛心中一热,取下腰间昆吾剑,跪在地上恭敬的磕了一个头。十年前颜烛来霍山,常如松对他的身世和作为从来不过问,不仅传授他武功剑法,也教他为人处世,如师亦如父。无论以后他是谁,他永远都是霍山派常如松门下弟子。韩月琴找画师根据描述画了茯苓的画像,送去了槐山派,槐山派已经发出悬赏通缉令,搜寻茯苓的踪迹。“公子,属下派人去天机阁问了,那边答复说,茯苓是阁主的私交,有关茯苓和万仇门的一切问题都不予回答。”“私交?”颜烛坐在酒楼的包间里,他握着手里的青瓷茶杯,指腹在杯沿摩挲,“罢了,他聪明的很,不会让人如此容易就查出来。”李忠问:“那还要继续查吗?”“当然要查,查不出来就一直查。”颜烛握着茶杯的手突然顿住,他微微向窗外偏了偏头,接着对李忠说:“过几日就动身去江南,你先去准备吧。”李忠应声,从包间里退了出去。颜烛朝窗外道:“你要是再不进来,我就把窗户关上了。”一道黑影从窗外跃进来,来人把面具摘下来,露出一张眉目如画的脸。颜烛看了他一眼,将桌上的反扣的青瓷茶杯拿起一枚,往里注茶:“我要是没发现,你今日就不进来了?”茯苓站在窗边未动,“我其实只是路过。”“从二楼的窗户上路过,你要上天不成?”颜烛气得咬牙,声音也跟着沉了下来,“之前装了那么久,现在连句像样的谎都不肯编了?”颜烛不仅是生气,他还有几分不安,他怕茯苓开口,说这一切确实都是假的。只是颜烛当了真。但茯苓什么也没说,还能说什么?他骗了颜烛,没人逼他这么做,可是他又不得不这么做。霍山派不是冬青门,常如松不在门内的机会并不是时时都有,如果硬来,很难全身而退,他不怕死,可是仇还没报完,他怎么有脸去见爹娘和和姐姐?何况,如果没有这一趟,颜烛会离他这么近吗?会对他流露出那样的温柔吗?还是像三年前一样,刀剑相见?他后悔吗?应当是不后悔的。只是舍不得。茯苓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里的情绪,平日里张扬恣意能说会道的人,此时脸色发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颜烛心里到底还是不忍,他深吸了一口,问道:“不喝茶吗?”“不了,”茯苓摇了摇头,“我一过来,你肯定得问我为什么要杀他们。”“我问了你会回答吗?”“不会。”颜烛站起来,走近茯苓,眼睛紧紧的盯着他:“你没什么别的话想对我说的吗?哪怕说一句,骗一句,再敷衍一句,就说一句——”茯苓的眼神躲闪了一瞬,他把手放在胸前,颜烛给的那块玉佩贴着他的心脏处,玉石温凉,把茯苓心里那点躁动硬是压了下去,他垂下眼,低声道:“对不起。”颜烛藏在衣袖里的手死死的攥在一起,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对不起什么?”是对不起杀了梁如竹,对不起骗了他,对不起霍山上的日日相对,还是对不起泰泽山峡谷里的那一晚?茯苓张了张嘴,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可到了嘴边,还是那三个字:“对不起。”颜烛想伸手拉他,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颜烛侧耳细听,随后皱眉道:“韩月琴带人找来了。”“我一路戴着面具过来的,她怎么知道是我?”茯苓把面具戴好,从窗外探出头,酒楼下零零散散的围着人,什么年龄都有,衣服也不尽相同,不像是门派,倒像是临时雇来的江湖打手。门外传来争执声,韩月琴那极具辨识度的尖嗓子穿过门缝穿进来——“师兄!师兄!”“韩姑娘,没有公子的允许,你不能进去。”“我师兄说过要拦我吗?你给我让开!”“韩姑娘……”颜烛道:“我未曾向他人透露半句。”“没关系,”茯苓朝着颜烛笑了笑,笑容很勉强,他把面具又重新戴好,“我能走吗?”“茯苓……”颜烛在后面叫他。茯苓没回头。他当时心里慌的很,所以走得急,他反反复复的想,要是颜烛知道了他去霍山的目的,会怎么样呢?他生平第一次害怕面对。走出门没多久茯苓又开始后悔,颜烛还不知道这一切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多留一会儿呢?再多说几句话也好。就算不说话,站在那里看看也好。可是不能回头。茯苓去了那座悬崖,发现那里简直就像个乱葬岗,他带着人找了半日,才找到了那三个杀手。皆因七窍流血而亡,已经死去多时了。“是我们来晚了。”茯苓轻声说,“这三人还有没有家人?”张发财道:“没有,都是孤身一人,家里或是遭了难,或是得罪了人……”茯苓心下了然,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日日刀口舔血?“那就找找朋友或是生前牵挂之人,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好。”这里背光,阴阴冷冷,照不进太阳,往上走,就能看到满目白骨。提刀常在阴间走,却不知哪一日就踏中了鬼门关,回不来了。川穹门——江湖上各大门派的人都来齐了,除却泰泽门,以霍山派、槐山派、潼南派和川穹门四大门派为首,另外还有柳家、弯月帮、冬青门等等其他小门派和武学世家。川穹门掌门章庭生首先道:“诸位都是江湖名门、武林高手,今日我等汇集于此,是为商讨通天教残害江湖中人一事。”霍山派掌门常如松道:“我门下大弟子颜烛近日就在调查此事,通天教为练无上神功,夺人内力,致人七窍流血而亡,残忍至极,一定要尽早清除。”“常门主说得是,”潼南派掌门廖平涛眼里划过一抹恨意,“这通天教来势汹汹,我怀疑早有预谋。”槐山派掌门韩斌抚着自己下巴上那一点山羊胡,“确实,通天教背后必定有人支持。”柳家当家人柳永权穿着华丽的锦衣绸缎,比起武林中人,他更像江南富贾,身形臃肿,大腹便便,身上处处都透着精明的商人气,“通天教的人修炼邪功,武功内力提升迅速,远非常人能及,且行事狠戾,纵观江湖武林,就只有——”“茯苓!他十二岁就打败了大师兄,十五岁连杀六人,他不过就是个跟着瘸子卖包子的废物,哪儿来这么大能耐?”说话的是冬青门现任掌门冯文杰,正是当年陆长恩二师弟的徒弟,原本以他的武功和资历是绝对当不上掌门的,谁料茯苓把前面的人清干净了,排着排着就轮到了他,好在当时茯苓把冬青门的钱财带走了不少,如今的冬青门穷得无人愿意来劫,也还平安。弯月帮帮主秋嵘继任帮主不过三年,年纪最小,还是个少年人,他性格直率,最见不得江湖上这些尔虞我诈,立即反驳道:“你们这是妄加猜测!打不过茯苓,还看不惯他天资过人,做了恶事遭了报应又心怀不满,就开始血口喷人!”“秋帮主年轻气盛,看不清江湖险恶也正常,”廖平涛声音不急不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还是万仇门带人剿了弯月帮,扶秋帮主上位的吧?”柳永权嗤笑:“难怪秋帮主肯维护他,原来早就串通一气。”“弯月帮帮主本来就该是我!你们少拿这话来堵我,茯苓帮我,我心中记着这份恩,我替他打抱不平,也是因为你们这帮人颠倒黑白!什么江湖门派共商武林大事?不过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想要铲除异己罢了!我弯月帮不和你们同流合污!”秋嵘站起来,走到门口却被川穹的弟子拦住,他拔出佩剑:“这是什么意思?怕我去通风报信不成?”“秋帮主说得有理,未有证据之前,确实不该随意猜测。”