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零开始的创业总是艰难的,而将断层多年的工作重新拾起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压着社交恐惧和人打交道也好,通宵加班也罢,对扛过了最黑暗时期的两个人而言,算不上是多么煎熬的事情,只是有些疲于应对。陆晟结束一天的应酬回到别墅的时候,刚推开门就看到瘫在客厅沙发上躺尸的唐岑。他走到唐岑面前,伸手推了推瘫在沙发上快要睡着的人:“到床上去睡。”一股浓烈的烟酒味熏得唐岑不情愿地睁开了眼:“你回来了?”他看清面前站着的人是陆晟时,挪了挪脑袋,给他腾了个位置。陆晟刚在他边上坐下,唐岑就顺势将头搁在了他的大腿上:“我好累,让我再躺一会儿。”“工作怎么样?”陆晟在酒桌上喝了不少酒,在回来的路上特地开了车窗吹了会儿冷风,但衣服上还是沾上了些味道。唐岑皱了皱鼻子,转过身背对着他,不大高兴地嘟囔了一句:“还行。”“舅舅安排的职务不上不下,但总是有人看不惯我空降到他们头顶。”唐岑的手指在陆晟的膝盖上画着圈圈。万事开头难,这两天的工作让刚进到公司的唐岑身心俱疲,还要分出心思去应付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际关系。来自各方的试探层出不穷,唐岑实在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有这么多精力钩心斗角:“他们总觉得我就是个好看的花瓶而已。”陆晟叹了口气,手搭在唐岑的肩上,小幅度地抚摸了两下。唐岑的舅舅总归是偏心的,他刚进到公司的时候只是个实习生,唐岑一进到公司就成了小部门的领导。他这样空降到老职工的头顶,难免会遭受到其他人的攻击和试探。“最近公司还顺利吗?”唐岑转过身看向陆晟,两个人都看到了彼此眼下淡淡的青黑。“还好吧。”陆晟捏了捏唐岑脸颊上的(软)肉,“这个年纪创业算不上什么,但是比起其他人总是缺了点经验,那些老头子也不过是看在你舅舅的面子上才肯和我合作的。”这两个从英国回来的高才生,一个有学识却没有人脉,一个有着前者没有的人脉,却没有他放手一搏的拼劲。唐岑平躺在陆晟的腿上,盯着天花板发呆。顶灯的光亮得晃眼,唐岑将手抵在额头上,挡住了上方的光线。他躺了很久,陆晟甚至以为他就这样睡着了。在感觉到自己的腿隐约开始发麻了之后,陆晟正想要开口喊醒他,就听唐岑说道:“我明天要加班,可能会晚点回来。”陆晟握住了唐岑抵在额头上的手:“你……能行吗?”“可以,明天舅舅也在。”唐岑坐起身,同时调整了手的姿势,陆晟的手指穿过了他的指缝,两只手交握在了一起。陆晟低头扫了眼两人握着的手,唐岑的手很凉,从手指相触的地方传来冰冷的温度。陆晟抬起另一只手,指腹在他眼下青黑的地方来回抚摸:“要我去接你吗?”唐岑摇了摇头:“不用了,舅舅会送我回来,你早点休息。”“好。”有苏瑜清在,陆晟也不担心会出什么意外,只是唐岑现在有了苏瑜清的帮扶,也走出了阴影,陆晟总觉得唐岑开始离他越来越远了。唐岑能独立起来是好事,但陆晟逐渐觉得心里头有些空空的。“我去洗澡了。”唐岑翻过身下了沙发,他自顾自地说着就径直上了楼,没看到在他背后的陆晟眼里古怪的神色。等陆晟洗漱完上床时,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了,唐岑已经裹着被子缩在一侧睡着了。但就算裹着厚厚的被子,从背后看过去,唐岑依旧十分清瘦。陆晟拉开被子的一角,刚躺下就听到唐岑翻身的动静:“吵醒你了?”“没有。”唐岑嘟囔了两句,很自然地挤进了陆晟的怀里,“睡吧。”唐岑的体温偏低,陆晟不知道这是体质的问题还是生病的缘故:“阿岑,等赚够钱了,我们买一套自己的房子吧。”本来已经快睡着的唐岑听到他的话突然睁开了眼睛,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好。”他趴在陆晟的怀里,声音听不出任何悲喜。虽然唐岑很满足于这样的生活,但既然是陆晟所期待着的,那他也愿意跟在陆晟身后,追随他的步伐。在回归日常生活的第二年,他们交往的第十个年头,陆晟的公司开始向上发展,唐岑也得到了手下的信服,两个人从郊区的别墅搬到了市中心最繁华地段的高级公寓里。但是有些人就是这样,能共苦却不能同甘。就像唐岑后来所说的,即使是曾经“专一深情”的陆晟,骨子里也终究有着男人的劣根性。好色、滥情。陆晟功成名就之后,却开始在推杯换盏的酒桌上物色目标。在唐岑通宵赶项目进度的每一个夜晚,他流连在不同酒店的双人床上,和陌生的男男女女翻云覆雨。白天他在家里的床上醒来,和唐岑交换温柔而绵长的早安吻,夜晚他却用吻过唐岑的唇瓣亲吻其他人,用安抚过唐岑的手撩拨其他人的身体,即使他完全不认识这些为了利益委身于他的人。但这一切被陆晟和他的合作伙伴瞒得好好的,唐岑最开始毫不知情的时候,甚至还担心过陆晟会不会因为公司的事情操劳过度。那些不停往陆晟身上凑的男人女人虽然想过要顶替唐岑的位置,但被陆晟敲打提醒之后都纷纷歇了这份心思,没有一个人敢去招惹唐岑。但纸包不住火,即使陆晟费尽心思地隐瞒,唐岑最后还是从其他人的口中得知了这件事。唐岑现在已经不记得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看到那一沓照片的时候,自己的脑子里闪过的到底是什么,但他清晰地记得那个时候舅舅脸上的表情。嘲弄和了然,仿佛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第35章唐岑抱着头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舅舅,我想请假。”“请多久?”悠闲喝着茶的苏瑜清毫不意外他会提出这样的请求。“我不知道。”唐岑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只是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应该请假回家把这件事情处理完再来上班。不把私事带到工作上,这是唐岑入职第一天苏瑜清提的唯一一个要求。看他一脸憔悴颓废的模样,苏瑜清无奈地摆了摆手:“算了,去吧。”又指着桌上散乱着的照片说道,“把这些也拿走。”唐岑胡乱地将照片塞进包里,连招呼都不打就离开了办公室。回到家里,唐岑将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在了客厅的茶几上,那一叠照片也被摊在了茶几上,还有几张飘到了沙发底下。唐岑瘫坐在沙发上,眼神空洞地看着照片上那两个亲密相拥的人。照片的其中一个主角是陆晟,每张照片上他搂着的人都不一样,可唐岑一个也不认识。从傍晚一直坐到了天亮,唐岑等了一夜都没能等回陆晟,他想好的说辞也被遗忘在了等待的漫长时光里。陆晟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唐岑被开门的声音惊醒后就迅速站了起来,抱着手臂看着站在门外的陆晟。唐岑冷声质问道:“你去哪里了?”昨晚陆晟过得还算称心如意,那女人的滋味不错,陆晟头一次有了包养她的心思。但一回家就听到唐岑的质问,陆晟就像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满心的欢喜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他不耐烦听唐岑的质问,语气也不似往日那么温柔:“不是和你说有个应酬吗?”但话一说出口,陆晟又立马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瞥见唐岑憔悴的神色,赶忙走上前将他搂在怀里:“昨天实在太晚了,就在酒店里住了一晚,你不会一直在等我吧?”陆晟身上的沐浴露味道很陌生,甚至还混杂着女士香水的味道。一想到现在搂着自己的手臂昨晚上搂着其他人入睡,唐岑就觉得一阵恶心。“酒店?”唐岑冷笑一声,反问道,“和谁?”陆晟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心里咯噔了一下,眼神躲闪了两下,但还是不动声色地回答道:“就我一个人……”唐岑猛地挣开陆晟的手臂,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距离。他指着桌上的照片大声质问道:“就你一个人?那你搂着的是谁?”顺着唐岑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陆晟这才注意到桌上那一大堆花花绿绿的纸片。他捡起地上离自己最近的纸片,拿起来一看才发现那些原来都是照片,而照片的内容无一例外都是他搂着那些情人进出各个酒店的背影。陆晟没想到唐岑竟然会找人偷拍他,沉声问道:“你什么意思?”唐岑听他默认的话语,没有想到曾经将自己从泥潭中解救出来的男人竟然会背叛自己,一种难言的痛苦席卷全身,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唐岑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之后,才缓缓开口:“没什么意思,你告诉我,她到底是谁?”他没有歇斯底里,除了陆晟第一次撒谎的时候失控以外,他始终摆着冷静的姿态。然而这个姿态落在陆晟眼里却格外刺目,陆晟感觉到唐岑隐约有些脱离他的掌控了,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阿岑,商场上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本来就是逢场作戏。”陆晟还在坚持辩解着,然而这态度就相当于是在和唐岑摊牌了,唐岑对他敷衍的解释一点听下去的欲望都没有。唐岑挑了挑眉,毫不留情面地反问道:“逢场作戏?什么样的逢场作戏需要你作到床上?”陆晟被他这个嘲讽的语气激起了怒火:“那你到底要怎么样,我已经和你解释过了,不要无理取闹了行不行?”怒火中烧的陆晟丢下这一句话就撇下唐岑直接上了楼,“嘭”的一声,楼上传来了大力甩门的声音。站在沙发边上的唐岑突然轻笑出声,他没有想到陆晟会是这样看待他的,明明他才是受伤害的那个人。“无理取闹”,他占的所有理在那一刻都被这一个词取代,而对陆晟所有的信任和爱恋,也被那一张张照片消磨。也是因为陆晟的这一句话,在他变本加厉出轨的时候,本应该愤怒的唐岑才选择了纵容和逃避,最后甚至一声不吭地离开了家。唐岑很清楚,他没有任何质问的权利,从一开始他就是为了自己才接受陆晟的。在每一个陆晟纸醉金迷的夜晚,唐岑不是留在公司通宵忙碌,就是躺在卧室的床上,面对着冰冷的天花板。摸到身旁冰冷的床单时,唐岑才想起来,他这辈子渴求的,自始至终不过是来自另一个人身上的那足以温暖他的体温罢了。不论是将他拖下泥潭的姜妍,还是将他从绝境里救出又推下的陆晟,对他而言都是特殊的存在。他们给予了他归属感和认同感,就连当中夹带着的伤害唐岑也全单照收。唐岑偶尔想象自己发病时的模样,心里都忍不住唾弃那个毫无理智的自己。和一个精神病谈恋爱,甚至同居多年,再多的爱都抵不过那日复一日的折磨,也许陆晟对他的容忍就是在那一次次的疯癫崩溃之中被消磨得一干二净的。陆晟容忍了他那么多年,就算是在重病期间也没有提过分手,现在才会让唐岑产生了能一直在一起的错觉。或许在医院里看到陆晟的第一眼,他就应该提分手,而不是等到现在被恋人从背后狠狠地捅了一刀之后才后悔。所以唐岑不怪姜妍,也不怪陆晟。都是他的错,是他自作孽。何休对上面前那双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的眼睛,问了唐岑一个问题:“你爱陆晟吗?”如果不是知道陆晟从一开始就在欺骗唐岑,大概何休也会像唐岑曾经那样因陆晟的出轨而愤怒。虽然除了唐岑以外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情,但至今都没有人在他面前吐露过只字片语。就像唐岑把陆晟当作精神支柱一样,陆晟也在利用他。如果一开始就是单纯的利用关系,谁都算不上背叛和出轨,只不过两个人都在互不知情的情况下相互利用,又掺杂进了过多的感情,才会让事情变得如此复杂。唐岑错开了视线:“我不知道。”他的回答很模糊,但是他不太理解到底什么样的情感才算作是爱,也的确不知道自己到底还爱不爱陆晟。他可能爱过,但是现在那个位置已经被其他人顶替了。他不在乎陆晟是不是真的爱他,也不知道自己对陆晟的感情是否能称为爱。唐岑从陆晟身上谋求的,不过是他那温暖的体温,他所奢求的、眷恋的,是陆晟给的每一个拥抱。所以对唐岑来说,换一个更加主动的人依靠,从他身上索取温度也是一样的。陆晟出轨的第二年,唐岑躲进了另一个男人的怀抱里。两个人先后出轨,谁也不亏欠谁,只是比起陆晟单纯的肉体出轨,唐岑是从身到心都完全交付于另一个男人。何休也知道关于唐岑另一个恋人的事情,而正是因为那个叫艾森的男人的存在,才驱使何休接受唐家和警方的委托,成为唐岑的心理医生,坐在这里听他说着过往的种种。回想起青年的容貌,何休闭上眼,手指在架着眼镜的鼻梁上揉了揉。揉了好一会儿,何休才问起唐岑关于艾森的事情:“那艾森呢?你爱他吗?”何休比所有人都清楚,那个男人对唐岑很重要,他在唐岑心中的地位甚至已经超过了陆晟。唐岑张开左手,手指上干干净净的,只有无名指接近指根的地方有一圈被戒指勒出的淡淡的痕迹。那上面本来应该有一枚戒指,但不是陆晟送的,是艾森在交往的第三个月,唐岑三十一岁生日那天亲手给唐岑戴上的。时隔不久,唐岑还记得当时艾森抚摸过他手指时从皮肤上传来的微微酥麻的感觉,现在回想起来,手指似乎也能感觉到金属材料贴在皮肤上的微凉。陆晟没有送过唐岑戒指。本来就是虚伪的恋爱,陆晟自然也没有想过送唐岑象征性的戒指,就连那套高级公寓的房产证上写着的都是陆晟的名字。戴了一年的戒指在唐岑的手指上留下了痕迹,但如今戒痕尚在,戒指却早就被陆晟扔进了下水道里。戒指不见了,连同将这枚戒指戴到他手上的那个人也消失了。在英国的酒吧初识的那个夜晚,艾森闯入了唐岑的视野,又在回国后的某个夜晚毫无征兆地从唐岑的世界里消失了。唐岑没有看到那血肉模糊的景象,但他从陆晟的口中知道了一切。此时此刻,在唐岑眼里,他的双手沾满了鲜血。艾森的血顺着唐岑的指缝滴下,落在了白色的被单上,晕出深深浅浅的水痕。在那一声声压抑的呜咽和啜泣中,何休似乎听到了唐岑的回答。唐岑和陆晟之间其实谈不上背叛,但在得知陆晟出轨后,即使是和陆晟睡在同一张床上,唐岑也不肯再主动与他有半点亲密接触。以往入睡时陆晟都会将他搂进怀里,唐岑很喜欢肌肤相亲的感觉,但是现在却让他恶心至极。唐岑狠不下心甩开他的手,只能背对着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以此表示自己的抗拒和不满。起初陆晟只当他是闹别扭,但时间一长就发现不对劲了。不论他怎么挑逗暗示,唐岑都无动于衷,他甚至能从唐岑不经意看向他的眼神中读出几分恶心和厌恶。陆晟没想过唐岑会用冷暴力来应对这件事情,曾经听话乖顺的人如今还真是长本事了。