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重要。”何休握住了唐岑的左手,指腹摩挲着他手腕内侧的伤疤,同样的伤疤唐岑身上还有很多,都是这几年新添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病人在被人伤害之后还被无故扣上‘帮凶’的罪名,你不应该再背负任何莫须有的罪名。”何休说得很认真,但唐岑自己并不在意这些。他本来就是那个卑劣无耻的帮凶,谈不上所谓“莫须有的罪名”。看着唐岑脸上那副无所谓的神情,何休顿了顿,又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可以一直等你,但是艾森等不了。”艾森等不了。唐岑原本微合的眼睛忽然睁开了,他不可置信地看向何休,瞳孔微微颤动着。但何休接下来的一句话又打消了唐岑心中的幻想。“你是唯一的证人。”何休拉着唐岑的手,郑重其事地说道。原以为对方给的是希望,然而那只是最后残存的一点回忆。唐岑挣脱开何休的手,用那颤抖的手指拉住了他的袖口:“我可以……一个人待一会吗?”“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可以吗?”唐岑说得很小心,生怕何休不同意。唐岑那样小心翼翼地征求何休的意见,从来没有在他面前露出过这样的表情,何休心里像是被人狠狠地揪了一下。何休轻轻帮唐岑抹去眼角的泪水:“这两天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要记得按时吃药,好吗?”唐岑哽咽着,酸涩的喉咙发不出一个音,只能用力地点了点头。何休轻轻抱了抱他,才转身离开病房。第101章何休走之后,唐岑在姜妍的墓前坐了一个下午。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一个人坐在轮椅上,无声地望着灰色的墓碑。就和过去的姜妍一样,唐岑在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里独自承受的痛苦,他完全没有办法说出口,无法向他人诉说,只能强迫自己忘记那段肮脏黑暗的过去。唐岑对着墓碑发呆,他那张了无生气的脸带着颓废的美感,像极了濒临枯萎的花。就像是那开在泥潭之中的红玫瑰,满身锐刺又沾满污泥,人们惊叹于它的美丽,却厌恶它的肮脏,从未有人愿意踏入散发着恶臭的泥潭将它摘下。他一直开在那里,慢慢地盛放、腐败。从墓地回来之后,唐岑再也没有外出过,他一直静静地待在病房里,不和护士交流,也不提与何休见面的事情。不管是谁和他说话,他都没有任何反应,他就这样安静地待在那个封闭的空间里。每天醒来后,唐岑总是呆呆地看着窗外的天空出神,每一次护士来查房的时候,他都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好像从来没动过一样。除了和何休见面的时候,唐岑其余的时间都在重复着同样的动作,每天吃药、输液、睡觉。偶尔需要检查时,他也是安静地躺在床上,任由医生摆弄。唐岑的病情时好时坏,整体情况却不容乐观。从三年前病情恶化开始,他再也无法和人正常交往。不说在综合医院和精神病院间辗转的那一年,就算是在疗养院里的那两年,唐岑也只肯和何休说话,甚至出现了两个极端,他在何休面前很健谈,但在其他人面前,就算是面对自己的弟弟唐钤,他都不肯说一个字。“哥哥还是不肯和我说话吗?”唐钤坐在唐岑的病床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拉了一下唐岑的手指。唐岑靠坐在床上,两眼放空地看着窗外,细密的雨幕却遮住了窗外的一切。雨滴砸在窗户上,透明的玻璃上爬着蜿蜒的水痕。唐钤是冒着大雨过来的,他的发尾湿润得能挤出水,肩膀上的衣料也被雨水打湿了,看起来有一些狼狈。可即便如此,即使窗外什么也看不见,唐岑也没有看他一眼。唐钤害怕刺激到唐岑,加上公司事务繁忙,他很少来看唐岑。但是每一次唐钤来看唐岑,唐岑总是沉默着,什么都不说。两个人最后一次谈话是在三年前,唐岑刚被推出抢救室不久。从那之后唐岑单方面地,拒绝和唐钤交谈。不出意料的碰壁,唐钤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自己的兄长十分勉强地笑了一下:“那我改天再来看你。”唐钤那声音像是强忍着哭声一般,颤音里带着几分委屈。整整三年,唐岑都没有再和他说过一个字,这和他出国那几年的情况完全不一样,那个时候就算没有说过话,唐钤至少还知道唐岑平安无事,但现在……唐岑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在唐钤准备收回手时,在他手心虚虚地比画了几道。掌心被手指扫过的地方有些痒,唐钤抖了抖肩膀,强忍着收回手的冲动,心里默默组织唐岑在他手里比画的字符。等唐钤拼出唐岑在他手上比画的那三个字之后,他却苦笑着问道:“哥哥的下一次……到底是什么时候?”下一次是什么时候,唐岑自己也不知道,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忽然做出这样的举动,只是在听到弟弟说那句话时,身体很突然地自己动了起来。或许不能再逃避了吧,他现在什么都不做只会伤害到其他人。唐钤冒着大雨离开了,那一场雨连续下了三天才停,在一个久违的晴天里,唐岑忽然打破了持续一周的沉寂,他又一次主动提出和何休见面。何休匆忙赶到医院时,唐岑刚刚吃过药,精神看着有些恍惚,但看到何休推门进来还和他打了声招呼。“最近没休息好吗?”何休一边说着,一边拉开椅子坐下。唐岑搭在被子外面的手微微一抖,随后右手缓缓地握住了左手手腕:“可能是前几天睡多了,这两天有一点睡不着。”这一次唐岑没有再用力揉搓手腕上的皮肤,而是用指尖轻轻刮着手腕,沿着骨骼凸起的弧度扫过。何休揉了揉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又问了唐岑几个问题才道:“没关系,以你现在的情况来说是正常的,可以慢慢调整好。”唐岑低声应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何休见他不说话,也没主动问起之前的事情。他抬头望了望天花板,又低头看了看地上的瓷砖,有些无所适从。越往后,何休越不敢问下去,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毕竟唐岑的身份太过特殊,他不能像对待其他病人那样对待他。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何休终于忍不住主动问道:“之前和你说的事情,你现在愿意告诉我吗?”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何休的话还是听得唐岑心里一凉。他神色恹恹地垂下头,很轻很慢地说着:“我已经……不太记得那时候发生了什么,我现在告诉你的,也可能是根本就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就算这样你也要知道吗?”何休听出唐岑话里退让的意思,他挺直了腰板,身体微微朝前倾:“只要你愿意告诉我就足够了,其余的我会自己判断。”唐岑没有马上告诉何休,他像是在努力从混乱的脑海里搜寻记忆,安静了一会儿。在阳光透过玻璃落在床单上时,唐岑摸着那一块亮光,十分平静地开口:“三十一岁生日那天,陆晟找到了我。”自从艾森回了伦敦,唐岑又回到了一个人的独居生活。和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在失眠了两个晚上之后,蜗居在巴黎那套小公寓房里的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状态。唐岑的生活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变化,只是家里少了一个人,夜里睡觉再也没有人搂着他,但是他并不觉得孤单。艾森担心唐岑不习惯一个人待在家里,每天都会给他打至少两个电话,唠唠叨叨地嘘寒问暖,唐岑也会数着糖罐子里剩下的糖,告诉他剩下的时间。两个人都以为分开的日子会很难熬,但每一天他们都聊到欧培拉“喵喵”地打断通话为止。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周,在唐岑生日的前一天晚上,艾森又打来了一通电话,比平时晚了一个小时,但唐岑没有在意。每一天都通电话,能说的内容其实也没有多少,大部分时间都是艾森在说,唐岑在听。照例的嘘寒问暖之后艾森又开始抱怨工作,那些内容唐岑听了无数遍,但每次都会笑着安慰他。伦敦和巴黎只有一个小时的时差,唐岑看到挂钟上显示的时间,发现已经接近零点了,赶忙催促那一头的艾森挂断电话:“早点睡吧,明天你还要开会。”“啊!”艾森那头好像碰掉了什么东西,一阵物体落地的声音透过听筒传了过来,紧接着艾森的声音又响起,“等等!再等两分钟!”唐岑听到电话那头物体掉落的声音,惊得赶忙坐起身,紧张地追问:“怎么了?你还好吗?”也不知道艾森在忙什么,隔了十几秒唐岑才听见他说话,声音里还带着电流的噪声:“没……哦对了,明天可能会有人送东西过去,你记得收一下。”唐岑只当那是艾森在网上新买的东西,完完全全没往其他地方想,习以为常地询问道:“要帮你拆开吗?”电话那端的艾森难为情地干笑了两声,支支吾吾道:“不是……那其实是……你的生日礼物。”“生日快乐。”艾森在那头轻声说道。唐岑愣了一下,赶忙抓起手边的平板看了一眼上面的日期,是他生日那天巴黎时间的零点零分。艾森这段时间没有再提过陪他过生日这件事情,鲜少过生日的唐岑从来不会刻意去记自己生日的时间,以至于等到艾森说了,他才反应过来今天是他生日。唐岑只听说过恋人之间卡着零点给对方庆生,没想到自己也能遇到。“那你早一点回来陪我过生日吧。”唐岑捧着手机钻进被窝里,眼尾弯着愉悦的弧度。“应该下周就能回去了。”隔着四百多公里,艾森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却从唐岑的声音里听出了他此时的心情。听着唐岑带着笑意的声音,艾森那头也跟着笑出了声:“不早了,赶紧睡吧。”“晚安。”唐岑眉眼中淡淡的笑意还未退去,等到艾森同他道了晚安之后,两个人才挂断了电话。或许是过于兴奋的缘故,那一夜唐岑睡得不太安稳,辗转反侧了大半夜,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睡着。到了下午三点,唐岑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他睡得迷迷糊糊,却还记得艾森昨天晚上说的礼物,披了一件外套就匆匆忙忙跑去开门。然而门后却不是唐岑预想的那样。打开门,唐岑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陆晟。“好久不见了,唐岑。”陆晟笑着,那笑却不达眼底。他朝前走了一步,抬手抚上唐岑那张满是错愕的脸,指腹绕着他的侧脸轻轻摩挲。“也许我该和你说声生日快乐?”第102章唐岑看着站在门口的那个人,望着那张熟悉的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心脏没来由地漏跳了两拍。过去的一整年里唐岑的生活里没有任何关于陆晟的消息,他的到来完完全全超出唐岑的预料,他不知道陆晟是怎么找到他的,也不知道他为何而来。陆晟一手抵着门框,一手抚着唐岑的侧脸,低着头凑到他跟前低声道:“我大老远来看你,不请我进去坐坐?”那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脸上,唐岑垂在身旁的手微微一抖,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一步。他很想关上门,杜绝任何和陆晟接触的机会,但是陆晟堵在门口,他什么都做不了。唐岑依旧清晰地记得自己来到巴黎的原因,他和陆晟已经分手了,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但是现在陆晟找到自己的住处,艾森又不在身边,唐岑心里莫名有些慌张。在看到陆晟的那一刻,唐岑心里隐隐有个预感,如果他放陆晟进来,可能会发生超出他预料的无法挽回的事情。站在玄关处,唐岑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不让陆晟听出自己声音里的慌乱,沉声道:“我和你已经分手了,你来干什么?”站在屋里的唐岑强忍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惧,而门口的陆晟却始终是一副从容自得的姿态。他收回抚过唐岑侧脸的手,漫不经心地问道:“分手了就不能见面?”唐岑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头,他用力偏过头错开了视线:“我认为我们没有再见面的必要。”“唐岑,你可真薄情啊。”陆晟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对着面前强装镇定的人哂笑,“我是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但你不也一样?”“是,没错,所以我和你就到此为止了。”唐岑不想再和陆晟继续纠缠不清,随便他说自己薄情好了,他不想再计较过往的是是非非,只希望这个人马上从自己眼前消失。已经过了整整三十年混乱不堪的人生,好不容易稍微活得像个人样,唐岑不希望他已经放下的过去再把他的人生搅得一团乱。但现实总喜欢和唐岑开玩笑,总喜欢揭开他身上那些马上就快消失的伤疤,让他一次又一次体会深入骨髓的痛苦。陆晟听了唐岑的话,不怒反笑。他不轻不重地推了一下唐岑的肩膀,唐岑一时没站稳,朝后踉跄了两步,却被脚下的台阶绊倒,跌坐在地上。“不,出轨的事情抵消了,但是你隐瞒病情的事情还没有。”陆晟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地跌坐在地上的唐岑,毫不留情地翻起旧账。听到陆晟提起自己生病的事情,唐岑先是一愣,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人:“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这些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唐岑摔在地上时不小心磕到了手背和小腿,他能感觉到磕伤的地方传来的阵阵疼痛,但是现在没有人在乎这些。欣赏了好一会儿唐岑那副震惊的神情,陆晟才冷笑着反问道:“是我害你生病了?”陆晟说得风轻云淡,唐岑的脑子里忽然“嗡”的一声,像是炸开了一样,耳畔回荡着尖厉的嗡鸣声。在和陆晟交往的那几年里,唐岑曾经担心过陆晟会对自己的病多想,他也一直试图和对方解释,但陆晟一直没有和自己埋怨过,也没有主动提起,他就选择性地遗忘了这件事。后来和陆晟分手,想起他曾经那么照顾自己,唐岑心里总是对他留有一丝微妙的幻想,甚至不停地为对方的出轨找各种各样的理由。但是现在现在看着对方千里迢迢赶到自己面前不留情面地指责自己,用着不屑又厌恶的语气说着他的病,将所有的一切归咎于他,唐岑感觉像是被人兜头倒了一盆冷水一般,浑身冰冷。他耷拉着肩膀坐在地上,嘴唇上下颤动着,却没说任何话。原来全都是他一厢情愿,是他自作多情。唐岑以为自己经历的所有的一切都可以随着时间慢慢消失,但现在看来是他太天真了,他的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所做的任何一个选择都改变不了糟糕的人生。隔了许久,唐岑才用很微弱的声音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从来都不过生日的人和自己说“生日快乐”,唐岑不相信陆晟只是为了和自己说这些才来巴黎的,或许还会有更加过分的事情在等着他。陆晟弯腰拿起放在墙角的文件夹直接丢到唐岑面前,冲他扬了扬下巴,“看看吧。”“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生日惊喜。”陆晟把最后那四个字说得很重,一字一顿都砸在唐岑的心上,却不给唐岑丝毫反应的时间。文件夹甩在脚边,唐岑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捡起文件夹,用颤抖不已的手打开了它。