常如松的语气和缓,却不容争辩,“章门主,这大会原本就是各门派自愿前来,秋帮主要走,何必阻拦?”霍山派是天下第一大门派,常如松为人正气凛然,武功高强,在江湖上威望很高,他这么一说,还想争论的人再不情愿也只好闭嘴。章庭生摆摆手,让门口弟子放秋嵘走了。常如松点点头,接着道:“为今之计,是各门派多加警惕,排查门中众人和门派附近的可疑人等,一旦发现通天教教徒,立即处理,决不能让邪教壮大,为祸四方。”众人不论心里作何感想,这时都站起来,拱手道:“常门主说得是,我等一定同心协力,共同对抗邪教。”颜烛回到霍山,孙墨正火急火燎的在门口等他。“师兄,出事了!”孙墨甚至等不到进门,见面第一句就道:“这些天住在山上的程宿雨是假的,他……”颜烛:“我知道了。”“你知道了?”孙墨一愣,“你收到我的消息了?”颜烛问:“什么消息?”“我这些天给你传的消息你一条也没回,我还以为你没收到呢,师叔被杀了!师父不在,我们该怎么办?”梁如竹死了?原来茯苓埋伏在霍山,是为了杀梁如竹?颜烛沉声道:“先别急,给师父传信了没有?”孙墨道:“几日前就传了,川穹门路远,不知道师父收到了没有。”颜烛想了想,突然问道:“你如何知道是程宿雨杀了师叔?”孙墨:“他根本不是程宿雨,师叔死后他就消失了,师妹回了槐山派,传信说程宿雨根本不长这样!师叔被杀后他就消失了!”韩月琴去槐山派给母亲祝寿,她传了消息说门中弟子描述的程宿雨相貌只能算清秀,绝没有茯苓如此绝色。颜烛赶去梁如竹的卧房,门内弟子把尸体抬走了,但不敢动现场,满地的鲜血已经干涸,颜色发黑,墙上写着四个大字——血债血偿。“师兄,当日槐山派韩元光前辈死时,也有这四个大字,那人杀了韩前辈,又潜入霍山杀了师叔!”孙墨满眼通红:“我们发通缉令吧?无论天涯海角也要把他抓回来!”颜烛问:“你知道这人是谁吗?”“不知……”孙墨摇头,随后又坚定道:“但我们可以去查!”颜烛按住他颤抖的肩膀:“听我的,此事先不要声张,把消息封了,等师父回来再说。”孙墨镇定下来,本来还想说什么,看了一眼沉着的颜烛,出于对师兄的信任和崇拜,他点点头,抹了把眼泪走了。颜烛去看了梁如竹的尸体,确实是一刀毙命,刀口极深,很像茯苓的作风,那墙上的字,乱七八糟、张牙舞爪,也确实很像茯苓的字。颜烛在霍山派的这十年,每日练剑、关注江湖和朝中动向,鲜少注意其他事,只和自己师父和师弟师妹熟络一些,与霍山派其他人接触不深,不像从小在门派里长大的孙墨,颜烛对梁如竹这个时常不在门派内的师叔没多少感情。颜烛首先想的,是茯苓在霍山与他相处的种种,是否也只是逢场作戏?两人在泰泽山峡谷里,茯苓心中有没有真意?为何对于此事只字未提,是不肯相信他,还是认为没有告诉他的必要?“李忠,你去查一查茯苓与韩元光和梁如竹之间有什么联系,顺着时间往后查、去天机阁问、把所有能用的人脉和情报都用上,务必要查清楚他杀这二人的缘由。”“是,”李忠从暗处现身,他点头应下,又问道:“那程宿雨的画像……”颜烛摇头:“不必了。”他已经知道了这个程宿雨就是茯苓假扮,还要画像做什么?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咋回事作者有话说第一次总发不出来,可能是系统觉得我废话太多了让我少说点???第22章常如松回到霍山派,他之前已经收到了孙墨的消息,霍山派众人都等着他做决定,常如松什么也没说,一个人进了屋子,把一干弟子都关在了外面。屋里放着梁如竹的尸体,盖着白布,常如松掀开白布看了一眼,眼神复杂。他和师兄郑如泉、师弟梁如竹从小一起长大,十五年前师兄不满他接任掌门,叛出师门后再无音信,如今师弟也与他阴阳相隔。从小一起长大,三人心性却各不相同,大师兄天赋过人,但过于偏执,不想走正路反而醉心于旁门左道,三师弟天资尚佳,却无心于武功剑法,好逸恶劳。唯有常如松,最有原来霍山派掌门的气度,接任掌门后,霍山派依旧是天下第一剑门,他本人剑法极妙,在江湖上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待人接物如春风化雨,极具盛名。要说常如松不知道梁如竹做的那些腌臜事,绝无可能,他自己的师弟他自己清楚。他管也管了,劝也劝了,只不过梁如竹做的隐秘,和他一起的人也是江湖名流,无人敢动,遮遮掩掩这么些年,从未出过事。然而报应迟早会来,常如松一看便知是仇杀。他最后叹了口气,小心的把白布重新盖好,从屋子里退了出来。“师父!”孙墨立马迎上来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去抓杀师叔的凶手?”韩月琴攥着手帕,也红着眼看向他。其他弟子大多也是满脸的怒气和恨意,随时准备提剑出动,唯有颜烛面上表情不多,垂着手站在一边。颜烛心里有些忐忑,师父会生气吗?当时是他把茯苓带回了霍山,师父会让他去把茯苓抓回来吗?“都回去吧,”常如松平静的开口道,“明日给你们师叔下葬。”“什么?”孙墨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不去找凶手报仇吗?”“你师叔……罢了,”常如松摇了摇头,“他犯了错,承受了后果,莫要再提了,都回去吧。”“那我叔父怎么办?师父,你是不是怕了?你不愿意抓凶手,我自己带人去抓!”韩月琴说完,一跺脚,转身就走。等其他弟子都散去,颜烛才走上前,低低的叫了一声:“师父。”常如松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件事我不会追究。”颜烛猛的抬起头,惊异的看向常如松。“关于一个人的传言,只是这个人在大多数人眼里的模样,往往和事实不尽相同,”常如松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眼角的皱纹堆在一起,“江湖上都说,你师父义薄云天,为师愧对之。”“师父……”“槐山派这些年做的事,我也并不是全无所知,但总有诸多顾虑,牵牵绊绊,被束缚了手脚,剑客却连剑也不敢拔,纵观武林,真正行侠仗义,问心无愧的能有几人?”常如松拍了拍颜烛的肩,“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吧,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霍山都能护你周全。”颜烛心中一热,取下腰间昆吾剑,跪在地上恭敬的磕了一个头。十年前颜烛来霍山,常如松对他的身世和作为从来不过问,不仅传授他武功剑法,也教他为人处世,如师亦如父。无论以后他是谁,他永远都是霍山派常如松门下弟子。韩月琴找画师根据描述画了茯苓的画像,送去了槐山派,槐山派已经发出悬赏通缉令,搜寻茯苓的踪迹。“公子,属下派人去天机阁问了,那边答复说,茯苓是阁主的私交,有关茯苓和万仇门的一切问题都不予回答。”“私交?”颜烛坐在酒楼的包间里,他握着手里的青瓷茶杯,指腹在杯沿摩挲,“罢了,他聪明的很,不会让人如此容易就查出来。”李忠问:“那还要继续查吗?”“当然要查,查不出来就一直查。”颜烛握着茶杯的手突然顿住,他微微向窗外偏了偏头,接着对李忠说:“过几日就动身去江南,你先去准备吧。”李忠应声,从包间里退了出去。颜烛朝窗外道:“你要是再不进来,我就把窗户关上了。”一道黑影从窗外跃进来,来人把面具摘下来,露出一张眉目如画的脸。