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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污浊之下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37(1 / 1)

感受到手下微微颤抖的身体,何休叹了口气,像是哄小孩子一样拍着唐岑的后背,安抚道:“已经失去的不会再回到你身边,但你没有失去的也从来没有离开你。”何休曾经以唐岑生病为由替他挡下了所有的外来访客,何休也从来不要求唐岑一定要说什么,很少主动追问他含糊带过的事情。作为医生,何休一直极力避免唐岑再受到来自外界的伤害,努力减轻唐岑的压力,但他无法彻底阻止唐岑给自己施加压力。唐岑总是默不作声的,在心里偷偷指责自己。唐岑蜷缩成一团,小声地呜咽着,“那你能不能…让陆晟把艾森还给我……”“等事情结束了,他们都会回来的。”何休叹息般地说到,搭在唐岑背上的手依旧轻轻拍着。唐岑只当何休是安慰他,不再哭闹,安静地躺在病床的一角,等护士拿了药回来,他搭着何休的手把镇定药喝了下去。何休重新翻出了两年前的治疗方案,给唐岑换了新的药,自己也从工作室搬到了疗养院,每天密切关注唐岑的病情。期间唐钤来疗养院看过唐岑,当时何休正好在和其他医生讨论唐岑的病情,等到他忙完回病房,刚上楼梯拐角就看见唐钤慌慌张张推门出来,病房里还传来摔东西的声音。何休一听出事了,正要拦住唐钤问个清楚,谁知他竟直接无视自己跑了出去,那背影看着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唐钤跑得很快,何休没去追他,直接上楼推开了病房的门。病房内一地狼藉,到处散落着玻璃碎片,唐岑仰头靠坐在病床上,手搭在额头上,挡住了大半张脸。“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何休看不清唐岑脸上的表情,但他上下起伏的胸膛和未平息的抽噎声告诉何休,他才哭过。唐岑一直告诉何休,自己不愿意见唐钤,不愿意和他说话,是因为他不想连累唐钤,但实际上更多的还是因为害怕再被伤害。何休没说话,安静地站在门口等唐岑平静下来。“有时候我总感觉…他是不是来看过我。”唐岑止住了抽噎,放下了挡在脸上的手,露出了一双哭红了的眼睛。何休感觉到唐岑已经冷静下来,才走到他身旁问道:“那你想见他吗?”“见不到了。”唐岑拉着何休的手,将头靠在他的手背上,“他已经……不在了。”那天晚上,何休在唐岑的病历末尾加上了一行字:ptsd,创伤后应激综合症。他记录下这一段时间里唐岑发病的所有症状,在隔天中午把唐钤和唐岑的律师叫到了医院。唐钤一直心不在焉,整个人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何休没问他昨天在病房里发生了什么,直接和唐岑的律师谈起了唐岑的病情。唐岑的律师一听唐岑的病情加重,赶忙给自己的雇主打去了电话,等雇主接通了电话,边按下免提边问何休:“怎么回事?为什么现在又诊断出ptsd?”律师为唐岑处理案件的事情,替他递交证据,但雇佣他的并不是唐钤,他的雇主和何休的委托人是同一位。给的价钱丰厚,却要求他一定为唐岑洗脱罪名。何休把连夜整理的资料拿给律师看,一边向他和雇主解释道:“很多精神类疾病最初都会被诊断为抑郁症,有些病人三年都被诊断为重度抑郁,第四年又突然被诊断为双向情感障碍,很难说是病情恶化还是原先就是如此,人的大脑很复杂,疾病也不是完全按着教科书写的那样发展。”“他的情况那么糟,应激症状这么明显,早就该有心理准备的。”何休这句话像是说给唐钤听的,又像是说给律师的雇主听的。他敲着椅子扶手,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唐钤和律师的反应。唐钤愣了一下,把头低得更深了,这个反应不出何休意料,只是律师和雇主那边也一直保持沉默。雇主没说话,律师不询问他的意思,反而把目光投向了唐钤。何休扫了一眼唐钤,继续说道:“不用管他,说错话挨骂了,陆晟那边呢?”律师放下手里那几页纸,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不认罪,一口咬死是唐先生杀的人,他只是帮忙善后。”何休不意外陆晟这么做,当着三个人的面毫不留情地嗤笑了一声:“确实有精神病患者杀人没有判刑的先例,陆晟估计是想把所有的罪都推到唐岑身上,不管唐岑怎么判,他最多落个从犯的罪名,说不定最后只是担个监护不当的民事责任。”“他当人是傻子吗?哥哥身上那么多伤,不是他弄的难道还是哥哥自己故意弄出来陷害他的?”一直在边上默不作声地唐钤咬牙切齿地说着,紧握着的双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泛起的青白。“唐岑现在还没有完全洗脱罪名,他的伤情鉴定报告也很难证明全部都是陆晟做的,再加上患病以来一直有自残的行为,他现在所说的每一个字就算是事实,恐怕也很难作为证言指控陆晟的罪名,我认为没有必要再勉强他了。”唐岑的情况很糟糕,何休害怕继续问下去会把他逼疯,他的委托人也已经全部掌握了所有想要知道的事情,他现在只剩下为唐岑治疗这一项工作。何休提出了解决的方法,但回答他的又是一阵沉默。无尽的沉默挑起了何休心中的怒火,当着自己和律师的雇主的面,何休猛地拍了拍桌子,厉声呵斥道:“你们到底有没有找到其他证据?不要把所有事情都寄托在他身上,现在是死了三个人,接下来搞不好就变成四个了!”“我这里…有十几份录像……”一道沙哑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是一直没出声的那位雇主,他似乎有点被何休吓到了,迟疑了好一会才继续道:“存在之前坏掉的那台手机里,前段时间修复数据的时候找到了,应该能证明陆晟非法拘禁和故意伤害。”何休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忍了很久才没有破口大骂,“我再给他做几次心理疏导,如果不行,可能还是需要你过来一趟。”得到雇主的答复,何休直接撇下他们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室,找其他医生讨论唐岑治疗方案。何休忙着唐岑的事情,没注意到唐钤后来又去了哪里,就算知道,他也没空搭理这个不懂事的弟弟。可没等何休制定出新的治疗方案,疗养院又打来了电话,护士告诉何休,唐岑想见他。像第一次唐岑主动提出见他一样,何休扔下手里未完成的工作,急急忙忙赶回了疗养院。他推开门,看到了靠坐在软枕上的唐岑,很安静,只是不再朝他露出浅浅的笑容。唐岑眼神空洞地盯着何休,用没有起伏的声音问他:“何医生,要继续吗?”何休顿了很久,最后只憋出了一句:“不要勉强自己。”唐岑那副像个提线木偶般毫无生气的模样看得何休心里一跳,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诊断是不是出了差错。他坐到唐岑的病床边,握住了他满是针眼的手,“抱歉,你不愿意说也没有关系。”何休突然的道歉让唐岑陷入了沉默,他低着头看着自己被何休握着的那只手,许久才小声说:“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听过别人对我道歉了。”“退烧出院之后,陆晟就把我关在房间里,不管发生什么,都是我向他道歉。”在那个只有床和洗手间的房间里,不管是因为太疼不小心喊出来,还是体力不支倒下去,任何一个动作惹陆晟不高兴了,唐岑都要向他道歉。陆晟在他身上留了一个个烟疤、一片片鞭痕,却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对不起”。※※※※※※※※※※※※※※※※※※※※录像是xx录像,陆晟拍的,明天晚上,老地方老密码。第107章唐岑得到了陆晟“奖赏”的探病机会,每个月十五号,他可以去医院探望苏瑜清。他知道陆晟提的任何要求,他答应还是不答应的结果都一样,不如顺从一点,在陆晟心情好的时候还能少吃一点苦头。为了一个月仅有一次的探病机会,唐岑照着陆晟的要求做了许多事情,而陆晟也如他所允诺的,此后的每个月都会让唐岑去医院探望苏瑜清。可即便获得了探病机会,唐岑也不敢违抗陆晟,他所有的一切都是陆晟施舍给他的,随时都能收回去。在那几天里唐岑总是会表现得比平时更听话,不管陆晟说什么都会乖乖照做,任他摆布。唐岑害怕失去唯一能外出、能见到舅舅的机会,错过一次,他就要再等整整一个月。他不敢想象没有这唯一外出和人接触的机会,自己还要在这暗无天日的房间里坚持多久,也不敢想象如果期间舅舅再出什么意外,他该怎么活下去。所以在临近探病的那几天里,为了让陆晟信守诺言,带他去看舅舅,唐岑甚至会主动去讨好陆晟,在他面前摇尾乞怜。最开始的两个月陆晟还信守承诺,但从第三个月开始,在十五号之前的几天里陆晟又开始拿这件事要挟唐岑。唐岑很多时候都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被性格恶劣的小孩扯得破破烂烂的布偶,没有自己的思想,没有新鲜感,也没有尊严,只是个单纯的发泄道具。可是和家人的生命比起来,自己那点尊严又算什么?如果舍弃尊严能让任何人不再因为他被伤害,唐岑可以什么都不要,可以重新回到一无所有,他愿意舍弃所有的一切去换他们平安无事。陆晟不守时,但每个月总归会让唐岑去看一次苏瑜清,好像在极力隐藏什么,又好像只是以玩弄唐岑取乐,在他身上最显眼的位置留下印记。一个又一个,一遍又一遍,鲜血的铁锈味和皮肤烧灼的焦味在封闭的房间里弥漫。唐岑每一次去见苏瑜清的时候,露在外面的皮肤总是伤痕累累的,上一次探病前留的旧伤还未愈合,这一次在同样的位置上又添了新的伤口。那个时候苏瑜清总会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用着悲伤难过的视线注视着唐岑,过了许久才颤抖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一个月仅有的一次见面,唐岑和苏瑜清两个人明明在同一个病房里,却很少说话。或许是因为难以启齿,也或许是因为病房里监视的那些人。但仅仅是这样,唐岑已经很满足了。每个月有半个小时的外出时间,能确认舅舅的安全,还能坐在舅舅面前安静地休息一会,这样的事情几乎成了唐岑活下去唯一的希望。靠着这份微薄的希望,唐岑熬过了一个又一个月,在那个只有床的房间里从严冬一直待到了酷暑。天气越来越热,唐岑身上不停开裂久久未愈合的伤口开始发炎,稍微一动就会牵动到受伤的地方,伤口一次次被撕扯开,新伤还在往外渗着混着血的组织液,旧伤已经开始流泛黄的乳白色脓液。唐岑的精神状况很糟糕,他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幻觉,有的时候陆晟问他疼不疼,唐岑说着不疼,心里甚至会觉得陆晟很温柔,然而更多时候陆晟都在用极端残忍的方式折磨他,所谓的温柔只是唐岑的大脑臆想出来保护他的假象。陆晟给唐岑处理伤口的方式一直很粗暴,不管伤口是什么情况,先用医用酒精冲洗一遍,等酒精挥发完了直接撒上药粉,严重点的地方最多再贴一张医用敷贴。虽然这样处理好过放任不管,但唐岑总是在低烧,身体的感官慢慢开始感觉不到疼痛了,现在陆晟直接往伤口上泼酒精,唐岑连动都不会动一下。唐岑不停地吃各种药,他认不出那些五颜六色的药片药丸具体都是什么药,只要是陆晟扔给他的,他就乖乖吃下去。吃久了,唐岑从身体的反应猜出大概是消炎和镇定的药,每日吃的剂量差别很大,副作用时有时无。要是艾森在的话……肯定不会放任他这么胡乱地吃药,那个人就连他每天吃的剂量都要仔细计算。唐岑开始怀念艾森,怀念那个会小心翼翼帮他处理伤口,会对着药品说明书帮他准备每一天该吃的药的人。思念越发强烈,唐岑又开始出现幻觉。他时常把陆晟错认成艾森,在高潮时喊出艾森的名字,换来陆晟的一顿暴打,唐岑甚至不觉得疼,也不觉得羞耻。被关在房间里的时间越长,唐岑认错的次数越多,陆晟忘记给他吃药时,他还会把所有能看到的东西当做艾森。金色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唐岑的脸上,照进了他混沌灰暗的眼睛。唐岑伸出手,在颠簸摇晃中抓住了那抹光。紧攥褶皱起的床单挤进唐岑的指缝,霸占了那一双纤长苍白的手,宛如亲热时与恋人交握的十指。流淌的碎金穿过指缝,炽热的温度顺着血液从指尖流进心脏。和那时候一样,没有多少热度的阳光滚烫,落下阳光的那一块皮肤传来了烧灼的疼痛。但这一次唐岑不害怕它,他想拥有它,想重新站在阳光下。唐岑伸长了手臂,满是细小伤口的手紧紧抓着温热的光,他将它握在手里,又看着它一次次地从掌心里溜走。