文件夹里只有几页薄薄的纸,看着像是医院的化验单和诊断书,上头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地印着:氯酸钾中毒,呼吸衰竭,急性肾衰……对着上头密密麻麻的数据,唐岑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个不好的预感。他抬头看了一眼陆晟,发现他正抱着手臂,一脸嘲弄地看着自己。唐岑对上陆晟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低头疯狂地翻着那几张化验单和诊断书,几页薄薄的纸被他翻得哗哗作响。他一遍遍翻着,一遍遍确认着左上角的名字。看到熟悉的那个名字,唐岑的身体忽然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在诊断书的左上角姓名那一栏写着三个字——苏瑜清。“你这是……这是什么意思?你对我舅舅做了什么?”唐岑抓着纸张的手指微微地颤抖着,声音颤抖得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听到唐岑的质问,陆晟嗤笑了一声,随手把身后的门一关:“没什么意思,就是给你看看苏瑜清现在病成什么样了。”陆晟站在唐岑面前,手指不停地在手机屏幕上敲敲打打了一会儿,然后弯下腰将手机举到唐岑眼前。唐岑朝着陆晟抬起的手望去,在看到屏幕上的画面时瞳孔忽然紧缩,剧烈地颤动起来。陆晟手机里放着的是一段视频,只有短短的十秒钟,看背景像是在医院的病房里。但这些都不是重点,在那小小的手机屏幕里,唐岑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苏瑜清。就像诊断书上写的那样,呼吸衰竭的苏瑜清戴着呼吸机,身上还插着粗粗细细的管子,管子的一端接着医疗仪器,仪器的屏幕上显示着一连串数据。那些数据唐岑看得似懂非懂,但看着苏瑜清那形容枯槁的模样,唐岑知道他的情况很不好。盯着眼前亮起的屏幕,唐岑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那个昏睡不醒的长辈,白色的光打在他脸上,照得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更加惨白。“他病了,现在在住院,我好心派人看护他,你好像……不太领情?”陆晟收回手机,凑在唐岑的耳畔低低地说道,“乖乖留在我身边,我可以留苏瑜清一条命。”那是真正的,恶魔诱人坠入地狱时的喃喃细语。但唐岑听着声音响起,只是抬起头怔怔地望着陆晟。如果只有手上那几张能轻松伪造的诊断书,唐岑还会觉得陆晟为了威胁他伪造了假的病历,可再加上这个视频,他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以唐岑对陆晟的了解,如果这些都是假的,陆晟没有必要特地跑到巴黎和自己说随时都可能被戳破的谎言。何况氯酸钾不是寻常能买到的,也不是轻易会误食的东西,唐岑只能想到恶意下毒这一种可能。唐岑脑子里乱作一团,他忽然想起一年前唐钤打来的那一通电话,还有自己账户上忽然多出来的那一大笔钱。电话和钱都来得蹊跷,之前唐岑根本想不通原因,但现在联系陆晟给他看的这些,唐岑忽然觉得,或许那个时候舅舅就已经察觉到了危险,甚至试图提醒自己。一想到自己在国外过着混沌但自由的生活时,为他提供了这些条件的人却因为他饱受折磨,而罪魁祸首还站在自己面前嚣张地炫耀着罪行,唐岑的心脏一阵阵剧烈地抽痛起来。唐岑坐在地上用力地喘着气,冰冷的空气从气管一直冲进肺部,胸腔被忽然吸入的冷气刺得生疼,他捂着心口剧烈地咳了两声,然后撑着膝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陆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唐岑揪着陆晟的衣领,用嘶哑的声音朝他大声怒吼道,“你这是谋杀!”从答应陆晟交往到两个人分手,唐岑无数次把自己折腾进医院,却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亲人会因为自己被人下毒。唐岑揪着陆晟的衣领,心里充斥着无尽的怒意。他的胸膛不停地上下起伏着,鼻腔里呼出的热气飘散在空中,但心脏和肺叶像是扎进了无数根尖利的针,随着他呼吸的动作一阵一阵刺痛着。陆晟面对气红了双眼,看上去随时都要将他撕碎的唐岑,依旧是满不在乎地笑着。他双手插(进)口袋,朝气得浑身发抖的唐岑挑了挑眉,戏谑道:“哦?你可以试试给他打电话,也可以报警,或者去告诉你那个小男朋友。反正不是我亲自动手的,就算最后查到我身上,我没做过,下面的人抵死不认账,他们又能把我怎么样?”“但是我要告诉你——”陆晟慢慢握住了唐岑的手,一点一点掰开了攥着他衣领的手指,然后单手扣着唐岑的手腕,将他狠狠甩到地上,“苏瑜清是死是活,决定权在你手上。”唐岑常年情绪低落,很少能打起精神运动,体格和力气都和陆晟相差甚远。现在陆晟突然发起狠,唐岑瞬间就被他狠狠地摔在地上。先前被磕伤的地方又一次重重地砸在了地板上,唐岑痛得喊出了声,但他顾不上身体的疼痛,挣扎着站起身和陆晟对峙:“陆晟你疯了吗?他帮了你那么多,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陆晟看着唐岑明明浑身发抖却还强撑的狼狈姿态,忽然低头笑了笑。唐岑听着陆晟那一声笑,肩膀不自觉地抖了一下,身上的毛孔争先恐后地沁出冷汗。察觉到了唐岑投过来的惊惧又愤怒的视线,陆晟轻笑着,抬手摸了摸鼻子。陆晟那一系列莫名其妙的动作分散了唐岑的注意力,就在唐岑防备不及的瞬间,陆晟猛地伸手揪住了唐岑的头发,同时一脚踹在唐岑的膝盖上:“他是帮了我,可他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我!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他以为他在怜悯谁?”“他有这个闲工夫可怜我,不如操心自己。”陆晟微微扬起下巴,眼底全是疯狂。唐岑猝不及防被陆晟踹在了关节处,吃痛地跪在地上。他掰着陆晟的手指,试图从他的手里逃脱,但陆晟抓得很紧,唐岑越挣扎越疼,最后只能咬牙切齿地喊道:“陆晟!我们已经分手了!你凭什么伤害无辜的人!”“分手?你说我们分手了?”陆晟突然冷笑一声,“呵——”陆晟那一声冷笑听得唐岑心中一凉,他猜到了陆晟接下来要说的话。不出唐岑意料,在他放弃挣扎的下一秒,他头顶上就传来了陆晟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他说:“我好像没答应你吧?”“跟艾森玩得很开心?在大街上都敢搂搂抱抱,跟我交往的时候怎么不敢?”※※※※※※※※※※※※※※※※※※※※@花心鸽王 鸽舍 密码:4182第103章唐岑记不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昏过去的,等他再睁开眼,眼前已是漆黑一片。他什么也看不清,分辨不出是天黑了,还是自己的视觉出了问题,但是身上每一寸都很疼,从骨缝里,从肌肉里渗出来的疼像是要把他每一个关节都拆开一般。闭着眼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唐岑才试着坐起身。他只是微微挪动了一下,身体和大脑撕裂般的刺痛就让他瞬间僵直了身体。唐岑躺在床上不敢动弹,意识和感官被疼痛刺激后慢慢恢复,他能感觉到疼痛在减弱,腿间的黏腻感也越发清晰,甚至还从不流通的空气中嗅到了淡淡的混着铁锈味的腥气。令人作呕。唐岑胃里一阵翻涌,他忍不住趴在床边干呕,然而一整天水米未进,呕了几下也没吐出任何东西,还被反涌上来的胃酸灼烧了喉咙。干呕停止后,唐岑的胃里又开始一抽一抽地疼起来,像细密的针扎着他的腹部。身上最脆弱的三个部位同时开始疼痛,精神上又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他的背抑制不住地阵阵抽搐着。唐岑缓缓将身体蜷缩成一团,企图用这样的方式缓解疼痛。他侧躺在床上,一道模糊的光线在眼前不停地摇晃。光线摇晃的频率和唐岑身体抽搐的频率重合,身体每抽搐一下,光线就跟着摇晃一下。过了很久,或许只有很短暂的几分钟,唐岑胃里的不适才慢慢消退。身体停止抽搐,眼前的光线也不再摇晃,唐岑才终于看清了眼前那道光是从何而来的。窗外的天空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卧室里没开灯,门也紧闭着,那道不停在唐岑眼前摇晃的光是从门缝里透进来的客厅的灯光。原来他还能看见。唐岑无力地抬起手,指尖轻轻蹭着脸颊上被打过的地方,那一片皮肤还肿胀着,微微发热。陆晟已经不在卧室里了,唐岑没看到先前被陆晟丢在地上的欧培拉,也没听到它虚弱或是凄惨的叫声,但从外面透进来的光告诉唐岑,陆晟就在门外。唐岑躺在床上,他甚至不需要仔细回想,他的大脑都清晰地记得昏迷前发生的事情。在这个小小的公寓里,他被陆晟拖拽、殴打,甚至是……“呵——”唐岑大喘着气从可怕的回忆里挣脱而出,他被接连不断的让他心惊肉跳的场面吓出一身冷汗。身上微凉的汗水和半干的白色液体混在一起,打湿了整个被褥,布料湿答答地粘在唐岑的皮肤上,触感恶心至极。唐岑捂着心口急促地呼吸着,他能感受到手下那片皮肤骨骼下的脏器在跳动,能听到心脏跳动时敲击鼓膜的声音,强烈而清晰。狭小的房间里回荡着唐岑喘息的声音,却没能掩盖住那很轻很轻的一声“咔嗒”。门被打开了,光从门洞穿过,笔直地落在唐岑的脸上,吓得他猛地抬起头,看向了站在门口的人。陆晟提着欧培拉的后颈倚在门框上,另一只手里还捏着一个黑色的物体。他看了看满脸戒备的唐岑,忽然笑道:“醒了?”唐岑还未来得及说话,就看见陆晟抬手将手里的东西扔了过来。物体在空中画出一道抛物线,在落到床上时翻滚了两下,最后在唐岑的手边停下。“嗡嗡——”躺在唐岑手边的物体忽然振动起来,唐岑低头一看才发现是自己的手机。听着手机振动的声音,唐岑的心跟着凉了半截。他捡起面前的手机,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那再熟悉不过的名字,悬在屏幕上的手指一顿,迟迟不敢按下接听键。唐岑怔怔地抬头望着陆晟,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然而对方背着光,唐岑什么也看不清,但被陆晟提在手里的欧培拉忽然很轻地叫了一声。它的后腿悬在半空中,无力地蹬了两下又缓缓放下,蓬松的尾巴耷拉着垂在地上。唐岑很想挂断这通来电,可是他不敢,即便陆晟什么也没说,唐岑也很清楚他的意思。手机不停地振动着,唐岑闭着眼按下了接听键和免提。“唐岑,收到礼物了吗?”艾森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了出来,完全不知道唐岑这边发生了什么的他丝毫没有怀疑唐岑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才接电话。唐岑不主动说的事情,艾森很少主动问,这是两个人之间默认的。只是这份默契,现在却给陆晟提供了便利。“嗯……”唐岑害怕被艾森听出自己声音里的不对劲,不敢开口说话,只低低地应了一声。不知道是听出了唐岑过分低落的语气,还是唐岑的声音太过沙哑,艾森担忧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没事,咳咳——”唐岑一张口,胃里又翻涌而上一阵恶心感,他只能用咳嗽压下呕吐感,重重地咳了几声才哑着嗓子说道,“可能是昨天晚上着凉了,有点感冒。”还没等艾森那边说话,唐岑又抢着说:“我已经吃过药了,不用担心。”唐岑从来没有如此迫切地想挂断艾森的电话,他害怕自己再继续和艾森说下去,会忍不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或许告诉艾森,自己还有可能从陆晟手里逃脱,但是欧培拉和舅舅担不起这个风险。“感冒了就少吃点甜食,我很快就会回去的,这几天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或许是因为去年差不多也是在这个时候,唐岑因为着凉发过一次烧,艾森并没有怀疑他说的话。唐岑听着艾森的叮嘱,只觉得喉咙里酸涩得像是卡了什么东西一样,他努力吞咽了好几下才勉强回答了一声:“好……”听到陆晟提起自己生病的事情,唐岑先是一愣,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人:“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这些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唐岑摔在地上时不小心磕到了手背和小腿,他能感觉到磕伤的地方传来的阵阵疼痛,但是现在没有人在乎这些。欣赏了好一会儿唐岑那副震惊的神情,陆晟才冷笑着反问道:“是我害你生病了?”陆晟说得风轻云淡,唐岑的脑子里忽然“嗡”的一声,像是炸开了一样,耳畔回荡着尖厉的嗡鸣声。在和陆晟交往的那几年里,唐岑曾经担心过陆晟会对自己的病多想,他也一直试图和对方解释,但陆晟一直没有和自己埋怨过,也没有主动提起,他就选择性地遗忘了这件事。后来和陆晟分手,想起他曾经那么照顾自己,唐岑心里总是对他留有一丝微妙的幻想,甚至不停地为对方的出轨找各种各样的理由。但是现在现在看着对方千里迢迢赶到自己面前不留情面地指责自己,用着不屑又厌恶的语气说着他的病,将所有的一切归咎于他,唐岑感觉像是被人兜头倒了一盆冷水一般,浑身冰冷。他耷拉着肩膀坐在地上,嘴唇上下颤动着,却没说任何话。原来全都是他一厢情愿,是他自作多情。唐岑以为自己经历的所有的一切都可以随着时间慢慢消失,但现在看来是他太天真了,他的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所做的任何一个选择都改变不了糟糕的人生。隔了许久,唐岑才用很微弱的声音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从来都不过生日的人和自己说“生日快乐”,唐岑不相信陆晟只是为了和自己说这些才来巴黎的,或许还会有更加过分的事情在等着他。陆晟弯腰拿起放在墙角的文件夹直接丢到唐岑面前,冲他扬了扬下巴,“看看吧。”“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生日惊喜。”陆晟把最后那四个字说得很重,一字一顿都砸在唐岑的心上,却不给唐岑丝毫反应的时间。文件夹甩在脚边,唐岑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捡起文件夹,用颤抖不已的手打开了它。文件夹里只有几页薄薄的纸,看着像是医院的化验单和诊断书,上头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地印着:氯酸钾中毒,呼吸衰竭,急性肾衰……对着上头密密麻麻的数据,唐岑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个不好的预感。他抬头看了一眼陆晟,发现他正抱着手臂,一脸嘲弄地看着自己。唐岑对上陆晟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低头疯狂地翻着那几张化验单和诊断书,几页薄薄的纸被他翻得哗哗作响。他一遍遍翻着,一遍遍确认着左上角的名字。看到熟悉的那个名字,唐岑的身体忽然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在诊断书的左上角姓名那一栏写着三个字——苏瑜清。“你这是……这是什么意思?你对我舅舅做了什么?”唐岑抓着纸张的手指微微地颤抖着,声音颤抖得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听到唐岑的质问,陆晟嗤笑了一声,随手把身后的门一关:“没什么意思,就是给你看看苏瑜清现在病成什么样了。”陆晟站在唐岑面前,手指不停地在手机屏幕上敲敲打打了一会儿,然后弯下腰将手机举到唐岑眼前。唐岑朝着陆晟抬起的手望去,在看到屏幕上的画面时瞳孔忽然紧缩,剧烈地颤动起来。陆晟手机里放着的是一段视频,只有短短的十秒钟,看背景像是在医院的病房里。但这些都不是重点,在那小小的手机屏幕里,唐岑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苏瑜清。就像诊断书上写的那样,呼吸衰竭的苏瑜清戴着呼吸机,身上还插着粗粗细细的管子,管子的一端接着医疗仪器,仪器的屏幕上显示着一连串数据。