颜烛看了他一眼,将桌上的反扣的青瓷茶杯拿起一枚,往里注茶:“我要是没发现,你今日就不进来了?”茯苓站在窗边未动,“我其实只是路过。”“从二楼的窗户上路过,你要上天不成?”颜烛气得咬牙,声音也跟着沉了下来,“之前装了那么久,现在连句像样的谎都不肯编了?”颜烛不仅是生气,他还有几分不安,他怕茯苓开口,说这一切确实都是假的。只是颜烛当了真。但茯苓什么也没说,还能说什么?他骗了颜烛,没人逼他这么做,可是他又不得不这么做。霍山派不是冬青门,常如松不在门内的机会并不是时时都有,如果硬来,很难全身而退,他不怕死,可是仇还没报完,他怎么有脸去见爹娘和和姐姐?何况,如果没有这一趟,颜烛会离他这么近吗?会对他流露出那样的温柔吗?还是像三年前一样,刀剑相见?他后悔吗?应当是不后悔的。只是舍不得。茯苓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里的情绪,平日里张扬恣意能说会道的人,此时脸色发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颜烛心里到底还是不忍,他深吸了一口,问道:“不喝茶吗?”“不了,”茯苓摇了摇头,“我一过来,你肯定得问我为什么要杀他们。”“我问了你会回答吗?”“不会。”颜烛站起来,走近茯苓,眼睛紧紧的盯着他:“你没什么别的话想对我说的吗?哪怕说一句,骗一句,再敷衍一句,就说一句——”茯苓的眼神躲闪了一瞬,他把手放在胸前,颜烛给的那块玉佩贴着他的心脏处,玉石温凉,把茯苓心里那点躁动硬是压了下去,他垂下眼,低声道:“对不起。”颜烛藏在衣袖里的手死死的攥在一起,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对不起什么?”是对不起杀了梁如竹,对不起骗了他,对不起霍山上的日日相对,还是对不起泰泽山峡谷里的那一晚?茯苓张了张嘴,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可到了嘴边,还是那三个字:“对不起。”颜烛想伸手拉他,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颜烛侧耳细听,随后皱眉道:“韩月琴带人找来了。”“我一路戴着面具过来的,她怎么知道是我?”茯苓把面具戴好,从窗外探出头,酒楼下零零散散的围着人,什么年龄都有,衣服也不尽相同,不像是门派,倒像是临时雇来的江湖打手。门外传来争执声,韩月琴那极具辨识度的尖嗓子穿过门缝穿进来——“师兄!师兄!”“韩姑娘,没有公子的允许,你不能进去。”“我师兄说过要拦我吗?你给我让开!”“韩姑娘……”颜烛道:“我未曾向他人透露半句。”“没关系,”茯苓朝着颜烛笑了笑,笑容很勉强,他把面具又重新戴好,“我能走吗?”“茯苓……”颜烛在后面叫他。茯苓没回头。他当时心里慌的很,所以走得急,他反反复复的想,要是颜烛知道了他去霍山的目的,会怎么样呢?他生平第一次害怕面对。走出门没多久茯苓又开始后悔,颜烛还不知道这一切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多留一会儿呢?再多说几句话也好。就算不说话,站在那里看看也好。可是不能回头。茯苓去了那座悬崖,发现那里简直就像个乱葬岗,他带着人找了半日,才找到了那三个杀手。皆因七窍流血而亡,已经死去多时了。“是我们来晚了。”茯苓轻声说,“这三人还有没有家人?”张发财道:“没有,都是孤身一人,家里或是遭了难,或是得罪了人……”茯苓心下了然,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日日刀口舔血?“那就找找朋友或是生前牵挂之人,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好。”这里背光,阴阴冷冷,照不进太阳,往上走,就能看到满目白骨。提刀常在阴间走,却不知哪一日就踏中了鬼门关,回不来了。川穹门——江湖上各大门派的人都来齐了,除却泰泽门,以霍山派、槐山派、潼南派和川穹门四大门派为首,另外还有柳家、弯月帮、冬青门等等其他小门派和武学世家。川穹门掌门章庭生首先道:“诸位都是江湖名门、武林高手,今日我等汇集于此,是为商讨通天教残害江湖中人一事。”霍山派掌门常如松道:“我门下大弟子颜烛近日就在调查此事,通天教为练无上神功,夺人内力,致人七窍流血而亡,残忍至极,一定要尽早清除。”“常门主说得是,”潼南派掌门廖平涛眼里划过一抹恨意,“这通天教来势汹汹,我怀疑早有预谋。”槐山派掌门韩斌抚着自己下巴上那一点山羊胡,“确实,通天教背后必定有人支持。”柳家当家人柳永权穿着华丽的锦衣绸缎,比起武林中人,他更像江南富贾,身形臃肿,大腹便便,身上处处都透着精明的商人气,“通天教的人修炼邪功,武功内力提升迅速,远非常人能及,且行事狠戾,纵观江湖武林,就只有——”“茯苓!他十二岁就打败了大师兄,十五岁连杀六人,他不过就是个跟着瘸子卖包子的废物,哪儿来这么大能耐?”说话的是冬青门现任掌门冯文杰,正是当年陆长恩二师弟的徒弟,原本以他的武功和资历是绝对当不上掌门的,谁料茯苓把前面的人清干净了,排着排着就轮到了他,好在当时茯苓把冬青门的钱财带走了不少,如今的冬青门穷得无人愿意来劫,也还平安。弯月帮帮主秋嵘继任帮主不过三年,年纪最小,还是个少年人,他性格直率,最见不得江湖上这些尔虞我诈,立即反驳道:“你们这是妄加猜测!打不过茯苓,还看不惯他天资过人,做了恶事遭了报应又心怀不满,就开始血口喷人!”“秋帮主年轻气盛,看不清江湖险恶也正常,”廖平涛声音不急不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还是万仇门带人剿了弯月帮,扶秋帮主上位的吧?”柳永权嗤笑:“难怪秋帮主肯维护他,原来早就串通一气。”“弯月帮帮主本来就该是我!你们少拿这话来堵我,茯苓帮我,我心中记着这份恩,我替他打抱不平,也是因为你们这帮人颠倒黑白!什么江湖门派共商武林大事?不过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想要铲除异己罢了!我弯月帮不和你们同流合污!”秋嵘站起来,走到门口却被川穹的弟子拦住,他拔出佩剑:“这是什么意思?怕我去通风报信不成?”“秋帮主说得有理,未有证据之前,确实不该随意猜测。”常如松的语气和缓,却不容争辩,“章门主,这大会原本就是各门派自愿前来,秋帮主要走,何必阻拦?”霍山派是天下第一大门派,常如松为人正气凛然,武功高强,在江湖上威望很高,他这么一说,还想争论的人再不情愿也只好闭嘴。章庭生摆摆手,让门口弟子放秋嵘走了。常如松点点头,接着道:“为今之计,是各门派多加警惕,排查门中众人和门派附近的可疑人等,一旦发现通天教教徒,立即处理,决不能让邪教壮大,为祸四方。”众人不论心里作何感想,这时都站起来,拱手道:“常门主说得是,我等一定同心协力,共同对抗邪教。”颜烛回到霍山,孙墨正火急火燎的在门口等他。“师兄,出事了!”孙墨甚至等不到进门,见面第一句就道:“这些天住在山上的程宿雨是假的,他……”颜烛:“我知道了。”“你知道了?”孙墨一愣,“你收到我的消息了?”颜烛问:“什么消息?”“我这些天给你传的消息你一条也没回,我还以为你没收到呢,师叔被杀了!师父不在,我们该怎么办?”梁如竹死了?