在一个无月的夜晚,陆晟强硬地扳过唐岑的肩膀强迫他直视自己,然而唐岑躲闪的视线却激怒了他:“唐岑,你什么意思?”唐岑狠狠地拉开他抓着肩膀的手,扯过被子往身上一卷,背对着陆晟道:“没什么意思,我困了。”陆晟气得胸膛前后起伏了两下,他的手紧握成拳抬起,在空中扬了两下后又默默地放下了。拉起被子的另一角,陆晟背对着唐岑躺了下来。两个人抵背而眠,又各自心怀鬼胎。吃了闭门羹之后的陆晟开始肆无忌惮地眠花宿柳,而他频繁的外宿也将唐岑仅剩的最后一点感情磨灭。那一天一大早,陆晟就拖着行李箱准备出门。走到门口时,他才对着抱着手臂靠在楼梯扶手上的唐岑说道:“公司谈合作,我出差几天。”唐岑冷冷地看着陆晟的后背,沉默地目送他离去。看着门在眼前缓缓地开启,又缓缓地合上,唐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顺着门缝,跟着陆晟的脚步悄然离去了。不问陆晟去哪,也不问陆晟什么时候回来,这些琐碎的事情对唐岑而言都不重要了,他不在乎这些。唐岑想明白了,再这样闹下去谁都难堪,他没有勇气抵抗,那就只能逃避了。虽然没有质问过陆晟为什么频繁地出轨,但是至少自己给他留足了颜面,愤怒过后唐岑也只觉得无趣。就当他当初是饮鸩止渴,到了毒入心肺的时候才幡然悔悟。唐岑站在空荡荡,没有半点人气的客厅里,完全收拾好情绪冷静下来的他才猛然发现,自己除了这座房子之外,竟没有别的容身之所。在陆晟最后一次“失踪”的时候,唐岑就下定决心离开这里,但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回到唐家,也不可能再求助于舅舅。断绝关系又被父亲放逐,舅舅虽然出手相助,却依旧看尽了笑话。闹得如此狼狈,唐岑也无颜再回到原来的家,他也知道,只要他跨出这扇大门,从此以后就只能依靠自己。他闭上眼,眼前是一片黑暗,就像他选择的前路一样。现在在唐岑面前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爬过无尽的弥漫着浓雾的漆黑峭壁。那峭壁之下是万丈深渊,走错一步都有可能摔得粉身碎骨,但唐岑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向着那悬崖峭壁走去。第36章唐岑现在已经无路可退了,因为他亲手将自己的退路斩得一干二净。思量了许久,唐岑还是决定出国。很早之前他就办好了去欧洲的签证,当时只想去那里旅行散心,没想到最后竟是“逃亡”到异国他乡,彻底和陆晟断绝关系。但唐岑还没有想好日后去哪,只是大致定了个目的地,他想先到英国,在那停留几天再做打算。唐岑拉出行李箱,扫视了一圈卧室之后,他突然无从下手了。这个房子里有多少东西是属于他的,是他可以带走的?几乎没有。电脑、手机、钱包、药……唐岑把能想到的东西一股脑都扔进了行李箱里。他甚至都没有整理,只是胡乱地堆在一起,数据线和耳机线绞着领带缠在一起,整个行李箱看起来一团糟。把东西都丢进行李箱之后,唐岑在床尾坐了很久。他低着头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清点自己的东西,很久都没有动,直到手机响起。丢在地上的手机“嗡嗡”振动了两下,唐岑回过神时屏幕已经暗了下去。他捡起手机,摁下解锁键,看到上面舅舅发来的消息:“什么时候回来上班?”唐岑向后一倒,躺在了柔软的大床上,床单的冰冷隔着薄薄的衬衣透了过来,激得唐岑打了个冷战。放在身侧的手机屏幕已经暗下去,唐岑拿起来又摁下了解锁键,手机解锁之后又跳出了之前的界面。他迟迟没有回复那条短信,眼神放空地看着手机,等它自动锁屏后又解锁。不厌其烦地重复了几次后,唐岑敲下了一行字发了过去,之后就将有些酸疼的手臂砸在床上。手臂落在厚重的床垫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手机也脱手掉到了地上,发出了同样的响声。他说:“舅舅,我想辞职。”唐岑在床上躺了很久,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掉在地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被铃声惊醒的唐岑赶忙爬了起来,翻过身把手机从地上捞起,他看到上面显示的来电人是苏瑜清,叹了口气才按下了通话键:“舅舅?”“别墅是你母亲留下的,钥匙自己保管好。”开门见山,没有任何累赘的问候,苏瑜清还是一如既往地直接。唐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舅舅说的是他曾经疗养的那个别墅,他隐约感觉那里有自己熟悉的气息,但没想到别墅的主人竟然是那位素未谋面的母亲。“我知道了。”既然是母亲留下的,舅舅提醒了之后唐岑也迅速翻找出了钥匙。唐岑以为舅舅只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记母亲的遗产,但这次他破天荒地又多问了句:“之后有什么打算?”对舅舅突然的关心有些措手不及,但唐岑还是如实回答了:“还没想好,先去英国再决定。”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又问道:“签证都办好了吗?”“办好了。”唐岑没想到舅舅会问这么多,当年他第一次去英国留学的时候,父亲甚至都没有送他。“嗯。”唐岑听到舅舅应了一声,又看到一地凌乱的行李,便想找个借口挂断电话,谁知苏瑜清又说出了更令唐岑错愕的话:“我会再给你汇一笔钱过去,找到住处之后告诉我一声,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再来找舅舅。”“……好,谢谢舅舅。”唐岑以为舅舅也会像父亲一样,现在听到这些话只觉得喉咙里酸涩得像是卡了什么东西一样,他努力吞咽了好几下才让自己感觉舒服些。原来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对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恶言相向的,唐松源如此冷漠无情,衬得其他施与唐岑帮助的人更加和善,即使做的都是些微不足道的事情。挂断了电话,唐岑迅速收拾好了东西就拖着行李箱离开了。这个时候离唐岑订的航班起飞还有46个小时,但他宁愿住在酒店里,也不想在失眠的夜晚一个人对着冰冷的天花板到天亮。当唐岑又一次独自登上前往英国的飞机时,他和陆晟的过去才宣告终结,但从他落地的那一刻起,他和艾森之间纠缠的藤蔓就已经萌芽破土了。唐岑本以为离开了故乡心情能平静下来,没想到还是忐忑不安地度过了漫长的飞行。下了飞机,唐岑看着有些陌生的机场大厅,一时间又拿不定主意了。他记得有几个勉强称得上朋友的人在英国定居,但是他又怎么拉得下脸去投靠他们,何况自己回国后他们之间早已没了来往。与唐岑称得上好友的安迪和莉莉在毕业之后就去了意大利定居,在唐岑回国的那一年他们结了婚,当时他们还给唐岑和陆晟发了邀请函,但那个时候情况特殊,两个人还是缺席了那场盛大的婚礼。犹豫不决的唐岑在机场出口徘徊了许久,还惹得几个安保人员多看了他几眼。天色渐晚,长时间的旅途令本就疲惫的唐岑看起来更加憔悴。他在门口徘徊了许久最终还是走出了机场,拖着沉重的行李箱坐上机场通往伦敦市区的大巴。到了市中心,唐岑随便找了家还算眼熟的酒店就进去了,但他事前没有预订,还是花了好一会儿才办理好入住手续。拿着房卡,唐岑才晃晃悠悠地进了观光电梯。电梯缓缓上升,眼前的街景也逐渐缩小,时间不算太晚,街上还是一片灯火通明,只是这景色似曾相识。唐岑看着下方繁华的街景,突然回想起过去和陆晟热恋时,他们曾在巴斯的山上野营,而那个位置正好与这座酒店相反。当时夜幕降临,两人坐在山顶眺望远方的夜景,看着夜景的同时又为自己的未来而迷茫着。唐岑后悔来到英国了,他选定英国作为第一个落脚点的时候只想到自己对这里还算熟悉,却忘了在这个国家有太多和陆晟有关的回忆。他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就算到了这个份上,还是没法完全放下。他需要时间,而如今伦敦的一草一木在唐岑眼里都格外地刺眼,他光是看着就觉得浑身刺痛。光想着自己的事情,唐岑完全没注意到周围还有其他人,所以走到拐角的时候,他毫不意外地撞上了对方。“唔!”唐岑被撞得退后了两步,捂着自己的鼻子闷哼了一声。“非常抱歉,我没有注意到拐角还有人。”对方连声道歉,又看他捂着鼻子,赶忙上前仔细检查了一下,“没事吧?”唐岑摸了摸鼻子,也不知刚才撞到了哪里,鼻子虽然疼但也没有流血。身体无事,唐岑摆了摆手:“没事。”本就是他分神才撞到了对方,没想到反而是对方向他道歉,而抬起头的时候更是看见了面前这个高大英俊的金发男人眼里担忧的神色,唐岑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你……”金发男人看到唐岑的脸时愣了一下,最后只说了句“没事就好”随后就匆匆离开了。唐岑揉着鼻子看着男人匆忙离去的背影,觉得这人有些奇怪,但只心里嘀咕了两句就随他去了。第37章唐岑拖着行李箱很快就找到自己的房间,他刷了房卡进到房间里就随手将行李箱推到了墙角,连衣服都没换就把自己摔进了柔软的大床里。长途飞行带来的疲惫还未消退,唐岑扯过被子,在床上蜷缩成一团,柔软的触感让他一直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不多时就坠入了梦乡。唐岑那一觉睡了很久,之前在家的时候都没能好好休息,在酒店里反而睡得更安稳,所以等他从睡梦里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抵达伦敦的第三天上午了。在被窝里挪动了两下,唐岑翻过身找手机时,亮了两天的灯晃得他睁不开眼睛。唐岑用手挡了挡光线,但眼睛的不适并没有缓解,而手在床头柜上摸了半天也没有摸到手机,无奈之下唐岑只能恋恋不舍地从被子里坐起身。睡了两天,唐岑依旧萎靡不振,衬衫和头发都凌乱得不成样子,整个人看起来邋遢得很。眯着眼坐在床上,唐岑前后摇晃了两下,不情愿地拨拉了两下头发才拖着疲惫的身子把房间里的灯全部关掉。重新坐回床上,唐岑深吸一口气,将身体向后一仰,倒在了床上。到伦敦两天了,他什么都没有做,光是倒时差就花了两天,到现在他的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房间里没有开灯,但不昏暗,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正好落在了唐岑的手边。唐岑抬起手,将那一束阳光捧在手心里,感受着曾经令他恐惧的热度。从离开那一日算起,唐岑已经有五年没有再踏上过英国的土地了。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足以改变很多事情。手机被唐岑扔在床头的角落里整整两天,没有解除飞行模式,也没有换上新的卡,接收不到任何信号的手机等他想起来查看时竟然还有一半的电量。唐岑伸手摸了摸上衣口袋,里头空无一物,甚至连机票都被他丢到了地上。前天他落地的时间已经很晚了,又没有提前做准备,所以现在有很多东西需要重新买,但英国注定只是唐岑短暂的落脚点,新的电话卡他打算等想好了去处之后再买。外面的天气很好,但唐岑暂时还没有出门的想法,毕竟他再怎么颓废也得先收拾一番才能出门。唐岑在被子里扭动了两下,本能地往暖和的地方靠过去。柔软的被窝很舒服,唐岑躺了一会儿又开始昏昏欲睡了。都说“三十而立”,唐岑才三十岁,却在这个年纪失去了所有的干劲,颓废地混着日子,得过且过。唐岑张开左手,手指上干干净净的,只有无名指接近指根的地方有一圈被戒指勒出的淡淡的痕迹。那上面本来应该有一枚戒指,但不是陆晟送的,是艾森在交往的第三个月,唐岑三十一岁生日那天亲手给唐岑戴上的。时隔不久,唐岑还记得当时艾森抚摸过他手指时从皮肤上传来的微微酥麻的感觉,现在回想起来,手指似乎也能感觉到金属材料贴在皮肤上的微凉。陆晟没有送过唐岑戒指。本来就是虚伪的恋爱,陆晟自然也没有想过送唐岑象征性的戒指,就连那套高级公寓的房产证上写着的都是陆晟的名字。戴了一年的戒指在唐岑的手指上留下了痕迹,但如今戒痕尚在,戒指却早就被陆晟扔进了下水道里。戒指不见了,连同将这枚戒指戴到他手上的那个人也消失了。在英国的酒吧初识的那个夜晚,艾森闯入了唐岑的视野,又在回国后的某个夜晚毫无征兆地从唐岑的世界里消失了。唐岑没有看到那血肉模糊的景象,但他从陆晟的口中知道了一切。此时此刻,在唐岑眼里,他的双手沾满了鲜血。艾森的血顺着唐岑的指缝滴下,落在了白色的被单上,晕出深深浅浅的水痕。在那一声声压抑的呜咽和啜泣中,何休似乎听到了唐岑的回答。唐岑和陆晟之间其实谈不上背叛,但在得知陆晟出轨后,即使是和陆晟睡在同一张床上,唐岑也不肯再主动与他有半点亲密接触。以往入睡时陆晟都会将他搂进怀里,唐岑很喜欢肌肤相亲的感觉,但是现在却让他恶心至极。唐岑狠不下心甩开他的手,只能背对着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以此表示自己的抗拒和不满。起初陆晟只当他是闹别扭,但时间一长就发现不对劲了。不论他怎么挑逗暗示,唐岑都无动于衷,他甚至能从唐岑不经意看向他的眼神中读出几分恶心和厌恶。陆晟没想过唐岑会用冷暴力来应对这件事情,曾经听话乖顺的人如今还真是长本事了。在一个无月的夜晚,陆晟强硬地扳过唐岑的肩膀强迫他直视自己,然而唐岑躲闪的视线却激怒了他:“唐岑,你什么意思?”唐岑狠狠地拉开他抓着肩膀的手,扯过被子往身上一卷,背对着陆晟道:“没什么意思,我困了。”陆晟气得胸膛前后起伏了两下,他的手紧握成拳抬起,在空中扬了两下后又默默地放下了。拉起被子的另一角,陆晟背对着唐岑躺了下来。两个人抵背而眠,又各自心怀鬼胎。吃了闭门羹之后的陆晟开始肆无忌惮地眠花宿柳,而他频繁的外宿也将唐岑仅剩的最后一点感情磨灭。那一天一大早,陆晟就拖着行李箱准备出门。走到门口时,他才对着抱着手臂靠在楼梯扶手上的唐岑说道:“公司谈合作,我出差几天。”唐岑冷冷地看着陆晟的后背,沉默地目送他离去。看着门在眼前缓缓地开启,又缓缓地合上,唐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顺着门缝,跟着陆晟的脚步悄然离去了。不问陆晟去哪,也不问陆晟什么时候回来,这些琐碎的事情对唐岑而言都不重要了,他不在乎这些。唐岑想明白了,再这样闹下去谁都难堪,他没有勇气抵抗,那就只能逃避了。虽然没有质问过陆晟为什么频繁地出轨,但是至少自己给他留足了颜面,愤怒过后唐岑也只觉得无趣。就当他当初是饮鸩止渴,到了毒入心肺的时候才幡然悔悟。唐岑站在空荡荡,没有半点人气的客厅里,完全收拾好情绪冷静下来的他才猛然发现,自己除了这座房子之外,竟没有别的容身之所。在陆晟最后一次“失踪”的时候,唐岑就下定决心离开这里,但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回到唐家,也不可能再求助于舅舅。