那些数据唐岑看得似懂非懂,但看着苏瑜清那形容枯槁的模样,唐岑知道他的情况很不好。盯着眼前亮起的屏幕,唐岑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那个昏睡不醒的长辈,白色的光打在他脸上,照得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更加惨白。“他病了,现在在住院,我好心派人看护他,你好像……不太领情?”陆晟收回手机,凑在唐岑的耳畔低低地说道,“乖乖留在我身边,我可以留苏瑜清一条命。”那是真正的,恶魔诱人坠入地狱时的喃喃细语。但唐岑听着声音响起,只是抬起头怔怔地望着陆晟。如果只有手上那几张能轻松伪造的诊断书,唐岑还会觉得陆晟为了威胁他伪造了假的病历,可再加上这个视频,他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以唐岑对陆晟的了解,如果这些都是假的,陆晟没有必要特地跑到巴黎和自己说随时都可能被戳破的谎言。何况氯酸钾不是寻常能买到的,也不是轻易会误食的东西,唐岑只能想到恶意下毒这一种可能。唐岑脑子里乱作一团,他忽然想起一年前唐钤打来的那一通电话,还有自己账户上忽然多出来的那一大笔钱。电话和钱都来得蹊跷,之前唐岑根本想不通原因,但现在联系陆晟给他看的这些,唐岑忽然觉得,或许那个时候舅舅就已经察觉到了危险,甚至试图提醒自己。一想到自己在国外过着混沌但自由的生活时,为他提供了这些条件的人却因为他饱受折磨,而罪魁祸首还站在自己面前嚣张地炫耀着罪行,唐岑的心脏一阵阵剧烈地抽痛起来。唐岑坐在地上用力地喘着气,冰冷的空气从气管一直冲进肺部,胸腔被忽然吸入的冷气刺得生疼,他捂着心口剧烈地咳了两声,然后撑着膝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陆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唐岑揪着陆晟的衣领,用嘶哑的声音朝他大声怒吼道,“你这是谋杀!”从答应陆晟交往到两个人分手,唐岑无数次把自己折腾进医院,却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亲人会因为自己被人下毒。唐岑揪着陆晟的衣领,心里充斥着无尽的怒意。他的胸膛不停地上下起伏着,鼻腔里呼出的热气飘散在空中,但心脏和肺叶像是扎进了无数根尖利的针,随着他呼吸的动作一阵一阵刺痛着。陆晟面对气红了双眼,看上去随时都要将他撕碎的唐岑,依旧是满不在乎地笑着。他双手插(进)口袋,朝气得浑身发抖的唐岑挑了挑眉,戏谑道:“哦?你可以试试给他打电话,也可以报警,或者去告诉你那个小男朋友。反正不是我亲自动手的,就算最后查到我身上,我没做过,下面的人抵死不认账,他们又能把我怎么样?”“但是我要告诉你——”陆晟慢慢握住了唐岑的手,一点一点掰开了攥着他衣领的手指,然后单手扣着唐岑的手腕,将他狠狠甩到地上,“苏瑜清是死是活,决定权在你手上。”唐岑常年情绪低落,很少能打起精神运动,体格和力气都和陆晟相差甚远。现在陆晟突然发起狠,唐岑瞬间就被他狠狠地摔在地上。先前被磕伤的地方又一次重重地砸在了地板上,唐岑痛得喊出了声,但他顾不上身体的疼痛,挣扎着站起身和陆晟对峙:“陆晟你疯了吗?他帮了你那么多,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陆晟看着唐岑明明浑身发抖却还强撑的狼狈姿态,忽然低头笑了笑。唐岑听着陆晟那一声笑,肩膀不自觉地抖了一下,身上的毛孔争先恐后地沁出冷汗。察觉到了唐岑投过来的惊惧又愤怒的视线,陆晟轻笑着,抬手摸了摸鼻子。陆晟那一系列莫名其妙的动作分散了唐岑的注意力,就在唐岑防备不及的瞬间,陆晟猛地伸手揪住了唐岑的头发,同时一脚踹在唐岑的膝盖上:“他是帮了我,可他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我!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他以为他在怜悯谁?”“他有这个闲工夫可怜我,不如操心自己。”陆晟微微扬起下巴,眼底全是疯狂。唐岑猝不及防被陆晟踹在了关节处,吃痛地跪在地上。他掰着陆晟的手指,试图从他的手里逃脱,但陆晟抓得很紧,唐岑越挣扎越疼,最后只能咬牙切齿地喊道:“陆晟!我们已经分手了!你凭什么伤害无辜的人!”“分手?你说我们分手了?”陆晟突然冷笑一声,“呵——”陆晟那一声冷笑听得唐岑心中一凉,他猜到了陆晟接下来要说的话。不出唐岑意料,在他放弃挣扎的下一秒,他头顶上就传来了陆晟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他说:“我好像没答应你吧?”“跟艾森玩得很开心?在大街上都敢搂搂抱抱,跟我交往的时候怎么不敢?”※※※※※※※※※※※※※※※※※※※※@花心鸽王 鸽舍 密码:4182第103章唐岑记不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昏过去的,等他再睁开眼,眼前已是漆黑一片。他什么也看不清,分辨不出是天黑了,还是自己的视觉出了问题,但是身上每一寸都很疼,从骨缝里,从肌肉里渗出来的疼像是要把他每一个关节都拆开一般。闭着眼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唐岑才试着坐起身。他只是微微挪动了一下,身体和大脑撕裂般的刺痛就让他瞬间僵直了身体。唐岑躺在床上不敢动弹,意识和感官被疼痛刺激后慢慢恢复,他能感觉到疼痛在减弱,腿间的黏腻感也越发清晰,甚至还从不流通的空气中嗅到了淡淡的混着铁锈味的腥气。令人作呕。唐岑胃里一阵翻涌,他忍不住趴在床边干呕,然而一整天水米未进,呕了几下也没吐出任何东西,还被反涌上来的胃酸灼烧了喉咙。干呕停止后,唐岑的胃里又开始一抽一抽地疼起来,像细密的针扎着他的腹部。身上最脆弱的三个部位同时开始疼痛,精神上又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他的背抑制不住地阵阵抽搐着。唐岑缓缓将身体蜷缩成一团,企图用这样的方式缓解疼痛。他侧躺在床上,一道模糊的光线在眼前不停地摇晃。光线摇晃的频率和唐岑身体抽搐的频率重合,身体每抽搐一下,光线就跟着摇晃一下。过了很久,或许只有很短暂的几分钟,唐岑胃里的不适才慢慢消退。身体停止抽搐,眼前的光线也不再摇晃,唐岑才终于看清了眼前那道光是从何而来的。窗外的天空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卧室里没开灯,门也紧闭着,那道不停在唐岑眼前摇晃的光是从门缝里透进来的客厅的灯光。原来他还能看见。唐岑无力地抬起手,指尖轻轻蹭着脸颊上被打过的地方,那一片皮肤还肿胀着,微微发热。陆晟已经不在卧室里了,唐岑没看到先前被陆晟丢在地上的欧培拉,也没听到它虚弱或是凄惨的叫声,但从外面透进来的光告诉唐岑,陆晟就在门外。唐岑躺在床上,他甚至不需要仔细回想,他的大脑都清晰地记得昏迷前发生的事情。在这个小小的公寓里,他被陆晟拖拽、殴打,甚至是……“呵——”唐岑大喘着气从可怕的回忆里挣脱而出,他被接连不断的让他心惊肉跳的场面吓出一身冷汗。身上微凉的汗水和半干的白色液体混在一起,打湿了整个被褥,布料湿答答地粘在唐岑的皮肤上,触感恶心至极。唐岑捂着心口急促地呼吸着,他能感受到手下那片皮肤骨骼下的脏器在跳动,能听到心脏跳动时敲击鼓膜的声音,强烈而清晰。狭小的房间里回荡着唐岑喘息的声音,却没能掩盖住那很轻很轻的一声“咔嗒”。门被打开了,光从门洞穿过,笔直地落在唐岑的脸上,吓得他猛地抬起头,看向了站在门口的人。陆晟提着欧培拉的后颈倚在门框上,另一只手里还捏着一个黑色的物体。他看了看满脸戒备的唐岑,忽然笑道:“醒了?”唐岑还未来得及说话,就看见陆晟抬手将手里的东西扔了过来。物体在空中画出一道抛物线,在落到床上时翻滚了两下,最后在唐岑的手边停下。“嗡嗡——”躺在唐岑手边的物体忽然振动起来,唐岑低头一看才发现是自己的手机。听着手机振动的声音,唐岑的心跟着凉了半截。他捡起面前的手机,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那再熟悉不过的名字,悬在屏幕上的手指一顿,迟迟不敢按下接听键。唐岑怔怔地抬头望着陆晟,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然而对方背着光,唐岑什么也看不清,但被陆晟提在手里的欧培拉忽然很轻地叫了一声。它的后腿悬在半空中,无力地蹬了两下又缓缓放下,蓬松的尾巴耷拉着垂在地上。唐岑很想挂断这通来电,可是他不敢,即便陆晟什么也没说,唐岑也很清楚他的意思。手机不停地振动着,唐岑闭着眼按下了接听键和免提。“唐岑,收到礼物了吗?”艾森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了出来,完全不知道唐岑这边发生了什么的他丝毫没有怀疑唐岑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才接电话。唐岑不主动说的事情,艾森很少主动问,这是两个人之间默认的。只是这份默契,现在却给陆晟提供了便利。“嗯……”唐岑害怕被艾森听出自己声音里的不对劲,不敢开口说话,只低低地应了一声。不知道是听出了唐岑过分低落的语气,还是唐岑的声音太过沙哑,艾森担忧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没事,咳咳——”唐岑一张口,胃里又翻涌而上一阵恶心感,他只能用咳嗽压下呕吐感,重重地咳了几声才哑着嗓子说道,“可能是昨天晚上着凉了,有点感冒。”还没等艾森那边说话,唐岑又抢着说:“我已经吃过药了,不用担心。”唐岑从来没有如此迫切地想挂断艾森的电话,他害怕自己再继续和艾森说下去,会忍不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或许告诉艾森,自己还有可能从陆晟手里逃脱,但是欧培拉和舅舅担不起这个风险。“感冒了就少吃点甜食,我很快就会回去的,这几天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或许是因为去年差不多也是在这个时候,唐岑因为着凉发过一次烧,艾森并没有怀疑他说的话。唐岑听着艾森的叮嘱,只觉得喉咙里酸涩得像是卡了什么东西一样,他努力吞咽了好几下才勉强回答了一声:“好……”听到陆晟提起自己生病的事情,唐岑先是一愣,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人:“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这些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唐岑摔在地上时不小心磕到了手背和小腿,他能感觉到磕伤的地方传来的阵阵疼痛,但是现在没有人在乎这些。欣赏了好一会儿唐岑那副震惊的神情,陆晟才冷笑着反问道:“是我害你生病了?”陆晟说得风轻云淡,唐岑的脑子里忽然“嗡”的一声,像是炸开了一样,耳畔回荡着尖厉的嗡鸣声。在和陆晟交往的那几年里,唐岑曾经担心过陆晟会对自己的病多想,他也一直试图和对方解释,但陆晟一直没有和自己埋怨过,也没有主动提起,他就选择性地遗忘了这件事。后来和陆晟分手,想起他曾经那么照顾自己,唐岑心里总是对他留有一丝微妙的幻想,甚至不停地为对方的出轨找各种各样的理由。但是现在现在看着对方千里迢迢赶到自己面前不留情面地指责自己,用着不屑又厌恶的语气说着他的病,将所有的一切归咎于他,唐岑感觉像是被人兜头倒了一盆冷水一般,浑身冰冷。他耷拉着肩膀坐在地上,嘴唇上下颤动着,却没说任何话。原来全都是他一厢情愿,是他自作多情。唐岑以为自己经历的所有的一切都可以随着时间慢慢消失,但现在看来是他太天真了,他的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所做的任何一个选择都改变不了糟糕的人生。隔了许久,唐岑才用很微弱的声音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从来都不过生日的人和自己说“生日快乐”,唐岑不相信陆晟只是为了和自己说这些才来巴黎的,或许还会有更加过分的事情在等着他。陆晟弯腰拿起放在墙角的文件夹直接丢到唐岑面前,冲他扬了扬下巴,“看看吧。”“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生日惊喜。”陆晟把最后那四个字说得很重,一字一顿都砸在唐岑的心上,却不给唐岑丝毫反应的时间。文件夹甩在脚边,唐岑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捡起文件夹,用颤抖不已的手打开了它。文件夹里只有几页薄薄的纸,看着像是医院的化验单和诊断书,上头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地印着:氯酸钾中毒,呼吸衰竭,急性肾衰……对着上头密密麻麻的数据,唐岑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个不好的预感。他抬头看了一眼陆晟,发现他正抱着手臂,一脸嘲弄地看着自己。唐岑对上陆晟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低头疯狂地翻着那几张化验单和诊断书,几页薄薄的纸被他翻得哗哗作响。他一遍遍翻着,一遍遍确认着左上角的名字。看到熟悉的那个名字,唐岑的身体忽然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在诊断书的左上角姓名那一栏写着三个字——苏瑜清。“你这是……这是什么意思?你对我舅舅做了什么?”唐岑抓着纸张的手指微微地颤抖着,声音颤抖得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听到唐岑的质问,陆晟嗤笑了一声,随手把身后的门一关:“没什么意思,就是给你看看苏瑜清现在病成什么样了。”陆晟站在唐岑面前,手指不停地在手机屏幕上敲敲打打了一会儿,然后弯下腰将手机举到唐岑眼前。唐岑朝着陆晟抬起的手望去,在看到屏幕上的画面时瞳孔忽然紧缩,剧烈地颤动起来。陆晟手机里放着的是一段视频,只有短短的十秒钟,看背景像是在医院的病房里。但这些都不是重点,在那小小的手机屏幕里,唐岑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苏瑜清。就像诊断书上写的那样,呼吸衰竭的苏瑜清戴着呼吸机,身上还插着粗粗细细的管子,管子的一端接着医疗仪器,仪器的屏幕上显示着一连串数据。那些数据唐岑看得似懂非懂,但看着苏瑜清那形容枯槁的模样,唐岑知道他的情况很不好。盯着眼前亮起的屏幕,唐岑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那个昏睡不醒的长辈,白色的光打在他脸上,照得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更加惨白。“他病了,现在在住院,我好心派人看护他,你好像……不太领情?”陆晟收回手机,凑在唐岑的耳畔低低地说道,“乖乖留在我身边,我可以留苏瑜清一条命。”那是真正的,恶魔诱人坠入地狱时的喃喃细语。但唐岑听着声音响起,只是抬起头怔怔地望着陆晟。如果只有手上那几张能轻松伪造的诊断书,唐岑还会觉得陆晟为了威胁他伪造了假的病历,可再加上这个视频,他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以唐岑对陆晟的了解,如果这些都是假的,陆晟没有必要特地跑到巴黎和自己说随时都可能被戳破的谎言。何况氯酸钾不是寻常能买到的,也不是轻易会误食的东西,唐岑只能想到恶意下毒这一种可能。唐岑脑子里乱作一团,他忽然想起一年前唐钤打来的那一通电话,还有自己账户上忽然多出来的那一大笔钱。电话和钱都来得蹊跷,之前唐岑根本想不通原因,但现在联系陆晟给他看的这些,唐岑忽然觉得,或许那个时候舅舅就已经察觉到了危险,甚至试图提醒自己。一想到自己在国外过着混沌但自由的生活时,为他提供了这些条件的人却因为他饱受折磨,而罪魁祸首还站在自己面前嚣张地炫耀着罪行,唐岑的心脏一阵阵剧烈地抽痛起来。