原来茯苓埋伏在霍山,是为了杀梁如竹?颜烛沉声道:“先别急,给师父传信了没有?”孙墨道:“几日前就传了,川穹门路远,不知道师父收到了没有。”颜烛想了想,突然问道:“你如何知道是程宿雨杀了师叔?”孙墨:“他根本不是程宿雨,师叔死后他就消失了,师妹回了槐山派,传信说程宿雨根本不长这样!师叔被杀后他就消失了!”韩月琴去槐山派给母亲祝寿,她传了消息说门中弟子描述的程宿雨相貌只能算清秀,绝没有茯苓如此绝色。颜烛赶去梁如竹的卧房,门内弟子把尸体抬走了,但不敢动现场,满地的鲜血已经干涸,颜色发黑,墙上写着四个大字——血债血偿。“师兄,当日槐山派韩元光前辈死时,也有这四个大字,那人杀了韩前辈,又潜入霍山杀了师叔!”孙墨满眼通红:“我们发通缉令吧?无论天涯海角也要把他抓回来!”颜烛问:“你知道这人是谁吗?”“不知……”孙墨摇头,随后又坚定道:“但我们可以去查!”颜烛按住他颤抖的肩膀:“听我的,此事先不要声张,把消息封了,等师父回来再说。”孙墨镇定下来,本来还想说什么,看了一眼沉着的颜烛,出于对师兄的信任和崇拜,他点点头,抹了把眼泪走了。颜烛去看了梁如竹的尸体,确实是一刀毙命,刀口极深,很像茯苓的作风,那墙上的字,乱七八糟、张牙舞爪,也确实很像茯苓的字。颜烛在霍山派的这十年,每日练剑、关注江湖和朝中动向,鲜少注意其他事,只和自己师父和师弟师妹熟络一些,与霍山派其他人接触不深,不像从小在门派里长大的孙墨,颜烛对梁如竹这个时常不在门派内的师叔没多少感情。颜烛首先想的,是茯苓在霍山与他相处的种种,是否也只是逢场作戏?两人在泰泽山峡谷里,茯苓心中有没有真意?为何对于此事只字未提,是不肯相信他,还是认为没有告诉他的必要?“李忠,你去查一查茯苓与韩元光和梁如竹之间有什么联系,顺着时间往后查、去天机阁问、把所有能用的人脉和情报都用上,务必要查清楚他杀这二人的缘由。”“是,”李忠从暗处现身,他点头应下,又问道:“那程宿雨的画像……”颜烛摇头:“不必了。”他已经知道了这个程宿雨就是茯苓假扮,还要画像做什么?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咋回事作者有话说第一次总发不出来,可能是系统觉得我废话太多了让我少说点???第22章常如松回到霍山派,他之前已经收到了孙墨的消息,霍山派众人都等着他做决定,常如松什么也没说,一个人进了屋子,把一干弟子都关在了外面。屋里放着梁如竹的尸体,盖着白布,常如松掀开白布看了一眼,眼神复杂。他和师兄郑如泉、师弟梁如竹从小一起长大,十五年前师兄不满他接任掌门,叛出师门后再无音信,如今师弟也与他阴阳相隔。从小一起长大,三人心性却各不相同,大师兄天赋过人,但过于偏执,不想走正路反而醉心于旁门左道,三师弟天资尚佳,却无心于武功剑法,好逸恶劳。唯有常如松,最有原来霍山派掌门的气度,接任掌门后,霍山派依旧是天下第一剑门,他本人剑法极妙,在江湖上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待人接物如春风化雨,极具盛名。要说常如松不知道梁如竹做的那些腌臜事,绝无可能,他自己的师弟他自己清楚。他管也管了,劝也劝了,只不过梁如竹做的隐秘,和他一起的人也是江湖名流,无人敢动,遮遮掩掩这么些年,从未出过事。然而报应迟早会来,常如松一看便知是仇杀。他最后叹了口气,小心的把白布重新盖好,从屋子里退了出来。“师父!”孙墨立马迎上来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去抓杀师叔的凶手?”韩月琴攥着手帕,也红着眼看向他。其他弟子大多也是满脸的怒气和恨意,随时准备提剑出动,唯有颜烛面上表情不多,垂着手站在一边。颜烛心里有些忐忑,师父会生气吗?当时是他把茯苓带回了霍山,师父会让他去把茯苓抓回来吗?“都回去吧,”常如松平静的开口道,“明日给你们师叔下葬。”“什么?”孙墨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不去找凶手报仇吗?”“你师叔……罢了,”常如松摇了摇头,“他犯了错,承受了后果,莫要再提了,都回去吧。”“那我叔父怎么办?师父,你是不是怕了?你不愿意抓凶手,我自己带人去抓!”韩月琴说完,一跺脚,转身就走。等其他弟子都散去,颜烛才走上前,低低的叫了一声:“师父。”常如松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件事我不会追究。”颜烛猛的抬起头,惊异的看向常如松。“关于一个人的传言,只是这个人在大多数人眼里的模样,往往和事实不尽相同,”常如松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眼角的皱纹堆在一起,“江湖上都说,你师父义薄云天,为师愧对之。”“师父……”“槐山派这些年做的事,我也并不是全无所知,但总有诸多顾虑,牵牵绊绊,被束缚了手脚,剑客却连剑也不敢拔,纵观武林,真正行侠仗义,问心无愧的能有几人?”常如松拍了拍颜烛的肩,“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吧,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霍山都能护你周全。”颜烛心中一热,取下腰间昆吾剑,跪在地上恭敬的磕了一个头。十年前颜烛来霍山,常如松对他的身世和作为从来不过问,不仅传授他武功剑法,也教他为人处世,如师亦如父。无论以后他是谁,他永远都是霍山派常如松门下弟子。韩月琴找画师根据描述画了茯苓的画像,送去了槐山派,槐山派已经发出悬赏通缉令,搜寻茯苓的踪迹。“公子,属下派人去天机阁问了,那边答复说,茯苓是阁主的私交,有关茯苓和万仇门的一切问题都不予回答。”“私交?”颜烛坐在酒楼的包间里,他握着手里的青瓷茶杯,指腹在杯沿摩挲,“罢了,他聪明的很,不会让人如此容易就查出来。”李忠问:“那还要继续查吗?”“当然要查,查不出来就一直查。”颜烛握着茶杯的手突然顿住,他微微向窗外偏了偏头,接着对李忠说:“过几日就动身去江南,你先去准备吧。”李忠应声,从包间里退了出去。颜烛朝窗外道:“你要是再不进来,我就把窗户关上了。”一道黑影从窗外跃进来,来人把面具摘下来,露出一张眉目如画的脸。颜烛看了他一眼,将桌上的反扣的青瓷茶杯拿起一枚,往里注茶:“我要是没发现,你今日就不进来了?”茯苓站在窗边未动,“我其实只是路过。”“从二楼的窗户上路过,你要上天不成?”颜烛气得咬牙,声音也跟着沉了下来,“之前装了那么久,现在连句像样的谎都不肯编了?”颜烛不仅是生气,他还有几分不安,他怕茯苓开口,说这一切确实都是假的。只是颜烛当了真。但茯苓什么也没说,还能说什么?他骗了颜烛,没人逼他这么做,可是他又不得不这么做。霍山派不是冬青门,常如松不在门内的机会并不是时时都有,如果硬来,很难全身而退,他不怕死,可是仇还没报完,他怎么有脸去见爹娘和和姐姐?何况,如果没有这一趟,颜烛会离他这么近吗?会对他流露出那样的温柔吗?还是像三年前一样,刀剑相见?他后悔吗?应当是不后悔的。只是舍不得。茯苓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里的情绪,平日里张扬恣意能说会道的人,此时脸色发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颜烛心里到底还是不忍,他深吸了一口,问道:“不喝茶吗?”