同样的动作唐岑反复做了几遍,身体久违地感觉到了疼痛,眼前的金色却慢慢开始逃离他的掌心。唐岑伸手去够已经退到床沿的光,****的膝盖慢慢朝前爬,就在指尖快要触碰到的那一刻,卡在唐岑腰上的手忽然一用力,将他拖回了阴影之中。指尖堪堪滑过亮光模糊的边缘,唐岑来不及再感受它的温度,就看着它慢慢退去,从床沿慢慢缩回窗棱。唐岑匍匐在黑暗中,他的视野又变成一片昏暗,只依稀看到面前有一个浅金色明亮刺眼的影子在晃动。他总觉得那影子似曾相识,忍不住想亲近,想靠近的时候才发现咫尺天涯。那不是他能拥有的东西,唐岑抓着早已冰冷的床单,将脸深深埋进去,嗅着棉絮之中隐隐散发着的腐败腥气。唐岑不记得是什么时候陆晟停下来的,他在半中途就没了意识,等意识回笼再睁开眼,他正躺在陆晟的腿边,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勉强能遮羞的毯子。身体很热,不停在出汗,唐岑却裹紧了身上的毯子。他隐隐约约听见陆晟在说话,没有刻意控制音量,像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一样。唐岑趴在陆晟腿边听了很久,断断续续辨别出几个词,连不成句,唯一完整听到的只有陆晟挂断电话前的最后一句:“知道了,去做好善后。”善后,唐岑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心脏突然猛烈地跳动一下,心里生出了不好的预感。唐岑脑子里乱成一团,他闭着眼,身体僵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生怕被陆晟发现自己已经醒了。但陆晟挂断电话没多久,温热的手掌落在唐岑头上,轻轻拍了拍。“有个不算太好的消息,想听吗?”陆晟揉着唐岑的头发,难得温声细语道:“关于艾森·斯特林的。”听着陆晟说出艾森的名字,唐岑瞳孔忽然一缩,心中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了。联系陆晟刚刚说的“善后”,唐岑几乎能猜到陆晟要告诉他的“不太好的消息”是什么。求你…求求你千万不要……唐岑撑着身子跪坐在陆晟身旁,拉着他的手低垂下头,他想求陆晟不要继续说下去,求他不要伤害艾森,只是一开口才发现,恐惧早已夺走了他的声音,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了。陆晟对着跪在面前的人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在他无声地哀求中缓缓地开口,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残忍的话。“你记得我们以前住的那栋别墅附近有一段环山公路吧,听说艾森在那里出了车祸,连人带车翻出护栏掉到悬崖下面了。”陆晟就这样轻飘飘的,把唐岑最害怕的事实说出来了。一字一句,像锋利的刀刃一般戳进唐岑的身体里,在他最清醒的时候将他的皮肉剐下,还要逼着他看从自己身上被剜下的淌着血的肉。唐岑全身都在发抖,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他抓着陆晟的手臂,颤声道:“这不可能!他怎么会在这里!你骗我!一定是你骗我的!”陆晟没有回答唐岑的质问,只是慢悠悠地继续说了下去:“整个车身都变形了,看那样子,就算没有当场死亡也活不了多久了,你想去看看吗?”恶魔笑着,手指轻轻一捏,掐灭猎物心里最后一点希望的火光,然后高高在上地欣赏着他希望破灭时脸上绝望的表情。唐岑颤抖着摇摇头,发出了一声像是被人扼住喉咙般的哀鸣,强烈的恐惧和绝望席卷大脑,隔了很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你做的吗?是不是!是不是!”为什么?为什么?他明明都照着陆晟的意思和艾森分手了,为什么他还要伤害艾森。“你说他为什么会在哪里?”陆晟眯起眼,轻轻拍了拍唐岑的脸颊。从抓到唐岑那天起,陆晟每一次威胁他的时候都喜欢做这个带着羞辱意味的亲昵动作,喜欢看他惊慌失措的样子。陆晟那一问问得唐岑整个人都愣住了,他呆坐在原地,瞳孔微微颤动着,含糊不清地说了什么,耸起的肩胛骨小幅度地颤抖了一下,忽然趴在陆晟的的手边歇斯底里地哭喊着。撕心裂肺的哭声在房间里回荡,陆晟被吵得有些不耐烦了,反手把唐岑按在床上,膝盖重重地压在他的手腕上,“我说过了,就算查到我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后天还想去看苏瑜清吗?”“想去就听话点,不准哭。”下一秒哭声戛然而止。压抑得变了调的哭声被唐岑死死地卡在喉咙里,嘴唇被咬得出血,眼泪却克制不住地涌出。在厨房里为他做甜点的艾森、陪他去医院看病的艾森、坐在古寺屋檐下为他扇风的艾森连同陆晟那狰狞的笑脸一起,在泪水中化成了一片泡影。第108章艾森死了,毫无征兆、彻彻底底地从唐岑的世界里消失了。陆晟压在唐岑的身上,唐岑紧紧地抱着他的肩膀,大张着嘴,呼出温热的气体,用没有焦距的眼神呆滞地望着天花板。他想要抽泣,想要嘶吼,嗓子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泪水从灰暗无神的眼睛里流出,打湿了大半张脸。被囚禁在房间里的唐岑一直把重病的苏瑜清当作自己唯一的精神支柱,为了见他不停忍受着陆晟的羞辱,但艾森的死却彻底击垮了唐岑。抛弃欧培拉,和艾森分手,唐岑做这一切只是不希望自己拖累他们。他知道艾森会放不下他,但没想到在他提了分手之后艾森还会一路追到国内,甚至因此出意外。都是他的错!全都是他的错!唐岑无声地哭着,一直哭到陆晟离开,哭到体力不支昏死为止,而他身下的床单早已被泪水和其他体液浸湿。那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从唐岑的身边夺走了艾森,但并没有让他从陆晟无休止的折磨中解脱出来,只是让他本就没有希望的人生变得更加糟糕。艾森出事后的第三天,刚好是陆晟许诺的探病日,但这一次唐岑没能去看苏瑜清。之前他一直害怕陆晟毁约,但最先失约的,是他自己。精神受了刺激,加上情绪起伏过大,唐岑又一次病倒了。这一场病来势汹汹,唐岑连着三天高烧不退,昏迷不醒。他的身体本就孱弱,接连不断的高烧更是把他折腾得奄奄一息,别说去医院看苏瑜清,他连抬手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那几天唐岑意识很模糊,昏睡时脑海里总是不停闪现着断裂的画面,他看不清那是什么,但每当画面闪过时,大脑和心脏总是感到一阵撕裂般的疼痛,疼痛一直蔓延至全身,疼得他喘不过气。一连三天,唐岑不是躺在床上痛苦呻吟,就是攥着床单说着支离破碎的话语,然而陆晟只给了唐岑大把的药片和一杯冰冷的水,偶尔会往他的额头上浇冰凉的液体。冰凉的液体倒在额头上,唐岑狠狠打了个冷战,被浇得湿透的头发粘在一起,散发着刺鼻的味道,那液体闻着像是酒精。烧得神志不清的唐岑最初以为陆晟要将他这个下贱的**烧死,心里还暗自庆幸能够解脱了,后来体温稍微降下来了一些,他才意识到陆晟在给他降温。意识稍微恢复了一些,唐岑又开始做梦。他梦见自己被一只白森森的枯手拖拽着,向深渊深处下坠,周围满目猩红。坠落到深渊最底处,唐岑重重地摔在地上,又被拖拽着站起来。他总觉得有人在推着他的后背,他不停地朝前走,踩上流淌着猩红液体的小路,脚底裹着黏稠的液体,就连眼前都是大片大片的猩红色,甚至还能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没有边界的红色映在唐岑的视网膜上,他痛苦地捂住眼睛,想要隔绝视线,猩红的泪水从指缝间流下。唐岑发出了一声尖厉的惨叫,他从噩梦中醒来,再度陷入另一场无尽的噩梦。漫长的折磨没有因为那场意外而停止,唐岑还是被关在那个小小的杂物室里,躺在那张沾满黏稠体液的大床上,每天裹着潮湿的被子入睡。原来唐岑还会摆出讨好顺从的姿态,但自从艾森出事之后,他就像一具没有灵魂和知觉的躯壳一般,每天木讷地迎接陆晟。陆晟当然不满意唐岑这样的态度,所以每次来都会玩点新鲜的花样,有时候是各种道具,有时候又是五颜六色的药丸或者针剂。在这之前唐岑就见过陆晟吃药,吃得很克制,一次只倒几片,不像现在这么大把大把往自己嘴里塞,偶尔还会喂一两片给他。唐岑不知道是什么药,吃下去后的感觉很奇妙,说不上舒服也算不上难受,浑身轻飘飘的,但是药效过后,身体又变得空虚难耐。空虚慢慢被放大,唐岑时常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好几次都以为自己要死了。可新的药塞进嘴里,填上了身体空缺的部分,唐岑最后还是活了下来。他继续浑浑噩噩地活着,然后彻底沦为供陆晟赏玩的提线娃娃。提线娃娃精致的脸庞曾经吸引了无数追求者,如今上头却嵌着两颗晦暗无光的黑珍珠,不时流出咸湿的液体。娃娃被肆意玩弄撕扯的破烂身体上满是青红发紫的伤痕和流着脓液的烟痂,翘挺的殷红上穿着带铃铛的圆环,随着身体的摇晃“丁零丁零”地响着。提线娃娃被主人宠幸赏玩的时候,不论是什么样的姿势,他总会侧过头看着窗外。窗外有时阳光璀璨,有时阴云密布,但在艾森出事之后,从日升到日落,从阴雨到放晴,窗外那片天空在唐岑的眼里一直都是一片刺眼的红。像鲜血淋漓的画。那一天,刚从空虚中解脱出来的唐岑看着窗外那一小片天空,忽然萌生了一个念头。他要去找艾森,去找舅舅。这个想法不知从何而起,但十分强烈,唐岑的心也跟着开始动摇。他没有亲眼看到艾森的尸体,开始怀疑陆晟说的话,怀疑艾森是否真的就这么死去了。只要他没有看到艾森的尸体,那他就一定还活着。唐岑心里忽然又升起了一丝希望,每当他望着窗外的时候,心里总会响起一个声音,催促他快点逃离这里。快一点逃出去!逃出去!必须逃出去!不可以继续留在这里!唐岑不是第一次动逃跑的念头,但是陆晟很谨慎,每一次离开都会把房间的门锁上,不给唐岑任何一点逃跑的机会。唐岑知道如果逃跑失败,他将面临更惨无人道的折磨。回想起陆晟往自己身上烫烟疤时那烧灼的疼痛,唐岑腰背上的肉剧烈地抽搐了两下,可他心里却执着地想要逃跑,哪怕成功的几率只有千分之一。唐岑心里逃跑的强烈欲望盖过了一切,混沌的神志也跟着清明了些。他开始偷偷计算陆晟来的时间,观察他所有细微的表情变化和动作习惯。陆晟在房间里的时候,唐岑还是和原来一样,乖顺得没有脾气,等到陆晟离开之后,他又用力地掐着自己大腿和手臂上的肉,直到把伤口里的脓液全都挤出来,破裂的皮肉鲜血直流才松开手。疼痛让唐岑保持应有的理智,伤口里的脓液被挤出来了,他撒上陆晟之前留下的止血粉,那些顽固的伤痕开始慢慢愈合,持续不断的发炎症状也跟着减弱了。他的身体状况开始好转,从一开始只能躺着,到后来已经能扶着墙壁站起来了。陆晟只是把唐岑关在房间里,没有完全限制他的行动,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抱他去清洗和进食,虽然大部分时候唐岑都处在虚脱昏睡之中。唐岑的身体恢复得很慢,等到气温开始下降了,他才勉强能够自由行动。但唐岑不敢再拖延,再往后天气越来越冷,身体的反应也会变得迟钝,他每天趁着陆晟外出时趴在窗户边四处观察,计划逃跑的时间和路线。然而高级公寓不同于之前住的别墅,过高的楼层使得他无法从窗户逃跑,而复杂的门锁也无法用薄薄的铝制药板撬开。唐岑几乎找不到任何一种可以逃脱的路线和方法,陆晟就是因为知道唐岑无法逃脱,才这样放心地把他关在杂物室里。残酷的现实摆在唐岑面前,但他没有放弃。他知道除了自己撬锁和跳窗之外,还有第三条路可以走,但那一条路比其他两条都更加凶险。这一场生死赌局里,唐岑几乎没有翻盘的可能,他没有任何筹码,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待陆晟放松警惕,忘记锁门的那一刻。唐岑不知道自己到底等了多久,眼里窗户外血红的景象还未退去,他分辨不太清什么时候是白昼,什么时候是黑夜,只是默默地等待着。终于,在气温再度骤降的某一天,唐岑等到了那一刻。气温骤降,杂物室里的温度也跟着低了好几度,陆晟完事之后给唐岑打了一针葡萄糖补营养,还顺手扔给他一套很薄的睡衣。睡衣砸在脑袋上,唐岑蒙了几秒,等他回过神,陆晟已经开门走出去了。“咔嗒”一声,门合上了,却没有锁舌转动的声音。陆晟竟然没有锁门就离开了!唐岑不敢相信自己等待多日的机会就这样轻易地被送到自己面前。他囫囵套上睡衣,踮着脚小心翼翼地走到门边,按下门把手,缓缓拉开一条缝。唐岑趴在门框上紧张地张望了一圈,没有发现陆晟的身影,却听到对面虚掩着的门后有一阵窸窸窣窣翻动纸张的声音。