唐岑坐在地上用力地喘着气,冰冷的空气从气管一直冲进肺部,胸腔被忽然吸入的冷气刺得生疼,他捂着心口剧烈地咳了两声,然后撑着膝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陆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唐岑揪着陆晟的衣领,用嘶哑的声音朝他大声怒吼道,“你这是谋杀!”从答应陆晟交往到两个人分手,唐岑无数次把自己折腾进医院,却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亲人会因为自己被人下毒。唐岑揪着陆晟的衣领,心里充斥着无尽的怒意。他的胸膛不停地上下起伏着,鼻腔里呼出的热气飘散在空中,但心脏和肺叶像是扎进了无数根尖利的针,随着他呼吸的动作一阵一阵刺痛着。陆晟面对气红了双眼,看上去随时都要将他撕碎的唐岑,依旧是满不在乎地笑着。他双手插(进)口袋,朝气得浑身发抖的唐岑挑了挑眉,戏谑道:“哦?你可以试试给他打电话,也可以报警,或者去告诉你那个小男朋友。反正不是我亲自动手的,就算最后查到我身上,我没做过,下面的人抵死不认账,他们又能把我怎么样?”“但是我要告诉你——”陆晟慢慢握住了唐岑的手,一点一点掰开了攥着他衣领的手指,然后单手扣着唐岑的手腕,将他狠狠甩到地上,“苏瑜清是死是活,决定权在你手上。”唐岑常年情绪低落,很少能打起精神运动,体格和力气都和陆晟相差甚远。现在陆晟突然发起狠,唐岑瞬间就被他狠狠地摔在地上。先前被磕伤的地方又一次重重地砸在了地板上,唐岑痛得喊出了声,但他顾不上身体的疼痛,挣扎着站起身和陆晟对峙:“陆晟你疯了吗?他帮了你那么多,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陆晟看着唐岑明明浑身发抖却还强撑的狼狈姿态,忽然低头笑了笑。唐岑听着陆晟那一声笑,肩膀不自觉地抖了一下,身上的毛孔争先恐后地沁出冷汗。察觉到了唐岑投过来的惊惧又愤怒的视线,陆晟轻笑着,抬手摸了摸鼻子。陆晟那一系列莫名其妙的动作分散了唐岑的注意力,就在唐岑防备不及的瞬间,陆晟猛地伸手揪住了唐岑的头发,同时一脚踹在唐岑的膝盖上:“他是帮了我,可他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我!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他以为他在怜悯谁?”“他有这个闲工夫可怜我,不如操心自己。”陆晟微微扬起下巴,眼底全是疯狂。唐岑猝不及防被陆晟踹在了关节处,吃痛地跪在地上。他掰着陆晟的手指,试图从他的手里逃脱,但陆晟抓得很紧,唐岑越挣扎越疼,最后只能咬牙切齿地喊道:“陆晟!我们已经分手了!你凭什么伤害无辜的人!”“分手?你说我们分手了?”陆晟突然冷笑一声,“呵——”陆晟那一声冷笑听得唐岑心中一凉,他猜到了陆晟接下来要说的话。不出唐岑意料,在他放弃挣扎的下一秒,他头顶上就传来了陆晟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他说:“我好像没答应你吧?”“跟艾森玩得很开心?在大街上都敢搂搂抱抱,跟我交往的时候怎么不敢?”※※※※※※※※※※※※※※※※※※※※@花心鸽王 鸽舍 密码:4182第103章唐岑记不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昏过去的,等他再睁开眼,眼前已是漆黑一片。他什么也看不清,分辨不出是天黑了,还是自己的视觉出了问题,但是身上每一寸都很疼,从骨缝里,从肌肉里渗出来的疼像是要把他每一个关节都拆开一般。闭着眼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唐岑才试着坐起身。他只是微微挪动了一下,身体和大脑撕裂般的刺痛就让他瞬间僵直了身体。唐岑躺在床上不敢动弹,意识和感官被疼痛刺激后慢慢恢复,他能感觉到疼痛在减弱,腿间的黏腻感也越发清晰,甚至还从不流通的空气中嗅到了淡淡的混着铁锈味的腥气。令人作呕。唐岑胃里一阵翻涌,他忍不住趴在床边干呕,然而一整天水米未进,呕了几下也没吐出任何东西,还被反涌上来的胃酸灼烧了喉咙。干呕停止后,唐岑的胃里又开始一抽一抽地疼起来,像细密的针扎着他的腹部。身上最脆弱的三个部位同时开始疼痛,精神上又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他的背抑制不住地阵阵抽搐着。唐岑缓缓将身体蜷缩成一团,企图用这样的方式缓解疼痛。他侧躺在床上,一道模糊的光线在眼前不停地摇晃。光线摇晃的频率和唐岑身体抽搐的频率重合,身体每抽搐一下,光线就跟着摇晃一下。过了很久,或许只有很短暂的几分钟,唐岑胃里的不适才慢慢消退。身体停止抽搐,眼前的光线也不再摇晃,唐岑才终于看清了眼前那道光是从何而来的。窗外的天空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卧室里没开灯,门也紧闭着,那道不停在唐岑眼前摇晃的光是从门缝里透进来的客厅的灯光。原来他还能看见。唐岑无力地抬起手,指尖轻轻蹭着脸颊上被打过的地方,那一片皮肤还肿胀着,微微发热。陆晟已经不在卧室里了,唐岑没看到先前被陆晟丢在地上的欧培拉,也没听到它虚弱或是凄惨的叫声,但从外面透进来的光告诉唐岑,陆晟就在门外。唐岑躺在床上,他甚至不需要仔细回想,他的大脑都清晰地记得昏迷前发生的事情。在这个小小的公寓里,他被陆晟拖拽、殴打,甚至是……“呵——”唐岑大喘着气从可怕的回忆里挣脱而出,他被接连不断的让他心惊肉跳的场面吓出一身冷汗。身上微凉的汗水和半干的白色液体混在一起,打湿了整个被褥,布料湿答答地粘在唐岑的皮肤上,触感恶心至极。唐岑捂着心口急促地呼吸着,他能感受到手下那片皮肤骨骼下的脏器在跳动,能听到心脏跳动时敲击鼓膜的声音,强烈而清晰。狭小的房间里回荡着唐岑喘息的声音,却没能掩盖住那很轻很轻的一声“咔嗒”。门被打开了,光从门洞穿过,笔直地落在唐岑的脸上,吓得他猛地抬起头,看向了站在门口的人。陆晟提着欧培拉的后颈倚在门框上,另一只手里还捏着一个黑色的物体。他看了看满脸戒备的唐岑,忽然笑道:“醒了?”唐岑还未来得及说话,就看见陆晟抬手将手里的东西扔了过来。物体在空中画出一道抛物线,在落到床上时翻滚了两下,最后在唐岑的手边停下。“嗡嗡——”躺在唐岑手边的物体忽然振动起来,唐岑低头一看才发现是自己的手机。听着手机振动的声音,唐岑的心跟着凉了半截。他捡起面前的手机,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那再熟悉不过的名字,悬在屏幕上的手指一顿,迟迟不敢按下接听键。唐岑怔怔地抬头望着陆晟,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然而对方背着光,唐岑什么也看不清,但被陆晟提在手里的欧培拉忽然很轻地叫了一声。它的后腿悬在半空中,无力地蹬了两下又缓缓放下,蓬松的尾巴耷拉着垂在地上。唐岑很想挂断这通来电,可是他不敢,即便陆晟什么也没说,唐岑也很清楚他的意思。手机不停地振动着,唐岑闭着眼按下了接听键和免提。“唐岑,收到礼物了吗?”艾森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了出来,完全不知道唐岑这边发生了什么的他丝毫没有怀疑唐岑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才接电话。唐岑不主动说的事情,艾森很少主动问,这是两个人之间默认的。只是这份默契,现在却给陆晟提供了便利。“嗯……”唐岑害怕被艾森听出自己声音里的不对劲,不敢开口说话,只低低地应了一声。不知道是听出了唐岑过分低落的语气,还是唐岑的声音太过沙哑,艾森担忧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没事,咳咳——”唐岑一张口,胃里又翻涌而上一阵恶心感,他只能用咳嗽压下呕吐感,重重地咳了几声才哑着嗓子说道,“可能是昨天晚上着凉了,有点感冒。”还没等艾森那边说话,唐岑又抢着说:“我已经吃过药了,不用担心。”唐岑从来没有如此迫切地想挂断艾森的电话,他害怕自己再继续和艾森说下去,会忍不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或许告诉艾森,自己还有可能从陆晟手里逃脱,但是欧培拉和舅舅担不起这个风险。“感冒了就少吃点甜食,我很快就会回去的,这几天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或许是因为去年差不多也是在这个时候,唐岑因为着凉发过一次烧,艾森并没有怀疑他说的话。唐岑听着艾森的叮嘱,只觉得喉咙里酸涩得像是卡了什么东西一样,他努力吞咽了好几下才勉强回答了一声:“好……”听到陆晟提起自己生病的事情,唐岑先是一愣,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人:“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这些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唐岑摔在地上时不小心磕到了手背和小腿,他能感觉到磕伤的地方传来的阵阵疼痛,但是现在没有人在乎这些。欣赏了好一会儿唐岑那副震惊的神情,陆晟才冷笑着反问道:“是我害你生病了?”陆晟说得风轻云淡,唐岑的脑子里忽然“嗡”的一声,像是炸开了一样,耳畔回荡着尖厉的嗡鸣声。在和陆晟交往的那几年里,唐岑曾经担心过陆晟会对自己的病多想,他也一直试图和对方解释,但陆晟一直没有和自己埋怨过,也没有主动提起,他就选择性地遗忘了这件事。后来和陆晟分手,想起他曾经那么照顾自己,唐岑心里总是对他留有一丝微妙的幻想,甚至不停地为对方的出轨找各种各样的理由。但是现在现在看着对方千里迢迢赶到自己面前不留情面地指责自己,用着不屑又厌恶的语气说着他的病,将所有的一切归咎于他,唐岑感觉像是被人兜头倒了一盆冷水一般,浑身冰冷。他耷拉着肩膀坐在地上,嘴唇上下颤动着,却没说任何话。原来全都是他一厢情愿,是他自作多情。唐岑以为自己经历的所有的一切都可以随着时间慢慢消失,但现在看来是他太天真了,他的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所做的任何一个选择都改变不了糟糕的人生。隔了许久,唐岑才用很微弱的声音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从来都不过生日的人和自己说“生日快乐”,唐岑不相信陆晟只是为了和自己说这些才来巴黎的,或许还会有更加过分的事情在等着他。陆晟弯腰拿起放在墙角的文件夹直接丢到唐岑面前,冲他扬了扬下巴,“看看吧。”“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生日惊喜。”陆晟把最后那四个字说得很重,一字一顿都砸在唐岑的心上,却不给唐岑丝毫反应的时间。文件夹甩在脚边,唐岑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捡起文件夹,用颤抖不已的手打开了它。文件夹里只有几页薄薄的纸,看着像是医院的化验单和诊断书,上头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地印着:氯酸钾中毒,呼吸衰竭,急性肾衰……对着上头密密麻麻的数据,唐岑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个不好的预感。他抬头看了一眼陆晟,发现他正抱着手臂,一脸嘲弄地看着自己。唐岑对上陆晟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低头疯狂地翻着那几张化验单和诊断书,几页薄薄的纸被他翻得哗哗作响。他一遍遍翻着,一遍遍确认着左上角的名字。看到熟悉的那个名字,唐岑的身体忽然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在诊断书的左上角姓名那一栏写着三个字——苏瑜清。“你这是……这是什么意思?你对我舅舅做了什么?”唐岑抓着纸张的手指微微地颤抖着,声音颤抖得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听到唐岑的质问,陆晟嗤笑了一声,随手把身后的门一关:“没什么意思,就是给你看看苏瑜清现在病成什么样了。”陆晟站在唐岑面前,手指不停地在手机屏幕上敲敲打打了一会儿,然后弯下腰将手机举到唐岑眼前。唐岑朝着陆晟抬起的手望去,在看到屏幕上的画面时瞳孔忽然紧缩,剧烈地颤动起来。陆晟手机里放着的是一段视频,只有短短的十秒钟,看背景像是在医院的病房里。但这些都不是重点,在那小小的手机屏幕里,唐岑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苏瑜清。就像诊断书上写的那样,呼吸衰竭的苏瑜清戴着呼吸机,身上还插着粗粗细细的管子,管子的一端接着医疗仪器,仪器的屏幕上显示着一连串数据。那些数据唐岑看得似懂非懂,但看着苏瑜清那形容枯槁的模样,唐岑知道他的情况很不好。盯着眼前亮起的屏幕,唐岑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那个昏睡不醒的长辈,白色的光打在他脸上,照得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更加惨白。“他病了,现在在住院,我好心派人看护他,你好像……不太领情?”陆晟收回手机,凑在唐岑的耳畔低低地说道,“乖乖留在我身边,我可以留苏瑜清一条命。”那是真正的,恶魔诱人坠入地狱时的喃喃细语。但唐岑听着声音响起,只是抬起头怔怔地望着陆晟。如果只有手上那几张能轻松伪造的诊断书,唐岑还会觉得陆晟为了威胁他伪造了假的病历,可再加上这个视频,他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以唐岑对陆晟的了解,如果这些都是假的,陆晟没有必要特地跑到巴黎和自己说随时都可能被戳破的谎言。何况氯酸钾不是寻常能买到的,也不是轻易会误食的东西,唐岑只能想到恶意下毒这一种可能。唐岑脑子里乱作一团,他忽然想起一年前唐钤打来的那一通电话,还有自己账户上忽然多出来的那一大笔钱。电话和钱都来得蹊跷,之前唐岑根本想不通原因,但现在联系陆晟给他看的这些,唐岑忽然觉得,或许那个时候舅舅就已经察觉到了危险,甚至试图提醒自己。一想到自己在国外过着混沌但自由的生活时,为他提供了这些条件的人却因为他饱受折磨,而罪魁祸首还站在自己面前嚣张地炫耀着罪行,唐岑的心脏一阵阵剧烈地抽痛起来。唐岑坐在地上用力地喘着气,冰冷的空气从气管一直冲进肺部,胸腔被忽然吸入的冷气刺得生疼,他捂着心口剧烈地咳了两声,然后撑着膝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陆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唐岑揪着陆晟的衣领,用嘶哑的声音朝他大声怒吼道,“你这是谋杀!”从答应陆晟交往到两个人分手,唐岑无数次把自己折腾进医院,却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亲人会因为自己被人下毒。唐岑揪着陆晟的衣领,心里充斥着无尽的怒意。他的胸膛不停地上下起伏着,鼻腔里呼出的热气飘散在空中,但心脏和肺叶像是扎进了无数根尖利的针,随着他呼吸的动作一阵一阵刺痛着。陆晟面对气红了双眼,看上去随时都要将他撕碎的唐岑,依旧是满不在乎地笑着。他双手插(进)口袋,朝气得浑身发抖的唐岑挑了挑眉,戏谑道:“哦?你可以试试给他打电话,也可以报警,或者去告诉你那个小男朋友。反正不是我亲自动手的,就算最后查到我身上,我没做过,下面的人抵死不认账,他们又能把我怎么样?”“但是我要告诉你——”陆晟慢慢握住了唐岑的手,一点一点掰开了攥着他衣领的手指,然后单手扣着唐岑的手腕,将他狠狠甩到地上,“苏瑜清是死是活,决定权在你手上。”唐岑常年情绪低落,很少能打起精神运动,体格和力气都和陆晟相差甚远。现在陆晟突然发起狠,唐岑瞬间就被他狠狠地摔在地上。先前被磕伤的地方又一次重重地砸在了地板上,唐岑痛得喊出了声,但他顾不上身体的疼痛,挣扎着站起身和陆晟对峙:“陆晟你疯了吗?他帮了你那么多,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陆晟看着唐岑明明浑身发抖却还强撑的狼狈姿态,忽然低头笑了笑。唐岑听着陆晟那一声笑,肩膀不自觉地抖了一下,身上的毛孔争先恐后地沁出冷汗。