断绝关系又被父亲放逐,舅舅虽然出手相助,却依旧看尽了笑话。闹得如此狼狈,唐岑也无颜再回到原来的家,他也知道,只要他跨出这扇大门,从此以后就只能依靠自己。他闭上眼,眼前是一片黑暗,就像他选择的前路一样。现在在唐岑面前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爬过无尽的弥漫着浓雾的漆黑峭壁。那峭壁之下是万丈深渊,走错一步都有可能摔得粉身碎骨,但唐岑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向着那悬崖峭壁走去。第36章唐岑现在已经无路可退了,因为他亲手将自己的退路斩得一干二净。思量了许久,唐岑还是决定出国。很早之前他就办好了去欧洲的签证,当时只想去那里旅行散心,没想到最后竟是“逃亡”到异国他乡,彻底和陆晟断绝关系。但唐岑还没有想好日后去哪,只是大致定了个目的地,他想先到英国,在那停留几天再做打算。唐岑拉出行李箱,扫视了一圈卧室之后,他突然无从下手了。这个房子里有多少东西是属于他的,是他可以带走的?几乎没有。电脑、手机、钱包、药……唐岑把能想到的东西一股脑都扔进了行李箱里。他甚至都没有整理,只是胡乱地堆在一起,数据线和耳机线绞着领带缠在一起,整个行李箱看起来一团糟。把东西都丢进行李箱之后,唐岑在床尾坐了很久。他低着头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清点自己的东西,很久都没有动,直到手机响起。丢在地上的手机“嗡嗡”振动了两下,唐岑回过神时屏幕已经暗了下去。他捡起手机,摁下解锁键,看到上面舅舅发来的消息:“什么时候回来上班?”唐岑向后一倒,躺在了柔软的大床上,床单的冰冷隔着薄薄的衬衣透了过来,激得唐岑打了个冷战。放在身侧的手机屏幕已经暗下去,唐岑拿起来又摁下了解锁键,手机解锁之后又跳出了之前的界面。他迟迟没有回复那条短信,眼神放空地看着手机,等它自动锁屏后又解锁。不厌其烦地重复了几次后,唐岑敲下了一行字发了过去,之后就将有些酸疼的手臂砸在床上。手臂落在厚重的床垫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手机也脱手掉到了地上,发出了同样的响声。他说:“舅舅,我想辞职。”唐岑在床上躺了很久,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掉在地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被铃声惊醒的唐岑赶忙爬了起来,翻过身把手机从地上捞起,他看到上面显示的来电人是苏瑜清,叹了口气才按下了通话键:“舅舅?”“别墅是你母亲留下的,钥匙自己保管好。”开门见山,没有任何累赘的问候,苏瑜清还是一如既往地直接。唐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舅舅说的是他曾经疗养的那个别墅,他隐约感觉那里有自己熟悉的气息,但没想到别墅的主人竟然是那位素未谋面的母亲。“我知道了。”既然是母亲留下的,舅舅提醒了之后唐岑也迅速翻找出了钥匙。唐岑以为舅舅只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记母亲的遗产,但这次他破天荒地又多问了句:“之后有什么打算?”对舅舅突然的关心有些措手不及,但唐岑还是如实回答了:“还没想好,先去英国再决定。”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又问道:“签证都办好了吗?”“办好了。”唐岑没想到舅舅会问这么多,当年他第一次去英国留学的时候,父亲甚至都没有送他。“嗯。”唐岑听到舅舅应了一声,又看到一地凌乱的行李,便想找个借口挂断电话,谁知苏瑜清又说出了更令唐岑错愕的话:“我会再给你汇一笔钱过去,找到住处之后告诉我一声,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再来找舅舅。”“……好,谢谢舅舅。”唐岑以为舅舅也会像父亲一样,现在听到这些话只觉得喉咙里酸涩得像是卡了什么东西一样,他努力吞咽了好几下才让自己感觉舒服些。原来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对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恶言相向的,唐松源如此冷漠无情,衬得其他施与唐岑帮助的人更加和善,即使做的都是些微不足道的事情。挂断了电话,唐岑迅速收拾好了东西就拖着行李箱离开了。这个时候离唐岑订的航班起飞还有46个小时,但他宁愿住在酒店里,也不想在失眠的夜晚一个人对着冰冷的天花板到天亮。当唐岑又一次独自登上前往英国的飞机时,他和陆晟的过去才宣告终结,但从他落地的那一刻起,他和艾森之间纠缠的藤蔓就已经萌芽破土了。唐岑本以为离开了故乡心情能平静下来,没想到还是忐忑不安地度过了漫长的飞行。下了飞机,唐岑看着有些陌生的机场大厅,一时间又拿不定主意了。他记得有几个勉强称得上朋友的人在英国定居,但是他又怎么拉得下脸去投靠他们,何况自己回国后他们之间早已没了来往。与唐岑称得上好友的安迪和莉莉在毕业之后就去了意大利定居,在唐岑回国的那一年他们结了婚,当时他们还给唐岑和陆晟发了邀请函,但那个时候情况特殊,两个人还是缺席了那场盛大的婚礼。犹豫不决的唐岑在机场出口徘徊了许久,还惹得几个安保人员多看了他几眼。天色渐晚,长时间的旅途令本就疲惫的唐岑看起来更加憔悴。他在门口徘徊了许久最终还是走出了机场,拖着沉重的行李箱坐上机场通往伦敦市区的大巴。到了市中心,唐岑随便找了家还算眼熟的酒店就进去了,但他事前没有预订,还是花了好一会儿才办理好入住手续。拿着房卡,唐岑才晃晃悠悠地进了观光电梯。电梯缓缓上升,眼前的街景也逐渐缩小,时间不算太晚,街上还是一片灯火通明,只是这景色似曾相识。唐岑看着下方繁华的街景,突然回想起过去和陆晟热恋时,他们曾在巴斯的山上野营,而那个位置正好与这座酒店相反。当时夜幕降临,两人坐在山顶眺望远方的夜景,看着夜景的同时又为自己的未来而迷茫着。唐岑后悔来到英国了,他选定英国作为第一个落脚点的时候只想到自己对这里还算熟悉,却忘了在这个国家有太多和陆晟有关的回忆。他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就算到了这个份上,还是没法完全放下。他需要时间,而如今伦敦的一草一木在唐岑眼里都格外地刺眼,他光是看着就觉得浑身刺痛。光想着自己的事情,唐岑完全没注意到周围还有其他人,所以走到拐角的时候,他毫不意外地撞上了对方。“唔!”唐岑被撞得退后了两步,捂着自己的鼻子闷哼了一声。“非常抱歉,我没有注意到拐角还有人。”对方连声道歉,又看他捂着鼻子,赶忙上前仔细检查了一下,“没事吧?”唐岑摸了摸鼻子,也不知刚才撞到了哪里,鼻子虽然疼但也没有流血。身体无事,唐岑摆了摆手:“没事。”本就是他分神才撞到了对方,没想到反而是对方向他道歉,而抬起头的时候更是看见了面前这个高大英俊的金发男人眼里担忧的神色,唐岑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你……”金发男人看到唐岑的脸时愣了一下,最后只说了句“没事就好”随后就匆匆离开了。唐岑揉着鼻子看着男人匆忙离去的背影,觉得这人有些奇怪,但只心里嘀咕了两句就随他去了。第37章唐岑拖着行李箱很快就找到自己的房间,他刷了房卡进到房间里就随手将行李箱推到了墙角,连衣服都没换就把自己摔进了柔软的大床里。长途飞行带来的疲惫还未消退,唐岑扯过被子,在床上蜷缩成一团,柔软的触感让他一直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不多时就坠入了梦乡。唐岑那一觉睡了很久,之前在家的时候都没能好好休息,在酒店里反而睡得更安稳,所以等他从睡梦里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抵达伦敦的第三天上午了。在被窝里挪动了两下,唐岑翻过身找手机时,亮了两天的灯晃得他睁不开眼睛。唐岑用手挡了挡光线,但眼睛的不适并没有缓解,而手在床头柜上摸了半天也没有摸到手机,无奈之下唐岑只能恋恋不舍地从被子里坐起身。睡了两天,唐岑依旧萎靡不振,衬衫和头发都凌乱得不成样子,整个人看起来邋遢得很。眯着眼坐在床上,唐岑前后摇晃了两下,不情愿地拨拉了两下头发才拖着疲惫的身子把房间里的灯全部关掉。重新坐回床上,唐岑深吸一口气,将身体向后一仰,倒在了床上。到伦敦两天了,他什么都没有做,光是倒时差就花了两天,到现在他的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房间里没有开灯,但不昏暗,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正好落在了唐岑的手边。唐岑抬起手,将那一束阳光捧在手心里,感受着曾经令他恐惧的热度。从离开那一日算起,唐岑已经有五年没有再踏上过英国的土地了。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足以改变很多事情。手机被唐岑扔在床头的角落里整整两天,没有解除飞行模式,也没有换上新的卡,接收不到任何信号的手机等他想起来查看时竟然还有一半的电量。唐岑伸手摸了摸上衣口袋,里头空无一物,甚至连机票都被他丢到了地上。前天他落地的时间已经很晚了,又没有提前做准备,所以现在有很多东西需要重新买,但英国注定只是唐岑短暂的落脚点,新的电话卡他打算等想好了去处之后再买。外面的天气很好,但唐岑暂时还没有出门的想法,毕竟他再怎么颓废也得先收拾一番才能出门。唐岑在被子里扭动了两下,本能地往暖和的地方靠过去。柔软的被窝很舒服,唐岑躺了一会儿又开始昏昏欲睡了。都说“三十而立”,唐岑才三十岁,却在这个年纪失去了所有的干劲,颓废地混着日子,得过且过。唐岑张开左手,手指上干干净净的,只有无名指接近指根的地方有一圈被戒指勒出的淡淡的痕迹。那上面本来应该有一枚戒指,但不是陆晟送的,是艾森在交往的第三个月,唐岑三十一岁生日那天亲手给唐岑戴上的。时隔不久,唐岑还记得当时艾森抚摸过他手指时从皮肤上传来的微微酥麻的感觉,现在回想起来,手指似乎也能感觉到金属材料贴在皮肤上的微凉。陆晟没有送过唐岑戒指。本来就是虚伪的恋爱,陆晟自然也没有想过送唐岑象征性的戒指,就连那套高级公寓的房产证上写着的都是陆晟的名字。戴了一年的戒指在唐岑的手指上留下了痕迹,但如今戒痕尚在,戒指却早就被陆晟扔进了下水道里。戒指不见了,连同将这枚戒指戴到他手上的那个人也消失了。在英国的酒吧初识的那个夜晚,艾森闯入了唐岑的视野,又在回国后的某个夜晚毫无征兆地从唐岑的世界里消失了。唐岑没有看到那血肉模糊的景象,但他从陆晟的口中知道了一切。此时此刻,在唐岑眼里,他的双手沾满了鲜血。艾森的血顺着唐岑的指缝滴下,落在了白色的被单上,晕出深深浅浅的水痕。在那一声声压抑的呜咽和啜泣中,何休似乎听到了唐岑的回答。唐岑和陆晟之间其实谈不上背叛,但在得知陆晟出轨后,即使是和陆晟睡在同一张床上,唐岑也不肯再主动与他有半点亲密接触。以往入睡时陆晟都会将他搂进怀里,唐岑很喜欢肌肤相亲的感觉,但是现在却让他恶心至极。唐岑狠不下心甩开他的手,只能背对着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以此表示自己的抗拒和不满。起初陆晟只当他是闹别扭,但时间一长就发现不对劲了。不论他怎么挑逗暗示,唐岑都无动于衷,他甚至能从唐岑不经意看向他的眼神中读出几分恶心和厌恶。陆晟没想过唐岑会用冷暴力来应对这件事情,曾经听话乖顺的人如今还真是长本事了。在一个无月的夜晚,陆晟强硬地扳过唐岑的肩膀强迫他直视自己,然而唐岑躲闪的视线却激怒了他:“唐岑,你什么意思?”唐岑狠狠地拉开他抓着肩膀的手,扯过被子往身上一卷,背对着陆晟道:“没什么意思,我困了。”陆晟气得胸膛前后起伏了两下,他的手紧握成拳抬起,在空中扬了两下后又默默地放下了。拉起被子的另一角,陆晟背对着唐岑躺了下来。两个人抵背而眠,又各自心怀鬼胎。吃了闭门羹之后的陆晟开始肆无忌惮地眠花宿柳,而他频繁的外宿也将唐岑仅剩的最后一点感情磨灭。那一天一大早,陆晟就拖着行李箱准备出门。走到门口时,他才对着抱着手臂靠在楼梯扶手上的唐岑说道:“公司谈合作,我出差几天。”唐岑冷冷地看着陆晟的后背,沉默地目送他离去。看着门在眼前缓缓地开启,又缓缓地合上,唐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顺着门缝,跟着陆晟的脚步悄然离去了。不问陆晟去哪,也不问陆晟什么时候回来,这些琐碎的事情对唐岑而言都不重要了,他不在乎这些。唐岑想明白了,再这样闹下去谁都难堪,他没有勇气抵抗,那就只能逃避了。虽然没有质问过陆晟为什么频繁地出轨,但是至少自己给他留足了颜面,愤怒过后唐岑也只觉得无趣。就当他当初是饮鸩止渴,到了毒入心肺的时候才幡然悔悟。唐岑站在空荡荡,没有半点人气的客厅里,完全收拾好情绪冷静下来的他才猛然发现,自己除了这座房子之外,竟没有别的容身之所。在陆晟最后一次“失踪”的时候,唐岑就下定决心离开这里,但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回到唐家,也不可能再求助于舅舅。断绝关系又被父亲放逐,舅舅虽然出手相助,却依旧看尽了笑话。闹得如此狼狈,唐岑也无颜再回到原来的家,他也知道,只要他跨出这扇大门,从此以后就只能依靠自己。他闭上眼,眼前是一片黑暗,就像他选择的前路一样。现在在唐岑面前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爬过无尽的弥漫着浓雾的漆黑峭壁。那峭壁之下是万丈深渊,走错一步都有可能摔得粉身碎骨,但唐岑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向着那悬崖峭壁走去。第36章唐岑现在已经无路可退了,因为他亲手将自己的退路斩得一干二净。思量了许久,唐岑还是决定出国。很早之前他就办好了去欧洲的签证,当时只想去那里旅行散心,没想到最后竟是“逃亡”到异国他乡,彻底和陆晟断绝关系。但唐岑还没有想好日后去哪,只是大致定了个目的地,他想先到英国,在那停留几天再做打算。唐岑拉出行李箱,扫视了一圈卧室之后,他突然无从下手了。这个房子里有多少东西是属于他的,是他可以带走的?几乎没有。电脑、手机、钱包、药……唐岑把能想到的东西一股脑都扔进了行李箱里。他甚至都没有整理,只是胡乱地堆在一起,数据线和耳机线绞着领带缠在一起,整个行李箱看起来一团糟。把东西都丢进行李箱之后,唐岑在床尾坐了很久。他低着头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清点自己的东西,很久都没有动,直到手机响起。丢在地上的手机“嗡嗡”振动了两下,唐岑回过神时屏幕已经暗了下去。他捡起手机,摁下解锁键,看到上面舅舅发来的消息:“什么时候回来上班?”