门没有锁,陆晟还在书房里,惊喜和紧张瞬间笼罩在唐岑身上,他屏着呼吸站在门后,胸腔里的心脏怦怦怦地跳着,剧烈的振动传到充血的鼓膜上。唐岑深呼吸了几口气,压下心里的欣喜慢慢推开门,探出左脚尖轻轻点在地上,然后再抬起右脚,绷着脚缓缓落在左脚前面。他的动作很轻,从杂物室的门口一直走到拐角的楼梯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站在楼梯口,唐岑朝楼下的大门望了望。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不敢放松警惕,依旧踮着脚踩在楼梯的台阶上,扶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步向下走。在即将踩到第三个台阶时,唐岑忽然发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了。唐岑咽了咽口水,正想回头看看,忽然一股夹着寒意的劲风从身后扫过,紧接着一道巨大的力量狠狠砸在了他左膝盖弯上。“砰”的一声巨响,唐岑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在下落的过程中,他对上了站在楼梯上的那人阴冷的视线。被发现了。唐岑脑海里闪过了这一句话,但很快他就没有多余的力气思考了。他的肩膀和后背重重地砸在楼梯的栏杆上,后脑勺也在翻滚的过程中磕到了坚硬的木板。身体很热,不停在出汗,唐岑却裹紧了身上的毯子。他隐隐约约听见陆晟在说话,没有刻意控制音量,像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一样。唐岑趴在陆晟腿边听了很久,断断续续辨别出几个词,连不成句,唯一完整听到的只有陆晟挂断电话前的最后一句:“知道了,去做好善后。”善后,唐岑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心脏突然猛烈地跳动一下,心里生出了不好的预感。唐岑脑子里乱成一团,他闭着眼,身体僵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生怕被陆晟发现自己已经醒了。但陆晟挂断电话没多久,温热的手掌落在唐岑头上,轻轻拍了拍。“有个不算太好的消息,想听吗?”陆晟揉着唐岑的头发,难得温声细语道:“关于艾森·斯特林的。”听着陆晟说出艾森的名字,唐岑瞳孔忽然一缩,心中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了。联系陆晟刚刚说的“善后”,唐岑几乎能猜到陆晟要告诉他的“不太好的消息”是什么。求你…求求你千万不要……唐岑撑着身子跪坐在陆晟身旁,拉着他的手低垂下头,他想求陆晟不要继续说下去,求他不要伤害艾森,只是一开口才发现,恐惧早已夺走了他的声音,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了。陆晟对着跪在面前的人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在他无声地哀求中缓缓地开口,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残忍的话。“你记得我们以前住的那栋别墅附近有一段环山公路吧,听说艾森在那里出了车祸,连人带车翻出护栏掉到悬崖下面了。”陆晟就这样轻飘飘的,把唐岑最害怕的事实说出来了。一字一句,像锋利的刀刃一般戳进唐岑的身体里,在他最清醒的时候将他的皮肉剐下,还要逼着他看从自己身上被剜下的淌着血的肉。唐岑全身都在发抖,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他抓着陆晟的手臂,颤声道:“这不可能!他怎么会在这里!你骗我!一定是你骗我的!”陆晟没有回答唐岑的质问,只是慢悠悠地继续说了下去:“整个车身都变形了,看那样子,就算没有当场死亡也活不了多久了,你想去看看吗?”恶魔笑着,手指轻轻一捏,掐灭猎物心里最后一点希望的火光,然后高高在上地欣赏着他希望破灭时脸上绝望的表情。唐岑颤抖着摇摇头,发出了一声像是被人扼住喉咙般的哀鸣,强烈的恐惧和绝望席卷大脑,隔了很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你做的吗?是不是!是不是!”为什么?为什么?他明明都照着陆晟的意思和艾森分手了,为什么他还要伤害艾森。“你说他为什么会在哪里?”陆晟眯起眼,轻轻拍了拍唐岑的脸颊。从抓到唐岑那天起,陆晟每一次威胁他的时候都喜欢做这个带着羞辱意味的亲昵动作,喜欢看他惊慌失措的样子。陆晟那一问问得唐岑整个人都愣住了,他呆坐在原地,瞳孔微微颤动着,含糊不清地说了什么,耸起的肩胛骨小幅度地颤抖了一下,忽然趴在陆晟的的手边歇斯底里地哭喊着。撕心裂肺的哭声在房间里回荡,陆晟被吵得有些不耐烦了,反手把唐岑按在床上,膝盖重重地压在他的手腕上,“我说过了,就算查到我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后天还想去看苏瑜清吗?”“想去就听话点,不准哭。”下一秒哭声戛然而止。压抑得变了调的哭声被唐岑死死地卡在喉咙里,嘴唇被咬得出血,眼泪却克制不住地涌出。在厨房里为他做甜点的艾森、陪他去医院看病的艾森、坐在古寺屋檐下为他扇风的艾森连同陆晟那狰狞的笑脸一起,在泪水中化成了一片泡影。第108章艾森死了,毫无征兆、彻彻底底地从唐岑的世界里消失了。陆晟压在唐岑的身上,唐岑紧紧地抱着他的肩膀,大张着嘴,呼出温热的气体,用没有焦距的眼神呆滞地望着天花板。他想要抽泣,想要嘶吼,嗓子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泪水从灰暗无神的眼睛里流出,打湿了大半张脸。被囚禁在房间里的唐岑一直把重病的苏瑜清当作自己唯一的精神支柱,为了见他不停忍受着陆晟的羞辱,但艾森的死却彻底击垮了唐岑。抛弃欧培拉,和艾森分手,唐岑做这一切只是不希望自己拖累他们。他知道艾森会放不下他,但没想到在他提了分手之后艾森还会一路追到国内,甚至因此出意外。都是他的错!全都是他的错!唐岑无声地哭着,一直哭到陆晟离开,哭到体力不支昏死为止,而他身下的床单早已被泪水和其他体液浸湿。那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从唐岑的身边夺走了艾森,但并没有让他从陆晟无休止的折磨中解脱出来,只是让他本就没有希望的人生变得更加糟糕。艾森出事后的第三天,刚好是陆晟许诺的探病日,但这一次唐岑没能去看苏瑜清。之前他一直害怕陆晟毁约,但最先失约的,是他自己。精神受了刺激,加上情绪起伏过大,唐岑又一次病倒了。这一场病来势汹汹,唐岑连着三天高烧不退,昏迷不醒。他的身体本就孱弱,接连不断的高烧更是把他折腾得奄奄一息,别说去医院看苏瑜清,他连抬手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那几天唐岑意识很模糊,昏睡时脑海里总是不停闪现着断裂的画面,他看不清那是什么,但每当画面闪过时,大脑和心脏总是感到一阵撕裂般的疼痛,疼痛一直蔓延至全身,疼得他喘不过气。一连三天,唐岑不是躺在床上痛苦呻吟,就是攥着床单说着支离破碎的话语,然而陆晟只给了唐岑大把的药片和一杯冰冷的水,偶尔会往他的额头上浇冰凉的液体。冰凉的液体倒在额头上,唐岑狠狠打了个冷战,被浇得湿透的头发粘在一起,散发着刺鼻的味道,那液体闻着像是酒精。烧得神志不清的唐岑最初以为陆晟要将他这个下贱的**烧死,心里还暗自庆幸能够解脱了,后来体温稍微降下来了一些,他才意识到陆晟在给他降温。意识稍微恢复了一些,唐岑又开始做梦。他梦见自己被一只白森森的枯手拖拽着,向深渊深处下坠,周围满目猩红。坠落到深渊最底处,唐岑重重地摔在地上,又被拖拽着站起来。他总觉得有人在推着他的后背,他不停地朝前走,踩上流淌着猩红液体的小路,脚底裹着黏稠的液体,就连眼前都是大片大片的猩红色,甚至还能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没有边界的红色映在唐岑的视网膜上,他痛苦地捂住眼睛,想要隔绝视线,猩红的泪水从指缝间流下。唐岑发出了一声尖厉的惨叫,他从噩梦中醒来,再度陷入另一场无尽的噩梦。漫长的折磨没有因为那场意外而停止,唐岑还是被关在那个小小的杂物室里,躺在那张沾满黏稠体液的大床上,每天裹着潮湿的被子入睡。原来唐岑还会摆出讨好顺从的姿态,但自从艾森出事之后,他就像一具没有灵魂和知觉的躯壳一般,每天木讷地迎接陆晟。陆晟当然不满意唐岑这样的态度,所以每次来都会玩点新鲜的花样,有时候是各种道具,有时候又是五颜六色的药丸或者针剂。在这之前唐岑就见过陆晟吃药,吃得很克制,一次只倒几片,不像现在这么大把大把往自己嘴里塞,偶尔还会喂一两片给他。唐岑不知道是什么药,吃下去后的感觉很奇妙,说不上舒服也算不上难受,浑身轻飘飘的,但是药效过后,身体又变得空虚难耐。空虚慢慢被放大,唐岑时常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好几次都以为自己要死了。可新的药塞进嘴里,填上了身体空缺的部分,唐岑最后还是活了下来。他继续浑浑噩噩地活着,然后彻底沦为供陆晟赏玩的提线娃娃。提线娃娃精致的脸庞曾经吸引了无数追求者,如今上头却嵌着两颗晦暗无光的黑珍珠,不时流出咸湿的液体。娃娃被肆意玩弄撕扯的破烂身体上满是青红发紫的伤痕和流着脓液的烟痂,翘挺的殷红上穿着带铃铛的圆环,随着身体的摇晃“丁零丁零”地响着。提线娃娃被主人宠幸赏玩的时候,不论是什么样的姿势,他总会侧过头看着窗外。窗外有时阳光璀璨,有时阴云密布,但在艾森出事之后,从日升到日落,从阴雨到放晴,窗外那片天空在唐岑的眼里一直都是一片刺眼的红。像鲜血淋漓的画。那一天,刚从空虚中解脱出来的唐岑看着窗外那一小片天空,忽然萌生了一个念头。他要去找艾森,去找舅舅。这个想法不知从何而起,但十分强烈,唐岑的心也跟着开始动摇。他没有亲眼看到艾森的尸体,开始怀疑陆晟说的话,怀疑艾森是否真的就这么死去了。只要他没有看到艾森的尸体,那他就一定还活着。唐岑心里忽然又升起了一丝希望,每当他望着窗外的时候,心里总会响起一个声音,催促他快点逃离这里。快一点逃出去!逃出去!必须逃出去!不可以继续留在这里!唐岑不是第一次动逃跑的念头,但是陆晟很谨慎,每一次离开都会把房间的门锁上,不给唐岑任何一点逃跑的机会。唐岑知道如果逃跑失败,他将面临更惨无人道的折磨。回想起陆晟往自己身上烫烟疤时那烧灼的疼痛,唐岑腰背上的肉剧烈地抽搐了两下,可他心里却执着地想要逃跑,哪怕成功的几率只有千分之一。唐岑心里逃跑的强烈欲望盖过了一切,混沌的神志也跟着清明了些。他开始偷偷计算陆晟来的时间,观察他所有细微的表情变化和动作习惯。陆晟在房间里的时候,唐岑还是和原来一样,乖顺得没有脾气,等到陆晟离开之后,他又用力地掐着自己大腿和手臂上的肉,直到把伤口里的脓液全都挤出来,破裂的皮肉鲜血直流才松开手。疼痛让唐岑保持应有的理智,伤口里的脓液被挤出来了,他撒上陆晟之前留下的止血粉,那些顽固的伤痕开始慢慢愈合,持续不断的发炎症状也跟着减弱了。他的身体状况开始好转,从一开始只能躺着,到后来已经能扶着墙壁站起来了。陆晟只是把唐岑关在房间里,没有完全限制他的行动,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抱他去清洗和进食,虽然大部分时候唐岑都处在虚脱昏睡之中。唐岑的身体恢复得很慢,等到气温开始下降了,他才勉强能够自由行动。但唐岑不敢再拖延,再往后天气越来越冷,身体的反应也会变得迟钝,他每天趁着陆晟外出时趴在窗户边四处观察,计划逃跑的时间和路线。然而高级公寓不同于之前住的别墅,过高的楼层使得他无法从窗户逃跑,而复杂的门锁也无法用薄薄的铝制药板撬开。唐岑几乎找不到任何一种可以逃脱的路线和方法,陆晟就是因为知道唐岑无法逃脱,才这样放心地把他关在杂物室里。残酷的现实摆在唐岑面前,但他没有放弃。他知道除了自己撬锁和跳窗之外,还有第三条路可以走,但那一条路比其他两条都更加凶险。这一场生死赌局里,唐岑几乎没有翻盘的可能,他没有任何筹码,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待陆晟放松警惕,忘记锁门的那一刻。唐岑不知道自己到底等了多久,眼里窗户外血红的景象还未退去,他分辨不太清什么时候是白昼,什么时候是黑夜,只是默默地等待着。终于,在气温再度骤降的某一天,唐岑等到了那一刻。气温骤降,杂物室里的温度也跟着低了好几度,陆晟完事之后给唐岑打了一针葡萄糖补营养,还顺手扔给他一套很薄的睡衣。