察觉到了唐岑投过来的惊惧又愤怒的视线,陆晟轻笑着,抬手摸了摸鼻子。陆晟那一系列莫名其妙的动作分散了唐岑的注意力,就在唐岑防备不及的瞬间,陆晟猛地伸手揪住了唐岑的头发,同时一脚踹在唐岑的膝盖上:“他是帮了我,可他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我!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他以为他在怜悯谁?”“他有这个闲工夫可怜我,不如操心自己。”陆晟微微扬起下巴,眼底全是疯狂。唐岑猝不及防被陆晟踹在了关节处,吃痛地跪在地上。他掰着陆晟的手指,试图从他的手里逃脱,但陆晟抓得很紧,唐岑越挣扎越疼,最后只能咬牙切齿地喊道:“陆晟!我们已经分手了!你凭什么伤害无辜的人!”“分手?你说我们分手了?”陆晟突然冷笑一声,“呵——”陆晟那一声冷笑听得唐岑心中一凉,他猜到了陆晟接下来要说的话。不出唐岑意料,在他放弃挣扎的下一秒,他头顶上就传来了陆晟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他说:“我好像没答应你吧?”“跟艾森玩得很开心?在大街上都敢搂搂抱抱,跟我交往的时候怎么不敢?”※※※※※※※※※※※※※※※※※※※※@花心鸽王 鸽舍 密码:4182第103章唐岑记不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昏过去的,等他再睁开眼,眼前已是漆黑一片。他什么也看不清,分辨不出是天黑了,还是自己的视觉出了问题,但是身上每一寸都很疼,从骨缝里,从肌肉里渗出来的疼像是要把他每一个关节都拆开一般。闭着眼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唐岑才试着坐起身。他只是微微挪动了一下,身体和大脑撕裂般的刺痛就让他瞬间僵直了身体。唐岑躺在床上不敢动弹,意识和感官被疼痛刺激后慢慢恢复,他能感觉到疼痛在减弱,腿间的黏腻感也越发清晰,甚至还从不流通的空气中嗅到了淡淡的混着铁锈味的腥气。令人作呕。唐岑胃里一阵翻涌,他忍不住趴在床边干呕,然而一整天水米未进,呕了几下也没吐出任何东西,还被反涌上来的胃酸灼烧了喉咙。干呕停止后,唐岑的胃里又开始一抽一抽地疼起来,像细密的针扎着他的腹部。身上最脆弱的三个部位同时开始疼痛,精神上又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他的背抑制不住地阵阵抽搐着。唐岑缓缓将身体蜷缩成一团,企图用这样的方式缓解疼痛。他侧躺在床上,一道模糊的光线在眼前不停地摇晃。光线摇晃的频率和唐岑身体抽搐的频率重合,身体每抽搐一下,光线就跟着摇晃一下。过了很久,或许只有很短暂的几分钟,唐岑胃里的不适才慢慢消退。身体停止抽搐,眼前的光线也不再摇晃,唐岑才终于看清了眼前那道光是从何而来的。窗外的天空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卧室里没开灯,门也紧闭着,那道不停在唐岑眼前摇晃的光是从门缝里透进来的客厅的灯光。原来他还能看见。唐岑无力地抬起手,指尖轻轻蹭着脸颊上被打过的地方,那一片皮肤还肿胀着,微微发热。陆晟已经不在卧室里了,唐岑没看到先前被陆晟丢在地上的欧培拉,也没听到它虚弱或是凄惨的叫声,但从外面透进来的光告诉唐岑,陆晟就在门外。唐岑躺在床上,他甚至不需要仔细回想,他的大脑都清晰地记得昏迷前发生的事情。在这个小小的公寓里,他被陆晟拖拽、殴打,甚至是……“呵——”唐岑大喘着气从可怕的回忆里挣脱而出,他被接连不断的让他心惊肉跳的场面吓出一身冷汗。身上微凉的汗水和半干的白色液体混在一起,打湿了整个被褥,布料湿答答地粘在唐岑的皮肤上,触感恶心至极。唐岑捂着心口急促地呼吸着,他能感受到手下那片皮肤骨骼下的脏器在跳动,能听到心脏跳动时敲击鼓膜的声音,强烈而清晰。狭小的房间里回荡着唐岑喘息的声音,却没能掩盖住那很轻很轻的一声“咔嗒”。门被打开了,光从门洞穿过,笔直地落在唐岑的脸上,吓得他猛地抬起头,看向了站在门口的人。陆晟提着欧培拉的后颈倚在门框上,另一只手里还捏着一个黑色的物体。他看了看满脸戒备的唐岑,忽然笑道:“醒了?”唐岑还未来得及说话,就看见陆晟抬手将手里的东西扔了过来。物体在空中画出一道抛物线,在落到床上时翻滚了两下,最后在唐岑的手边停下。“嗡嗡——”躺在唐岑手边的物体忽然振动起来,唐岑低头一看才发现是自己的手机。听着手机振动的声音,唐岑的心跟着凉了半截。他捡起面前的手机,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那再熟悉不过的名字,悬在屏幕上的手指一顿,迟迟不敢按下接听键。唐岑怔怔地抬头望着陆晟,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然而对方背着光,唐岑什么也看不清,但被陆晟提在手里的欧培拉忽然很轻地叫了一声。它的后腿悬在半空中,无力地蹬了两下又缓缓放下,蓬松的尾巴耷拉着垂在地上。唐岑很想挂断这通来电,可是他不敢,即便陆晟什么也没说,唐岑也很清楚他的意思。手机不停地振动着,唐岑闭着眼按下了接听键和免提。“唐岑,收到礼物了吗?”艾森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了出来,完全不知道唐岑这边发生了什么的他丝毫没有怀疑唐岑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才接电话。唐岑不主动说的事情,艾森很少主动问,这是两个人之间默认的。只是这份默契,现在却给陆晟提供了便利。“嗯……”唐岑害怕被艾森听出自己声音里的不对劲,不敢开口说话,只低低地应了一声。不知道是听出了唐岑过分低落的语气,还是唐岑的声音太过沙哑,艾森担忧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没事,咳咳——”唐岑一张口,胃里又翻涌而上一阵恶心感,他只能用咳嗽压下呕吐感,重重地咳了几声才哑着嗓子说道,“可能是昨天晚上着凉了,有点感冒。”还没等艾森那边说话,唐岑又抢着说:“我已经吃过药了,不用担心。”唐岑从来没有如此迫切地想挂断艾森的电话,他害怕自己再继续和艾森说下去,会忍不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或许告诉艾森,自己还有可能从陆晟手里逃脱,但是欧培拉和舅舅担不起这个风险。“感冒了就少吃点甜食,我很快就会回去的,这几天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或许是因为去年差不多也是在这个时候,唐岑因为着凉发过一次烧,艾森并没有怀疑他说的话。唐岑听着艾森的叮嘱,只觉得喉咙里酸涩得像是卡了什么东西一样,他努力吞咽了好几下才勉强回答了一声:“好……”听到陆晟提起自己生病的事情,唐岑先是一愣,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人:“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这些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唐岑摔在地上时不小心磕到了手背和小腿,他能感觉到磕伤的地方传来的阵阵疼痛,但是现在没有人在乎这些。欣赏了好一会儿唐岑那副震惊的神情,陆晟才冷笑着反问道:“是我害你生病了?”陆晟说得风轻云淡,唐岑的脑子里忽然“嗡”的一声,像是炸开了一样,耳畔回荡着尖厉的嗡鸣声。在和陆晟交往的那几年里,唐岑曾经担心过陆晟会对自己的病多想,他也一直试图和对方解释,但陆晟一直没有和自己埋怨过,也没有主动提起,他就选择性地遗忘了这件事。后来和陆晟分手,想起他曾经那么照顾自己,唐岑心里总是对他留有一丝微妙的幻想,甚至不停地为对方的出轨找各种各样的理由。但是现在现在看着对方千里迢迢赶到自己面前不留情面地指责自己,用着不屑又厌恶的语气说着他的病,将所有的一切归咎于他,唐岑感觉像是被人兜头倒了一盆冷水一般,浑身冰冷。他耷拉着肩膀坐在地上,嘴唇上下颤动着,却没说任何话。原来全都是他一厢情愿,是他自作多情。唐岑以为自己经历的所有的一切都可以随着时间慢慢消失,但现在看来是他太天真了,他的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所做的任何一个选择都改变不了糟糕的人生。隔了许久,唐岑才用很微弱的声音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从来都不过生日的人和自己说“生日快乐”,唐岑不相信陆晟只是为了和自己说这些才来巴黎的,或许还会有更加过分的事情在等着他。陆晟弯腰拿起放在墙角的文件夹直接丢到唐岑面前,冲他扬了扬下巴,“看看吧。”“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生日惊喜。”陆晟把最后那四个字说得很重,一字一顿都砸在唐岑的心上,却不给唐岑丝毫反应的时间。文件夹甩在脚边,唐岑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捡起文件夹,用颤抖不已的手打开了它。文件夹里只有几页薄薄的纸,看着像是医院的化验单和诊断书,上头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地印着:氯酸钾中毒,呼吸衰竭,急性肾衰……对着上头密密麻麻的数据,唐岑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个不好的预感。他抬头看了一眼陆晟,发现他正抱着手臂,一脸嘲弄地看着自己。唐岑对上陆晟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低头疯狂地翻着那几张化验单和诊断书,几页薄薄的纸被他翻得哗哗作响。他一遍遍翻着,一遍遍确认着左上角的名字。看到熟悉的那个名字,唐岑的身体忽然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在诊断书的左上角姓名那一栏写着三个字——苏瑜清。“你这是……这是什么意思?你对我舅舅做了什么?”唐岑抓着纸张的手指微微地颤抖着,声音颤抖得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听到唐岑的质问,陆晟嗤笑了一声,随手把身后的门一关:“没什么意思,就是给你看看苏瑜清现在病成什么样了。”陆晟站在唐岑面前,手指不停地在手机屏幕上敲敲打打了一会儿,然后弯下腰将手机举到唐岑眼前。唐岑朝着陆晟抬起的手望去,在看到屏幕上的画面时瞳孔忽然紧缩,剧烈地颤动起来。陆晟手机里放着的是一段视频,只有短短的十秒钟,看背景像是在医院的病房里。但这些都不是重点,在那小小的手机屏幕里,唐岑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苏瑜清。就像诊断书上写的那样,呼吸衰竭的苏瑜清戴着呼吸机,身上还插着粗粗细细的管子,管子的一端接着医疗仪器,仪器的屏幕上显示着一连串数据。那些数据唐岑看得似懂非懂,但看着苏瑜清那形容枯槁的模样,唐岑知道他的情况很不好。盯着眼前亮起的屏幕,唐岑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那个昏睡不醒的长辈,白色的光打在他脸上,照得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更加惨白。“他病了,现在在住院,我好心派人看护他,你好像……不太领情?”陆晟收回手机,凑在唐岑的耳畔低低地说道,“乖乖留在我身边,我可以留苏瑜清一条命。”那是真正的,恶魔诱人坠入地狱时的喃喃细语。但唐岑听着声音响起,只是抬起头怔怔地望着陆晟。如果只有手上那几张能轻松伪造的诊断书,唐岑还会觉得陆晟为了威胁他伪造了假的病历,可再加上这个视频,他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以唐岑对陆晟的了解,如果这些都是假的,陆晟没有必要特地跑到巴黎和自己说随时都可能被戳破的谎言。何况氯酸钾不是寻常能买到的,也不是轻易会误食的东西,唐岑只能想到恶意下毒这一种可能。唐岑脑子里乱作一团,他忽然想起一年前唐钤打来的那一通电话,还有自己账户上忽然多出来的那一大笔钱。电话和钱都来得蹊跷,之前唐岑根本想不通原因,但现在联系陆晟给他看的这些,唐岑忽然觉得,或许那个时候舅舅就已经察觉到了危险,甚至试图提醒自己。一想到自己在国外过着混沌但自由的生活时,为他提供了这些条件的人却因为他饱受折磨,而罪魁祸首还站在自己面前嚣张地炫耀着罪行,唐岑的心脏一阵阵剧烈地抽痛起来。唐岑坐在地上用力地喘着气,冰冷的空气从气管一直冲进肺部,胸腔被忽然吸入的冷气刺得生疼,他捂着心口剧烈地咳了两声,然后撑着膝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陆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唐岑揪着陆晟的衣领,用嘶哑的声音朝他大声怒吼道,“你这是谋杀!”从答应陆晟交往到两个人分手,唐岑无数次把自己折腾进医院,却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亲人会因为自己被人下毒。唐岑揪着陆晟的衣领,心里充斥着无尽的怒意。他的胸膛不停地上下起伏着,鼻腔里呼出的热气飘散在空中,但心脏和肺叶像是扎进了无数根尖利的针,随着他呼吸的动作一阵一阵刺痛着。陆晟面对气红了双眼,看上去随时都要将他撕碎的唐岑,依旧是满不在乎地笑着。他双手插(进)口袋,朝气得浑身发抖的唐岑挑了挑眉,戏谑道:“哦?你可以试试给他打电话,也可以报警,或者去告诉你那个小男朋友。反正不是我亲自动手的,就算最后查到我身上,我没做过,下面的人抵死不认账,他们又能把我怎么样?”“但是我要告诉你——”陆晟慢慢握住了唐岑的手,一点一点掰开了攥着他衣领的手指,然后单手扣着唐岑的手腕,将他狠狠甩到地上,“苏瑜清是死是活,决定权在你手上。”唐岑常年情绪低落,很少能打起精神运动,体格和力气都和陆晟相差甚远。现在陆晟突然发起狠,唐岑瞬间就被他狠狠地摔在地上。先前被磕伤的地方又一次重重地砸在了地板上,唐岑痛得喊出了声,但他顾不上身体的疼痛,挣扎着站起身和陆晟对峙:“陆晟你疯了吗?他帮了你那么多,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陆晟看着唐岑明明浑身发抖却还强撑的狼狈姿态,忽然低头笑了笑。唐岑听着陆晟那一声笑,肩膀不自觉地抖了一下,身上的毛孔争先恐后地沁出冷汗。察觉到了唐岑投过来的惊惧又愤怒的视线,陆晟轻笑着,抬手摸了摸鼻子。陆晟那一系列莫名其妙的动作分散了唐岑的注意力,就在唐岑防备不及的瞬间,陆晟猛地伸手揪住了唐岑的头发,同时一脚踹在唐岑的膝盖上:“他是帮了我,可他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我!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他以为他在怜悯谁?”“他有这个闲工夫可怜我,不如操心自己。”陆晟微微扬起下巴,眼底全是疯狂。唐岑猝不及防被陆晟踹在了关节处,吃痛地跪在地上。他掰着陆晟的手指,试图从他的手里逃脱,但陆晟抓得很紧,唐岑越挣扎越疼,最后只能咬牙切齿地喊道:“陆晟!我们已经分手了!你凭什么伤害无辜的人!”“分手?你说我们分手了?”陆晟突然冷笑一声,“呵——”陆晟那一声冷笑听得唐岑心中一凉,他猜到了陆晟接下来要说的话。不出唐岑意料,在他放弃挣扎的下一秒,他头顶上就传来了陆晟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他说:“我好像没答应你吧?”“跟艾森玩得很开心?在大街上都敢搂搂抱抱,跟我交往的时候怎么不敢?”※※※※※※※※※※※※※※※※※※※※@花心鸽王 鸽舍 密码:4182第103章唐岑记不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昏过去的,等他再睁开眼,眼前已是漆黑一片。他什么也看不清,分辨不出是天黑了,还是自己的视觉出了问题,但是身上每一寸都很疼,从骨缝里,从肌肉里渗出来的疼像是要把他每一个关节都拆开一般。闭着眼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唐岑才试着坐起身。