“不了,”茯苓摇了摇头,“我一过来,你肯定得问我为什么要杀他们。”“我问了你会回答吗?”“不会。”颜烛站起来,走近茯苓,眼睛紧紧的盯着他:“你没什么别的话想对我说的吗?哪怕说一句,骗一句,再敷衍一句,就说一句——”茯苓的眼神躲闪了一瞬,他把手放在胸前,颜烛给的那块玉佩贴着他的心脏处,玉石温凉,把茯苓心里那点躁动硬是压了下去,他垂下眼,低声道:“对不起。”颜烛藏在衣袖里的手死死的攥在一起,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对不起什么?”是对不起杀了梁如竹,对不起骗了他,对不起霍山上的日日相对,还是对不起泰泽山峡谷里的那一晚?茯苓张了张嘴,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可到了嘴边,还是那三个字:“对不起。”颜烛想伸手拉他,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颜烛侧耳细听,随后皱眉道:“韩月琴带人找来了。”“我一路戴着面具过来的,她怎么知道是我?”茯苓把面具戴好,从窗外探出头,酒楼下零零散散的围着人,什么年龄都有,衣服也不尽相同,不像是门派,倒像是临时雇来的江湖打手。门外传来争执声,韩月琴那极具辨识度的尖嗓子穿过门缝穿进来——“师兄!师兄!”“韩姑娘,没有公子的允许,你不能进去。”“我师兄说过要拦我吗?你给我让开!”“韩姑娘……”颜烛道:“我未曾向他人透露半句。”“没关系,”茯苓朝着颜烛笑了笑,笑容很勉强,他把面具又重新戴好,“我能走吗?”“茯苓……”颜烛在后面叫他。茯苓没回头。他当时心里慌的很,所以走得急,他反反复复的想,要是颜烛知道了他去霍山的目的,会怎么样呢?他生平第一次害怕面对。走出门没多久茯苓又开始后悔,颜烛还不知道这一切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多留一会儿呢?再多说几句话也好。就算不说话,站在那里看看也好。可是不能回头。茯苓去了那座悬崖,发现那里简直就像个乱葬岗,他带着人找了半日,才找到了那三个杀手。皆因七窍流血而亡,已经死去多时了。“是我们来晚了。”茯苓轻声说,“这三人还有没有家人?”张发财道:“没有,都是孤身一人,家里或是遭了难,或是得罪了人……”茯苓心下了然,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日日刀口舔血?“那就找找朋友或是生前牵挂之人,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好。”这里背光,阴阴冷冷,照不进太阳,往上走,就能看到满目白骨。提刀常在阴间走,却不知哪一日就踏中了鬼门关,回不来了。川穹门——江湖上各大门派的人都来齐了,除却泰泽门,以霍山派、槐山派、潼南派和川穹门四大门派为首,另外还有柳家、弯月帮、冬青门等等其他小门派和武学世家。川穹门掌门章庭生首先道:“诸位都是江湖名门、武林高手,今日我等汇集于此,是为商讨通天教残害江湖中人一事。”霍山派掌门常如松道:“我门下大弟子颜烛近日就在调查此事,通天教为练无上神功,夺人内力,致人七窍流血而亡,残忍至极,一定要尽早清除。”“常门主说得是,”潼南派掌门廖平涛眼里划过一抹恨意,“这通天教来势汹汹,我怀疑早有预谋。”槐山派掌门韩斌抚着自己下巴上那一点山羊胡,“确实,通天教背后必定有人支持。”柳家当家人柳永权穿着华丽的锦衣绸缎,比起武林中人,他更像江南富贾,身形臃肿,大腹便便,身上处处都透着精明的商人气,“通天教的人修炼邪功,武功内力提升迅速,远非常人能及,且行事狠戾,纵观江湖武林,就只有——”“茯苓!他十二岁就打败了大师兄,十五岁连杀六人,他不过就是个跟着瘸子卖包子的废物,哪儿来这么大能耐?”说话的是冬青门现任掌门冯文杰,正是当年陆长恩二师弟的徒弟,原本以他的武功和资历是绝对当不上掌门的,谁料茯苓把前面的人清干净了,排着排着就轮到了他,好在当时茯苓把冬青门的钱财带走了不少,如今的冬青门穷得无人愿意来劫,也还平安。弯月帮帮主秋嵘继任帮主不过三年,年纪最小,还是个少年人,他性格直率,最见不得江湖上这些尔虞我诈,立即反驳道:“你们这是妄加猜测!打不过茯苓,还看不惯他天资过人,做了恶事遭了报应又心怀不满,就开始血口喷人!”“秋帮主年轻气盛,看不清江湖险恶也正常,”廖平涛声音不急不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还是万仇门带人剿了弯月帮,扶秋帮主上位的吧?”柳永权嗤笑:“难怪秋帮主肯维护他,原来早就串通一气。”“弯月帮帮主本来就该是我!你们少拿这话来堵我,茯苓帮我,我心中记着这份恩,我替他打抱不平,也是因为你们这帮人颠倒黑白!什么江湖门派共商武林大事?不过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想要铲除异己罢了!我弯月帮不和你们同流合污!”秋嵘站起来,走到门口却被川穹的弟子拦住,他拔出佩剑:“这是什么意思?怕我去通风报信不成?”“秋帮主说得有理,未有证据之前,确实不该随意猜测。”常如松的语气和缓,却不容争辩,“章门主,这大会原本就是各门派自愿前来,秋帮主要走,何必阻拦?”霍山派是天下第一大门派,常如松为人正气凛然,武功高强,在江湖上威望很高,他这么一说,还想争论的人再不情愿也只好闭嘴。章庭生摆摆手,让门口弟子放秋嵘走了。常如松点点头,接着道:“为今之计,是各门派多加警惕,排查门中众人和门派附近的可疑人等,一旦发现通天教教徒,立即处理,决不能让邪教壮大,为祸四方。”众人不论心里作何感想,这时都站起来,拱手道:“常门主说得是,我等一定同心协力,共同对抗邪教。”颜烛回到霍山,孙墨正火急火燎的在门口等他。“师兄,出事了!”孙墨甚至等不到进门,见面第一句就道:“这些天住在山上的程宿雨是假的,他……”颜烛:“我知道了。”“你知道了?”孙墨一愣,“你收到我的消息了?”颜烛问:“什么消息?”“我这些天给你传的消息你一条也没回,我还以为你没收到呢,师叔被杀了!师父不在,我们该怎么办?”梁如竹死了?原来茯苓埋伏在霍山,是为了杀梁如竹?颜烛沉声道:“先别急,给师父传信了没有?”孙墨道:“几日前就传了,川穹门路远,不知道师父收到了没有。”颜烛想了想,突然问道:“你如何知道是程宿雨杀了师叔?”孙墨:“他根本不是程宿雨,师叔死后他就消失了,师妹回了槐山派,传信说程宿雨根本不长这样!师叔被杀后他就消失了!”韩月琴去槐山派给母亲祝寿,她传了消息说门中弟子描述的程宿雨相貌只能算清秀,绝没有茯苓如此绝色。颜烛赶去梁如竹的卧房,门内弟子把尸体抬走了,但不敢动现场,满地的鲜血已经干涸,颜色发黑,墙上写着四个大字——血债血偿。“师兄,当日槐山派韩元光前辈死时,也有这四个大字,那人杀了韩前辈,又潜入霍山杀了师叔!”孙墨满眼通红:“我们发通缉令吧?无论天涯海角也要把他抓回来!”颜烛问:“你知道这人是谁吗?”“不知……”孙墨摇头,随后又坚定道:“但我们可以去查!”颜烛按住他颤抖的肩膀:“听我的,此事先不要声张,把消息封了,等师父回来再说。”