睡衣砸在脑袋上,唐岑蒙了几秒,等他回过神,陆晟已经开门走出去了。“咔嗒”一声,门合上了,却没有锁舌转动的声音。陆晟竟然没有锁门就离开了!唐岑不敢相信自己等待多日的机会就这样轻易地被送到自己面前。他囫囵套上睡衣,踮着脚小心翼翼地走到门边,按下门把手,缓缓拉开一条缝。唐岑趴在门框上紧张地张望了一圈,没有发现陆晟的身影,却听到对面虚掩着的门后有一阵窸窸窣窣翻动纸张的声音。门没有锁,陆晟还在书房里,惊喜和紧张瞬间笼罩在唐岑身上,他屏着呼吸站在门后,胸腔里的心脏怦怦怦地跳着,剧烈的振动传到充血的鼓膜上。唐岑深呼吸了几口气,压下心里的欣喜慢慢推开门,探出左脚尖轻轻点在地上,然后再抬起右脚,绷着脚缓缓落在左脚前面。他的动作很轻,从杂物室的门口一直走到拐角的楼梯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站在楼梯口,唐岑朝楼下的大门望了望。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不敢放松警惕,依旧踮着脚踩在楼梯的台阶上,扶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步向下走。在即将踩到第三个台阶时,唐岑忽然发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了。唐岑咽了咽口水,正想回头看看,忽然一股夹着寒意的劲风从身后扫过,紧接着一道巨大的力量狠狠砸在了他左膝盖弯上。“砰”的一声巨响,唐岑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在下落的过程中,他对上了站在楼梯上的那人阴冷的视线。被发现了。唐岑脑海里闪过了这一句话,但很快他就没有多余的力气思考了。他的肩膀和后背重重地砸在楼梯的栏杆上,后脑勺也在翻滚的过程中磕到了坚硬的木板。身体很热,不停在出汗,唐岑却裹紧了身上的毯子。他隐隐约约听见陆晟在说话,没有刻意控制音量,像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一样。唐岑趴在陆晟腿边听了很久,断断续续辨别出几个词,连不成句,唯一完整听到的只有陆晟挂断电话前的最后一句:“知道了,去做好善后。”善后,唐岑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心脏突然猛烈地跳动一下,心里生出了不好的预感。唐岑脑子里乱成一团,他闭着眼,身体僵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生怕被陆晟发现自己已经醒了。但陆晟挂断电话没多久,温热的手掌落在唐岑头上,轻轻拍了拍。“有个不算太好的消息,想听吗?”陆晟揉着唐岑的头发,难得温声细语道:“关于艾森·斯特林的。”听着陆晟说出艾森的名字,唐岑瞳孔忽然一缩,心中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了。联系陆晟刚刚说的“善后”,唐岑几乎能猜到陆晟要告诉他的“不太好的消息”是什么。求你…求求你千万不要……唐岑撑着身子跪坐在陆晟身旁,拉着他的手低垂下头,他想求陆晟不要继续说下去,求他不要伤害艾森,只是一开口才发现,恐惧早已夺走了他的声音,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了。陆晟对着跪在面前的人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在他无声地哀求中缓缓地开口,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残忍的话。“你记得我们以前住的那栋别墅附近有一段环山公路吧,听说艾森在那里出了车祸,连人带车翻出护栏掉到悬崖下面了。”陆晟就这样轻飘飘的,把唐岑最害怕的事实说出来了。一字一句,像锋利的刀刃一般戳进唐岑的身体里,在他最清醒的时候将他的皮肉剐下,还要逼着他看从自己身上被剜下的淌着血的肉。唐岑全身都在发抖,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他抓着陆晟的手臂,颤声道:“这不可能!他怎么会在这里!你骗我!一定是你骗我的!”陆晟没有回答唐岑的质问,只是慢悠悠地继续说了下去:“整个车身都变形了,看那样子,就算没有当场死亡也活不了多久了,你想去看看吗?”恶魔笑着,手指轻轻一捏,掐灭猎物心里最后一点希望的火光,然后高高在上地欣赏着他希望破灭时脸上绝望的表情。唐岑颤抖着摇摇头,发出了一声像是被人扼住喉咙般的哀鸣,强烈的恐惧和绝望席卷大脑,隔了很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你做的吗?是不是!是不是!”为什么?为什么?他明明都照着陆晟的意思和艾森分手了,为什么他还要伤害艾森。“你说他为什么会在哪里?”陆晟眯起眼,轻轻拍了拍唐岑的脸颊。从抓到唐岑那天起,陆晟每一次威胁他的时候都喜欢做这个带着羞辱意味的亲昵动作,喜欢看他惊慌失措的样子。陆晟那一问问得唐岑整个人都愣住了,他呆坐在原地,瞳孔微微颤动着,含糊不清地说了什么,耸起的肩胛骨小幅度地颤抖了一下,忽然趴在陆晟的的手边歇斯底里地哭喊着。撕心裂肺的哭声在房间里回荡,陆晟被吵得有些不耐烦了,反手把唐岑按在床上,膝盖重重地压在他的手腕上,“我说过了,就算查到我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后天还想去看苏瑜清吗?”“想去就听话点,不准哭。”下一秒哭声戛然而止。压抑得变了调的哭声被唐岑死死地卡在喉咙里,嘴唇被咬得出血,眼泪却克制不住地涌出。在厨房里为他做甜点的艾森、陪他去医院看病的艾森、坐在古寺屋檐下为他扇风的艾森连同陆晟那狰狞的笑脸一起,在泪水中化成了一片泡影。第108章艾森死了,毫无征兆、彻彻底底地从唐岑的世界里消失了。陆晟压在唐岑的身上,唐岑紧紧地抱着他的肩膀,大张着嘴,呼出温热的气体,用没有焦距的眼神呆滞地望着天花板。他想要抽泣,想要嘶吼,嗓子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泪水从灰暗无神的眼睛里流出,打湿了大半张脸。被囚禁在房间里的唐岑一直把重病的苏瑜清当作自己唯一的精神支柱,为了见他不停忍受着陆晟的羞辱,但艾森的死却彻底击垮了唐岑。抛弃欧培拉,和艾森分手,唐岑做这一切只是不希望自己拖累他们。他知道艾森会放不下他,但没想到在他提了分手之后艾森还会一路追到国内,甚至因此出意外。都是他的错!全都是他的错!唐岑无声地哭着,一直哭到陆晟离开,哭到体力不支昏死为止,而他身下的床单早已被泪水和其他体液浸湿。那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从唐岑的身边夺走了艾森,但并没有让他从陆晟无休止的折磨中解脱出来,只是让他本就没有希望的人生变得更加糟糕。艾森出事后的第三天,刚好是陆晟许诺的探病日,但这一次唐岑没能去看苏瑜清。之前他一直害怕陆晟毁约,但最先失约的,是他自己。精神受了刺激,加上情绪起伏过大,唐岑又一次病倒了。这一场病来势汹汹,唐岑连着三天高烧不退,昏迷不醒。他的身体本就孱弱,接连不断的高烧更是把他折腾得奄奄一息,别说去医院看苏瑜清,他连抬手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那几天唐岑意识很模糊,昏睡时脑海里总是不停闪现着断裂的画面,他看不清那是什么,但每当画面闪过时,大脑和心脏总是感到一阵撕裂般的疼痛,疼痛一直蔓延至全身,疼得他喘不过气。一连三天,唐岑不是躺在床上痛苦呻吟,就是攥着床单说着支离破碎的话语,然而陆晟只给了唐岑大把的药片和一杯冰冷的水,偶尔会往他的额头上浇冰凉的液体。冰凉的液体倒在额头上,唐岑狠狠打了个冷战,被浇得湿透的头发粘在一起,散发着刺鼻的味道,那液体闻着像是酒精。烧得神志不清的唐岑最初以为陆晟要将他这个下贱的**烧死,心里还暗自庆幸能够解脱了,后来体温稍微降下来了一些,他才意识到陆晟在给他降温。意识稍微恢复了一些,唐岑又开始做梦。他梦见自己被一只白森森的枯手拖拽着,向深渊深处下坠,周围满目猩红。坠落到深渊最底处,唐岑重重地摔在地上,又被拖拽着站起来。他总觉得有人在推着他的后背,他不停地朝前走,踩上流淌着猩红液体的小路,脚底裹着黏稠的液体,就连眼前都是大片大片的猩红色,甚至还能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没有边界的红色映在唐岑的视网膜上,他痛苦地捂住眼睛,想要隔绝视线,猩红的泪水从指缝间流下。唐岑发出了一声尖厉的惨叫,他从噩梦中醒来,再度陷入另一场无尽的噩梦。漫长的折磨没有因为那场意外而停止,唐岑还是被关在那个小小的杂物室里,躺在那张沾满黏稠体液的大床上,每天裹着潮湿的被子入睡。原来唐岑还会摆出讨好顺从的姿态,但自从艾森出事之后,他就像一具没有灵魂和知觉的躯壳一般,每天木讷地迎接陆晟。陆晟当然不满意唐岑这样的态度,所以每次来都会玩点新鲜的花样,有时候是各种道具,有时候又是五颜六色的药丸或者针剂。在这之前唐岑就见过陆晟吃药,吃得很克制,一次只倒几片,不像现在这么大把大把往自己嘴里塞,偶尔还会喂一两片给他。唐岑不知道是什么药,吃下去后的感觉很奇妙,说不上舒服也算不上难受,浑身轻飘飘的,但是药效过后,身体又变得空虚难耐。空虚慢慢被放大,唐岑时常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好几次都以为自己要死了。可新的药塞进嘴里,填上了身体空缺的部分,唐岑最后还是活了下来。他继续浑浑噩噩地活着,然后彻底沦为供陆晟赏玩的提线娃娃。提线娃娃精致的脸庞曾经吸引了无数追求者,如今上头却嵌着两颗晦暗无光的黑珍珠,不时流出咸湿的液体。娃娃被肆意玩弄撕扯的破烂身体上满是青红发紫的伤痕和流着脓液的烟痂,翘挺的殷红上穿着带铃铛的圆环,随着身体的摇晃“丁零丁零”地响着。提线娃娃被主人宠幸赏玩的时候,不论是什么样的姿势,他总会侧过头看着窗外。窗外有时阳光璀璨,有时阴云密布,但在艾森出事之后,从日升到日落,从阴雨到放晴,窗外那片天空在唐岑的眼里一直都是一片刺眼的红。像鲜血淋漓的画。那一天,刚从空虚中解脱出来的唐岑看着窗外那一小片天空,忽然萌生了一个念头。他要去找艾森,去找舅舅。这个想法不知从何而起,但十分强烈,唐岑的心也跟着开始动摇。他没有亲眼看到艾森的尸体,开始怀疑陆晟说的话,怀疑艾森是否真的就这么死去了。只要他没有看到艾森的尸体,那他就一定还活着。唐岑心里忽然又升起了一丝希望,每当他望着窗外的时候,心里总会响起一个声音,催促他快点逃离这里。快一点逃出去!逃出去!必须逃出去!不可以继续留在这里!唐岑不是第一次动逃跑的念头,但是陆晟很谨慎,每一次离开都会把房间的门锁上,不给唐岑任何一点逃跑的机会。唐岑知道如果逃跑失败,他将面临更惨无人道的折磨。回想起陆晟往自己身上烫烟疤时那烧灼的疼痛,唐岑腰背上的肉剧烈地抽搐了两下,可他心里却执着地想要逃跑,哪怕成功的几率只有千分之一。唐岑心里逃跑的强烈欲望盖过了一切,混沌的神志也跟着清明了些。他开始偷偷计算陆晟来的时间,观察他所有细微的表情变化和动作习惯。陆晟在房间里的时候,唐岑还是和原来一样,乖顺得没有脾气,等到陆晟离开之后,他又用力地掐着自己大腿和手臂上的肉,直到把伤口里的脓液全都挤出来,破裂的皮肉鲜血直流才松开手。疼痛让唐岑保持应有的理智,伤口里的脓液被挤出来了,他撒上陆晟之前留下的止血粉,那些顽固的伤痕开始慢慢愈合,持续不断的发炎症状也跟着减弱了。他的身体状况开始好转,从一开始只能躺着,到后来已经能扶着墙壁站起来了。陆晟只是把唐岑关在房间里,没有完全限制他的行动,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抱他去清洗和进食,虽然大部分时候唐岑都处在虚脱昏睡之中。唐岑的身体恢复得很慢,等到气温开始下降了,他才勉强能够自由行动。但唐岑不敢再拖延,再往后天气越来越冷,身体的反应也会变得迟钝,他每天趁着陆晟外出时趴在窗户边四处观察,计划逃跑的时间和路线。然而高级公寓不同于之前住的别墅,过高的楼层使得他无法从窗户逃跑,而复杂的门锁也无法用薄薄的铝制药板撬开。唐岑几乎找不到任何一种可以逃脱的路线和方法,陆晟就是因为知道唐岑无法逃脱,才这样放心地把他关在杂物室里。残酷的现实摆在唐岑面前,但他没有放弃。他知道除了自己撬锁和跳窗之外,还有第三条路可以走,但那一条路比其他两条都更加凶险。