唐岑向后一倒,躺在了柔软的大床上,床单的冰冷隔着薄薄的衬衣透了过来,激得唐岑打了个冷战。放在身侧的手机屏幕已经暗下去,唐岑拿起来又摁下了解锁键,手机解锁之后又跳出了之前的界面。他迟迟没有回复那条短信,眼神放空地看着手机,等它自动锁屏后又解锁。不厌其烦地重复了几次后,唐岑敲下了一行字发了过去,之后就将有些酸疼的手臂砸在床上。手臂落在厚重的床垫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手机也脱手掉到了地上,发出了同样的响声。他说:“舅舅,我想辞职。”唐岑在床上躺了很久,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掉在地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被铃声惊醒的唐岑赶忙爬了起来,翻过身把手机从地上捞起,他看到上面显示的来电人是苏瑜清,叹了口气才按下了通话键:“舅舅?”“别墅是你母亲留下的,钥匙自己保管好。”开门见山,没有任何累赘的问候,苏瑜清还是一如既往地直接。唐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舅舅说的是他曾经疗养的那个别墅,他隐约感觉那里有自己熟悉的气息,但没想到别墅的主人竟然是那位素未谋面的母亲。“我知道了。”既然是母亲留下的,舅舅提醒了之后唐岑也迅速翻找出了钥匙。唐岑以为舅舅只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记母亲的遗产,但这次他破天荒地又多问了句:“之后有什么打算?”对舅舅突然的关心有些措手不及,但唐岑还是如实回答了:“还没想好,先去英国再决定。”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又问道:“签证都办好了吗?”“办好了。”唐岑没想到舅舅会问这么多,当年他第一次去英国留学的时候,父亲甚至都没有送他。“嗯。”唐岑听到舅舅应了一声,又看到一地凌乱的行李,便想找个借口挂断电话,谁知苏瑜清又说出了更令唐岑错愕的话:“我会再给你汇一笔钱过去,找到住处之后告诉我一声,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再来找舅舅。”“……好,谢谢舅舅。”唐岑以为舅舅也会像父亲一样,现在听到这些话只觉得喉咙里酸涩得像是卡了什么东西一样,他努力吞咽了好几下才让自己感觉舒服些。原来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对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恶言相向的,唐松源如此冷漠无情,衬得其他施与唐岑帮助的人更加和善,即使做的都是些微不足道的事情。挂断了电话,唐岑迅速收拾好了东西就拖着行李箱离开了。这个时候离唐岑订的航班起飞还有46个小时,但他宁愿住在酒店里,也不想在失眠的夜晚一个人对着冰冷的天花板到天亮。当唐岑又一次独自登上前往英国的飞机时,他和陆晟的过去才宣告终结,但从他落地的那一刻起,他和艾森之间纠缠的藤蔓就已经萌芽破土了。唐岑本以为离开了故乡心情能平静下来,没想到还是忐忑不安地度过了漫长的飞行。下了飞机,唐岑看着有些陌生的机场大厅,一时间又拿不定主意了。他记得有几个勉强称得上朋友的人在英国定居,但是他又怎么拉得下脸去投靠他们,何况自己回国后他们之间早已没了来往。与唐岑称得上好友的安迪和莉莉在毕业之后就去了意大利定居,在唐岑回国的那一年他们结了婚,当时他们还给唐岑和陆晟发了邀请函,但那个时候情况特殊,两个人还是缺席了那场盛大的婚礼。犹豫不决的唐岑在机场出口徘徊了许久,还惹得几个安保人员多看了他几眼。天色渐晚,长时间的旅途令本就疲惫的唐岑看起来更加憔悴。他在门口徘徊了许久最终还是走出了机场,拖着沉重的行李箱坐上机场通往伦敦市区的大巴。到了市中心,唐岑随便找了家还算眼熟的酒店就进去了,但他事前没有预订,还是花了好一会儿才办理好入住手续。拿着房卡,唐岑才晃晃悠悠地进了观光电梯。电梯缓缓上升,眼前的街景也逐渐缩小,时间不算太晚,街上还是一片灯火通明,只是这景色似曾相识。唐岑看着下方繁华的街景,突然回想起过去和陆晟热恋时,他们曾在巴斯的山上野营,而那个位置正好与这座酒店相反。当时夜幕降临,两人坐在山顶眺望远方的夜景,看着夜景的同时又为自己的未来而迷茫着。唐岑后悔来到英国了,他选定英国作为第一个落脚点的时候只想到自己对这里还算熟悉,却忘了在这个国家有太多和陆晟有关的回忆。他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就算到了这个份上,还是没法完全放下。他需要时间,而如今伦敦的一草一木在唐岑眼里都格外地刺眼,他光是看着就觉得浑身刺痛。光想着自己的事情,唐岑完全没注意到周围还有其他人,所以走到拐角的时候,他毫不意外地撞上了对方。“唔!”唐岑被撞得退后了两步,捂着自己的鼻子闷哼了一声。“非常抱歉,我没有注意到拐角还有人。”对方连声道歉,又看他捂着鼻子,赶忙上前仔细检查了一下,“没事吧?”唐岑摸了摸鼻子,也不知刚才撞到了哪里,鼻子虽然疼但也没有流血。身体无事,唐岑摆了摆手:“没事。”本就是他分神才撞到了对方,没想到反而是对方向他道歉,而抬起头的时候更是看见了面前这个高大英俊的金发男人眼里担忧的神色,唐岑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你……”金发男人看到唐岑的脸时愣了一下,最后只说了句“没事就好”随后就匆匆离开了。唐岑揉着鼻子看着男人匆忙离去的背影,觉得这人有些奇怪,但只心里嘀咕了两句就随他去了。第37章唐岑拖着行李箱很快就找到自己的房间,他刷了房卡进到房间里就随手将行李箱推到了墙角,连衣服都没换就把自己摔进了柔软的大床里。长途飞行带来的疲惫还未消退,唐岑扯过被子,在床上蜷缩成一团,柔软的触感让他一直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不多时就坠入了梦乡。唐岑那一觉睡了很久,之前在家的时候都没能好好休息,在酒店里反而睡得更安稳,所以等他从睡梦里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抵达伦敦的第三天上午了。在被窝里挪动了两下,唐岑翻过身找手机时,亮了两天的灯晃得他睁不开眼睛。唐岑用手挡了挡光线,但眼睛的不适并没有缓解,而手在床头柜上摸了半天也没有摸到手机,无奈之下唐岑只能恋恋不舍地从被子里坐起身。睡了两天,唐岑依旧萎靡不振,衬衫和头发都凌乱得不成样子,整个人看起来邋遢得很。眯着眼坐在床上,唐岑前后摇晃了两下,不情愿地拨拉了两下头发才拖着疲惫的身子把房间里的灯全部关掉。重新坐回床上,唐岑深吸一口气,将身体向后一仰,倒在了床上。到伦敦两天了,他什么都没有做,光是倒时差就花了两天,到现在他的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房间里没有开灯,但不昏暗,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正好落在了唐岑的手边。唐岑抬起手,将那一束阳光捧在手心里,感受着曾经令他恐惧的热度。从离开那一日算起,唐岑已经有五年没有再踏上过英国的土地了。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足以改变很多事情。手机被唐岑扔在床头的角落里整整两天,没有解除飞行模式,也没有换上新的卡,接收不到任何信号的手机等他想起来查看时竟然还有一半的电量。唐岑伸手摸了摸上衣口袋,里头空无一物,甚至连机票都被他丢到了地上。前天他落地的时间已经很晚了,又没有提前做准备,所以现在有很多东西需要重新买,但英国注定只是唐岑短暂的落脚点,新的电话卡他打算等想好了去处之后再买。外面的天气很好,但唐岑暂时还没有出门的想法,毕竟他再怎么颓废也得先收拾一番才能出门。唐岑在被子里扭动了两下,本能地往暖和的地方靠过去。柔软的被窝很舒服,唐岑躺了一会儿又开始昏昏欲睡了。都说“三十而立”,唐岑才三十岁,却在这个年纪失去了所有的干劲,颓废地混着日子,得过且过。唐岑张开左手,手指上干干净净的,只有无名指接近指根的地方有一圈被戒指勒出的淡淡的痕迹。那上面本来应该有一枚戒指,但不是陆晟送的,是艾森在交往的第三个月,唐岑三十一岁生日那天亲手给唐岑戴上的。时隔不久,唐岑还记得当时艾森抚摸过他手指时从皮肤上传来的微微酥麻的感觉,现在回想起来,手指似乎也能感觉到金属材料贴在皮肤上的微凉。陆晟没有送过唐岑戒指。本来就是虚伪的恋爱,陆晟自然也没有想过送唐岑象征性的戒指,就连那套高级公寓的房产证上写着的都是陆晟的名字。戴了一年的戒指在唐岑的手指上留下了痕迹,但如今戒痕尚在,戒指却早就被陆晟扔进了下水道里。戒指不见了,连同将这枚戒指戴到他手上的那个人也消失了。在英国的酒吧初识的那个夜晚,艾森闯入了唐岑的视野,又在回国后的某个夜晚毫无征兆地从唐岑的世界里消失了。唐岑没有看到那血肉模糊的景象,但他从陆晟的口中知道了一切。此时此刻,在唐岑眼里,他的双手沾满了鲜血。艾森的血顺着唐岑的指缝滴下,落在了白色的被单上,晕出深深浅浅的水痕。在那一声声压抑的呜咽和啜泣中,何休似乎听到了唐岑的回答。唐岑和陆晟之间其实谈不上背叛,但在得知陆晟出轨后,即使是和陆晟睡在同一张床上,唐岑也不肯再主动与他有半点亲密接触。以往入睡时陆晟都会将他搂进怀里,唐岑很喜欢肌肤相亲的感觉,但是现在却让他恶心至极。唐岑狠不下心甩开他的手,只能背对着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以此表示自己的抗拒和不满。起初陆晟只当他是闹别扭,但时间一长就发现不对劲了。不论他怎么挑逗暗示,唐岑都无动于衷,他甚至能从唐岑不经意看向他的眼神中读出几分恶心和厌恶。陆晟没想过唐岑会用冷暴力来应对这件事情,曾经听话乖顺的人如今还真是长本事了。在一个无月的夜晚,陆晟强硬地扳过唐岑的肩膀强迫他直视自己,然而唐岑躲闪的视线却激怒了他:“唐岑,你什么意思?”唐岑狠狠地拉开他抓着肩膀的手,扯过被子往身上一卷,背对着陆晟道:“没什么意思,我困了。”陆晟气得胸膛前后起伏了两下,他的手紧握成拳抬起,在空中扬了两下后又默默地放下了。拉起被子的另一角,陆晟背对着唐岑躺了下来。两个人抵背而眠,又各自心怀鬼胎。吃了闭门羹之后的陆晟开始肆无忌惮地眠花宿柳,而他频繁的外宿也将唐岑仅剩的最后一点感情磨灭。那一天一大早,陆晟就拖着行李箱准备出门。走到门口时,他才对着抱着手臂靠在楼梯扶手上的唐岑说道:“公司谈合作,我出差几天。”唐岑冷冷地看着陆晟的后背,沉默地目送他离去。看着门在眼前缓缓地开启,又缓缓地合上,唐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顺着门缝,跟着陆晟的脚步悄然离去了。不问陆晟去哪,也不问陆晟什么时候回来,这些琐碎的事情对唐岑而言都不重要了,他不在乎这些。唐岑想明白了,再这样闹下去谁都难堪,他没有勇气抵抗,那就只能逃避了。虽然没有质问过陆晟为什么频繁地出轨,但是至少自己给他留足了颜面,愤怒过后唐岑也只觉得无趣。就当他当初是饮鸩止渴,到了毒入心肺的时候才幡然悔悟。唐岑站在空荡荡,没有半点人气的客厅里,完全收拾好情绪冷静下来的他才猛然发现,自己除了这座房子之外,竟没有别的容身之所。在陆晟最后一次“失踪”的时候,唐岑就下定决心离开这里,但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回到唐家,也不可能再求助于舅舅。断绝关系又被父亲放逐,舅舅虽然出手相助,却依旧看尽了笑话。闹得如此狼狈,唐岑也无颜再回到原来的家,他也知道,只要他跨出这扇大门,从此以后就只能依靠自己。他闭上眼,眼前是一片黑暗,就像他选择的前路一样。现在在唐岑面前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爬过无尽的弥漫着浓雾的漆黑峭壁。那峭壁之下是万丈深渊,走错一步都有可能摔得粉身碎骨,但唐岑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向着那悬崖峭壁走去。第36章唐岑现在已经无路可退了,因为他亲手将自己的退路斩得一干二净。思量了许久,唐岑还是决定出国。很早之前他就办好了去欧洲的签证,当时只想去那里旅行散心,没想到最后竟是“逃亡”到异国他乡,彻底和陆晟断绝关系。但唐岑还没有想好日后去哪,只是大致定了个目的地,他想先到英国,在那停留几天再做打算。唐岑拉出行李箱,扫视了一圈卧室之后,他突然无从下手了。这个房子里有多少东西是属于他的,是他可以带走的?几乎没有。电脑、手机、钱包、药……唐岑把能想到的东西一股脑都扔进了行李箱里。他甚至都没有整理,只是胡乱地堆在一起,数据线和耳机线绞着领带缠在一起,整个行李箱看起来一团糟。把东西都丢进行李箱之后,唐岑在床尾坐了很久。他低着头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清点自己的东西,很久都没有动,直到手机响起。丢在地上的手机“嗡嗡”振动了两下,唐岑回过神时屏幕已经暗了下去。他捡起手机,摁下解锁键,看到上面舅舅发来的消息:“什么时候回来上班?”唐岑向后一倒,躺在了柔软的大床上,床单的冰冷隔着薄薄的衬衣透了过来,激得唐岑打了个冷战。放在身侧的手机屏幕已经暗下去,唐岑拿起来又摁下了解锁键,手机解锁之后又跳出了之前的界面。他迟迟没有回复那条短信,眼神放空地看着手机,等它自动锁屏后又解锁。不厌其烦地重复了几次后,唐岑敲下了一行字发了过去,之后就将有些酸疼的手臂砸在床上。手臂落在厚重的床垫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手机也脱手掉到了地上,发出了同样的响声。他说:“舅舅,我想辞职。”唐岑在床上躺了很久,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掉在地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被铃声惊醒的唐岑赶忙爬了起来,翻过身把手机从地上捞起,他看到上面显示的来电人是苏瑜清,叹了口气才按下了通话键:“舅舅?”“别墅是你母亲留下的,钥匙自己保管好。”开门见山,没有任何累赘的问候,苏瑜清还是一如既往地直接。唐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舅舅说的是他曾经疗养的那个别墅,他隐约感觉那里有自己熟悉的气息,但没想到别墅的主人竟然是那位素未谋面的母亲。“我知道了。”既然是母亲留下的,舅舅提醒了之后唐岑也迅速翻找出了钥匙。唐岑以为舅舅只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记母亲的遗产,但这次他破天荒地又多问了句:“之后有什么打算?”