孙墨镇定下来,本来还想说什么,看了一眼沉着的颜烛,出于对师兄的信任和崇拜,他点点头,抹了把眼泪走了。颜烛去看了梁如竹的尸体,确实是一刀毙命,刀口极深,很像茯苓的作风,那墙上的字,乱七八糟、张牙舞爪,也确实很像茯苓的字。颜烛在霍山派的这十年,每日练剑、关注江湖和朝中动向,鲜少注意其他事,只和自己师父和师弟师妹熟络一些,与霍山派其他人接触不深,不像从小在门派里长大的孙墨,颜烛对梁如竹这个时常不在门派内的师叔没多少感情。颜烛首先想的,是茯苓在霍山与他相处的种种,是否也只是逢场作戏?两人在泰泽山峡谷里,茯苓心中有没有真意?为何对于此事只字未提,是不肯相信他,还是认为没有告诉他的必要?“李忠,你去查一查茯苓与韩元光和梁如竹之间有什么联系,顺着时间往后查、去天机阁问、把所有能用的人脉和情报都用上,务必要查清楚他杀这二人的缘由。”“是,”李忠从暗处现身,他点头应下,又问道:“那程宿雨的画像……”颜烛摇头:“不必了。”他已经知道了这个程宿雨就是茯苓假扮,还要画像做什么?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咋回事作者有话说第一次总发不出来,可能是系统觉得我废话太多了让我少说点???第22章常如松回到霍山派,他之前已经收到了孙墨的消息,霍山派众人都等着他做决定,常如松什么也没说,一个人进了屋子,把一干弟子都关在了外面。屋里放着梁如竹的尸体,盖着白布,常如松掀开白布看了一眼,眼神复杂。他和师兄郑如泉、师弟梁如竹从小一起长大,十五年前师兄不满他接任掌门,叛出师门后再无音信,如今师弟也与他阴阳相隔。从小一起长大,三人心性却各不相同,大师兄天赋过人,但过于偏执,不想走正路反而醉心于旁门左道,三师弟天资尚佳,却无心于武功剑法,好逸恶劳。唯有常如松,最有原来霍山派掌门的气度,接任掌门后,霍山派依旧是天下第一剑门,他本人剑法极妙,在江湖上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待人接物如春风化雨,极具盛名。要说常如松不知道梁如竹做的那些腌臜事,绝无可能,他自己的师弟他自己清楚。他管也管了,劝也劝了,只不过梁如竹做的隐秘,和他一起的人也是江湖名流,无人敢动,遮遮掩掩这么些年,从未出过事。然而报应迟早会来,常如松一看便知是仇杀。他最后叹了口气,小心的把白布重新盖好,从屋子里退了出来。“师父!”孙墨立马迎上来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去抓杀师叔的凶手?”韩月琴攥着手帕,也红着眼看向他。其他弟子大多也是满脸的怒气和恨意,随时准备提剑出动,唯有颜烛面上表情不多,垂着手站在一边。颜烛心里有些忐忑,师父会生气吗?当时是他把茯苓带回了霍山,师父会让他去把茯苓抓回来吗?“都回去吧,”常如松平静的开口道,“明日给你们师叔下葬。”“什么?”孙墨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不去找凶手报仇吗?”“你师叔……罢了,”常如松摇了摇头,“他犯了错,承受了后果,莫要再提了,都回去吧。”“那我叔父怎么办?师父,你是不是怕了?你不愿意抓凶手,我自己带人去抓!”韩月琴说完,一跺脚,转身就走。等其他弟子都散去,颜烛才走上前,低低的叫了一声:“师父。”常如松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件事我不会追究。”颜烛猛的抬起头,惊异的看向常如松。“关于一个人的传言,只是这个人在大多数人眼里的模样,往往和事实不尽相同,”常如松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眼角的皱纹堆在一起,“江湖上都说,你师父义薄云天,为师愧对之。”“师父……”“槐山派这些年做的事,我也并不是全无所知,但总有诸多顾虑,牵牵绊绊,被束缚了手脚,剑客却连剑也不敢拔,纵观武林,真正行侠仗义,问心无愧的能有几人?”常如松拍了拍颜烛的肩,“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吧,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霍山都能护你周全。”颜烛心中一热,取下腰间昆吾剑,跪在地上恭敬的磕了一个头。十年前颜烛来霍山,常如松对他的身世和作为从来不过问,不仅传授他武功剑法,也教他为人处世,如师亦如父。无论以后他是谁,他永远都是霍山派常如松门下弟子。韩月琴找画师根据描述画了茯苓的画像,送去了槐山派,槐山派已经发出悬赏通缉令,搜寻茯苓的踪迹。“公子,属下派人去天机阁问了,那边答复说,茯苓是阁主的私交,有关茯苓和万仇门的一切问题都不予回答。”“私交?”颜烛坐在酒楼的包间里,他握着手里的青瓷茶杯,指腹在杯沿摩挲,“罢了,他聪明的很,不会让人如此容易就查出来。”李忠问:“那还要继续查吗?”“当然要查,查不出来就一直查。”颜烛握着茶杯的手突然顿住,他微微向窗外偏了偏头,接着对李忠说:“过几日就动身去江南,你先去准备吧。”李忠应声,从包间里退了出去。颜烛朝窗外道:“你要是再不进来,我就把窗户关上了。”一道黑影从窗外跃进来,来人把面具摘下来,露出一张眉目如画的脸。颜烛看了他一眼,将桌上的反扣的青瓷茶杯拿起一枚,往里注茶:“我要是没发现,你今日就不进来了?”茯苓站在窗边未动,“我其实只是路过。”“从二楼的窗户上路过,你要上天不成?”颜烛气得咬牙,声音也跟着沉了下来,“之前装了那么久,现在连句像样的谎都不肯编了?”颜烛不仅是生气,他还有几分不安,他怕茯苓开口,说这一切确实都是假的。只是颜烛当了真。但茯苓什么也没说,还能说什么?他骗了颜烛,没人逼他这么做,可是他又不得不这么做。霍山派不是冬青门,常如松不在门内的机会并不是时时都有,如果硬来,很难全身而退,他不怕死,可是仇还没报完,他怎么有脸去见爹娘和和姐姐?何况,如果没有这一趟,颜烛会离他这么近吗?会对他流露出那样的温柔吗?还是像三年前一样,刀剑相见?他后悔吗?应当是不后悔的。只是舍不得。茯苓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里的情绪,平日里张扬恣意能说会道的人,此时脸色发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颜烛心里到底还是不忍,他深吸了一口,问道:“不喝茶吗?”“不了,”茯苓摇了摇头,“我一过来,你肯定得问我为什么要杀他们。”“我问了你会回答吗?”“不会。”颜烛站起来,走近茯苓,眼睛紧紧的盯着他:“你没什么别的话想对我说的吗?哪怕说一句,骗一句,再敷衍一句,就说一句——”茯苓的眼神躲闪了一瞬,他把手放在胸前,颜烛给的那块玉佩贴着他的心脏处,玉石温凉,把茯苓心里那点躁动硬是压了下去,他垂下眼,低声道:“对不起。”颜烛藏在衣袖里的手死死的攥在一起,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对不起什么?”是对不起杀了梁如竹,对不起骗了他,对不起霍山上的日日相对,还是对不起泰泽山峡谷里的那一晚?茯苓张了张嘴,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可到了嘴边,还是那三个字:“对不起。”