这一场生死赌局里,唐岑几乎没有翻盘的可能,他没有任何筹码,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待陆晟放松警惕,忘记锁门的那一刻。唐岑不知道自己到底等了多久,眼里窗户外血红的景象还未退去,他分辨不太清什么时候是白昼,什么时候是黑夜,只是默默地等待着。终于,在气温再度骤降的某一天,唐岑等到了那一刻。气温骤降,杂物室里的温度也跟着低了好几度,陆晟完事之后给唐岑打了一针葡萄糖补营养,还顺手扔给他一套很薄的睡衣。睡衣砸在脑袋上,唐岑蒙了几秒,等他回过神,陆晟已经开门走出去了。“咔嗒”一声,门合上了,却没有锁舌转动的声音。陆晟竟然没有锁门就离开了!唐岑不敢相信自己等待多日的机会就这样轻易地被送到自己面前。他囫囵套上睡衣,踮着脚小心翼翼地走到门边,按下门把手,缓缓拉开一条缝。唐岑趴在门框上紧张地张望了一圈,没有发现陆晟的身影,却听到对面虚掩着的门后有一阵窸窸窣窣翻动纸张的声音。门没有锁,陆晟还在书房里,惊喜和紧张瞬间笼罩在唐岑身上,他屏着呼吸站在门后,胸腔里的心脏怦怦怦地跳着,剧烈的振动传到充血的鼓膜上。唐岑深呼吸了几口气,压下心里的欣喜慢慢推开门,探出左脚尖轻轻点在地上,然后再抬起右脚,绷着脚缓缓落在左脚前面。他的动作很轻,从杂物室的门口一直走到拐角的楼梯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站在楼梯口,唐岑朝楼下的大门望了望。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不敢放松警惕,依旧踮着脚踩在楼梯的台阶上,扶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步向下走。在即将踩到第三个台阶时,唐岑忽然发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了。唐岑咽了咽口水,正想回头看看,忽然一股夹着寒意的劲风从身后扫过,紧接着一道巨大的力量狠狠砸在了他左膝盖弯上。“砰”的一声巨响,唐岑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在下落的过程中,他对上了站在楼梯上的那人阴冷的视线。被发现了。唐岑脑海里闪过了这一句话,但很快他就没有多余的力气思考了。他的肩膀和后背重重地砸在楼梯的栏杆上,后脑勺也在翻滚的过程中磕到了坚硬的木板。身体很热,不停在出汗,唐岑却裹紧了身上的毯子。他隐隐约约听见陆晟在说话,没有刻意控制音量,像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一样。唐岑趴在陆晟腿边听了很久,断断续续辨别出几个词,连不成句,唯一完整听到的只有陆晟挂断电话前的最后一句:“知道了,去做好善后。”善后,唐岑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心脏突然猛烈地跳动一下,心里生出了不好的预感。唐岑脑子里乱成一团,他闭着眼,身体僵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生怕被陆晟发现自己已经醒了。但陆晟挂断电话没多久,温热的手掌落在唐岑头上,轻轻拍了拍。“有个不算太好的消息,想听吗?”陆晟揉着唐岑的头发,难得温声细语道:“关于艾森·斯特林的。”听着陆晟说出艾森的名字,唐岑瞳孔忽然一缩,心中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了。联系陆晟刚刚说的“善后”,唐岑几乎能猜到陆晟要告诉他的“不太好的消息”是什么。求你…求求你千万不要……唐岑撑着身子跪坐在陆晟身旁,拉着他的手低垂下头,他想求陆晟不要继续说下去,求他不要伤害艾森,只是一开口才发现,恐惧早已夺走了他的声音,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了。陆晟对着跪在面前的人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在他无声地哀求中缓缓地开口,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残忍的话。“你记得我们以前住的那栋别墅附近有一段环山公路吧,听说艾森在那里出了车祸,连人带车翻出护栏掉到悬崖下面了。”陆晟就这样轻飘飘的,把唐岑最害怕的事实说出来了。一字一句,像锋利的刀刃一般戳进唐岑的身体里,在他最清醒的时候将他的皮肉剐下,还要逼着他看从自己身上被剜下的淌着血的肉。唐岑全身都在发抖,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他抓着陆晟的手臂,颤声道:“这不可能!他怎么会在这里!你骗我!一定是你骗我的!”陆晟没有回答唐岑的质问,只是慢悠悠地继续说了下去:“整个车身都变形了,看那样子,就算没有当场死亡也活不了多久了,你想去看看吗?”恶魔笑着,手指轻轻一捏,掐灭猎物心里最后一点希望的火光,然后高高在上地欣赏着他希望破灭时脸上绝望的表情。唐岑颤抖着摇摇头,发出了一声像是被人扼住喉咙般的哀鸣,强烈的恐惧和绝望席卷大脑,隔了很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你做的吗?是不是!是不是!”为什么?为什么?他明明都照着陆晟的意思和艾森分手了,为什么他还要伤害艾森。“你说他为什么会在哪里?”陆晟眯起眼,轻轻拍了拍唐岑的脸颊。从抓到唐岑那天起,陆晟每一次威胁他的时候都喜欢做这个带着羞辱意味的亲昵动作,喜欢看他惊慌失措的样子。陆晟那一问问得唐岑整个人都愣住了,他呆坐在原地,瞳孔微微颤动着,含糊不清地说了什么,耸起的肩胛骨小幅度地颤抖了一下,忽然趴在陆晟的的手边歇斯底里地哭喊着。撕心裂肺的哭声在房间里回荡,陆晟被吵得有些不耐烦了,反手把唐岑按在床上,膝盖重重地压在他的手腕上,“我说过了,就算查到我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后天还想去看苏瑜清吗?”“想去就听话点,不准哭。”下一秒哭声戛然而止。压抑得变了调的哭声被唐岑死死地卡在喉咙里,嘴唇被咬得出血,眼泪却克制不住地涌出。在厨房里为他做甜点的艾森、陪他去医院看病的艾森、坐在古寺屋檐下为他扇风的艾森连同陆晟那狰狞的笑脸一起,在泪水中化成了一片泡影。第108章艾森死了,毫无征兆、彻彻底底地从唐岑的世界里消失了。陆晟压在唐岑的身上,唐岑紧紧地抱着他的肩膀,大张着嘴,呼出温热的气体,用没有焦距的眼神呆滞地望着天花板。他想要抽泣,想要嘶吼,嗓子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泪水从灰暗无神的眼睛里流出,打湿了大半张脸。被囚禁在房间里的唐岑一直把重病的苏瑜清当作自己唯一的精神支柱,为了见他不停忍受着陆晟的羞辱,但艾森的死却彻底击垮了唐岑。抛弃欧培拉,和艾森分手,唐岑做这一切只是不希望自己拖累他们。他知道艾森会放不下他,但没想到在他提了分手之后艾森还会一路追到国内,甚至因此出意外。都是他的错!全都是他的错!唐岑无声地哭着,一直哭到陆晟离开,哭到体力不支昏死为止,而他身下的床单早已被泪水和其他体液浸湿。那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从唐岑的身边夺走了艾森,但并没有让他从陆晟无休止的折磨中解脱出来,只是让他本就没有希望的人生变得更加糟糕。艾森出事后的第三天,刚好是陆晟许诺的探病日,但这一次唐岑没能去看苏瑜清。之前他一直害怕陆晟毁约,但最先失约的,是他自己。精神受了刺激,加上情绪起伏过大,唐岑又一次病倒了。这一场病来势汹汹,唐岑连着三天高烧不退,昏迷不醒。他的身体本就孱弱,接连不断的高烧更是把他折腾得奄奄一息,别说去医院看苏瑜清,他连抬手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那几天唐岑意识很模糊,昏睡时脑海里总是不停闪现着断裂的画面,他看不清那是什么,但每当画面闪过时,大脑和心脏总是感到一阵撕裂般的疼痛,疼痛一直蔓延至全身,疼得他喘不过气。一连三天,唐岑不是躺在床上痛苦呻吟,就是攥着床单说着支离破碎的话语,然而陆晟只给了唐岑大把的药片和一杯冰冷的水,偶尔会往他的额头上浇冰凉的液体。冰凉的液体倒在额头上,唐岑狠狠打了个冷战,被浇得湿透的头发粘在一起,散发着刺鼻的味道,那液体闻着像是酒精。烧得神志不清的唐岑最初以为陆晟要将他这个下贱的**烧死,心里还暗自庆幸能够解脱了,后来体温稍微降下来了一些,他才意识到陆晟在给他降温。意识稍微恢复了一些,唐岑又开始做梦。他梦见自己被一只白森森的枯手拖拽着,向深渊深处下坠,周围满目猩红。坠落到深渊最底处,唐岑重重地摔在地上,又被拖拽着站起来。他总觉得有人在推着他的后背,他不停地朝前走,踩上流淌着猩红液体的小路,脚底裹着黏稠的液体,就连眼前都是大片大片的猩红色,甚至还能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没有边界的红色映在唐岑的视网膜上,他痛苦地捂住眼睛,想要隔绝视线,猩红的泪水从指缝间流下。唐岑发出了一声尖厉的惨叫,他从噩梦中醒来,再度陷入另一场无尽的噩梦。漫长的折磨没有因为那场意外而停止,唐岑还是被关在那个小小的杂物室里,躺在那张沾满黏稠体液的大床上,每天裹着潮湿的被子入睡。原来唐岑还会摆出讨好顺从的姿态,但自从艾森出事之后,他就像一具没有灵魂和知觉的躯壳一般,每天木讷地迎接陆晟。陆晟当然不满意唐岑这样的态度,所以每次来都会玩点新鲜的花样,有时候是各种道具,有时候又是五颜六色的药丸或者针剂。在这之前唐岑就见过陆晟吃药,吃得很克制,一次只倒几片,不像现在这么大把大把往自己嘴里塞,偶尔还会喂一两片给他。唐岑不知道是什么药,吃下去后的感觉很奇妙,说不上舒服也算不上难受,浑身轻飘飘的,但是药效过后,身体又变得空虚难耐。空虚慢慢被放大,唐岑时常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好几次都以为自己要死了。可新的药塞进嘴里,填上了身体空缺的部分,唐岑最后还是活了下来。他继续浑浑噩噩地活着,然后彻底沦为供陆晟赏玩的提线娃娃。提线娃娃精致的脸庞曾经吸引了无数追求者,如今上头却嵌着两颗晦暗无光的黑珍珠,不时流出咸湿的液体。娃娃被肆意玩弄撕扯的破烂身体上满是青红发紫的伤痕和流着脓液的烟痂,翘挺的殷红上穿着带铃铛的圆环,随着身体的摇晃“丁零丁零”地响着。提线娃娃被主人宠幸赏玩的时候,不论是什么样的姿势,他总会侧过头看着窗外。窗外有时阳光璀璨,有时阴云密布,但在艾森出事之后,从日升到日落,从阴雨到放晴,窗外那片天空在唐岑的眼里一直都是一片刺眼的红。像鲜血淋漓的画。那一天,刚从空虚中解脱出来的唐岑看着窗外那一小片天空,忽然萌生了一个念头。他要去找艾森,去找舅舅。这个想法不知从何而起,但十分强烈,唐岑的心也跟着开始动摇。他没有亲眼看到艾森的尸体,开始怀疑陆晟说的话,怀疑艾森是否真的就这么死去了。只要他没有看到艾森的尸体,那他就一定还活着。唐岑心里忽然又升起了一丝希望,每当他望着窗外的时候,心里总会响起一个声音,催促他快点逃离这里。快一点逃出去!逃出去!必须逃出去!不可以继续留在这里!唐岑不是第一次动逃跑的念头,但是陆晟很谨慎,每一次离开都会把房间的门锁上,不给唐岑任何一点逃跑的机会。唐岑知道如果逃跑失败,他将面临更惨无人道的折磨。回想起陆晟往自己身上烫烟疤时那烧灼的疼痛,唐岑腰背上的肉剧烈地抽搐了两下,可他心里却执着地想要逃跑,哪怕成功的几率只有千分之一。唐岑心里逃跑的强烈欲望盖过了一切,混沌的神志也跟着清明了些。他开始偷偷计算陆晟来的时间,观察他所有细微的表情变化和动作习惯。陆晟在房间里的时候,唐岑还是和原来一样,乖顺得没有脾气,等到陆晟离开之后,他又用力地掐着自己大腿和手臂上的肉,直到把伤口里的脓液全都挤出来,破裂的皮肉鲜血直流才松开手。疼痛让唐岑保持应有的理智,伤口里的脓液被挤出来了,他撒上陆晟之前留下的止血粉,那些顽固的伤痕开始慢慢愈合,持续不断的发炎症状也跟着减弱了。他的身体状况开始好转,从一开始只能躺着,到后来已经能扶着墙壁站起来了。陆晟只是把唐岑关在房间里,没有完全限制他的行动,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抱他去清洗和进食,虽然大部分时候唐岑都处在虚脱昏睡之中。唐岑的身体恢复得很慢,等到气温开始下降了,他才勉强能够自由行动。但唐岑不敢再拖延,再往后天气越来越冷,身体的反应也会变得迟钝,他每天趁着陆晟外出时趴在窗户边四处观察,计划逃跑的时间和路线。