对舅舅突然的关心有些措手不及,但唐岑还是如实回答了:“还没想好,先去英国再决定。”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又问道:“签证都办好了吗?”“办好了。”唐岑没想到舅舅会问这么多,当年他第一次去英国留学的时候,父亲甚至都没有送他。“嗯。”唐岑听到舅舅应了一声,又看到一地凌乱的行李,便想找个借口挂断电话,谁知苏瑜清又说出了更令唐岑错愕的话:“我会再给你汇一笔钱过去,找到住处之后告诉我一声,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再来找舅舅。”“……好,谢谢舅舅。”唐岑以为舅舅也会像父亲一样,现在听到这些话只觉得喉咙里酸涩得像是卡了什么东西一样,他努力吞咽了好几下才让自己感觉舒服些。原来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对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恶言相向的,唐松源如此冷漠无情,衬得其他施与唐岑帮助的人更加和善,即使做的都是些微不足道的事情。挂断了电话,唐岑迅速收拾好了东西就拖着行李箱离开了。这个时候离唐岑订的航班起飞还有46个小时,但他宁愿住在酒店里,也不想在失眠的夜晚一个人对着冰冷的天花板到天亮。当唐岑又一次独自登上前往英国的飞机时,他和陆晟的过去才宣告终结,但从他落地的那一刻起,他和艾森之间纠缠的藤蔓就已经萌芽破土了。唐岑本以为离开了故乡心情能平静下来,没想到还是忐忑不安地度过了漫长的飞行。下了飞机,唐岑看着有些陌生的机场大厅,一时间又拿不定主意了。他记得有几个勉强称得上朋友的人在英国定居,但是他又怎么拉得下脸去投靠他们,何况自己回国后他们之间早已没了来往。与唐岑称得上好友的安迪和莉莉在毕业之后就去了意大利定居,在唐岑回国的那一年他们结了婚,当时他们还给唐岑和陆晟发了邀请函,但那个时候情况特殊,两个人还是缺席了那场盛大的婚礼。犹豫不决的唐岑在机场出口徘徊了许久,还惹得几个安保人员多看了他几眼。天色渐晚,长时间的旅途令本就疲惫的唐岑看起来更加憔悴。他在门口徘徊了许久最终还是走出了机场,拖着沉重的行李箱坐上机场通往伦敦市区的大巴。到了市中心,唐岑随便找了家还算眼熟的酒店就进去了,但他事前没有预订,还是花了好一会儿才办理好入住手续。拿着房卡,唐岑才晃晃悠悠地进了观光电梯。电梯缓缓上升,眼前的街景也逐渐缩小,时间不算太晚,街上还是一片灯火通明,只是这景色似曾相识。唐岑看着下方繁华的街景,突然回想起过去和陆晟热恋时,他们曾在巴斯的山上野营,而那个位置正好与这座酒店相反。当时夜幕降临,两人坐在山顶眺望远方的夜景,看着夜景的同时又为自己的未来而迷茫着。唐岑后悔来到英国了,他选定英国作为第一个落脚点的时候只想到自己对这里还算熟悉,却忘了在这个国家有太多和陆晟有关的回忆。他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就算到了这个份上,还是没法完全放下。他需要时间,而如今伦敦的一草一木在唐岑眼里都格外地刺眼,他光是看着就觉得浑身刺痛。光想着自己的事情,唐岑完全没注意到周围还有其他人,所以走到拐角的时候,他毫不意外地撞上了对方。“唔!”唐岑被撞得退后了两步,捂着自己的鼻子闷哼了一声。“非常抱歉,我没有注意到拐角还有人。”对方连声道歉,又看他捂着鼻子,赶忙上前仔细检查了一下,“没事吧?”唐岑摸了摸鼻子,也不知刚才撞到了哪里,鼻子虽然疼但也没有流血。身体无事,唐岑摆了摆手:“没事。”本就是他分神才撞到了对方,没想到反而是对方向他道歉,而抬起头的时候更是看见了面前这个高大英俊的金发男人眼里担忧的神色,唐岑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你……”金发男人看到唐岑的脸时愣了一下,最后只说了句“没事就好”随后就匆匆离开了。唐岑揉着鼻子看着男人匆忙离去的背影,觉得这人有些奇怪,但只心里嘀咕了两句就随他去了。第37章唐岑拖着行李箱很快就找到自己的房间,他刷了房卡进到房间里就随手将行李箱推到了墙角,连衣服都没换就把自己摔进了柔软的大床里。长途飞行带来的疲惫还未消退,唐岑扯过被子,在床上蜷缩成一团,柔软的触感让他一直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不多时就坠入了梦乡。唐岑那一觉睡了很久,之前在家的时候都没能好好休息,在酒店里反而睡得更安稳,所以等他从睡梦里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抵达伦敦的第三天上午了。在被窝里挪动了两下,唐岑翻过身找手机时,亮了两天的灯晃得他睁不开眼睛。唐岑用手挡了挡光线,但眼睛的不适并没有缓解,而手在床头柜上摸了半天也没有摸到手机,无奈之下唐岑只能恋恋不舍地从被子里坐起身。睡了两天,唐岑依旧萎靡不振,衬衫和头发都凌乱得不成样子,整个人看起来邋遢得很。眯着眼坐在床上,唐岑前后摇晃了两下,不情愿地拨拉了两下头发才拖着疲惫的身子把房间里的灯全部关掉。重新坐回床上,唐岑深吸一口气,将身体向后一仰,倒在了床上。到伦敦两天了,他什么都没有做,光是倒时差就花了两天,到现在他的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房间里没有开灯,但不昏暗,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正好落在了唐岑的手边。唐岑抬起手,将那一束阳光捧在手心里,感受着曾经令他恐惧的热度。从离开那一日算起,唐岑已经有五年没有再踏上过英国的土地了。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足以改变很多事情。手机被唐岑扔在床头的角落里整整两天,没有解除飞行模式,也没有换上新的卡,接收不到任何信号的手机等他想起来查看时竟然还有一半的电量。唐岑伸手摸了摸上衣口袋,里头空无一物,甚至连机票都被他丢到了地上。前天他落地的时间已经很晚了,又没有提前做准备,所以现在有很多东西需要重新买,但英国注定只是唐岑短暂的落脚点,新的电话卡他打算等想好了去处之后再买。外面的天气很好,但唐岑暂时还没有出门的想法,毕竟他再怎么颓废也得先收拾一番才能出门。唐岑在被子里扭动了两下,本能地往暖和的地方靠过去。柔软的被窝很舒服,唐岑躺了一会儿又开始昏昏欲睡了。都说“三十而立”,唐岑才三十岁,却在这个年纪失去了所有的干劲,颓废地混着日子,得过且过。唐岑张开左手,手指上干干净净的,只有无名指接近指根的地方有一圈被戒指勒出的淡淡的痕迹。那上面本来应该有一枚戒指,但不是陆晟送的,是艾森在交往的第三个月,唐岑三十一岁生日那天亲手给唐岑戴上的。时隔不久,唐岑还记得当时艾森抚摸过他手指时从皮肤上传来的微微酥麻的感觉,现在回想起来,手指似乎也能感觉到金属材料贴在皮肤上的微凉。陆晟没有送过唐岑戒指。本来就是虚伪的恋爱,陆晟自然也没有想过送唐岑象征性的戒指,就连那套高级公寓的房产证上写着的都是陆晟的名字。戴了一年的戒指在唐岑的手指上留下了痕迹,但如今戒痕尚在,戒指却早就被陆晟扔进了下水道里。戒指不见了,连同将这枚戒指戴到他手上的那个人也消失了。在英国的酒吧初识的那个夜晚,艾森闯入了唐岑的视野,又在回国后的某个夜晚毫无征兆地从唐岑的世界里消失了。唐岑没有看到那血肉模糊的景象,但他从陆晟的口中知道了一切。此时此刻,在唐岑眼里,他的双手沾满了鲜血。艾森的血顺着唐岑的指缝滴下,落在了白色的被单上,晕出深深浅浅的水痕。在那一声声压抑的呜咽和啜泣中,何休似乎听到了唐岑的回答。唐岑和陆晟之间其实谈不上背叛,但在得知陆晟出轨后,即使是和陆晟睡在同一张床上,唐岑也不肯再主动与他有半点亲密接触。以往入睡时陆晟都会将他搂进怀里,唐岑很喜欢肌肤相亲的感觉,但是现在却让他恶心至极。唐岑狠不下心甩开他的手,只能背对着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以此表示自己的抗拒和不满。起初陆晟只当他是闹别扭,但时间一长就发现不对劲了。不论他怎么挑逗暗示,唐岑都无动于衷,他甚至能从唐岑不经意看向他的眼神中读出几分恶心和厌恶。陆晟没想过唐岑会用冷暴力来应对这件事情,曾经听话乖顺的人如今还真是长本事了。在一个无月的夜晚,陆晟强硬地扳过唐岑的肩膀强迫他直视自己,然而唐岑躲闪的视线却激怒了他:“唐岑,你什么意思?”唐岑狠狠地拉开他抓着肩膀的手,扯过被子往身上一卷,背对着陆晟道:“没什么意思,我困了。”陆晟气得胸膛前后起伏了两下,他的手紧握成拳抬起,在空中扬了两下后又默默地放下了。拉起被子的另一角,陆晟背对着唐岑躺了下来。两个人抵背而眠,又各自心怀鬼胎。吃了闭门羹之后的陆晟开始肆无忌惮地眠花宿柳,而他频繁的外宿也将唐岑仅剩的最后一点感情磨灭。那一天一大早,陆晟就拖着行李箱准备出门。走到门口时,他才对着抱着手臂靠在楼梯扶手上的唐岑说道:“公司谈合作,我出差几天。”唐岑冷冷地看着陆晟的后背,沉默地目送他离去。看着门在眼前缓缓地开启,又缓缓地合上,唐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顺着门缝,跟着陆晟的脚步悄然离去了。不问陆晟去哪,也不问陆晟什么时候回来,这些琐碎的事情对唐岑而言都不重要了,他不在乎这些。唐岑想明白了,再这样闹下去谁都难堪,他没有勇气抵抗,那就只能逃避了。虽然没有质问过陆晟为什么频繁地出轨,但是至少自己给他留足了颜面,愤怒过后唐岑也只觉得无趣。就当他当初是饮鸩止渴,到了毒入心肺的时候才幡然悔悟。唐岑站在空荡荡,没有半点人气的客厅里,完全收拾好情绪冷静下来的他才猛然发现,自己除了这座房子之外,竟没有别的容身之所。在陆晟最后一次“失踪”的时候,唐岑就下定决心离开这里,但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回到唐家,也不可能再求助于舅舅。断绝关系又被父亲放逐,舅舅虽然出手相助,却依旧看尽了笑话。闹得如此狼狈,唐岑也无颜再回到原来的家,他也知道,只要他跨出这扇大门,从此以后就只能依靠自己。他闭上眼,眼前是一片黑暗,就像他选择的前路一样。现在在唐岑面前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爬过无尽的弥漫着浓雾的漆黑峭壁。那峭壁之下是万丈深渊,走错一步都有可能摔得粉身碎骨,但唐岑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向着那悬崖峭壁走去。第36章唐岑现在已经无路可退了,因为他亲手将自己的退路斩得一干二净。思量了许久,唐岑还是决定出国。很早之前他就办好了去欧洲的签证,当时只想去那里旅行散心,没想到最后竟是“逃亡”到异国他乡,彻底和陆晟断绝关系。但唐岑还没有想好日后去哪,只是大致定了个目的地,他想先到英国,在那停留几天再做打算。唐岑拉出行李箱,扫视了一圈卧室之后,他突然无从下手了。这个房子里有多少东西是属于他的,是他可以带走的?几乎没有。电脑、手机、钱包、药……唐岑把能想到的东西一股脑都扔进了行李箱里。他甚至都没有整理,只是胡乱地堆在一起,数据线和耳机线绞着领带缠在一起,整个行李箱看起来一团糟。把东西都丢进行李箱之后,唐岑在床尾坐了很久。他低着头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清点自己的东西,很久都没有动,直到手机响起。丢在地上的手机“嗡嗡”振动了两下,唐岑回过神时屏幕已经暗了下去。他捡起手机,摁下解锁键,看到上面舅舅发来的消息:“什么时候回来上班?”唐岑向后一倒,躺在了柔软的大床上,床单的冰冷隔着薄薄的衬衣透了过来,激得唐岑打了个冷战。放在身侧的手机屏幕已经暗下去,唐岑拿起来又摁下了解锁键,手机解锁之后又跳出了之前的界面。他迟迟没有回复那条短信,眼神放空地看着手机,等它自动锁屏后又解锁。不厌其烦地重复了几次后,唐岑敲下了一行字发了过去,之后就将有些酸疼的手臂砸在床上。手臂落在厚重的床垫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手机也脱手掉到了地上,发出了同样的响声。他说:“舅舅,我想辞职。”唐岑在床上躺了很久,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掉在地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被铃声惊醒的唐岑赶忙爬了起来,翻过身把手机从地上捞起,他看到上面显示的来电人是苏瑜清,叹了口气才按下了通话键:“舅舅?”“别墅是你母亲留下的,钥匙自己保管好。”开门见山,没有任何累赘的问候,苏瑜清还是一如既往地直接。唐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舅舅说的是他曾经疗养的那个别墅,他隐约感觉那里有自己熟悉的气息,但没想到别墅的主人竟然是那位素未谋面的母亲。“我知道了。”既然是母亲留下的,舅舅提醒了之后唐岑也迅速翻找出了钥匙。唐岑以为舅舅只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记母亲的遗产,但这次他破天荒地又多问了句:“之后有什么打算?”对舅舅突然的关心有些措手不及,但唐岑还是如实回答了:“还没想好,先去英国再决定。”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又问道:“签证都办好了吗?”“办好了。”唐岑没想到舅舅会问这么多,当年他第一次去英国留学的时候,父亲甚至都没有送他。“嗯。”唐岑听到舅舅应了一声,又看到一地凌乱的行李,便想找个借口挂断电话,谁知苏瑜清又说出了更令唐岑错愕的话:“我会再给你汇一笔钱过去,找到住处之后告诉我一声,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再来找舅舅。”“……好,谢谢舅舅。”唐岑以为舅舅也会像父亲一样,现在听到这些话只觉得喉咙里酸涩得像是卡了什么东西一样,他努力吞咽了好几下才让自己感觉舒服些。原来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对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恶言相向的,唐松源如此冷漠无情,衬得其他施与唐岑帮助的人更加和善,即使做的都是些微不足道的事情。挂断了电话,唐岑迅速收拾好了东西就拖着行李箱离开了。这个时候离唐岑订的航班起飞还有46个小时,但他宁愿住在酒店里,也不想在失眠的夜晚一个人对着冰冷的天花板到天亮。当唐岑又一次独自登上前往英国的飞机时,他和陆晟的过去才宣告终结,但从他落地的那一刻起,他和艾森之间纠缠的藤蔓就已经萌芽破土了。唐岑本以为离开了故乡心情能平静下来,没想到还是忐忑不安地度过了漫长的飞行。