他只是微微挪动了一下,身体和大脑撕裂般的刺痛就让他瞬间僵直了身体。唐岑躺在床上不敢动弹,意识和感官被疼痛刺激后慢慢恢复,他能感觉到疼痛在减弱,腿间的黏腻感也越发清晰,甚至还从不流通的空气中嗅到了淡淡的混着铁锈味的腥气。令人作呕。唐岑胃里一阵翻涌,他忍不住趴在床边干呕,然而一整天水米未进,呕了几下也没吐出任何东西,还被反涌上来的胃酸灼烧了喉咙。干呕停止后,唐岑的胃里又开始一抽一抽地疼起来,像细密的针扎着他的腹部。身上最脆弱的三个部位同时开始疼痛,精神上又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他的背抑制不住地阵阵抽搐着。唐岑缓缓将身体蜷缩成一团,企图用这样的方式缓解疼痛。他侧躺在床上,一道模糊的光线在眼前不停地摇晃。光线摇晃的频率和唐岑身体抽搐的频率重合,身体每抽搐一下,光线就跟着摇晃一下。过了很久,或许只有很短暂的几分钟,唐岑胃里的不适才慢慢消退。身体停止抽搐,眼前的光线也不再摇晃,唐岑才终于看清了眼前那道光是从何而来的。窗外的天空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卧室里没开灯,门也紧闭着,那道不停在唐岑眼前摇晃的光是从门缝里透进来的客厅的灯光。原来他还能看见。唐岑无力地抬起手,指尖轻轻蹭着脸颊上被打过的地方,那一片皮肤还肿胀着,微微发热。陆晟已经不在卧室里了,唐岑没看到先前被陆晟丢在地上的欧培拉,也没听到它虚弱或是凄惨的叫声,但从外面透进来的光告诉唐岑,陆晟就在门外。唐岑躺在床上,他甚至不需要仔细回想,他的大脑都清晰地记得昏迷前发生的事情。在这个小小的公寓里,他被陆晟拖拽、殴打,甚至是……“呵——”唐岑大喘着气从可怕的回忆里挣脱而出,他被接连不断的让他心惊肉跳的场面吓出一身冷汗。身上微凉的汗水和半干的白色液体混在一起,打湿了整个被褥,布料湿答答地粘在唐岑的皮肤上,触感恶心至极。唐岑捂着心口急促地呼吸着,他能感受到手下那片皮肤骨骼下的脏器在跳动,能听到心脏跳动时敲击鼓膜的声音,强烈而清晰。狭小的房间里回荡着唐岑喘息的声音,却没能掩盖住那很轻很轻的一声“咔嗒”。门被打开了,光从门洞穿过,笔直地落在唐岑的脸上,吓得他猛地抬起头,看向了站在门口的人。陆晟提着欧培拉的后颈倚在门框上,另一只手里还捏着一个黑色的物体。他看了看满脸戒备的唐岑,忽然笑道:“醒了?”唐岑还未来得及说话,就看见陆晟抬手将手里的东西扔了过来。物体在空中画出一道抛物线,在落到床上时翻滚了两下,最后在唐岑的手边停下。“嗡嗡——”躺在唐岑手边的物体忽然振动起来,唐岑低头一看才发现是自己的手机。听着手机振动的声音,唐岑的心跟着凉了半截。他捡起面前的手机,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那再熟悉不过的名字,悬在屏幕上的手指一顿,迟迟不敢按下接听键。唐岑怔怔地抬头望着陆晟,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然而对方背着光,唐岑什么也看不清,但被陆晟提在手里的欧培拉忽然很轻地叫了一声。它的后腿悬在半空中,无力地蹬了两下又缓缓放下,蓬松的尾巴耷拉着垂在地上。唐岑很想挂断这通来电,可是他不敢,即便陆晟什么也没说,唐岑也很清楚他的意思。手机不停地振动着,唐岑闭着眼按下了接听键和免提。“唐岑,收到礼物了吗?”艾森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了出来,完全不知道唐岑这边发生了什么的他丝毫没有怀疑唐岑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才接电话。唐岑不主动说的事情,艾森很少主动问,这是两个人之间默认的。只是这份默契,现在却给陆晟提供了便利。“嗯……”唐岑害怕被艾森听出自己声音里的不对劲,不敢开口说话,只低低地应了一声。不知道是听出了唐岑过分低落的语气,还是唐岑的声音太过沙哑,艾森担忧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没事,咳咳——”唐岑一张口,胃里又翻涌而上一阵恶心感,他只能用咳嗽压下呕吐感,重重地咳了几声才哑着嗓子说道,“可能是昨天晚上着凉了,有点感冒。”还没等艾森那边说话,唐岑又抢着说:“我已经吃过药了,不用担心。”唐岑从来没有如此迫切地想挂断艾森的电话,他害怕自己再继续和艾森说下去,会忍不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或许告诉艾森,自己还有可能从陆晟手里逃脱,但是欧培拉和舅舅担不起这个风险。“感冒了就少吃点甜食,我很快就会回去的,这几天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或许是因为去年差不多也是在这个时候,唐岑因为着凉发过一次烧,艾森并没有怀疑他说的话。唐岑听着艾森的叮嘱,只觉得喉咙里酸涩得像是卡了什么东西一样,他努力吞咽了好几下才勉强回答了一声:“好……”听到陆晟提起自己生病的事情,唐岑先是一愣,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人:“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这些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唐岑摔在地上时不小心磕到了手背和小腿,他能感觉到磕伤的地方传来的阵阵疼痛,但是现在没有人在乎这些。欣赏了好一会儿唐岑那副震惊的神情,陆晟才冷笑着反问道:“是我害你生病了?”陆晟说得风轻云淡,唐岑的脑子里忽然“嗡”的一声,像是炸开了一样,耳畔回荡着尖厉的嗡鸣声。在和陆晟交往的那几年里,唐岑曾经担心过陆晟会对自己的病多想,他也一直试图和对方解释,但陆晟一直没有和自己埋怨过,也没有主动提起,他就选择性地遗忘了这件事。后来和陆晟分手,想起他曾经那么照顾自己,唐岑心里总是对他留有一丝微妙的幻想,甚至不停地为对方的出轨找各种各样的理由。但是现在现在看着对方千里迢迢赶到自己面前不留情面地指责自己,用着不屑又厌恶的语气说着他的病,将所有的一切归咎于他,唐岑感觉像是被人兜头倒了一盆冷水一般,浑身冰冷。他耷拉着肩膀坐在地上,嘴唇上下颤动着,却没说任何话。原来全都是他一厢情愿,是他自作多情。唐岑以为自己经历的所有的一切都可以随着时间慢慢消失,但现在看来是他太天真了,他的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所做的任何一个选择都改变不了糟糕的人生。隔了许久,唐岑才用很微弱的声音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从来都不过生日的人和自己说“生日快乐”,唐岑不相信陆晟只是为了和自己说这些才来巴黎的,或许还会有更加过分的事情在等着他。陆晟弯腰拿起放在墙角的文件夹直接丢到唐岑面前,冲他扬了扬下巴,“看看吧。”“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生日惊喜。”陆晟把最后那四个字说得很重,一字一顿都砸在唐岑的心上,却不给唐岑丝毫反应的时间。文件夹甩在脚边,唐岑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捡起文件夹,用颤抖不已的手打开了它。文件夹里只有几页薄薄的纸,看着像是医院的化验单和诊断书,上头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地印着:氯酸钾中毒,呼吸衰竭,急性肾衰……对着上头密密麻麻的数据,唐岑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个不好的预感。他抬头看了一眼陆晟,发现他正抱着手臂,一脸嘲弄地看着自己。唐岑对上陆晟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低头疯狂地翻着那几张化验单和诊断书,几页薄薄的纸被他翻得哗哗作响。他一遍遍翻着,一遍遍确认着左上角的名字。看到熟悉的那个名字,唐岑的身体忽然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在诊断书的左上角姓名那一栏写着三个字——苏瑜清。“你这是……这是什么意思?你对我舅舅做了什么?”唐岑抓着纸张的手指微微地颤抖着,声音颤抖得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听到唐岑的质问,陆晟嗤笑了一声,随手把身后的门一关:“没什么意思,就是给你看看苏瑜清现在病成什么样了。”陆晟站在唐岑面前,手指不停地在手机屏幕上敲敲打打了一会儿,然后弯下腰将手机举到唐岑眼前。唐岑朝着陆晟抬起的手望去,在看到屏幕上的画面时瞳孔忽然紧缩,剧烈地颤动起来。陆晟手机里放着的是一段视频,只有短短的十秒钟,看背景像是在医院的病房里。但这些都不是重点,在那小小的手机屏幕里,唐岑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苏瑜清。就像诊断书上写的那样,呼吸衰竭的苏瑜清戴着呼吸机,身上还插着粗粗细细的管子,管子的一端接着医疗仪器,仪器的屏幕上显示着一连串数据。那些数据唐岑看得似懂非懂,但看着苏瑜清那形容枯槁的模样,唐岑知道他的情况很不好。盯着眼前亮起的屏幕,唐岑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那个昏睡不醒的长辈,白色的光打在他脸上,照得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更加惨白。“他病了,现在在住院,我好心派人看护他,你好像……不太领情?”陆晟收回手机,凑在唐岑的耳畔低低地说道,“乖乖留在我身边,我可以留苏瑜清一条命。”那是真正的,恶魔诱人坠入地狱时的喃喃细语。但唐岑听着声音响起,只是抬起头怔怔地望着陆晟。如果只有手上那几张能轻松伪造的诊断书,唐岑还会觉得陆晟为了威胁他伪造了假的病历,可再加上这个视频,他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以唐岑对陆晟的了解,如果这些都是假的,陆晟没有必要特地跑到巴黎和自己说随时都可能被戳破的谎言。何况氯酸钾不是寻常能买到的,也不是轻易会误食的东西,唐岑只能想到恶意下毒这一种可能。唐岑脑子里乱作一团,他忽然想起一年前唐钤打来的那一通电话,还有自己账户上忽然多出来的那一大笔钱。电话和钱都来得蹊跷,之前唐岑根本想不通原因,但现在联系陆晟给他看的这些,唐岑忽然觉得,或许那个时候舅舅就已经察觉到了危险,甚至试图提醒自己。一想到自己在国外过着混沌但自由的生活时,为他提供了这些条件的人却因为他饱受折磨,而罪魁祸首还站在自己面前嚣张地炫耀着罪行,唐岑的心脏一阵阵剧烈地抽痛起来。唐岑坐在地上用力地喘着气,冰冷的空气从气管一直冲进肺部,胸腔被忽然吸入的冷气刺得生疼,他捂着心口剧烈地咳了两声,然后撑着膝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陆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唐岑揪着陆晟的衣领,用嘶哑的声音朝他大声怒吼道,“你这是谋杀!”从答应陆晟交往到两个人分手,唐岑无数次把自己折腾进医院,却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亲人会因为自己被人下毒。唐岑揪着陆晟的衣领,心里充斥着无尽的怒意。他的胸膛不停地上下起伏着,鼻腔里呼出的热气飘散在空中,但心脏和肺叶像是扎进了无数根尖利的针,随着他呼吸的动作一阵一阵刺痛着。陆晟面对气红了双眼,看上去随时都要将他撕碎的唐岑,依旧是满不在乎地笑着。他双手插(进)口袋,朝气得浑身发抖的唐岑挑了挑眉,戏谑道:“哦?你可以试试给他打电话,也可以报警,或者去告诉你那个小男朋友。反正不是我亲自动手的,就算最后查到我身上,我没做过,下面的人抵死不认账,他们又能把我怎么样?”“但是我要告诉你——”陆晟慢慢握住了唐岑的手,一点一点掰开了攥着他衣领的手指,然后单手扣着唐岑的手腕,将他狠狠甩到地上,“苏瑜清是死是活,决定权在你手上。”唐岑常年情绪低落,很少能打起精神运动,体格和力气都和陆晟相差甚远。现在陆晟突然发起狠,唐岑瞬间就被他狠狠地摔在地上。先前被磕伤的地方又一次重重地砸在了地板上,唐岑痛得喊出了声,但他顾不上身体的疼痛,挣扎着站起身和陆晟对峙:“陆晟你疯了吗?他帮了你那么多,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陆晟看着唐岑明明浑身发抖却还强撑的狼狈姿态,忽然低头笑了笑。唐岑听着陆晟那一声笑,肩膀不自觉地抖了一下,身上的毛孔争先恐后地沁出冷汗。察觉到了唐岑投过来的惊惧又愤怒的视线,陆晟轻笑着,抬手摸了摸鼻子。陆晟那一系列莫名其妙的动作分散了唐岑的注意力,就在唐岑防备不及的瞬间,陆晟猛地伸手揪住了唐岑的头发,同时一脚踹在唐岑的膝盖上:“他是帮了我,可他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我!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他以为他在怜悯谁?”“他有这个闲工夫可怜我,不如操心自己。”陆晟微微扬起下巴,眼底全是疯狂。唐岑猝不及防被陆晟踹在了关节处,吃痛地跪在地上。他掰着陆晟的手指,试图从他的手里逃脱,但陆晟抓得很紧,唐岑越挣扎越疼,最后只能咬牙切齿地喊道:“陆晟!我们已经分手了!你凭什么伤害无辜的人!”“分手?你说我们分手了?”陆晟突然冷笑一声,“呵——”陆晟那一声冷笑听得唐岑心中一凉,他猜到了陆晟接下来要说的话。不出唐岑意料,在他放弃挣扎的下一秒,他头顶上就传来了陆晟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他说:“我好像没答应你吧?”“跟艾森玩得很开心?在大街上都敢搂搂抱抱,跟我交往的时候怎么不敢?”※※※※※※※※※※※※※※※※※※※※@花心鸽王 鸽舍 密码:4182第103章唐岑记不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昏过去的,等他再睁开眼,眼前已是漆黑一片。他什么也看不清,分辨不出是天黑了,还是自己的视觉出了问题,但是身上每一寸都很疼,从骨缝里,从肌肉里渗出来的疼像是要把他每一个关节都拆开一般。闭着眼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唐岑才试着坐起身。他只是微微挪动了一下,身体和大脑撕裂般的刺痛就让他瞬间僵直了身体。唐岑躺在床上不敢动弹,意识和感官被疼痛刺激后慢慢恢复,他能感觉到疼痛在减弱,腿间的黏腻感也越发清晰,甚至还从不流通的空气中嗅到了淡淡的混着铁锈味的腥气。令人作呕。唐岑胃里一阵翻涌,他忍不住趴在床边干呕,然而一整天水米未进,呕了几下也没吐出任何东西,还被反涌上来的胃酸灼烧了喉咙。干呕停止后,唐岑的胃里又开始一抽一抽地疼起来,像细密的针扎着他的腹部。身上最脆弱的三个部位同时开始疼痛,精神上又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他的背抑制不住地阵阵抽搐着。唐岑缓缓将身体蜷缩成一团,企图用这样的方式缓解疼痛。他侧躺在床上,一道模糊的光线在眼前不停地摇晃。光线摇晃的频率和唐岑身体抽搐的频率重合,身体每抽搐一下,光线就跟着摇晃一下。过了很久,或许只有很短暂的几分钟,唐岑胃里的不适才慢慢消退。身体停止抽搐,眼前的光线也不再摇晃,唐岑才终于看清了眼前那道光是从何而来的。窗外的天空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卧室里没开灯,门也紧闭着,那道不停在唐岑眼前摇晃的光是从门缝里透进来的客厅的灯光。原来他还能看见。唐岑无力地抬起手,指尖轻轻蹭着脸颊上被打过的地方,那一片皮肤还肿胀着,微微发热。陆晟已经不在卧室里了,唐岑没看到先前被陆晟丢在地上的欧培拉,也没听到它虚弱或是凄惨的叫声,但从外面透进来的光告诉唐岑,陆晟就在门外。唐岑躺在床上,他甚至不需要仔细回想,他的大脑都清晰地记得昏迷前发生的事情。在这个小小的公寓里,他被陆晟拖拽、殴打,甚至是……“呵——”唐岑大喘着气从可怕的回忆里挣脱而出,他被接连不断的让他心惊肉跳的场面吓出一身冷汗。