然而高级公寓不同于之前住的别墅,过高的楼层使得他无法从窗户逃跑,而复杂的门锁也无法用薄薄的铝制药板撬开。唐岑几乎找不到任何一种可以逃脱的路线和方法,陆晟就是因为知道唐岑无法逃脱,才这样放心地把他关在杂物室里。残酷的现实摆在唐岑面前,但他没有放弃。他知道除了自己撬锁和跳窗之外,还有第三条路可以走,但那一条路比其他两条都更加凶险。这一场生死赌局里,唐岑几乎没有翻盘的可能,他没有任何筹码,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待陆晟放松警惕,忘记锁门的那一刻。唐岑不知道自己到底等了多久,眼里窗户外血红的景象还未退去,他分辨不太清什么时候是白昼,什么时候是黑夜,只是默默地等待着。终于,在气温再度骤降的某一天,唐岑等到了那一刻。气温骤降,杂物室里的温度也跟着低了好几度,陆晟完事之后给唐岑打了一针葡萄糖补营养,还顺手扔给他一套很薄的睡衣。睡衣砸在脑袋上,唐岑蒙了几秒,等他回过神,陆晟已经开门走出去了。“咔嗒”一声,门合上了,却没有锁舌转动的声音。陆晟竟然没有锁门就离开了!唐岑不敢相信自己等待多日的机会就这样轻易地被送到自己面前。他囫囵套上睡衣,踮着脚小心翼翼地走到门边,按下门把手,缓缓拉开一条缝。唐岑趴在门框上紧张地张望了一圈,没有发现陆晟的身影,却听到对面虚掩着的门后有一阵窸窸窣窣翻动纸张的声音。门没有锁,陆晟还在书房里,惊喜和紧张瞬间笼罩在唐岑身上,他屏着呼吸站在门后,胸腔里的心脏怦怦怦地跳着,剧烈的振动传到充血的鼓膜上。唐岑深呼吸了几口气,压下心里的欣喜慢慢推开门,探出左脚尖轻轻点在地上,然后再抬起右脚,绷着脚缓缓落在左脚前面。他的动作很轻,从杂物室的门口一直走到拐角的楼梯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站在楼梯口,唐岑朝楼下的大门望了望。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不敢放松警惕,依旧踮着脚踩在楼梯的台阶上,扶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步向下走。在即将踩到第三个台阶时,唐岑忽然发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了。唐岑咽了咽口水,正想回头看看,忽然一股夹着寒意的劲风从身后扫过,紧接着一道巨大的力量狠狠砸在了他左膝盖弯上。“砰”的一声巨响,唐岑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在下落的过程中,他对上了站在楼梯上的那人阴冷的视线。被发现了。唐岑脑海里闪过了这一句话,但很快他就没有多余的力气思考了。他的肩膀和后背重重地砸在楼梯的栏杆上,后脑勺也在翻滚的过程中磕到了坚硬的木板。身体很热,不停在出汗,唐岑却裹紧了身上的毯子。他隐隐约约听见陆晟在说话,没有刻意控制音量,像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一样。唐岑趴在陆晟腿边听了很久,断断续续辨别出几个词,连不成句,唯一完整听到的只有陆晟挂断电话前的最后一句:“知道了,去做好善后。”善后,唐岑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心脏突然猛烈地跳动一下,心里生出了不好的预感。唐岑脑子里乱成一团,他闭着眼,身体僵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生怕被陆晟发现自己已经醒了。但陆晟挂断电话没多久,温热的手掌落在唐岑头上,轻轻拍了拍。“有个不算太好的消息,想听吗?”陆晟揉着唐岑的头发,难得温声细语道:“关于艾森·斯特林的。”听着陆晟说出艾森的名字,唐岑瞳孔忽然一缩,心中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了。联系陆晟刚刚说的“善后”,唐岑几乎能猜到陆晟要告诉他的“不太好的消息”是什么。求你…求求你千万不要……唐岑撑着身子跪坐在陆晟身旁,拉着他的手低垂下头,他想求陆晟不要继续说下去,求他不要伤害艾森,只是一开口才发现,恐惧早已夺走了他的声音,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了。陆晟对着跪在面前的人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在他无声地哀求中缓缓地开口,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残忍的话。“你记得我们以前住的那栋别墅附近有一段环山公路吧,听说艾森在那里出了车祸,连人带车翻出护栏掉到悬崖下面了。”陆晟就这样轻飘飘的,把唐岑最害怕的事实说出来了。一字一句,像锋利的刀刃一般戳进唐岑的身体里,在他最清醒的时候将他的皮肉剐下,还要逼着他看从自己身上被剜下的淌着血的肉。唐岑全身都在发抖,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他抓着陆晟的手臂,颤声道:“这不可能!他怎么会在这里!你骗我!一定是你骗我的!”陆晟没有回答唐岑的质问,只是慢悠悠地继续说了下去:“整个车身都变形了,看那样子,就算没有当场死亡也活不了多久了,你想去看看吗?”恶魔笑着,手指轻轻一捏,掐灭猎物心里最后一点希望的火光,然后高高在上地欣赏着他希望破灭时脸上绝望的表情。唐岑颤抖着摇摇头,发出了一声像是被人扼住喉咙般的哀鸣,强烈的恐惧和绝望席卷大脑,隔了很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你做的吗?是不是!是不是!”为什么?为什么?他明明都照着陆晟的意思和艾森分手了,为什么他还要伤害艾森。“你说他为什么会在哪里?”陆晟眯起眼,轻轻拍了拍唐岑的脸颊。从抓到唐岑那天起,陆晟每一次威胁他的时候都喜欢做这个带着羞辱意味的亲昵动作,喜欢看他惊慌失措的样子。陆晟那一问问得唐岑整个人都愣住了,他呆坐在原地,瞳孔微微颤动着,含糊不清地说了什么,耸起的肩胛骨小幅度地颤抖了一下,忽然趴在陆晟的的手边歇斯底里地哭喊着。撕心裂肺的哭声在房间里回荡,陆晟被吵得有些不耐烦了,反手把唐岑按在床上,膝盖重重地压在他的手腕上,“我说过了,就算查到我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后天还想去看苏瑜清吗?”“想去就听话点,不准哭。”下一秒哭声戛然而止。压抑得变了调的哭声被唐岑死死地卡在喉咙里,嘴唇被咬得出血,眼泪却克制不住地涌出。在厨房里为他做甜点的艾森、陪他去医院看病的艾森、坐在古寺屋檐下为他扇风的艾森连同陆晟那狰狞的笑脸一起,在泪水中化成了一片泡影。第108章艾森死了,毫无征兆、彻彻底底地从唐岑的世界里消失了。陆晟压在唐岑的身上,唐岑紧紧地抱着他的肩膀,大张着嘴,呼出温热的气体,用没有焦距的眼神呆滞地望着天花板。他想要抽泣,想要嘶吼,嗓子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泪水从灰暗无神的眼睛里流出,打湿了大半张脸。被囚禁在房间里的唐岑一直把重病的苏瑜清当作自己唯一的精神支柱,为了见他不停忍受着陆晟的羞辱,但艾森的死却彻底击垮了唐岑。抛弃欧培拉,和艾森分手,唐岑做这一切只是不希望自己拖累他们。他知道艾森会放不下他,但没想到在他提了分手之后艾森还会一路追到国内,甚至因此出意外。都是他的错!全都是他的错!唐岑无声地哭着,一直哭到陆晟离开,哭到体力不支昏死为止,而他身下的床单早已被泪水和其他体液浸湿。那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从唐岑的身边夺走了艾森,但并没有让他从陆晟无休止的折磨中解脱出来,只是让他本就没有希望的人生变得更加糟糕。艾森出事后的第三天,刚好是陆晟许诺的探病日,但这一次唐岑没能去看苏瑜清。之前他一直害怕陆晟毁约,但最先失约的,是他自己。精神受了刺激,加上情绪起伏过大,唐岑又一次病倒了。这一场病来势汹汹,唐岑连着三天高烧不退,昏迷不醒。他的身体本就孱弱,接连不断的高烧更是把他折腾得奄奄一息,别说去医院看苏瑜清,他连抬手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那几天唐岑意识很模糊,昏睡时脑海里总是不停闪现着断裂的画面,他看不清那是什么,但每当画面闪过时,大脑和心脏总是感到一阵撕裂般的疼痛,疼痛一直蔓延至全身,疼得他喘不过气。一连三天,唐岑不是躺在床上痛苦呻吟,就是攥着床单说着支离破碎的话语,然而陆晟只给了唐岑大把的药片和一杯冰冷的水,偶尔会往他的额头上浇冰凉的液体。冰凉的液体倒在额头上,唐岑狠狠打了个冷战,被浇得湿透的头发粘在一起,散发着刺鼻的味道,那液体闻着像是酒精。烧得神志不清的唐岑最初以为陆晟要将他这个下贱的**烧死,心里还暗自庆幸能够解脱了,后来体温稍微降下来了一些,他才意识到陆晟在给他降温。意识稍微恢复了一些,唐岑又开始做梦。他梦见自己被一只白森森的枯手拖拽着,向深渊深处下坠,周围满目猩红。坠落到深渊最底处,唐岑重重地摔在地上,又被拖拽着站起来。他总觉得有人在推着他的后背,他不停地朝前走,踩上流淌着猩红液体的小路,脚底裹着黏稠的液体,就连眼前都是大片大片的猩红色,甚至还能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没有边界的红色映在唐岑的视网膜上,他痛苦地捂住眼睛,想要隔绝视线,猩红的泪水从指缝间流下。唐岑发出了一声尖厉的惨叫,他从噩梦中醒来,再度陷入另一场无尽的噩梦。漫长的折磨没有因为那场意外而停止,唐岑还是被关在那个小小的杂物室里,躺在那张沾满黏稠体液的大床上,每天裹着潮湿的被子入睡。原来唐岑还会摆出讨好顺从的姿态,但自从艾森出事之后,他就像一具没有灵魂和知觉的躯壳一般,每天木讷地迎接陆晟。陆晟当然不满意唐岑这样的态度,所以每次来都会玩点新鲜的花样,有时候是各种道具,有时候又是五颜六色的药丸或者针剂。在这之前唐岑就见过陆晟吃药,吃得很克制,一次只倒几片,不像现在这么大把大把往自己嘴里塞,偶尔还会喂一两片给他。唐岑不知道是什么药,吃下去后的感觉很奇妙,说不上舒服也算不上难受,浑身轻飘飘的,但是药效过后,身体又变得空虚难耐。空虚慢慢被放大,唐岑时常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好几次都以为自己要死了。可新的药塞进嘴里,填上了身体空缺的部分,唐岑最后还是活了下来。他继续浑浑噩噩地活着,然后彻底沦为供陆晟赏玩的提线娃娃。提线娃娃精致的脸庞曾经吸引了无数追求者,如今上头却嵌着两颗晦暗无光的黑珍珠,不时流出咸湿的液体。娃娃被肆意玩弄撕扯的破烂身体上满是青红发紫的伤痕和流着脓液的烟痂,翘挺的殷红上穿着带铃铛的圆环,随着身体的摇晃“丁零丁零”地响着。提线娃娃被主人宠幸赏玩的时候,不论是什么样的姿势,他总会侧过头看着窗外。窗外有时阳光璀璨,有时阴云密布,但在艾森出事之后,从日升到日落,从阴雨到放晴,窗外那片天空在唐岑的眼里一直都是一片刺眼的红。像鲜血淋漓的画。那一天,刚从空虚中解脱出来的唐岑看着窗外那一小片天空,忽然萌生了一个念头。他要去找艾森,去找舅舅。这个想法不知从何而起,但十分强烈,唐岑的心也跟着开始动摇。他没有亲眼看到艾森的尸体,开始怀疑陆晟说的话,怀疑艾森是否真的就这么死去了。只要他没有看到艾森的尸体,那他就一定还活着。唐岑心里忽然又升起了一丝希望,每当他望着窗外的时候,心里总会响起一个声音,催促他快点逃离这里。快一点逃出去!逃出去!必须逃出去!不可以继续留在这里!唐岑不是第一次动逃跑的念头,但是陆晟很谨慎,每一次离开都会把房间的门锁上,不给唐岑任何一点逃跑的机会。唐岑知道如果逃跑失败,他将面临更惨无人道的折磨。回想起陆晟往自己身上烫烟疤时那烧灼的疼痛,唐岑腰背上的肉剧烈地抽搐了两下,可他心里却执着地想要逃跑,哪怕成功的几率只有千分之一。唐岑心里逃跑的强烈欲望盖过了一切,混沌的神志也跟着清明了些。他开始偷偷计算陆晟来的时间,观察他所有细微的表情变化和动作习惯。陆晟在房间里的时候,唐岑还是和原来一样,乖顺得没有脾气,等到陆晟离开之后,他又用力地掐着自己大腿和手臂上的肉,直到把伤口里的脓液全都挤出来,破裂的皮肉鲜血直流才松开手。疼痛让唐岑保持应有的理智,伤口里的脓液被挤出来了,他撒上陆晟之前留下的止血粉,那些顽固的伤痕开始慢慢愈合,持续不断的发炎症状也跟着减弱了。他的身体状况开始好转,从一开始只能躺着,到后来已经能扶着墙壁站起来了。