下了飞机,唐岑看着有些陌生的机场大厅,一时间又拿不定主意了。他记得有几个勉强称得上朋友的人在英国定居,但是他又怎么拉得下脸去投靠他们,何况自己回国后他们之间早已没了来往。与唐岑称得上好友的安迪和莉莉在毕业之后就去了意大利定居,在唐岑回国的那一年他们结了婚,当时他们还给唐岑和陆晟发了邀请函,但那个时候情况特殊,两个人还是缺席了那场盛大的婚礼。犹豫不决的唐岑在机场出口徘徊了许久,还惹得几个安保人员多看了他几眼。天色渐晚,长时间的旅途令本就疲惫的唐岑看起来更加憔悴。他在门口徘徊了许久最终还是走出了机场,拖着沉重的行李箱坐上机场通往伦敦市区的大巴。到了市中心,唐岑随便找了家还算眼熟的酒店就进去了,但他事前没有预订,还是花了好一会儿才办理好入住手续。拿着房卡,唐岑才晃晃悠悠地进了观光电梯。电梯缓缓上升,眼前的街景也逐渐缩小,时间不算太晚,街上还是一片灯火通明,只是这景色似曾相识。唐岑看着下方繁华的街景,突然回想起过去和陆晟热恋时,他们曾在巴斯的山上野营,而那个位置正好与这座酒店相反。当时夜幕降临,两人坐在山顶眺望远方的夜景,看着夜景的同时又为自己的未来而迷茫着。唐岑后悔来到英国了,他选定英国作为第一个落脚点的时候只想到自己对这里还算熟悉,却忘了在这个国家有太多和陆晟有关的回忆。他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就算到了这个份上,还是没法完全放下。他需要时间,而如今伦敦的一草一木在唐岑眼里都格外地刺眼,他光是看着就觉得浑身刺痛。光想着自己的事情,唐岑完全没注意到周围还有其他人,所以走到拐角的时候,他毫不意外地撞上了对方。“唔!”唐岑被撞得退后了两步,捂着自己的鼻子闷哼了一声。“非常抱歉,我没有注意到拐角还有人。”对方连声道歉,又看他捂着鼻子,赶忙上前仔细检查了一下,“没事吧?”唐岑摸了摸鼻子,也不知刚才撞到了哪里,鼻子虽然疼但也没有流血。身体无事,唐岑摆了摆手:“没事。”本就是他分神才撞到了对方,没想到反而是对方向他道歉,而抬起头的时候更是看见了面前这个高大英俊的金发男人眼里担忧的神色,唐岑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你……”金发男人看到唐岑的脸时愣了一下,最后只说了句“没事就好”随后就匆匆离开了。唐岑揉着鼻子看着男人匆忙离去的背影,觉得这人有些奇怪,但只心里嘀咕了两句就随他去了。第37章唐岑拖着行李箱很快就找到自己的房间,他刷了房卡进到房间里就随手将行李箱推到了墙角,连衣服都没换就把自己摔进了柔软的大床里。长途飞行带来的疲惫还未消退,唐岑扯过被子,在床上蜷缩成一团,柔软的触感让他一直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不多时就坠入了梦乡。唐岑那一觉睡了很久,之前在家的时候都没能好好休息,在酒店里反而睡得更安稳,所以等他从睡梦里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抵达伦敦的第三天上午了。在被窝里挪动了两下,唐岑翻过身找手机时,亮了两天的灯晃得他睁不开眼睛。唐岑用手挡了挡光线,但眼睛的不适并没有缓解,而手在床头柜上摸了半天也没有摸到手机,无奈之下唐岑只能恋恋不舍地从被子里坐起身。睡了两天,唐岑依旧萎靡不振,衬衫和头发都凌乱得不成样子,整个人看起来邋遢得很。眯着眼坐在床上,唐岑前后摇晃了两下,不情愿地拨拉了两下头发才拖着疲惫的身子把房间里的灯全部关掉。重新坐回床上,唐岑深吸一口气,将身体向后一仰,倒在了床上。到伦敦两天了,他什么都没有做,光是倒时差就花了两天,到现在他的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房间里没有开灯,但不昏暗,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正好落在了唐岑的手边。唐岑抬起手,将那一束阳光捧在手心里,感受着曾经令他恐惧的热度。从离开那一日算起,唐岑已经有五年没有再踏上过英国的土地了。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足以改变很多事情。手机被唐岑扔在床头的角落里整整两天,没有解除飞行模式,也没有换上新的卡,接收不到任何信号的手机等他想起来查看时竟然还有一半的电量。唐岑伸手摸了摸上衣口袋,里头空无一物,甚至连机票都被他丢到了地上。前天他落地的时间已经很晚了,又没有提前做准备,所以现在有很多东西需要重新买,但英国注定只是唐岑短暂的落脚点,新的电话卡他打算等想好了去处之后再买。外面的天气很好,但唐岑暂时还没有出门的想法,毕竟他再怎么颓废也得先收拾一番才能出门。唐岑在被子里扭动了两下,本能地往暖和的地方靠过去。柔软的被窝很舒服,唐岑躺了一会儿又开始昏昏欲睡了。都说“三十而立”,唐岑才三十岁,却在这个年纪失去了所有的干劲,颓废地混着日子,得过且过。唐岑张开左手,手指上干干净净的,只有无名指接近指根的地方有一圈被戒指勒出的淡淡的痕迹。那上面本来应该有一枚戒指,但不是陆晟送的,是艾森在交往的第三个月,唐岑三十一岁生日那天亲手给唐岑戴上的。时隔不久,唐岑还记得当时艾森抚摸过他手指时从皮肤上传来的微微酥麻的感觉,现在回想起来,手指似乎也能感觉到金属材料贴在皮肤上的微凉。陆晟没有送过唐岑戒指。本来就是虚伪的恋爱,陆晟自然也没有想过送唐岑象征性的戒指,就连那套高级公寓的房产证上写着的都是陆晟的名字。戴了一年的戒指在唐岑的手指上留下了痕迹,但如今戒痕尚在,戒指却早就被陆晟扔进了下水道里。戒指不见了,连同将这枚戒指戴到他手上的那个人也消失了。在英国的酒吧初识的那个夜晚,艾森闯入了唐岑的视野,又在回国后的某个夜晚毫无征兆地从唐岑的世界里消失了。唐岑没有看到那血肉模糊的景象,但他从陆晟的口中知道了一切。此时此刻,在唐岑眼里,他的双手沾满了鲜血。艾森的血顺着唐岑的指缝滴下,落在了白色的被单上,晕出深深浅浅的水痕。在那一声声压抑的呜咽和啜泣中,何休似乎听到了唐岑的回答。唐岑和陆晟之间其实谈不上背叛,但在得知陆晟出轨后,即使是和陆晟睡在同一张床上,唐岑也不肯再主动与他有半点亲密接触。以往入睡时陆晟都会将他搂进怀里,唐岑很喜欢肌肤相亲的感觉,但是现在却让他恶心至极。唐岑狠不下心甩开他的手,只能背对着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以此表示自己的抗拒和不满。起初陆晟只当他是闹别扭,但时间一长就发现不对劲了。不论他怎么挑逗暗示,唐岑都无动于衷,他甚至能从唐岑不经意看向他的眼神中读出几分恶心和厌恶。陆晟没想过唐岑会用冷暴力来应对这件事情,曾经听话乖顺的人如今还真是长本事了。在一个无月的夜晚,陆晟强硬地扳过唐岑的肩膀强迫他直视自己,然而唐岑躲闪的视线却激怒了他:“唐岑,你什么意思?”唐岑狠狠地拉开他抓着肩膀的手,扯过被子往身上一卷,背对着陆晟道:“没什么意思,我困了。”陆晟气得胸膛前后起伏了两下,他的手紧握成拳抬起,在空中扬了两下后又默默地放下了。拉起被子的另一角,陆晟背对着唐岑躺了下来。两个人抵背而眠,又各自心怀鬼胎。吃了闭门羹之后的陆晟开始肆无忌惮地眠花宿柳,而他频繁的外宿也将唐岑仅剩的最后一点感情磨灭。那一天一大早,陆晟就拖着行李箱准备出门。走到门口时,他才对着抱着手臂靠在楼梯扶手上的唐岑说道:“公司谈合作,我出差几天。”唐岑冷冷地看着陆晟的后背,沉默地目送他离去。看着门在眼前缓缓地开启,又缓缓地合上,唐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顺着门缝,跟着陆晟的脚步悄然离去了。不问陆晟去哪,也不问陆晟什么时候回来,这些琐碎的事情对唐岑而言都不重要了,他不在乎这些。唐岑想明白了,再这样闹下去谁都难堪,他没有勇气抵抗,那就只能逃避了。虽然没有质问过陆晟为什么频繁地出轨,但是至少自己给他留足了颜面,愤怒过后唐岑也只觉得无趣。就当他当初是饮鸩止渴,到了毒入心肺的时候才幡然悔悟。唐岑站在空荡荡,没有半点人气的客厅里,完全收拾好情绪冷静下来的他才猛然发现,自己除了这座房子之外,竟没有别的容身之所。在陆晟最后一次“失踪”的时候,唐岑就下定决心离开这里,但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回到唐家,也不可能再求助于舅舅。断绝关系又被父亲放逐,舅舅虽然出手相助,却依旧看尽了笑话。闹得如此狼狈,唐岑也无颜再回到原来的家,他也知道,只要他跨出这扇大门,从此以后就只能依靠自己。他闭上眼,眼前是一片黑暗,就像他选择的前路一样。现在在唐岑面前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爬过无尽的弥漫着浓雾的漆黑峭壁。那峭壁之下是万丈深渊,走错一步都有可能摔得粉身碎骨,但唐岑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向着那悬崖峭壁走去。第36章唐岑现在已经无路可退了,因为他亲手将自己的退路斩得一干二净。思量了许久,唐岑还是决定出国。很早之前他就办好了去欧洲的签证,当时只想去那里旅行散心,没想到最后竟是“逃亡”到异国他乡,彻底和陆晟断绝关系。但唐岑还没有想好日后去哪,只是大致定了个目的地,他想先到英国,在那停留几天再做打算。唐岑拉出行李箱,扫视了一圈卧室之后,他突然无从下手了。这个房子里有多少东西是属于他的,是他可以带走的?几乎没有。电脑、手机、钱包、药……唐岑把能想到的东西一股脑都扔进了行李箱里。他甚至都没有整理,只是胡乱地堆在一起,数据线和耳机线绞着领带缠在一起,整个行李箱看起来一团糟。把东西都丢进行李箱之后,唐岑在床尾坐了很久。他低着头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清点自己的东西,很久都没有动,直到手机响起。丢在地上的手机“嗡嗡”振动了两下,唐岑回过神时屏幕已经暗了下去。他捡起手机,摁下解锁键,看到上面舅舅发来的消息:“什么时候回来上班?”唐岑向后一倒,躺在了柔软的大床上,床单的冰冷隔着薄薄的衬衣透了过来,激得唐岑打了个冷战。放在身侧的手机屏幕已经暗下去,唐岑拿起来又摁下了解锁键,手机解锁之后又跳出了之前的界面。他迟迟没有回复那条短信,眼神放空地看着手机,等它自动锁屏后又解锁。不厌其烦地重复了几次后,唐岑敲下了一行字发了过去,之后就将有些酸疼的手臂砸在床上。手臂落在厚重的床垫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手机也脱手掉到了地上,发出了同样的响声。他说:“舅舅,我想辞职。”唐岑在床上躺了很久,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掉在地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被铃声惊醒的唐岑赶忙爬了起来,翻过身把手机从地上捞起,他看到上面显示的来电人是苏瑜清,叹了口气才按下了通话键:“舅舅?”“别墅是你母亲留下的,钥匙自己保管好。”开门见山,没有任何累赘的问候,苏瑜清还是一如既往地直接。唐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舅舅说的是他曾经疗养的那个别墅,他隐约感觉那里有自己熟悉的气息,但没想到别墅的主人竟然是那位素未谋面的母亲。“我知道了。”既然是母亲留下的,舅舅提醒了之后唐岑也迅速翻找出了钥匙。唐岑以为舅舅只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记母亲的遗产,但这次他破天荒地又多问了句:“之后有什么打算?”对舅舅突然的关心有些措手不及,但唐岑还是如实回答了:“还没想好,先去英国再决定。”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又问道:“签证都办好了吗?”“办好了。”唐岑没想到舅舅会问这么多,当年他第一次去英国留学的时候,父亲甚至都没有送他。“嗯。”唐岑听到舅舅应了一声,又看到一地凌乱的行李,便想找个借口挂断电话,谁知苏瑜清又说出了更令唐岑错愕的话:“我会再给你汇一笔钱过去,找到住处之后告诉我一声,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再来找舅舅。”“……好,谢谢舅舅。”唐岑以为舅舅也会像父亲一样,现在听到这些话只觉得喉咙里酸涩得像是卡了什么东西一样,他努力吞咽了好几下才让自己感觉舒服些。原来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对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恶言相向的,唐松源如此冷漠无情,衬得其他施与唐岑帮助的人更加和善,即使做的都是些微不足道的事情。挂断了电话,唐岑迅速收拾好了东西就拖着行李箱离开了。这个时候离唐岑订的航班起飞还有46个小时,但他宁愿住在酒店里,也不想在失眠的夜晚一个人对着冰冷的天花板到天亮。当唐岑又一次独自登上前往英国的飞机时,他和陆晟的过去才宣告终结,但从他落地的那一刻起,他和艾森之间纠缠的藤蔓就已经萌芽破土了。唐岑本以为离开了故乡心情能平静下来,没想到还是忐忑不安地度过了漫长的飞行。下了飞机,唐岑看着有些陌生的机场大厅,一时间又拿不定主意了。他记得有几个勉强称得上朋友的人在英国定居,但是他又怎么拉得下脸去投靠他们,何况自己回国后他们之间早已没了来往。与唐岑称得上好友的安迪和莉莉在毕业之后就去了意大利定居,在唐岑回国的那一年他们结了婚,当时他们还给唐岑和陆晟发了邀请函,但那个时候情况特殊,两个人还是缺席了那场盛大的婚礼。犹豫不决的唐岑在机场出口徘徊了许久,还惹得几个安保人员多看了他几眼。天色渐晚,长时间的旅途令本就疲惫的唐岑看起来更加憔悴。他在门口徘徊了许久最终还是走出了机场,拖着沉重的行李箱坐上机场通往伦敦市区的大巴。到了市中心,唐岑随便找了家还算眼熟的酒店就进去了,但他事前没有预订,还是花了好一会儿才办理好入住手续。拿着房卡,唐岑才晃晃悠悠地进了观光电梯。电梯缓缓上升,眼前的街景也逐渐缩小,时间不算太晚,街上还是一片灯火通明,只是这景色似曾相识。唐岑看着下方繁华的街景,突然回想起过去和陆晟热恋时,他们曾在巴斯的山上野营,而那个位置正好与这座酒店相反。当时夜幕降临,两人坐在山顶眺望远方的夜景,看着夜景的同时又为自己的未来而迷茫着。唐岑后悔来到英国了,他选定英国作为第一个落脚点的时候只想到自己对这里还算熟悉,却忘了在这个国家有太多和陆晟有关的回忆。他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就算到了这个份上,还是没法完全放下。他需要时间,而如今伦敦的一草一木在唐岑眼里都格外地刺眼,他光是看着就觉得浑身刺痛。光想着自己的事情,唐岑完全没注意到周围还有其他人,所以走到拐角的时候,他毫不意外地撞上了对方。“唔!”唐岑被撞得退后了两步,捂着自己的鼻子闷哼了一声。