身上微凉的汗水和半干的白色液体混在一起,打湿了整个被褥,布料湿答答地粘在唐岑的皮肤上,触感恶心至极。唐岑捂着心口急促地呼吸着,他能感受到手下那片皮肤骨骼下的脏器在跳动,能听到心脏跳动时敲击鼓膜的声音,强烈而清晰。狭小的房间里回荡着唐岑喘息的声音,却没能掩盖住那很轻很轻的一声“咔嗒”。门被打开了,光从门洞穿过,笔直地落在唐岑的脸上,吓得他猛地抬起头,看向了站在门口的人。陆晟提着欧培拉的后颈倚在门框上,另一只手里还捏着一个黑色的物体。他看了看满脸戒备的唐岑,忽然笑道:“醒了?”唐岑还未来得及说话,就看见陆晟抬手将手里的东西扔了过来。物体在空中画出一道抛物线,在落到床上时翻滚了两下,最后在唐岑的手边停下。“嗡嗡——”躺在唐岑手边的物体忽然振动起来,唐岑低头一看才发现是自己的手机。听着手机振动的声音,唐岑的心跟着凉了半截。他捡起面前的手机,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那再熟悉不过的名字,悬在屏幕上的手指一顿,迟迟不敢按下接听键。唐岑怔怔地抬头望着陆晟,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然而对方背着光,唐岑什么也看不清,但被陆晟提在手里的欧培拉忽然很轻地叫了一声。它的后腿悬在半空中,无力地蹬了两下又缓缓放下,蓬松的尾巴耷拉着垂在地上。唐岑很想挂断这通来电,可是他不敢,即便陆晟什么也没说,唐岑也很清楚他的意思。手机不停地振动着,唐岑闭着眼按下了接听键和免提。“唐岑,收到礼物了吗?”艾森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了出来,完全不知道唐岑这边发生了什么的他丝毫没有怀疑唐岑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才接电话。唐岑不主动说的事情,艾森很少主动问,这是两个人之间默认的。只是这份默契,现在却给陆晟提供了便利。“嗯……”唐岑害怕被艾森听出自己声音里的不对劲,不敢开口说话,只低低地应了一声。不知道是听出了唐岑过分低落的语气,还是唐岑的声音太过沙哑,艾森担忧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没事,咳咳——”唐岑一张口,胃里又翻涌而上一阵恶心感,他只能用咳嗽压下呕吐感,重重地咳了几声才哑着嗓子说道,“可能是昨天晚上着凉了,有点感冒。”还没等艾森那边说话,唐岑又抢着说:“我已经吃过药了,不用担心。”唐岑从来没有如此迫切地想挂断艾森的电话,他害怕自己再继续和艾森说下去,会忍不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或许告诉艾森,自己还有可能从陆晟手里逃脱,但是欧培拉和舅舅担不起这个风险。“感冒了就少吃点甜食,我很快就会回去的,这几天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或许是因为去年差不多也是在这个时候,唐岑因为着凉发过一次烧,艾森并没有怀疑他说的话。唐岑听着艾森的叮嘱,只觉得喉咙里酸涩得像是卡了什么东西一样,他努力吞咽了好几下才勉强回答了一声:“好……”听到陆晟提起自己生病的事情,唐岑先是一愣,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人:“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这些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唐岑摔在地上时不小心磕到了手背和小腿,他能感觉到磕伤的地方传来的阵阵疼痛,但是现在没有人在乎这些。欣赏了好一会儿唐岑那副震惊的神情,陆晟才冷笑着反问道:“是我害你生病了?”陆晟说得风轻云淡,唐岑的脑子里忽然“嗡”的一声,像是炸开了一样,耳畔回荡着尖厉的嗡鸣声。在和陆晟交往的那几年里,唐岑曾经担心过陆晟会对自己的病多想,他也一直试图和对方解释,但陆晟一直没有和自己埋怨过,也没有主动提起,他就选择性地遗忘了这件事。后来和陆晟分手,想起他曾经那么照顾自己,唐岑心里总是对他留有一丝微妙的幻想,甚至不停地为对方的出轨找各种各样的理由。但是现在现在看着对方千里迢迢赶到自己面前不留情面地指责自己,用着不屑又厌恶的语气说着他的病,将所有的一切归咎于他,唐岑感觉像是被人兜头倒了一盆冷水一般,浑身冰冷。他耷拉着肩膀坐在地上,嘴唇上下颤动着,却没说任何话。原来全都是他一厢情愿,是他自作多情。唐岑以为自己经历的所有的一切都可以随着时间慢慢消失,但现在看来是他太天真了,他的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所做的任何一个选择都改变不了糟糕的人生。隔了许久,唐岑才用很微弱的声音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从来都不过生日的人和自己说“生日快乐”,唐岑不相信陆晟只是为了和自己说这些才来巴黎的,或许还会有更加过分的事情在等着他。陆晟弯腰拿起放在墙角的文件夹直接丢到唐岑面前,冲他扬了扬下巴,“看看吧。”“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生日惊喜。”陆晟把最后那四个字说得很重,一字一顿都砸在唐岑的心上,却不给唐岑丝毫反应的时间。文件夹甩在脚边,唐岑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捡起文件夹,用颤抖不已的手打开了它。文件夹里只有几页薄薄的纸,看着像是医院的化验单和诊断书,上头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地印着:氯酸钾中毒,呼吸衰竭,急性肾衰……对着上头密密麻麻的数据,唐岑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个不好的预感。他抬头看了一眼陆晟,发现他正抱着手臂,一脸嘲弄地看着自己。唐岑对上陆晟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低头疯狂地翻着那几张化验单和诊断书,几页薄薄的纸被他翻得哗哗作响。他一遍遍翻着,一遍遍确认着左上角的名字。看到熟悉的那个名字,唐岑的身体忽然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在诊断书的左上角姓名那一栏写着三个字——苏瑜清。“你这是……这是什么意思?你对我舅舅做了什么?”唐岑抓着纸张的手指微微地颤抖着,声音颤抖得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听到唐岑的质问,陆晟嗤笑了一声,随手把身后的门一关:“没什么意思,就是给你看看苏瑜清现在病成什么样了。”陆晟站在唐岑面前,手指不停地在手机屏幕上敲敲打打了一会儿,然后弯下腰将手机举到唐岑眼前。唐岑朝着陆晟抬起的手望去,在看到屏幕上的画面时瞳孔忽然紧缩,剧烈地颤动起来。陆晟手机里放着的是一段视频,只有短短的十秒钟,看背景像是在医院的病房里。但这些都不是重点,在那小小的手机屏幕里,唐岑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苏瑜清。就像诊断书上写的那样,呼吸衰竭的苏瑜清戴着呼吸机,身上还插着粗粗细细的管子,管子的一端接着医疗仪器,仪器的屏幕上显示着一连串数据。那些数据唐岑看得似懂非懂,但看着苏瑜清那形容枯槁的模样,唐岑知道他的情况很不好。盯着眼前亮起的屏幕,唐岑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那个昏睡不醒的长辈,白色的光打在他脸上,照得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更加惨白。“他病了,现在在住院,我好心派人看护他,你好像……不太领情?”陆晟收回手机,凑在唐岑的耳畔低低地说道,“乖乖留在我身边,我可以留苏瑜清一条命。”那是真正的,恶魔诱人坠入地狱时的喃喃细语。但唐岑听着声音响起,只是抬起头怔怔地望着陆晟。如果只有手上那几张能轻松伪造的诊断书,唐岑还会觉得陆晟为了威胁他伪造了假的病历,可再加上这个视频,他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以唐岑对陆晟的了解,如果这些都是假的,陆晟没有必要特地跑到巴黎和自己说随时都可能被戳破的谎言。何况氯酸钾不是寻常能买到的,也不是轻易会误食的东西,唐岑只能想到恶意下毒这一种可能。唐岑脑子里乱作一团,他忽然想起一年前唐钤打来的那一通电话,还有自己账户上忽然多出来的那一大笔钱。电话和钱都来得蹊跷,之前唐岑根本想不通原因,但现在联系陆晟给他看的这些,唐岑忽然觉得,或许那个时候舅舅就已经察觉到了危险,甚至试图提醒自己。一想到自己在国外过着混沌但自由的生活时,为他提供了这些条件的人却因为他饱受折磨,而罪魁祸首还站在自己面前嚣张地炫耀着罪行,唐岑的心脏一阵阵剧烈地抽痛起来。唐岑坐在地上用力地喘着气,冰冷的空气从气管一直冲进肺部,胸腔被忽然吸入的冷气刺得生疼,他捂着心口剧烈地咳了两声,然后撑着膝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陆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唐岑揪着陆晟的衣领,用嘶哑的声音朝他大声怒吼道,“你这是谋杀!”从答应陆晟交往到两个人分手,唐岑无数次把自己折腾进医院,却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亲人会因为自己被人下毒。唐岑揪着陆晟的衣领,心里充斥着无尽的怒意。他的胸膛不停地上下起伏着,鼻腔里呼出的热气飘散在空中,但心脏和肺叶像是扎进了无数根尖利的针,随着他呼吸的动作一阵一阵刺痛着。陆晟面对气红了双眼,看上去随时都要将他撕碎的唐岑,依旧是满不在乎地笑着。他双手插(进)口袋,朝气得浑身发抖的唐岑挑了挑眉,戏谑道:“哦?你可以试试给他打电话,也可以报警,或者去告诉你那个小男朋友。反正不是我亲自动手的,就算最后查到我身上,我没做过,下面的人抵死不认账,他们又能把我怎么样?”“但是我要告诉你——”陆晟慢慢握住了唐岑的手,一点一点掰开了攥着他衣领的手指,然后单手扣着唐岑的手腕,将他狠狠甩到地上,“苏瑜清是死是活,决定权在你手上。”唐岑常年情绪低落,很少能打起精神运动,体格和力气都和陆晟相差甚远。现在陆晟突然发起狠,唐岑瞬间就被他狠狠地摔在地上。先前被磕伤的地方又一次重重地砸在了地板上,唐岑痛得喊出了声,但他顾不上身体的疼痛,挣扎着站起身和陆晟对峙:“陆晟你疯了吗?他帮了你那么多,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陆晟看着唐岑明明浑身发抖却还强撑的狼狈姿态,忽然低头笑了笑。唐岑听着陆晟那一声笑,肩膀不自觉地抖了一下,身上的毛孔争先恐后地沁出冷汗。察觉到了唐岑投过来的惊惧又愤怒的视线,陆晟轻笑着,抬手摸了摸鼻子。陆晟那一系列莫名其妙的动作分散了唐岑的注意力,就在唐岑防备不及的瞬间,陆晟猛地伸手揪住了唐岑的头发,同时一脚踹在唐岑的膝盖上:“他是帮了我,可他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我!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他以为他在怜悯谁?”“他有这个闲工夫可怜我,不如操心自己。”陆晟微微扬起下巴,眼底全是疯狂。唐岑猝不及防被陆晟踹在了关节处,吃痛地跪在地上。他掰着陆晟的手指,试图从他的手里逃脱,但陆晟抓得很紧,唐岑越挣扎越疼,最后只能咬牙切齿地喊道:“陆晟!我们已经分手了!你凭什么伤害无辜的人!”“分手?你说我们分手了?”陆晟突然冷笑一声,“呵——”陆晟那一声冷笑听得唐岑心中一凉,他猜到了陆晟接下来要说的话。不出唐岑意料,在他放弃挣扎的下一秒,他头顶上就传来了陆晟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他说:“我好像没答应你吧?”“跟艾森玩得很开心?在大街上都敢搂搂抱抱,跟我交往的时候怎么不敢?”※※※※※※※※※※※※※※※※※※※※@花心鸽王 鸽舍 密码:4182第103章唐岑记不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昏过去的,等他再睁开眼,眼前已是漆黑一片。他什么也看不清,分辨不出是天黑了,还是自己的视觉出了问题,但是身上每一寸都很疼,从骨缝里,从肌肉里渗出来的疼像是要把他每一个关节都拆开一般。闭着眼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唐岑才试着坐起身。他只是微微挪动了一下,身体和大脑撕裂般的刺痛就让他瞬间僵直了身体。唐岑躺在床上不敢动弹,意识和感官被疼痛刺激后慢慢恢复,他能感觉到疼痛在减弱,腿间的黏腻感也越发清晰,甚至还从不流通的空气中嗅到了淡淡的混着铁锈味的腥气。令人作呕。唐岑胃里一阵翻涌,他忍不住趴在床边干呕,然而一整天水米未进,呕了几下也没吐出任何东西,还被反涌上来的胃酸灼烧了喉咙。干呕停止后,唐岑的胃里又开始一抽一抽地疼起来,像细密的针扎着他的腹部。身上最脆弱的三个部位同时开始疼痛,精神上又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他的背抑制不住地阵阵抽搐着。唐岑缓缓将身体蜷缩成一团,企图用这样的方式缓解疼痛。他侧躺在床上,一道模糊的光线在眼前不停地摇晃。光线摇晃的频率和唐岑身体抽搐的频率重合,身体每抽搐一下,光线就跟着摇晃一下。过了很久,或许只有很短暂的几分钟,唐岑胃里的不适才慢慢消退。身体停止抽搐,眼前的光线也不再摇晃,唐岑才终于看清了眼前那道光是从何而来的。窗外的天空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卧室里没开灯,门也紧闭着,那道不停在唐岑眼前摇晃的光是从门缝里透进来的客厅的灯光。原来他还能看见。唐岑无力地抬起手,指尖轻轻蹭着脸颊上被打过的地方,那一片皮肤还肿胀着,微微发热。陆晟已经不在卧室里了,唐岑没看到先前被陆晟丢在地上的欧培拉,也没听到它虚弱或是凄惨的叫声,但从外面透进来的光告诉唐岑,陆晟就在门外。唐岑躺在床上,他甚至不需要仔细回想,他的大脑都清晰地记得昏迷前发生的事情。在这个小小的公寓里,他被陆晟拖拽、殴打,甚至是……“呵——”唐岑大喘着气从可怕的回忆里挣脱而出,他被接连不断的让他心惊肉跳的场面吓出一身冷汗。身上微凉的汗水和半干的白色液体混在一起,打湿了整个被褥,布料湿答答地粘在唐岑的皮肤上,触感恶心至极。唐岑捂着心口急促地呼吸着,他能感受到手下那片皮肤骨骼下的脏器在跳动,能听到心脏跳动时敲击鼓膜的声音,强烈而清晰。狭小的房间里回荡着唐岑喘息的声音,却没能掩盖住那很轻很轻的一声“咔嗒”。门被打开了,光从门洞穿过,笔直地落在唐岑的脸上,吓得他猛地抬起头,看向了站在门口的人。陆晟提着欧培拉的后颈倚在门框上,另一只手里还捏着一个黑色的物体。他看了看满脸戒备的唐岑,忽然笑道:“醒了?”唐岑还未来得及说话,就看见陆晟抬手将手里的东西扔了过来。物体在空中画出一道抛物线,在落到床上时翻滚了两下,最后在唐岑的手边停下。“嗡嗡——”躺在唐岑手边的物体忽然振动起来,唐岑低头一看才发现是自己的手机。听着手机振动的声音,唐岑的心跟着凉了半截。他捡起面前的手机,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那再熟悉不过的名字,悬在屏幕上的手指一顿,迟迟不敢按下接听键。唐岑怔怔地抬头望着陆晟,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然而对方背着光,唐岑什么也看不清,但被陆晟提在手里的欧培拉忽然很轻地叫了一声。它的后腿悬在半空中,无力地蹬了两下又缓缓放下,蓬松的尾巴耷拉着垂在地上。唐岑很想挂断这通来电,可是他不敢,即便陆晟什么也没说,唐岑也很清楚他的意思。手机不停地振动着,唐岑闭着眼按下了接听键和免提。“唐岑,收到礼物了吗?”艾森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了出来,完全不知道唐岑这边发生了什么的他丝毫没有怀疑唐岑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才接电话。