陆晟只是把唐岑关在房间里,没有完全限制他的行动,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抱他去清洗和进食,虽然大部分时候唐岑都处在虚脱昏睡之中。唐岑的身体恢复得很慢,等到气温开始下降了,他才勉强能够自由行动。但唐岑不敢再拖延,再往后天气越来越冷,身体的反应也会变得迟钝,他每天趁着陆晟外出时趴在窗户边四处观察,计划逃跑的时间和路线。然而高级公寓不同于之前住的别墅,过高的楼层使得他无法从窗户逃跑,而复杂的门锁也无法用薄薄的铝制药板撬开。唐岑几乎找不到任何一种可以逃脱的路线和方法,陆晟就是因为知道唐岑无法逃脱,才这样放心地把他关在杂物室里。残酷的现实摆在唐岑面前,但他没有放弃。他知道除了自己撬锁和跳窗之外,还有第三条路可以走,但那一条路比其他两条都更加凶险。这一场生死赌局里,唐岑几乎没有翻盘的可能,他没有任何筹码,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待陆晟放松警惕,忘记锁门的那一刻。唐岑不知道自己到底等了多久,眼里窗户外血红的景象还未退去,他分辨不太清什么时候是白昼,什么时候是黑夜,只是默默地等待着。终于,在气温再度骤降的某一天,唐岑等到了那一刻。气温骤降,杂物室里的温度也跟着低了好几度,陆晟完事之后给唐岑打了一针葡萄糖补营养,还顺手扔给他一套很薄的睡衣。睡衣砸在脑袋上,唐岑蒙了几秒,等他回过神,陆晟已经开门走出去了。“咔嗒”一声,门合上了,却没有锁舌转动的声音。陆晟竟然没有锁门就离开了!唐岑不敢相信自己等待多日的机会就这样轻易地被送到自己面前。他囫囵套上睡衣,踮着脚小心翼翼地走到门边,按下门把手,缓缓拉开一条缝。唐岑趴在门框上紧张地张望了一圈,没有发现陆晟的身影,却听到对面虚掩着的门后有一阵窸窸窣窣翻动纸张的声音。门没有锁,陆晟还在书房里,惊喜和紧张瞬间笼罩在唐岑身上,他屏着呼吸站在门后,胸腔里的心脏怦怦怦地跳着,剧烈的振动传到充血的鼓膜上。唐岑深呼吸了几口气,压下心里的欣喜慢慢推开门,探出左脚尖轻轻点在地上,然后再抬起右脚,绷着脚缓缓落在左脚前面。他的动作很轻,从杂物室的门口一直走到拐角的楼梯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站在楼梯口,唐岑朝楼下的大门望了望。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不敢放松警惕,依旧踮着脚踩在楼梯的台阶上,扶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步向下走。在即将踩到第三个台阶时,唐岑忽然发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了。唐岑咽了咽口水,正想回头看看,忽然一股夹着寒意的劲风从身后扫过,紧接着一道巨大的力量狠狠砸在了他左膝盖弯上。“砰”的一声巨响,唐岑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在下落的过程中,他对上了站在楼梯上的那人阴冷的视线。被发现了。唐岑脑海里闪过了这一句话,但很快他就没有多余的力气思考了。他的肩膀和后背重重地砸在楼梯的栏杆上,后脑勺也在翻滚的过程中磕到了坚硬的木板。身体很热,不停在出汗,唐岑却裹紧了身上的毯子。他隐隐约约听见陆晟在说话,没有刻意控制音量,像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一样。唐岑趴在陆晟腿边听了很久,断断续续辨别出几个词,连不成句,唯一完整听到的只有陆晟挂断电话前的最后一句:“知道了,去做好善后。”善后,唐岑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心脏突然猛烈地跳动一下,心里生出了不好的预感。唐岑脑子里乱成一团,他闭着眼,身体僵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生怕被陆晟发现自己已经醒了。但陆晟挂断电话没多久,温热的手掌落在唐岑头上,轻轻拍了拍。“有个不算太好的消息,想听吗?”陆晟揉着唐岑的头发,难得温声细语道:“关于艾森·斯特林的。”听着陆晟说出艾森的名字,唐岑瞳孔忽然一缩,心中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了。联系陆晟刚刚说的“善后”,唐岑几乎能猜到陆晟要告诉他的“不太好的消息”是什么。求你…求求你千万不要……唐岑撑着身子跪坐在陆晟身旁,拉着他的手低垂下头,他想求陆晟不要继续说下去,求他不要伤害艾森,只是一开口才发现,恐惧早已夺走了他的声音,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了。陆晟对着跪在面前的人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在他无声地哀求中缓缓地开口,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残忍的话。“你记得我们以前住的那栋别墅附近有一段环山公路吧,听说艾森在那里出了车祸,连人带车翻出护栏掉到悬崖下面了。”陆晟就这样轻飘飘的,把唐岑最害怕的事实说出来了。一字一句,像锋利的刀刃一般戳进唐岑的身体里,在他最清醒的时候将他的皮肉剐下,还要逼着他看从自己身上被剜下的淌着血的肉。唐岑全身都在发抖,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他抓着陆晟的手臂,颤声道:“这不可能!他怎么会在这里!你骗我!一定是你骗我的!”陆晟没有回答唐岑的质问,只是慢悠悠地继续说了下去:“整个车身都变形了,看那样子,就算没有当场死亡也活不了多久了,你想去看看吗?”恶魔笑着,手指轻轻一捏,掐灭猎物心里最后一点希望的火光,然后高高在上地欣赏着他希望破灭时脸上绝望的表情。唐岑颤抖着摇摇头,发出了一声像是被人扼住喉咙般的哀鸣,强烈的恐惧和绝望席卷大脑,隔了很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你做的吗?是不是!是不是!”为什么?为什么?他明明都照着陆晟的意思和艾森分手了,为什么他还要伤害艾森。“你说他为什么会在哪里?”陆晟眯起眼,轻轻拍了拍唐岑的脸颊。从抓到唐岑那天起,陆晟每一次威胁他的时候都喜欢做这个带着羞辱意味的亲昵动作,喜欢看他惊慌失措的样子。陆晟那一问问得唐岑整个人都愣住了,他呆坐在原地,瞳孔微微颤动着,含糊不清地说了什么,耸起的肩胛骨小幅度地颤抖了一下,忽然趴在陆晟的的手边歇斯底里地哭喊着。撕心裂肺的哭声在房间里回荡,陆晟被吵得有些不耐烦了,反手把唐岑按在床上,膝盖重重地压在他的手腕上,“我说过了,就算查到我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后天还想去看苏瑜清吗?”“想去就听话点,不准哭。”下一秒哭声戛然而止。压抑得变了调的哭声被唐岑死死地卡在喉咙里,嘴唇被咬得出血,眼泪却克制不住地涌出。在厨房里为他做甜点的艾森、陪他去医院看病的艾森、坐在古寺屋檐下为他扇风的艾森连同陆晟那狰狞的笑脸一起,在泪水中化成了一片泡影。第108章艾森死了,毫无征兆、彻彻底底地从唐岑的世界里消失了。陆晟压在唐岑的身上,唐岑紧紧地抱着他的肩膀,大张着嘴,呼出温热的气体,用没有焦距的眼神呆滞地望着天花板。他想要抽泣,想要嘶吼,嗓子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泪水从灰暗无神的眼睛里流出,打湿了大半张脸。被囚禁在房间里的唐岑一直把重病的苏瑜清当作自己唯一的精神支柱,为了见他不停忍受着陆晟的羞辱,但艾森的死却彻底击垮了唐岑。抛弃欧培拉,和艾森分手,唐岑做这一切只是不希望自己拖累他们。他知道艾森会放不下他,但没想到在他提了分手之后艾森还会一路追到国内,甚至因此出意外。都是他的错!全都是他的错!唐岑无声地哭着,一直哭到陆晟离开,哭到体力不支昏死为止,而他身下的床单早已被泪水和其他体液浸湿。那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从唐岑的身边夺走了艾森,但并没有让他从陆晟无休止的折磨中解脱出来,只是让他本就没有希望的人生变得更加糟糕。艾森出事后的第三天,刚好是陆晟许诺的探病日,但这一次唐岑没能去看苏瑜清。之前他一直害怕陆晟毁约,但最先失约的,是他自己。精神受了刺激,加上情绪起伏过大,唐岑又一次病倒了。这一场病来势汹汹,唐岑连着三天高烧不退,昏迷不醒。他的身体本就孱弱,接连不断的高烧更是把他折腾得奄奄一息,别说去医院看苏瑜清,他连抬手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那几天唐岑意识很模糊,昏睡时脑海里总是不停闪现着断裂的画面,他看不清那是什么,但每当画面闪过时,大脑和心脏总是感到一阵撕裂般的疼痛,疼痛一直蔓延至全身,疼得他喘不过气。一连三天,唐岑不是躺在床上痛苦呻吟,就是攥着床单说着支离破碎的话语,然而陆晟只给了唐岑大把的药片和一杯冰冷的水,偶尔会往他的额头上浇冰凉的液体。冰凉的液体倒在额头上,唐岑狠狠打了个冷战,被浇得湿透的头发粘在一起,散发着刺鼻的味道,那液体闻着像是酒精。烧得神志不清的唐岑最初以为陆晟要将他这个下贱的**烧死,心里还暗自庆幸能够解脱了,后来体温稍微降下来了一些,他才意识到陆晟在给他降温。意识稍微恢复了一些,唐岑又开始做梦。他梦见自己被一只白森森的枯手拖拽着,向深渊深处下坠,周围满目猩红。坠落到深渊最底处,唐岑重重地摔在地上,又被拖拽着站起来。他总觉得有人在推着他的后背,他不停地朝前走,踩上流淌着猩红液体的小路,脚底裹着黏稠的液体,就连眼前都是大片大片的猩红色,甚至还能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没有边界的红色映在唐岑的视网膜上,他痛苦地捂住眼睛,想要隔绝视线,猩红的泪水从指缝间流下。唐岑发出了一声尖厉的惨叫,他从噩梦中醒来,再度陷入另一场无尽的噩梦。漫长的折磨没有因为那场意外而停止,唐岑还是被关在那个小小的杂物室里,躺在那张沾满黏稠体液的大床上,每天裹着潮湿的被子入睡。原来唐岑还会摆出讨好顺从的姿态,但自从艾森出事之后,他就像一具没有灵魂和知觉的躯壳一般,每天木讷地迎接陆晟。陆晟当然不满意唐岑这样的态度,所以每次来都会玩点新鲜的花样,有时候是各种道具,有时候又是五颜六色的药丸或者针剂。在这之前唐岑就见过陆晟吃药,吃得很克制,一次只倒几片,不像现在这么大把大把往自己嘴里塞,偶尔还会喂一两片给他。唐岑不知道是什么药,吃下去后的感觉很奇妙,说不上舒服也算不上难受,浑身轻飘飘的,但是药效过后,身体又变得空虚难耐。空虚慢慢被放大,唐岑时常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好几次都以为自己要死了。可新的药塞进嘴里,填上了身体空缺的部分,唐岑最后还是活了下来。他继续浑浑噩噩地活着,然后彻底沦为供陆晟赏玩的提线娃娃。提线娃娃精致的脸庞曾经吸引了无数追求者,如今上头却嵌着两颗晦暗无光的黑珍珠,不时流出咸湿的液体。娃娃被肆意玩弄撕扯的破烂身体上满是青红发紫的伤痕和流着脓液的烟痂,翘挺的殷红上穿着带铃铛的圆环,随着身体的摇晃“丁零丁零”地响着。提线娃娃被主人宠幸赏玩的时候,不论是什么样的姿势,他总会侧过头看着窗外。窗外有时阳光璀璨,有时阴云密布,但在艾森出事之后,从日升到日落,从阴雨到放晴,窗外那片天空在唐岑的眼里一直都是一片刺眼的红。像鲜血淋漓的画。那一天,刚从空虚中解脱出来的唐岑看着窗外那一小片天空,忽然萌生了一个念头。他要去找艾森,去找舅舅。这个想法不知从何而起,但十分强烈,唐岑的心也跟着开始动摇。他没有亲眼看到艾森的尸体,开始怀疑陆晟说的话,怀疑艾森是否真的就这么死去了。只要他没有看到艾森的尸体,那他就一定还活着。唐岑心里忽然又升起了一丝希望,每当他望着窗外的时候,心里总会响起一个声音,催促他快点逃离这里。快一点逃出去!逃出去!必须逃出去!不可以继续留在这里!唐岑不是第一次动逃跑的念头,但是陆晟很谨慎,每一次离开都会把房间的门锁上,不给唐岑任何一点逃跑的机会。唐岑知道如果逃跑失败,他将面临更惨无人道的折磨。回想起陆晟往自己身上烫烟疤时那烧灼的疼痛,唐岑腰背上的肉剧烈地抽搐了两下,可他心里却执着地想要逃跑,哪怕成功的几率只有千分之一。唐岑心里逃跑的强烈欲望盖过了一切,混沌的神志也跟着清明了些。他开始偷偷计算陆晟来的时间,观察他所有细微的表情变化和动作习惯。