颜烛想伸手拉他,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颜烛侧耳细听,随后皱眉道:“韩月琴带人找来了。”“我一路戴着面具过来的,她怎么知道是我?”茯苓把面具戴好,从窗外探出头,酒楼下零零散散的围着人,什么年龄都有,衣服也不尽相同,不像是门派,倒像是临时雇来的江湖打手。门外传来争执声,韩月琴那极具辨识度的尖嗓子穿过门缝穿进来——“师兄!师兄!”“韩姑娘,没有公子的允许,你不能进去。”“我师兄说过要拦我吗?你给我让开!”“韩姑娘……”颜烛道:“我未曾向他人透露半句。”“没关系,”茯苓朝着颜烛笑了笑,笑容很勉强,他把面具又重新戴好,“我能走吗?”“茯苓……”颜烛在后面叫他。茯苓没回头。他当时心里慌的很,所以走得急,他反反复复的想,要是颜烛知道了他去霍山的目的,会怎么样呢?他生平第一次害怕面对。走出门没多久茯苓又开始后悔,颜烛还不知道这一切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多留一会儿呢?再多说几句话也好。就算不说话,站在那里看看也好。可是不能回头。茯苓去了那座悬崖,发现那里简直就像个乱葬岗,他带着人找了半日,才找到了那三个杀手。皆因七窍流血而亡,已经死去多时了。“是我们来晚了。”茯苓轻声说,“这三人还有没有家人?”张发财道:“没有,都是孤身一人,家里或是遭了难,或是得罪了人……”茯苓心下了然,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日日刀口舔血?“那就找找朋友或是生前牵挂之人,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好。”这里背光,阴阴冷冷,照不进太阳,往上走,就能看到满目白骨。提刀常在阴间走,却不知哪一日就踏中了鬼门关,回不来了。川穹门——江湖上各大门派的人都来齐了,除却泰泽门,以霍山派、槐山派、潼南派和川穹门四大门派为首,另外还有柳家、弯月帮、冬青门等等其他小门派和武学世家。川穹门掌门章庭生首先道:“诸位都是江湖名门、武林高手,今日我等汇集于此,是为商讨通天教残害江湖中人一事。”霍山派掌门常如松道:“我门下大弟子颜烛近日就在调查此事,通天教为练无上神功,夺人内力,致人七窍流血而亡,残忍至极,一定要尽早清除。”“常门主说得是,”潼南派掌门廖平涛眼里划过一抹恨意,“这通天教来势汹汹,我怀疑早有预谋。”槐山派掌门韩斌抚着自己下巴上那一点山羊胡,“确实,通天教背后必定有人支持。”柳家当家人柳永权穿着华丽的锦衣绸缎,比起武林中人,他更像江南富贾,身形臃肿,大腹便便,身上处处都透着精明的商人气,“通天教的人修炼邪功,武功内力提升迅速,远非常人能及,且行事狠戾,纵观江湖武林,就只有——”“茯苓!他十二岁就打败了大师兄,十五岁连杀六人,他不过就是个跟着瘸子卖包子的废物,哪儿来这么大能耐?”说话的是冬青门现任掌门冯文杰,正是当年陆长恩二师弟的徒弟,原本以他的武功和资历是绝对当不上掌门的,谁料茯苓把前面的人清干净了,排着排着就轮到了他,好在当时茯苓把冬青门的钱财带走了不少,如今的冬青门穷得无人愿意来劫,也还平安。弯月帮帮主秋嵘继任帮主不过三年,年纪最小,还是个少年人,他性格直率,最见不得江湖上这些尔虞我诈,立即反驳道:“你们这是妄加猜测!打不过茯苓,还看不惯他天资过人,做了恶事遭了报应又心怀不满,就开始血口喷人!”“秋帮主年轻气盛,看不清江湖险恶也正常,”廖平涛声音不急不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还是万仇门带人剿了弯月帮,扶秋帮主上位的吧?”柳永权嗤笑:“难怪秋帮主肯维护他,原来早就串通一气。”“弯月帮帮主本来就该是我!你们少拿这话来堵我,茯苓帮我,我心中记着这份恩,我替他打抱不平,也是因为你们这帮人颠倒黑白!什么江湖门派共商武林大事?不过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想要铲除异己罢了!我弯月帮不和你们同流合污!”秋嵘站起来,走到门口却被川穹的弟子拦住,他拔出佩剑:“这是什么意思?怕我去通风报信不成?”“秋帮主说得有理,未有证据之前,确实不该随意猜测。”常如松的语气和缓,却不容争辩,“章门主,这大会原本就是各门派自愿前来,秋帮主要走,何必阻拦?”霍山派是天下第一大门派,常如松为人正气凛然,武功高强,在江湖上威望很高,他这么一说,还想争论的人再不情愿也只好闭嘴。章庭生摆摆手,让门口弟子放秋嵘走了。常如松点点头,接着道:“为今之计,是各门派多加警惕,排查门中众人和门派附近的可疑人等,一旦发现通天教教徒,立即处理,决不能让邪教壮大,为祸四方。”众人不论心里作何感想,这时都站起来,拱手道:“常门主说得是,我等一定同心协力,共同对抗邪教。”颜烛回到霍山,孙墨正火急火燎的在门口等他。“师兄,出事了!”孙墨甚至等不到进门,见面第一句就道:“这些天住在山上的程宿雨是假的,他……”颜烛:“我知道了。”“你知道了?”孙墨一愣,“你收到我的消息了?”颜烛问:“什么消息?”“我这些天给你传的消息你一条也没回,我还以为你没收到呢,师叔被杀了!师父不在,我们该怎么办?”梁如竹死了?原来茯苓埋伏在霍山,是为了杀梁如竹?颜烛沉声道:“先别急,给师父传信了没有?”孙墨道:“几日前就传了,川穹门路远,不知道师父收到了没有。”颜烛想了想,突然问道:“你如何知道是程宿雨杀了师叔?”孙墨:“他根本不是程宿雨,师叔死后他就消失了,师妹回了槐山派,传信说程宿雨根本不长这样!师叔被杀后他就消失了!”韩月琴去槐山派给母亲祝寿,她传了消息说门中弟子描述的程宿雨相貌只能算清秀,绝没有茯苓如此绝色。颜烛赶去梁如竹的卧房,门内弟子把尸体抬走了,但不敢动现场,满地的鲜血已经干涸,颜色发黑,墙上写着四个大字——血债血偿。“师兄,当日槐山派韩元光前辈死时,也有这四个大字,那人杀了韩前辈,又潜入霍山杀了师叔!”孙墨满眼通红:“我们发通缉令吧?无论天涯海角也要把他抓回来!”颜烛问:“你知道这人是谁吗?”“不知……”孙墨摇头,随后又坚定道:“但我们可以去查!”颜烛按住他颤抖的肩膀:“听我的,此事先不要声张,把消息封了,等师父回来再说。”孙墨镇定下来,本来还想说什么,看了一眼沉着的颜烛,出于对师兄的信任和崇拜,他点点头,抹了把眼泪走了。颜烛去看了梁如竹的尸体,确实是一刀毙命,刀口极深,很像茯苓的作风,那墙上的字,乱七八糟、张牙舞爪,也确实很像茯苓的字。颜烛在霍山派的这十年,每日练剑、关注江湖和朝中动向,鲜少注意其他事,只和自己师父和师弟师妹熟络一些,与霍山派其他人接触不深,不像从小在门派里长大的孙墨,颜烛对梁如竹这个时常不在门派内的师叔没多少感情。颜烛首先想的,是茯苓在霍山与他相处的种种,是否也只是逢场作戏?两人在泰泽山峡谷里,茯苓心中有没有真意?为何对于此事只字未提,是不肯相信他,还是认为没有告诉他的必要?“李忠,你去查一查茯苓与韩元光和梁如竹之间有什么联系,顺着时间往后查、去天机阁问、把所有能用的人脉和情报都用上,务必要查清楚他杀这二人的缘由。”“是,”李忠从暗处现身,他点头应下,又问道:“那程宿雨的画像……”颜烛摇头:“不必了。”他已经知道了这个程宿雨就是茯苓假扮,还要画像做什么?