“非常抱歉,我没有注意到拐角还有人。”对方连声道歉,又看他捂着鼻子,赶忙上前仔细检查了一下,“没事吧?”唐岑摸了摸鼻子,也不知刚才撞到了哪里,鼻子虽然疼但也没有流血。身体无事,唐岑摆了摆手:“没事。”本就是他分神才撞到了对方,没想到反而是对方向他道歉,而抬起头的时候更是看见了面前这个高大英俊的金发男人眼里担忧的神色,唐岑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你……”金发男人看到唐岑的脸时愣了一下,最后只说了句“没事就好”随后就匆匆离开了。唐岑揉着鼻子看着男人匆忙离去的背影,觉得这人有些奇怪,但只心里嘀咕了两句就随他去了。第37章唐岑拖着行李箱很快就找到自己的房间,他刷了房卡进到房间里就随手将行李箱推到了墙角,连衣服都没换就把自己摔进了柔软的大床里。长途飞行带来的疲惫还未消退,唐岑扯过被子,在床上蜷缩成一团,柔软的触感让他一直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不多时就坠入了梦乡。唐岑那一觉睡了很久,之前在家的时候都没能好好休息,在酒店里反而睡得更安稳,所以等他从睡梦里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抵达伦敦的第三天上午了。在被窝里挪动了两下,唐岑翻过身找手机时,亮了两天的灯晃得他睁不开眼睛。唐岑用手挡了挡光线,但眼睛的不适并没有缓解,而手在床头柜上摸了半天也没有摸到手机,无奈之下唐岑只能恋恋不舍地从被子里坐起身。睡了两天,唐岑依旧萎靡不振,衬衫和头发都凌乱得不成样子,整个人看起来邋遢得很。眯着眼坐在床上,唐岑前后摇晃了两下,不情愿地拨拉了两下头发才拖着疲惫的身子把房间里的灯全部关掉。重新坐回床上,唐岑深吸一口气,将身体向后一仰,倒在了床上。到伦敦两天了,他什么都没有做,光是倒时差就花了两天,到现在他的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房间里没有开灯,但不昏暗,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正好落在了唐岑的手边。唐岑抬起手,将那一束阳光捧在手心里,感受着曾经令他恐惧的热度。从离开那一日算起,唐岑已经有五年没有再踏上过英国的土地了。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足以改变很多事情。手机被唐岑扔在床头的角落里整整两天,没有解除飞行模式,也没有换上新的卡,接收不到任何信号的手机等他想起来查看时竟然还有一半的电量。唐岑伸手摸了摸上衣口袋,里头空无一物,甚至连机票都被他丢到了地上。前天他落地的时间已经很晚了,又没有提前做准备,所以现在有很多东西需要重新买,但英国注定只是唐岑短暂的落脚点,新的电话卡他打算等想好了去处之后再买。外面的天气很好,但唐岑暂时还没有出门的想法,毕竟他再怎么颓废也得先收拾一番才能出门。唐岑在被子里扭动了两下,本能地往暖和的地方靠过去。柔软的被窝很舒服,唐岑躺了一会儿又开始昏昏欲睡了。都说“三十而立”,唐岑才三十岁,却在这个年纪失去了所有的干劲,颓废地混着日子,得过且过。唐岑张开左手,手指上干干净净的,只有无名指接近指根的地方有一圈被戒指勒出的淡淡的痕迹。那上面本来应该有一枚戒指,但不是陆晟送的,是艾森在交往的第三个月,唐岑三十一岁生日那天亲手给唐岑戴上的。时隔不久,唐岑还记得当时艾森抚摸过他手指时从皮肤上传来的微微酥麻的感觉,现在回想起来,手指似乎也能感觉到金属材料贴在皮肤上的微凉。陆晟没有送过唐岑戒指。本来就是虚伪的恋爱,陆晟自然也没有想过送唐岑象征性的戒指,就连那套高级公寓的房产证上写着的都是陆晟的名字。戴了一年的戒指在唐岑的手指上留下了痕迹,但如今戒痕尚在,戒指却早就被陆晟扔进了下水道里。戒指不见了,连同将这枚戒指戴到他手上的那个人也消失了。在英国的酒吧初识的那个夜晚,艾森闯入了唐岑的视野,又在回国后的某个夜晚毫无征兆地从唐岑的世界里消失了。唐岑没有看到那血肉模糊的景象,但他从陆晟的口中知道了一切。此时此刻,在唐岑眼里,他的双手沾满了鲜血。艾森的血顺着唐岑的指缝滴下,落在了白色的被单上,晕出深深浅浅的水痕。在那一声声压抑的呜咽和啜泣中,何休似乎听到了唐岑的回答。唐岑和陆晟之间其实谈不上背叛,但在得知陆晟出轨后,即使是和陆晟睡在同一张床上,唐岑也不肯再主动与他有半点亲密接触。以往入睡时陆晟都会将他搂进怀里,唐岑很喜欢肌肤相亲的感觉,但是现在却让他恶心至极。唐岑狠不下心甩开他的手,只能背对着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以此表示自己的抗拒和不满。起初陆晟只当他是闹别扭,但时间一长就发现不对劲了。不论他怎么挑逗暗示,唐岑都无动于衷,他甚至能从唐岑不经意看向他的眼神中读出几分恶心和厌恶。陆晟没想过唐岑会用冷暴力来应对这件事情,曾经听话乖顺的人如今还真是长本事了。在一个无月的夜晚,陆晟强硬地扳过唐岑的肩膀强迫他直视自己,然而唐岑躲闪的视线却激怒了他:“唐岑,你什么意思?”唐岑狠狠地拉开他抓着肩膀的手,扯过被子往身上一卷,背对着陆晟道:“没什么意思,我困了。”陆晟气得胸膛前后起伏了两下,他的手紧握成拳抬起,在空中扬了两下后又默默地放下了。拉起被子的另一角,陆晟背对着唐岑躺了下来。两个人抵背而眠,又各自心怀鬼胎。吃了闭门羹之后的陆晟开始肆无忌惮地眠花宿柳,而他频繁的外宿也将唐岑仅剩的最后一点感情磨灭。那一天一大早,陆晟就拖着行李箱准备出门。走到门口时,他才对着抱着手臂靠在楼梯扶手上的唐岑说道:“公司谈合作,我出差几天。”唐岑冷冷地看着陆晟的后背,沉默地目送他离去。看着门在眼前缓缓地开启,又缓缓地合上,唐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顺着门缝,跟着陆晟的脚步悄然离去了。不问陆晟去哪,也不问陆晟什么时候回来,这些琐碎的事情对唐岑而言都不重要了,他不在乎这些。唐岑想明白了,再这样闹下去谁都难堪,他没有勇气抵抗,那就只能逃避了。虽然没有质问过陆晟为什么频繁地出轨,但是至少自己给他留足了颜面,愤怒过后唐岑也只觉得无趣。就当他当初是饮鸩止渴,到了毒入心肺的时候才幡然悔悟。唐岑站在空荡荡,没有半点人气的客厅里,完全收拾好情绪冷静下来的他才猛然发现,自己除了这座房子之外,竟没有别的容身之所。在陆晟最后一次“失踪”的时候,唐岑就下定决心离开这里,但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回到唐家,也不可能再求助于舅舅。断绝关系又被父亲放逐,舅舅虽然出手相助,却依旧看尽了笑话。闹得如此狼狈,唐岑也无颜再回到原来的家,他也知道,只要他跨出这扇大门,从此以后就只能依靠自己。他闭上眼,眼前是一片黑暗,就像他选择的前路一样。现在在唐岑面前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爬过无尽的弥漫着浓雾的漆黑峭壁。那峭壁之下是万丈深渊,走错一步都有可能摔得粉身碎骨,但唐岑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向着那悬崖峭壁走去。第36章唐岑现在已经无路可退了,因为他亲手将自己的退路斩得一干二净。思量了许久,唐岑还是决定出国。很早之前他就办好了去欧洲的签证,当时只想去那里旅行散心,没想到最后竟是“逃亡”到异国他乡,彻底和陆晟断绝关系。但唐岑还没有想好日后去哪,只是大致定了个目的地,他想先到英国,在那停留几天再做打算。唐岑拉出行李箱,扫视了一圈卧室之后,他突然无从下手了。这个房子里有多少东西是属于他的,是他可以带走的?几乎没有。电脑、手机、钱包、药……唐岑把能想到的东西一股脑都扔进了行李箱里。他甚至都没有整理,只是胡乱地堆在一起,数据线和耳机线绞着领带缠在一起,整个行李箱看起来一团糟。把东西都丢进行李箱之后,唐岑在床尾坐了很久。他低着头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清点自己的东西,很久都没有动,直到手机响起。丢在地上的手机“嗡嗡”振动了两下,唐岑回过神时屏幕已经暗了下去。他捡起手机,摁下解锁键,看到上面舅舅发来的消息:“什么时候回来上班?”唐岑向后一倒,躺在了柔软的大床上,床单的冰冷隔着薄薄的衬衣透了过来,激得唐岑打了个冷战。放在身侧的手机屏幕已经暗下去,唐岑拿起来又摁下了解锁键,手机解锁之后又跳出了之前的界面。他迟迟没有回复那条短信,眼神放空地看着手机,等它自动锁屏后又解锁。不厌其烦地重复了几次后,唐岑敲下了一行字发了过去,之后就将有些酸疼的手臂砸在床上。手臂落在厚重的床垫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手机也脱手掉到了地上,发出了同样的响声。他说:“舅舅,我想辞职。”唐岑在床上躺了很久,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掉在地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被铃声惊醒的唐岑赶忙爬了起来,翻过身把手机从地上捞起,他看到上面显示的来电人是苏瑜清,叹了口气才按下了通话键:“舅舅?”“别墅是你母亲留下的,钥匙自己保管好。”开门见山,没有任何累赘的问候,苏瑜清还是一如既往地直接。唐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舅舅说的是他曾经疗养的那个别墅,他隐约感觉那里有自己熟悉的气息,但没想到别墅的主人竟然是那位素未谋面的母亲。“我知道了。”既然是母亲留下的,舅舅提醒了之后唐岑也迅速翻找出了钥匙。唐岑以为舅舅只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记母亲的遗产,但这次他破天荒地又多问了句:“之后有什么打算?”对舅舅突然的关心有些措手不及,但唐岑还是如实回答了:“还没想好,先去英国再决定。”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又问道:“签证都办好了吗?”“办好了。”唐岑没想到舅舅会问这么多,当年他第一次去英国留学的时候,父亲甚至都没有送他。“嗯。”唐岑听到舅舅应了一声,又看到一地凌乱的行李,便想找个借口挂断电话,谁知苏瑜清又说出了更令唐岑错愕的话:“我会再给你汇一笔钱过去,找到住处之后告诉我一声,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再来找舅舅。”“……好,谢谢舅舅。”唐岑以为舅舅也会像父亲一样,现在听到这些话只觉得喉咙里酸涩得像是卡了什么东西一样,他努力吞咽了好几下才让自己感觉舒服些。原来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对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恶言相向的,唐松源如此冷漠无情,衬得其他施与唐岑帮助的人更加和善,即使做的都是些微不足道的事情。挂断了电话,唐岑迅速收拾好了东西就拖着行李箱离开了。这个时候离唐岑订的航班起飞还有46个小时,但他宁愿住在酒店里,也不想在失眠的夜晚一个人对着冰冷的天花板到天亮。当唐岑又一次独自登上前往英国的飞机时,他和陆晟的过去才宣告终结,但从他落地的那一刻起,他和艾森之间纠缠的藤蔓就已经萌芽破土了。唐岑本以为离开了故乡心情能平静下来,没想到还是忐忑不安地度过了漫长的飞行。下了飞机,唐岑看着有些陌生的机场大厅,一时间又拿不定主意了。他记得有几个勉强称得上朋友的人在英国定居,但是他又怎么拉得下脸去投靠他们,何况自己回国后他们之间早已没了来往。与唐岑称得上好友的安迪和莉莉在毕业之后就去了意大利定居,在唐岑回国的那一年他们结了婚,当时他们还给唐岑和陆晟发了邀请函,但那个时候情况特殊,两个人还是缺席了那场盛大的婚礼。犹豫不决的唐岑在机场出口徘徊了许久,还惹得几个安保人员多看了他几眼。天色渐晚,长时间的旅途令本就疲惫的唐岑看起来更加憔悴。他在门口徘徊了许久最终还是走出了机场,拖着沉重的行李箱坐上机场通往伦敦市区的大巴。到了市中心,唐岑随便找了家还算眼熟的酒店就进去了,但他事前没有预订,还是花了好一会儿才办理好入住手续。拿着房卡,唐岑才晃晃悠悠地进了观光电梯。电梯缓缓上升,眼前的街景也逐渐缩小,时间不算太晚,街上还是一片灯火通明,只是这景色似曾相识。唐岑看着下方繁华的街景,突然回想起过去和陆晟热恋时,他们曾在巴斯的山上野营,而那个位置正好与这座酒店相反。当时夜幕降临,两人坐在山顶眺望远方的夜景,看着夜景的同时又为自己的未来而迷茫着。唐岑后悔来到英国了,他选定英国作为第一个落脚点的时候只想到自己对这里还算熟悉,却忘了在这个国家有太多和陆晟有关的回忆。他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就算到了这个份上,还是没法完全放下。他需要时间,而如今伦敦的一草一木在唐岑眼里都格外地刺眼,他光是看着就觉得浑身刺痛。光想着自己的事情,唐岑完全没注意到周围还有其他人,所以走到拐角的时候,他毫不意外地撞上了对方。“唔!”唐岑被撞得退后了两步,捂着自己的鼻子闷哼了一声。“非常抱歉,我没有注意到拐角还有人。”对方连声道歉,又看他捂着鼻子,赶忙上前仔细检查了一下,“没事吧?”唐岑摸了摸鼻子,也不知刚才撞到了哪里,鼻子虽然疼但也没有流血。身体无事,唐岑摆了摆手:“没事。”本就是他分神才撞到了对方,没想到反而是对方向他道歉,而抬起头的时候更是看见了面前这个高大英俊的金发男人眼里担忧的神色,唐岑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你……”金发男人看到唐岑的脸时愣了一下,最后只说了句“没事就好”随后就匆匆离开了。唐岑揉着鼻子看着男人匆忙离去的背影,觉得这人有些奇怪,但只心里嘀咕了两句就随他去了。第37章唐岑拖着行李箱很快就找到自己的房间,他刷了房卡进到房间里就随手将行李箱推到了墙角,连衣服都没换就把自己摔进了柔软的大床里。长途飞行带来的疲惫还未消退,唐岑扯过被子,在床上蜷缩成一团,柔软的触感让他一直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不多时就坠入了梦乡。唐岑那一觉睡了很久,之前在家的时候都没能好好休息,在酒店里反而睡得更安稳,所以等他从睡梦里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抵达伦敦的第三天上午了。在被窝里挪动了两下,唐岑翻过身找手机时,亮了两天的灯晃得他睁不开眼睛。唐岑用手挡了挡光线,但眼睛的不适并没有缓解,而手在床头柜上摸了半天也没有摸到手机,无奈之下唐岑只能恋恋不舍地从被子里坐起身。睡了两天,唐岑依旧萎靡不振,衬衫和头发都凌乱得不成样子,整个人看起来邋遢得很。