唐岑不主动说的事情,艾森很少主动问,这是两个人之间默认的。只是这份默契,现在却给陆晟提供了便利。“嗯……”唐岑害怕被艾森听出自己声音里的不对劲,不敢开口说话,只低低地应了一声。不知道是听出了唐岑过分低落的语气,还是唐岑的声音太过沙哑,艾森担忧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没事,咳咳——”唐岑一张口,胃里又翻涌而上一阵恶心感,他只能用咳嗽压下呕吐感,重重地咳了几声才哑着嗓子说道,“可能是昨天晚上着凉了,有点感冒。”还没等艾森那边说话,唐岑又抢着说:“我已经吃过药了,不用担心。”唐岑从来没有如此迫切地想挂断艾森的电话,他害怕自己再继续和艾森说下去,会忍不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或许告诉艾森,自己还有可能从陆晟手里逃脱,但是欧培拉和舅舅担不起这个风险。“感冒了就少吃点甜食,我很快就会回去的,这几天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或许是因为去年差不多也是在这个时候,唐岑因为着凉发过一次烧,艾森并没有怀疑他说的话。唐岑听着艾森的叮嘱,只觉得喉咙里酸涩得像是卡了什么东西一样,他努力吞咽了好几下才勉强回答了一声:“好……”听到陆晟提起自己生病的事情,唐岑先是一愣,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人:“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这些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唐岑摔在地上时不小心磕到了手背和小腿,他能感觉到磕伤的地方传来的阵阵疼痛,但是现在没有人在乎这些。欣赏了好一会儿唐岑那副震惊的神情,陆晟才冷笑着反问道:“是我害你生病了?”陆晟说得风轻云淡,唐岑的脑子里忽然“嗡”的一声,像是炸开了一样,耳畔回荡着尖厉的嗡鸣声。在和陆晟交往的那几年里,唐岑曾经担心过陆晟会对自己的病多想,他也一直试图和对方解释,但陆晟一直没有和自己埋怨过,也没有主动提起,他就选择性地遗忘了这件事。后来和陆晟分手,想起他曾经那么照顾自己,唐岑心里总是对他留有一丝微妙的幻想,甚至不停地为对方的出轨找各种各样的理由。但是现在现在看着对方千里迢迢赶到自己面前不留情面地指责自己,用着不屑又厌恶的语气说着他的病,将所有的一切归咎于他,唐岑感觉像是被人兜头倒了一盆冷水一般,浑身冰冷。他耷拉着肩膀坐在地上,嘴唇上下颤动着,却没说任何话。原来全都是他一厢情愿,是他自作多情。唐岑以为自己经历的所有的一切都可以随着时间慢慢消失,但现在看来是他太天真了,他的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所做的任何一个选择都改变不了糟糕的人生。隔了许久,唐岑才用很微弱的声音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从来都不过生日的人和自己说“生日快乐”,唐岑不相信陆晟只是为了和自己说这些才来巴黎的,或许还会有更加过分的事情在等着他。陆晟弯腰拿起放在墙角的文件夹直接丢到唐岑面前,冲他扬了扬下巴,“看看吧。”“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生日惊喜。”陆晟把最后那四个字说得很重,一字一顿都砸在唐岑的心上,却不给唐岑丝毫反应的时间。文件夹甩在脚边,唐岑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捡起文件夹,用颤抖不已的手打开了它。文件夹里只有几页薄薄的纸,看着像是医院的化验单和诊断书,上头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地印着:氯酸钾中毒,呼吸衰竭,急性肾衰……对着上头密密麻麻的数据,唐岑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个不好的预感。他抬头看了一眼陆晟,发现他正抱着手臂,一脸嘲弄地看着自己。唐岑对上陆晟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低头疯狂地翻着那几张化验单和诊断书,几页薄薄的纸被他翻得哗哗作响。他一遍遍翻着,一遍遍确认着左上角的名字。看到熟悉的那个名字,唐岑的身体忽然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在诊断书的左上角姓名那一栏写着三个字——苏瑜清。“你这是……这是什么意思?你对我舅舅做了什么?”唐岑抓着纸张的手指微微地颤抖着,声音颤抖得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听到唐岑的质问,陆晟嗤笑了一声,随手把身后的门一关:“没什么意思,就是给你看看苏瑜清现在病成什么样了。”陆晟站在唐岑面前,手指不停地在手机屏幕上敲敲打打了一会儿,然后弯下腰将手机举到唐岑眼前。唐岑朝着陆晟抬起的手望去,在看到屏幕上的画面时瞳孔忽然紧缩,剧烈地颤动起来。陆晟手机里放着的是一段视频,只有短短的十秒钟,看背景像是在医院的病房里。但这些都不是重点,在那小小的手机屏幕里,唐岑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苏瑜清。就像诊断书上写的那样,呼吸衰竭的苏瑜清戴着呼吸机,身上还插着粗粗细细的管子,管子的一端接着医疗仪器,仪器的屏幕上显示着一连串数据。那些数据唐岑看得似懂非懂,但看着苏瑜清那形容枯槁的模样,唐岑知道他的情况很不好。盯着眼前亮起的屏幕,唐岑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那个昏睡不醒的长辈,白色的光打在他脸上,照得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更加惨白。“他病了,现在在住院,我好心派人看护他,你好像……不太领情?”陆晟收回手机,凑在唐岑的耳畔低低地说道,“乖乖留在我身边,我可以留苏瑜清一条命。”那是真正的,恶魔诱人坠入地狱时的喃喃细语。但唐岑听着声音响起,只是抬起头怔怔地望着陆晟。如果只有手上那几张能轻松伪造的诊断书,唐岑还会觉得陆晟为了威胁他伪造了假的病历,可再加上这个视频,他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以唐岑对陆晟的了解,如果这些都是假的,陆晟没有必要特地跑到巴黎和自己说随时都可能被戳破的谎言。何况氯酸钾不是寻常能买到的,也不是轻易会误食的东西,唐岑只能想到恶意下毒这一种可能。唐岑脑子里乱作一团,他忽然想起一年前唐钤打来的那一通电话,还有自己账户上忽然多出来的那一大笔钱。电话和钱都来得蹊跷,之前唐岑根本想不通原因,但现在联系陆晟给他看的这些,唐岑忽然觉得,或许那个时候舅舅就已经察觉到了危险,甚至试图提醒自己。一想到自己在国外过着混沌但自由的生活时,为他提供了这些条件的人却因为他饱受折磨,而罪魁祸首还站在自己面前嚣张地炫耀着罪行,唐岑的心脏一阵阵剧烈地抽痛起来。唐岑坐在地上用力地喘着气,冰冷的空气从气管一直冲进肺部,胸腔被忽然吸入的冷气刺得生疼,他捂着心口剧烈地咳了两声,然后撑着膝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陆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唐岑揪着陆晟的衣领,用嘶哑的声音朝他大声怒吼道,“你这是谋杀!”从答应陆晟交往到两个人分手,唐岑无数次把自己折腾进医院,却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亲人会因为自己被人下毒。唐岑揪着陆晟的衣领,心里充斥着无尽的怒意。他的胸膛不停地上下起伏着,鼻腔里呼出的热气飘散在空中,但心脏和肺叶像是扎进了无数根尖利的针,随着他呼吸的动作一阵一阵刺痛着。陆晟面对气红了双眼,看上去随时都要将他撕碎的唐岑,依旧是满不在乎地笑着。他双手插(进)口袋,朝气得浑身发抖的唐岑挑了挑眉,戏谑道:“哦?你可以试试给他打电话,也可以报警,或者去告诉你那个小男朋友。反正不是我亲自动手的,就算最后查到我身上,我没做过,下面的人抵死不认账,他们又能把我怎么样?”“但是我要告诉你——”陆晟慢慢握住了唐岑的手,一点一点掰开了攥着他衣领的手指,然后单手扣着唐岑的手腕,将他狠狠甩到地上,“苏瑜清是死是活,决定权在你手上。”唐岑常年情绪低落,很少能打起精神运动,体格和力气都和陆晟相差甚远。现在陆晟突然发起狠,唐岑瞬间就被他狠狠地摔在地上。先前被磕伤的地方又一次重重地砸在了地板上,唐岑痛得喊出了声,但他顾不上身体的疼痛,挣扎着站起身和陆晟对峙:“陆晟你疯了吗?他帮了你那么多,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陆晟看着唐岑明明浑身发抖却还强撑的狼狈姿态,忽然低头笑了笑。唐岑听着陆晟那一声笑,肩膀不自觉地抖了一下,身上的毛孔争先恐后地沁出冷汗。察觉到了唐岑投过来的惊惧又愤怒的视线,陆晟轻笑着,抬手摸了摸鼻子。陆晟那一系列莫名其妙的动作分散了唐岑的注意力,就在唐岑防备不及的瞬间,陆晟猛地伸手揪住了唐岑的头发,同时一脚踹在唐岑的膝盖上:“他是帮了我,可他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我!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他以为他在怜悯谁?”“他有这个闲工夫可怜我,不如操心自己。”陆晟微微扬起下巴,眼底全是疯狂。唐岑猝不及防被陆晟踹在了关节处,吃痛地跪在地上。他掰着陆晟的手指,试图从他的手里逃脱,但陆晟抓得很紧,唐岑越挣扎越疼,最后只能咬牙切齿地喊道:“陆晟!我们已经分手了!你凭什么伤害无辜的人!”“分手?你说我们分手了?”陆晟突然冷笑一声,“呵——”陆晟那一声冷笑听得唐岑心中一凉,他猜到了陆晟接下来要说的话。不出唐岑意料,在他放弃挣扎的下一秒,他头顶上就传来了陆晟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他说:“我好像没答应你吧?”“跟艾森玩得很开心?在大街上都敢搂搂抱抱,跟我交往的时候怎么不敢?”※※※※※※※※※※※※※※※※※※※※@花心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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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码:4182第103章唐岑记不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昏过去的,等他再睁开眼,眼前已是漆黑一片。他什么也看不清,分辨不出是天黑了,还是自己的视觉出了问题,但是身上每一寸都很疼,从骨缝里,从肌肉里渗出来的疼像是要把他每一个关节都拆开一般。闭着眼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唐岑才试着坐起身。他只是微微挪动了一下,身体和大脑撕裂般的刺痛就让他瞬间僵直了身体。唐岑躺在床上不敢动弹,意识和感官被疼痛刺激后慢慢恢复,他能感觉到疼痛在减弱,腿间的黏腻感也越发清晰,甚至还从不流通的空气中嗅到了淡淡的混着铁锈味的腥气。令人作呕。唐岑胃里一阵翻涌,他忍不住趴在床边干呕,然而一整天水米未进,呕了几下也没吐出任何东西,还被反涌上来的胃酸灼烧了喉咙。干呕停止后,唐岑的胃里又开始一抽一抽地疼起来,像细密的针扎着他的腹部。身上最脆弱的三个部位同时开始疼痛,精神上又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他的背抑制不住地阵阵抽搐着。唐岑缓缓将身体蜷缩成一团,企图用这样的方式缓解疼痛。他侧躺在床上,一道模糊的光线在眼前不停地摇晃。光线摇晃的频率和唐岑身体抽搐的频率重合,身体每抽搐一下,光线就跟着摇晃一下。过了很久,或许只有很短暂的几分钟,唐岑胃里的不适才慢慢消退。身体停止抽搐,眼前的光线也不再摇晃,唐岑才终于看清了眼前那道光是从何而来的。窗外的天空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卧室里没开灯,门也紧闭着,那道不停在唐岑眼前摇晃的光是从门缝里透进来的客厅的灯光。原来他还能看见。唐岑无力地抬起手,指尖轻轻蹭着脸颊上被打过的地方,那一片皮肤还肿胀着,微微发热。陆晟已经不在卧室里了,唐岑没看到先前被陆晟丢在地上的欧培拉,也没听到它虚弱或是凄惨的叫声,但从外面透进来的光告诉唐岑,陆晟就在门外。唐岑躺在床上,他甚至不需要仔细回想,他的大脑都清晰地记得昏迷前发生的事情。在这个小小的公寓里,他被陆晟拖拽、殴打,甚至是……“呵——”唐岑大喘着气从可怕的回忆里挣脱而出,他被接连不断的让他心惊肉跳的场面吓出一身冷汗。身上微凉的汗水和半干的白色液体混在一起,打湿了整个被褥,布料湿答答地粘在唐岑的皮肤上,触感恶心至极。唐岑捂着心口急促地呼吸着,他能感受到手下那片皮肤骨骼下的脏器在跳动,能听到心脏跳动时敲击鼓膜的声音,强烈而清晰。狭小的房间里回荡着唐岑喘息的声音,却没能掩盖住那很轻很轻的一声“咔嗒”。门被打开了,光从门洞穿过,笔直地落在唐岑的脸上,吓得他猛地抬起头,看向了站在门口的人。陆晟提着欧培拉的后颈倚在门框上,另一只手里还捏着一个黑色的物体。他看了看满脸戒备的唐岑,忽然笑道:“醒了?”唐岑还未来得及说话,就看见陆晟抬手将手里的东西扔了过来。物体在空中画出一道抛物线,在落到床上时翻滚了两下,最后在唐岑的手边停下。“嗡嗡——”躺在唐岑手边的物体忽然振动起来,唐岑低头一看才发现是自己的手机。听着手机振动的声音,唐岑的心跟着凉了半截。他捡起面前的手机,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那再熟悉不过的名字,悬在屏幕上的手指一顿,迟迟不敢按下接听键。唐岑怔怔地抬头望着陆晟,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然而对方背着光,唐岑什么也看不清,但被陆晟提在手里的欧培拉忽然很轻地叫了一声。它的后腿悬在半空中,无力地蹬了两下又缓缓放下,蓬松的尾巴耷拉着垂在地上。唐岑很想挂断这通来电,可是他不敢,即便陆晟什么也没说,唐岑也很清楚他的意思。手机不停地振动着,唐岑闭着眼按下了接听键和免提。“唐岑,收到礼物了吗?”艾森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了出来,完全不知道唐岑这边发生了什么的他丝毫没有怀疑唐岑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才接电话。唐岑不主动说的事情,艾森很少主动问,这是两个人之间默认的。只是这份默契,现在却给陆晟提供了便利。“嗯……”唐岑害怕被艾森听出自己声音里的不对劲,不敢开口说话,只低低地应了一声。不知道是听出了唐岑过分低落的语气,还是唐岑的声音太过沙哑,艾森担忧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没事,咳咳——”唐岑一张口,胃里又翻涌而上一阵恶心感,他只能用咳嗽压下呕吐感,重重地咳了几声才哑着嗓子说道,“可能是昨天晚上着凉了,有点感冒。”还没等艾森那边说话,唐岑又抢着说:“我已经吃过药了,不用担心。”唐岑从来没有如此迫切地想挂断艾森的电话,他害怕自己再继续和艾森说下去,会忍不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或许告诉艾森,自己还有可能从陆晟手里逃脱,但是欧培拉和舅舅担不起这个风险。“感冒了就少吃点甜食,我很快就会回去的,这几天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或许是因为去年差不多也是在这个时候,唐岑因为着凉发过一次烧,艾森并没有怀疑他说的话。唐岑听着艾森的叮嘱,只觉得喉咙里酸涩得像是卡了什么东西一样,他努力吞咽了好几下才勉强回答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