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咋回事作者有话说第一次总发不出来,可能是系统觉得我废话太多了让我少说点???第22章常如松回到霍山派,他之前已经收到了孙墨的消息,霍山派众人都等着他做决定,常如松什么也没说,一个人进了屋子,把一干弟子都关在了外面。屋里放着梁如竹的尸体,盖着白布,常如松掀开白布看了一眼,眼神复杂。他和师兄郑如泉、师弟梁如竹从小一起长大,十五年前师兄不满他接任掌门,叛出师门后再无音信,如今师弟也与他阴阳相隔。从小一起长大,三人心性却各不相同,大师兄天赋过人,但过于偏执,不想走正路反而醉心于旁门左道,三师弟天资尚佳,却无心于武功剑法,好逸恶劳。唯有常如松,最有原来霍山派掌门的气度,接任掌门后,霍山派依旧是天下第一剑门,他本人剑法极妙,在江湖上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待人接物如春风化雨,极具盛名。要说常如松不知道梁如竹做的那些腌臜事,绝无可能,他自己的师弟他自己清楚。他管也管了,劝也劝了,只不过梁如竹做的隐秘,和他一起的人也是江湖名流,无人敢动,遮遮掩掩这么些年,从未出过事。然而报应迟早会来,常如松一看便知是仇杀。他最后叹了口气,小心的把白布重新盖好,从屋子里退了出来。“师父!”孙墨立马迎上来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去抓杀师叔的凶手?”韩月琴攥着手帕,也红着眼看向他。其他弟子大多也是满脸的怒气和恨意,随时准备提剑出动,唯有颜烛面上表情不多,垂着手站在一边。颜烛心里有些忐忑,师父会生气吗?当时是他把茯苓带回了霍山,师父会让他去把茯苓抓回来吗?“都回去吧,”常如松平静的开口道,“明日给你们师叔下葬。”“什么?”孙墨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不去找凶手报仇吗?”“你师叔……罢了,”常如松摇了摇头,“他犯了错,承受了后果,莫要再提了,都回去吧。”“那我叔父怎么办?师父,你是不是怕了?你不愿意抓凶手,我自己带人去抓!”韩月琴说完,一跺脚,转身就走。等其他弟子都散去,颜烛才走上前,低低的叫了一声:“师父。”常如松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件事我不会追究。”颜烛猛的抬起头,惊异的看向常如松。“关于一个人的传言,只是这个人在大多数人眼里的模样,往往和事实不尽相同,”常如松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眼角的皱纹堆在一起,“江湖上都说,你师父义薄云天,为师愧对之。”“师父……”“槐山派这些年做的事,我也并不是全无所知,但总有诸多顾虑,牵牵绊绊,被束缚了手脚,剑客却连剑也不敢拔,纵观武林,真正行侠仗义,问心无愧的能有几人?”常如松拍了拍颜烛的肩,“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吧,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霍山都能护你周全。”颜烛心中一热,取下腰间昆吾剑,跪在地上恭敬的磕了一个头。十年前颜烛来霍山,常如松对他的身世和作为从来不过问,不仅传授他武功剑法,也教他为人处世,如师亦如父。无论以后他是谁,他永远都是霍山派常如松门下弟子。韩月琴找画师根据描述画了茯苓的画像,送去了槐山派,槐山派已经发出悬赏通缉令,搜寻茯苓的踪迹。“公子,属下派人去天机阁问了,那边答复说,茯苓是阁主的私交,有关茯苓和万仇门的一切问题都不予回答。”“私交?”颜烛坐在酒楼的包间里,他握着手里的青瓷茶杯,指腹在杯沿摩挲,“罢了,他聪明的很,不会让人如此容易就查出来。”李忠问:“那还要继续查吗?”“当然要查,查不出来就一直查。”颜烛握着茶杯的手突然顿住,他微微向窗外偏了偏头,接着对李忠说:“过几日就动身去江南,你先去准备吧。”李忠应声,从包间里退了出去。颜烛朝窗外道:“你要是再不进来,我就把窗户关上了。”一道黑影从窗外跃进来,来人把面具摘下来,露出一张眉目如画的脸。颜烛看了他一眼,将桌上的反扣的青瓷茶杯拿起一枚,往里注茶:“我要是没发现,你今日就不进来了?”茯苓站在窗边未动,“我其实只是路过。”“从二楼的窗户上路过,你要上天不成?”颜烛气得咬牙,声音也跟着沉了下来,“之前装了那么久,现在连句像样的谎都不肯编了?”颜烛不仅是生气,他还有几分不安,他怕茯苓开口,说这一切确实都是假的。只是颜烛当了真。但茯苓什么也没说,还能说什么?他骗了颜烛,没人逼他这么做,可是他又不得不这么做。霍山派不是冬青门,常如松不在门内的机会并不是时时都有,如果硬来,很难全身而退,他不怕死,可是仇还没报完,他怎么有脸去见爹娘和和姐姐?何况,如果没有这一趟,颜烛会离他这么近吗?会对他流露出那样的温柔吗?还是像三年前一样,刀剑相见?他后悔吗?应当是不后悔的。只是舍不得。茯苓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里的情绪,平日里张扬恣意能说会道的人,此时脸色发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颜烛心里到底还是不忍,他深吸了一口,问道:“不喝茶吗?”“不了,”茯苓摇了摇头,“我一过来,你肯定得问我为什么要杀他们。”“我问了你会回答吗?”“不会。”颜烛站起来,走近茯苓,眼睛紧紧的盯着他:“你没什么别的话想对我说的吗?哪怕说一句,骗一句,再敷衍一句,就说一句——”茯苓的眼神躲闪了一瞬,他把手放在胸前,颜烛给的那块玉佩贴着他的心脏处,玉石温凉,把茯苓心里那点躁动硬是压了下去,他垂下眼,低声道:“对不起。”颜烛藏在衣袖里的手死死的攥在一起,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对不起什么?”是对不起杀了梁如竹,对不起骗了他,对不起霍山上的日日相对,还是对不起泰泽山峡谷里的那一晚?茯苓张了张嘴,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可到了嘴边,还是那三个字:“对不起。”颜烛想伸手拉他,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颜烛侧耳细听,随后皱眉道:“韩月琴带人找来了。”“我一路戴着面具过来的,她怎么知道是我?”茯苓把面具戴好,从窗外探出头,酒楼下零零散散的围着人,什么年龄都有,衣服也不尽相同,不像是门派,倒像是临时雇来的江湖打手。门外传来争执声,韩月琴那极具辨识度的尖嗓子穿过门缝穿进来——“师兄!师兄!”“韩姑娘,没有公子的允许,你不能进去。”“我师兄说过要拦我吗?你给我让开!”“韩姑娘……”颜烛道:“我未曾向他人透露半句。”“没关系,”茯苓朝着颜烛笑了笑,笑容很勉强,他把面具又重新戴好,“我能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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