眯着眼坐在床上,唐岑前后摇晃了两下,不情愿地拨拉了两下头发才拖着疲惫的身子把房间里的灯全部关掉。重新坐回床上,唐岑深吸一口气,将身体向后一仰,倒在了床上。到伦敦两天了,他什么都没有做,光是倒时差就花了两天,到现在他的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房间里没有开灯,但不昏暗,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正好落在了唐岑的手边。唐岑抬起手,将那一束阳光捧在手心里,感受着曾经令他恐惧的热度。从离开那一日算起,唐岑已经有五年没有再踏上过英国的土地了。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足以改变很多事情。手机被唐岑扔在床头的角落里整整两天,没有解除飞行模式,也没有换上新的卡,接收不到任何信号的手机等他想起来查看时竟然还有一半的电量。唐岑伸手摸了摸上衣口袋,里头空无一物,甚至连机票都被他丢到了地上。前天他落地的时间已经很晚了,又没有提前做准备,所以现在有很多东西需要重新买,但英国注定只是唐岑短暂的落脚点,新的电话卡他打算等想好了去处之后再买。外面的天气很好,但唐岑暂时还没有出门的想法,毕竟他再怎么颓废也得先收拾一番才能出门。唐岑在被子里扭动了两下,本能地往暖和的地方靠过去。柔软的被窝很舒服,唐岑躺了一会儿又开始昏昏欲睡了。都说“三十而立”,唐岑才三十岁,却在这个年纪失去了所有的干劲,颓废地混着日子,得过且过。唐岑张开左手,手指上干干净净的,只有无名指接近指根的地方有一圈被戒指勒出的淡淡的痕迹。那上面本来应该有一枚戒指,但不是陆晟送的,是艾森在交往的第三个月,唐岑三十一岁生日那天亲手给唐岑戴上的。时隔不久,唐岑还记得当时艾森抚摸过他手指时从皮肤上传来的微微酥麻的感觉,现在回想起来,手指似乎也能感觉到金属材料贴在皮肤上的微凉。陆晟没有送过唐岑戒指。本来就是虚伪的恋爱,陆晟自然也没有想过送唐岑象征性的戒指,就连那套高级公寓的房产证上写着的都是陆晟的名字。戴了一年的戒指在唐岑的手指上留下了痕迹,但如今戒痕尚在,戒指却早就被陆晟扔进了下水道里。戒指不见了,连同将这枚戒指戴到他手上的那个人也消失了。在英国的酒吧初识的那个夜晚,艾森闯入了唐岑的视野,又在回国后的某个夜晚毫无征兆地从唐岑的世界里消失了。唐岑没有看到那血肉模糊的景象,但他从陆晟的口中知道了一切。此时此刻,在唐岑眼里,他的双手沾满了鲜血。艾森的血顺着唐岑的指缝滴下,落在了白色的被单上,晕出深深浅浅的水痕。在那一声声压抑的呜咽和啜泣中,何休似乎听到了唐岑的回答。唐岑和陆晟之间其实谈不上背叛,但在得知陆晟出轨后,即使是和陆晟睡在同一张床上,唐岑也不肯再主动与他有半点亲密接触。以往入睡时陆晟都会将他搂进怀里,唐岑很喜欢肌肤相亲的感觉,但是现在却让他恶心至极。唐岑狠不下心甩开他的手,只能背对着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以此表示自己的抗拒和不满。起初陆晟只当他是闹别扭,但时间一长就发现不对劲了。不论他怎么挑逗暗示,唐岑都无动于衷,他甚至能从唐岑不经意看向他的眼神中读出几分恶心和厌恶。陆晟没想过唐岑会用冷暴力来应对这件事情,曾经听话乖顺的人如今还真是长本事了。在一个无月的夜晚,陆晟强硬地扳过唐岑的肩膀强迫他直视自己,然而唐岑躲闪的视线却激怒了他:“唐岑,你什么意思?”唐岑狠狠地拉开他抓着肩膀的手,扯过被子往身上一卷,背对着陆晟道:“没什么意思,我困了。”陆晟气得胸膛前后起伏了两下,他的手紧握成拳抬起,在空中扬了两下后又默默地放下了。拉起被子的另一角,陆晟背对着唐岑躺了下来。两个人抵背而眠,又各自心怀鬼胎。吃了闭门羹之后的陆晟开始肆无忌惮地眠花宿柳,而他频繁的外宿也将唐岑仅剩的最后一点感情磨灭。那一天一大早,陆晟就拖着行李箱准备出门。走到门口时,他才对着抱着手臂靠在楼梯扶手上的唐岑说道:“公司谈合作,我出差几天。”唐岑冷冷地看着陆晟的后背,沉默地目送他离去。看着门在眼前缓缓地开启,又缓缓地合上,唐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顺着门缝,跟着陆晟的脚步悄然离去了。不问陆晟去哪,也不问陆晟什么时候回来,这些琐碎的事情对唐岑而言都不重要了,他不在乎这些。唐岑想明白了,再这样闹下去谁都难堪,他没有勇气抵抗,那就只能逃避了。虽然没有质问过陆晟为什么频繁地出轨,但是至少自己给他留足了颜面,愤怒过后唐岑也只觉得无趣。就当他当初是饮鸩止渴,到了毒入心肺的时候才幡然悔悟。唐岑站在空荡荡,没有半点人气的客厅里,完全收拾好情绪冷静下来的他才猛然发现,自己除了这座房子之外,竟没有别的容身之所。在陆晟最后一次“失踪”的时候,唐岑就下定决心离开这里,但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回到唐家,也不可能再求助于舅舅。断绝关系又被父亲放逐,舅舅虽然出手相助,却依旧看尽了笑话。闹得如此狼狈,唐岑也无颜再回到原来的家,他也知道,只要他跨出这扇大门,从此以后就只能依靠自己。他闭上眼,眼前是一片黑暗,就像他选择的前路一样。现在在唐岑面前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爬过无尽的弥漫着浓雾的漆黑峭壁。那峭壁之下是万丈深渊,走错一步都有可能摔得粉身碎骨,但唐岑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向着那悬崖峭壁走去。第36章唐岑现在已经无路可退了,因为他亲手将自己的退路斩得一干二净。思量了许久,唐岑还是决定出国。很早之前他就办好了去欧洲的签证,当时只想去那里旅行散心,没想到最后竟是“逃亡”到异国他乡,彻底和陆晟断绝关系。但唐岑还没有想好日后去哪,只是大致定了个目的地,他想先到英国,在那停留几天再做打算。唐岑拉出行李箱,扫视了一圈卧室之后,他突然无从下手了。这个房子里有多少东西是属于他的,是他可以带走的?几乎没有。电脑、手机、钱包、药……唐岑把能想到的东西一股脑都扔进了行李箱里。他甚至都没有整理,只是胡乱地堆在一起,数据线和耳机线绞着领带缠在一起,整个行李箱看起来一团糟。把东西都丢进行李箱之后,唐岑在床尾坐了很久。他低着头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清点自己的东西,很久都没有动,直到手机响起。丢在地上的手机“嗡嗡”振动了两下,唐岑回过神时屏幕已经暗了下去。他捡起手机,摁下解锁键,看到上面舅舅发来的消息:“什么时候回来上班?”唐岑向后一倒,躺在了柔软的大床上,床单的冰冷隔着薄薄的衬衣透了过来,激得唐岑打了个冷战。放在身侧的手机屏幕已经暗下去,唐岑拿起来又摁下了解锁键,手机解锁之后又跳出了之前的界面。他迟迟没有回复那条短信,眼神放空地看着手机,等它自动锁屏后又解锁。不厌其烦地重复了几次后,唐岑敲下了一行字发了过去,之后就将有些酸疼的手臂砸在床上。手臂落在厚重的床垫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手机也脱手掉到了地上,发出了同样的响声。他说:“舅舅,我想辞职。”唐岑在床上躺了很久,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掉在地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被铃声惊醒的唐岑赶忙爬了起来,翻过身把手机从地上捞起,他看到上面显示的来电人是苏瑜清,叹了口气才按下了通话键:“舅舅?”“别墅是你母亲留下的,钥匙自己保管好。”开门见山,没有任何累赘的问候,苏瑜清还是一如既往地直接。唐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舅舅说的是他曾经疗养的那个别墅,他隐约感觉那里有自己熟悉的气息,但没想到别墅的主人竟然是那位素未谋面的母亲。“我知道了。”既然是母亲留下的,舅舅提醒了之后唐岑也迅速翻找出了钥匙。唐岑以为舅舅只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记母亲的遗产,但这次他破天荒地又多问了句:“之后有什么打算?”对舅舅突然的关心有些措手不及,但唐岑还是如实回答了:“还没想好,先去英国再决定。”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又问道:“签证都办好了吗?”“办好了。”唐岑没想到舅舅会问这么多,当年他第一次去英国留学的时候,父亲甚至都没有送他。“嗯。”唐岑听到舅舅应了一声,又看到一地凌乱的行李,便想找个借口挂断电话,谁知苏瑜清又说出了更令唐岑错愕的话:“我会再给你汇一笔钱过去,找到住处之后告诉我一声,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再来找舅舅。”“……好,谢谢舅舅。”唐岑以为舅舅也会像父亲一样,现在听到这些话只觉得喉咙里酸涩得像是卡了什么东西一样,他努力吞咽了好几下才让自己感觉舒服些。原来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对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恶言相向的,唐松源如此冷漠无情,衬得其他施与唐岑帮助的人更加和善,即使做的都是些微不足道的事情。挂断了电话,唐岑迅速收拾好了东西就拖着行李箱离开了。这个时候离唐岑订的航班起飞还有46个小时,但他宁愿住在酒店里,也不想在失眠的夜晚一个人对着冰冷的天花板到天亮。当唐岑又一次独自登上前往英国的飞机时,他和陆晟的过去才宣告终结,但从他落地的那一刻起,他和艾森之间纠缠的藤蔓就已经萌芽破土了。唐岑本以为离开了故乡心情能平静下来,没想到还是忐忑不安地度过了漫长的飞行。下了飞机,唐岑看着有些陌生的机场大厅,一时间又拿不定主意了。他记得有几个勉强称得上朋友的人在英国定居,但是他又怎么拉得下脸去投靠他们,何况自己回国后他们之间早已没了来往。与唐岑称得上好友的安迪和莉莉在毕业之后就去了意大利定居,在唐岑回国的那一年他们结了婚,当时他们还给唐岑和陆晟发了邀请函,但那个时候情况特殊,两个人还是缺席了那场盛大的婚礼。犹豫不决的唐岑在机场出口徘徊了许久,还惹得几个安保人员多看了他几眼。天色渐晚,长时间的旅途令本就疲惫的唐岑看起来更加憔悴。他在门口徘徊了许久最终还是走出了机场,拖着沉重的行李箱坐上机场通往伦敦市区的大巴。到了市中心,唐岑随便找了家还算眼熟的酒店就进去了,但他事前没有预订,还是花了好一会儿才办理好入住手续。拿着房卡,唐岑才晃晃悠悠地进了观光电梯。电梯缓缓上升,眼前的街景也逐渐缩小,时间不算太晚,街上还是一片灯火通明,只是这景色似曾相识。唐岑看着下方繁华的街景,突然回想起过去和陆晟热恋时,他们曾在巴斯的山上野营,而那个位置正好与这座酒店相反。当时夜幕降临,两人坐在山顶眺望远方的夜景,看着夜景的同时又为自己的未来而迷茫着。唐岑后悔来到英国了,他选定英国作为第一个落脚点的时候只想到自己对这里还算熟悉,却忘了在这个国家有太多和陆晟有关的回忆。他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就算到了这个份上,还是没法完全放下。他需要时间,而如今伦敦的一草一木在唐岑眼里都格外地刺眼,他光是看着就觉得浑身刺痛。光想着自己的事情,唐岑完全没注意到周围还有其他人,所以走到拐角的时候,他毫不意外地撞上了对方。“唔!”唐岑被撞得退后了两步,捂着自己的鼻子闷哼了一声。“非常抱歉,我没有注意到拐角还有人。”对方连声道歉,又看他捂着鼻子,赶忙上前仔细检查了一下,“没事吧?”唐岑摸了摸鼻子,也不知刚才撞到了哪里,鼻子虽然疼但也没有流血。身体无事,唐岑摆了摆手:“没事。”本就是他分神才撞到了对方,没想到反而是对方向他道歉,而抬起头的时候更是看见了面前这个高大英俊的金发男人眼里担忧的神色,唐岑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你……”金发男人看到唐岑的脸时愣了一下,最后只说了句“没事就好”随后就匆匆离开了。唐岑揉着鼻子看着男人匆忙离去的背影,觉得这人有些奇怪,但只心里嘀咕了两句就随他去了。第37章唐岑拖着行李箱很快就找到自己的房间,他刷了房卡进到房间里就随手将行李箱推到了墙角,连衣服都没换就把自己摔进了柔软的大床里。长途飞行带来的疲惫还未消退,唐岑扯过被子,在床上蜷缩成一团,柔软的触感让他一直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不多时就坠入了梦乡。唐岑那一觉睡了很久,之前在家的时候都没能好好休息,在酒店里反而睡得更安稳,所以等他从睡梦里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抵达伦敦的第三天上午了。在被窝里挪动了两下,唐岑翻过身找手机时,亮了两天的灯晃得他睁不开眼睛。唐岑用手挡了挡光线,但眼睛的不适并没有缓解,而手在床头柜上摸了半天也没有摸到手机,无奈之下唐岑只能恋恋不舍地从被子里坐起身。睡了两天,唐岑依旧萎靡不振,衬衫和头发都凌乱得不成样子,整个人看起来邋遢得很。眯着眼坐在床上,唐岑前后摇晃了两下,不情愿地拨拉了两下头发才拖着疲惫的身子把房间里的灯全部关掉。重新坐回床上,唐岑深吸一口气,将身体向后一仰,倒在了床上。到伦敦两天了,他什么都没有做,光是倒时差就花了两天,到现在他的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房间里没有开灯,但不昏暗,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正好落在了唐岑的手边。唐岑抬起手,将那一束阳光捧在手心里,感受着曾经令他恐惧的热度。从离开那一日算起,唐岑已经有五年没有再踏上过英国的土地了。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足以改变很多事情。手机被唐岑扔在床头的角落里整整两天,没有解除飞行模式,也没有换上新的卡,接收不到任何信号的手机等他想起来查看时竟然还有一半的电量。唐岑伸手摸了摸上衣口袋,里头空无一物,甚至连机票都被他丢到了地上。前天他落地的时间已经很晚了,又没有提前做准备,所以现在有很多东西需要重新买,但英国注定只是唐岑短暂的落脚点,新的电话卡他打算等想好了去处之后再买。外面的天气很好,但唐岑暂时还没有出门的想法,毕竟他再怎么颓废也得先收拾一番才能出门。唐岑在被子里扭动了两下,本能地往暖和的地方靠过去。柔软的被窝很舒服,唐岑躺了一会儿又开始昏昏欲睡了。都说“三十而立”,唐岑才三十岁,却在这个年纪失去了所有的干劲,颓废地混着日子,得过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