陆晟在房间里的时候,唐岑还是和原来一样,乖顺得没有脾气,等到陆晟离开之后,他又用力地掐着自己大腿和手臂上的肉,直到把伤口里的脓液全都挤出来,破裂的皮肉鲜血直流才松开手。疼痛让唐岑保持应有的理智,伤口里的脓液被挤出来了,他撒上陆晟之前留下的止血粉,那些顽固的伤痕开始慢慢愈合,持续不断的发炎症状也跟着减弱了。他的身体状况开始好转,从一开始只能躺着,到后来已经能扶着墙壁站起来了。陆晟只是把唐岑关在房间里,没有完全限制他的行动,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抱他去清洗和进食,虽然大部分时候唐岑都处在虚脱昏睡之中。唐岑的身体恢复得很慢,等到气温开始下降了,他才勉强能够自由行动。但唐岑不敢再拖延,再往后天气越来越冷,身体的反应也会变得迟钝,他每天趁着陆晟外出时趴在窗户边四处观察,计划逃跑的时间和路线。然而高级公寓不同于之前住的别墅,过高的楼层使得他无法从窗户逃跑,而复杂的门锁也无法用薄薄的铝制药板撬开。唐岑几乎找不到任何一种可以逃脱的路线和方法,陆晟就是因为知道唐岑无法逃脱,才这样放心地把他关在杂物室里。残酷的现实摆在唐岑面前,但他没有放弃。他知道除了自己撬锁和跳窗之外,还有第三条路可以走,但那一条路比其他两条都更加凶险。这一场生死赌局里,唐岑几乎没有翻盘的可能,他没有任何筹码,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待陆晟放松警惕,忘记锁门的那一刻。唐岑不知道自己到底等了多久,眼里窗户外血红的景象还未退去,他分辨不太清什么时候是白昼,什么时候是黑夜,只是默默地等待着。终于,在气温再度骤降的某一天,唐岑等到了那一刻。气温骤降,杂物室里的温度也跟着低了好几度,陆晟完事之后给唐岑打了一针葡萄糖补营养,还顺手扔给他一套很薄的睡衣。睡衣砸在脑袋上,唐岑蒙了几秒,等他回过神,陆晟已经开门走出去了。“咔嗒”一声,门合上了,却没有锁舌转动的声音。陆晟竟然没有锁门就离开了!唐岑不敢相信自己等待多日的机会就这样轻易地被送到自己面前。他囫囵套上睡衣,踮着脚小心翼翼地走到门边,按下门把手,缓缓拉开一条缝。唐岑趴在门框上紧张地张望了一圈,没有发现陆晟的身影,却听到对面虚掩着的门后有一阵窸窸窣窣翻动纸张的声音。门没有锁,陆晟还在书房里,惊喜和紧张瞬间笼罩在唐岑身上,他屏着呼吸站在门后,胸腔里的心脏怦怦怦地跳着,剧烈的振动传到充血的鼓膜上。唐岑深呼吸了几口气,压下心里的欣喜慢慢推开门,探出左脚尖轻轻点在地上,然后再抬起右脚,绷着脚缓缓落在左脚前面。他的动作很轻,从杂物室的门口一直走到拐角的楼梯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站在楼梯口,唐岑朝楼下的大门望了望。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不敢放松警惕,依旧踮着脚踩在楼梯的台阶上,扶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步向下走。在即将踩到第三个台阶时,唐岑忽然发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了。唐岑咽了咽口水,正想回头看看,忽然一股夹着寒意的劲风从身后扫过,紧接着一道巨大的力量狠狠砸在了他左膝盖弯上。“砰”的一声巨响,唐岑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在下落的过程中,他对上了站在楼梯上的那人阴冷的视线。被发现了。唐岑脑海里闪过了这一句话,但很快他就没有多余的力气思考了。他的肩膀和后背重重地砸在楼梯的栏杆上,后脑勺也在翻滚的过程中磕到了坚硬的木板。身体很热,不停在出汗,唐岑却裹紧了身上的毯子。他隐隐约约听见陆晟在说话,没有刻意控制音量,像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一样。唐岑趴在陆晟腿边听了很久,断断续续辨别出几个词,连不成句,唯一完整听到的只有陆晟挂断电话前的最后一句:“知道了,去做好善后。”善后,唐岑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心脏突然猛烈地跳动一下,心里生出了不好的预感。唐岑脑子里乱成一团,他闭着眼,身体僵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生怕被陆晟发现自己已经醒了。但陆晟挂断电话没多久,温热的手掌落在唐岑头上,轻轻拍了拍。“有个不算太好的消息,想听吗?”陆晟揉着唐岑的头发,难得温声细语道:“关于艾森·斯特林的。”听着陆晟说出艾森的名字,唐岑瞳孔忽然一缩,心中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了。联系陆晟刚刚说的“善后”,唐岑几乎能猜到陆晟要告诉他的“不太好的消息”是什么。求你…求求你千万不要……唐岑撑着身子跪坐在陆晟身旁,拉着他的手低垂下头,他想求陆晟不要继续说下去,求他不要伤害艾森,只是一开口才发现,恐惧早已夺走了他的声音,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了。陆晟对着跪在面前的人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在他无声地哀求中缓缓地开口,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残忍的话。“你记得我们以前住的那栋别墅附近有一段环山公路吧,听说艾森在那里出了车祸,连人带车翻出护栏掉到悬崖下面了。”陆晟就这样轻飘飘的,把唐岑最害怕的事实说出来了。一字一句,像锋利的刀刃一般戳进唐岑的身体里,在他最清醒的时候将他的皮肉剐下,还要逼着他看从自己身上被剜下的淌着血的肉。唐岑全身都在发抖,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他抓着陆晟的手臂,颤声道:“这不可能!他怎么会在这里!你骗我!一定是你骗我的!”陆晟没有回答唐岑的质问,只是慢悠悠地继续说了下去:“整个车身都变形了,看那样子,就算没有当场死亡也活不了多久了,你想去看看吗?”恶魔笑着,手指轻轻一捏,掐灭猎物心里最后一点希望的火光,然后高高在上地欣赏着他希望破灭时脸上绝望的表情。唐岑颤抖着摇摇头,发出了一声像是被人扼住喉咙般的哀鸣,强烈的恐惧和绝望席卷大脑,隔了很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你做的吗?是不是!是不是!”为什么?为什么?他明明都照着陆晟的意思和艾森分手了,为什么他还要伤害艾森。“你说他为什么会在哪里?”陆晟眯起眼,轻轻拍了拍唐岑的脸颊。从抓到唐岑那天起,陆晟每一次威胁他的时候都喜欢做这个带着羞辱意味的亲昵动作,喜欢看他惊慌失措的样子。陆晟那一问问得唐岑整个人都愣住了,他呆坐在原地,瞳孔微微颤动着,含糊不清地说了什么,耸起的肩胛骨小幅度地颤抖了一下,忽然趴在陆晟的的手边歇斯底里地哭喊着。撕心裂肺的哭声在房间里回荡,陆晟被吵得有些不耐烦了,反手把唐岑按在床上,膝盖重重地压在他的手腕上,“我说过了,就算查到我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后天还想去看苏瑜清吗?”“想去就听话点,不准哭。”下一秒哭声戛然而止。压抑得变了调的哭声被唐岑死死地卡在喉咙里,嘴唇被咬得出血,眼泪却克制不住地涌出。在厨房里为他做甜点的艾森、陪他去医院看病的艾森、坐在古寺屋檐下为他扇风的艾森连同陆晟那狰狞的笑脸一起,在泪水中化成了一片泡影。第108章艾森死了,毫无征兆、彻彻底底地从唐岑的世界里消失了。陆晟压在唐岑的身上,唐岑紧紧地抱着他的肩膀,大张着嘴,呼出温热的气体,用没有焦距的眼神呆滞地望着天花板。他想要抽泣,想要嘶吼,嗓子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泪水从灰暗无神的眼睛里流出,打湿了大半张脸。被囚禁在房间里的唐岑一直把重病的苏瑜清当作自己唯一的精神支柱,为了见他不停忍受着陆晟的羞辱,但艾森的死却彻底击垮了唐岑。抛弃欧培拉,和艾森分手,唐岑做这一切只是不希望自己拖累他们。他知道艾森会放不下他,但没想到在他提了分手之后艾森还会一路追到国内,甚至因此出意外。都是他的错!全都是他的错!唐岑无声地哭着,一直哭到陆晟离开,哭到体力不支昏死为止,而他身下的床单早已被泪水和其他体液浸湿。那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从唐岑的身边夺走了艾森,但并没有让他从陆晟无休止的折磨中解脱出来,只是让他本就没有希望的人生变得更加糟糕。艾森出事后的第三天,刚好是陆晟许诺的探病日,但这一次唐岑没能去看苏瑜清。之前他一直害怕陆晟毁约,但最先失约的,是他自己。精神受了刺激,加上情绪起伏过大,唐岑又一次病倒了。这一场病来势汹汹,唐岑连着三天高烧不退,昏迷不醒。他的身体本就孱弱,接连不断的高烧更是把他折腾得奄奄一息,别说去医院看苏瑜清,他连抬手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那几天唐岑意识很模糊,昏睡时脑海里总是不停闪现着断裂的画面,他看不清那是什么,但每当画面闪过时,大脑和心脏总是感到一阵撕裂般的疼痛,疼痛一直蔓延至全身,疼得他喘不过气。一连三天,唐岑不是躺在床上痛苦呻吟,就是攥着床单说着支离破碎的话语,然而陆晟只给了唐岑大把的药片和一杯冰冷的水,偶尔会往他的额头上浇冰凉的液体。冰凉的液体倒在额头上,唐岑狠狠打了个冷战,被浇得湿透的头发粘在一起,散发着刺鼻的味道,那液体闻着像是酒精。烧得神志不清的唐岑最初以为陆晟要将他这个下贱的**烧死,心里还暗自庆幸能够解脱了,后来体温稍微降下来了一些,他才意识到陆晟在给他降温。意识稍微恢复了一些,唐岑又开始做梦。他梦见自己被一只白森森的枯手拖拽着,向深渊深处下坠,周围满目猩红。坠落到深渊最底处,唐岑重重地摔在地上,又被拖拽着站起来。他总觉得有人在推着他的后背,他不停地朝前走,踩上流淌着猩红液体的小路,脚底裹着黏稠的液体,就连眼前都是大片大片的猩红色,甚至还能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没有边界的红色映在唐岑的视网膜上,他痛苦地捂住眼睛,想要隔绝视线,猩红的泪水从指缝间流下。唐岑发出了一声尖厉的惨叫,他从噩梦中醒来,再度陷入另一场无尽的噩梦。漫长的折磨没有因为那场意外而停止,唐岑还是被关在那个小小的杂物室里,躺在那张沾满黏稠体液的大床上,每天裹着潮湿的被子入睡。原来唐岑还会摆出讨好顺从的姿态,但自从艾森出事之后,他就像一具没有灵魂和知觉的躯壳一般,每天木讷地迎接陆晟。陆晟当然不满意唐岑这样的态度,所以每次来都会玩点新鲜的花样,有时候是各种道具,有时候又是五颜六色的药丸或者针剂。在这之前唐岑就见过陆晟吃药,吃得很克制,一次只倒几片,不像现在这么大把大把往自己嘴里塞,偶尔还会喂一两片给他。唐岑不知道是什么药,吃下去后的感觉很奇妙,说不上舒服也算不上难受,浑身轻飘飘的,但是药效过后,身体又变得空虚难耐。空虚慢慢被放大,唐岑时常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好几次都以为自己要死了。可新的药塞进嘴里,填上了身体空缺的部分,唐岑最后还是活了下来。他继续浑浑噩噩地活着,然后彻底沦为供陆晟赏玩的提线娃娃。提线娃娃精致的脸庞曾经吸引了无数追求者,如今上头却嵌着两颗晦暗无光的黑珍珠,不时流出咸湿的液体。娃娃被肆意玩弄撕扯的破烂身体上满是青红发紫的伤痕和流着脓液的烟痂,翘挺的殷红上穿着带铃铛的圆环,随着身体的摇晃“丁零丁零”地响着。提线娃娃被主人宠幸赏玩的时候,不论是什么样的姿势,他总会侧过头看着窗外。窗外有时阳光璀璨,有时阴云密布,但在艾森出事之后,从日升到日落,从阴雨到放晴,窗外那片天空在唐岑的眼里一直都是一片刺眼的红。像鲜血淋漓的画。那一天,刚从空虚中解脱出来的唐岑看着窗外那一小片天空,忽然萌生了一个念头。他要去找艾森,去找舅舅。这个想法不知从何而起,但十分强烈,唐岑的心也跟着开始动摇。他没有亲眼看到艾森的尸体,开始怀疑陆晟说的话,怀疑艾森是否真的就这么死去了。只要他没有看到艾森的尸体,那他就一定还活着。唐岑心里忽然又升起了一丝希望,每当他望着窗外的时候,心里总会响起一个声音,催促他快点逃离这里。快一点逃出去!逃出去!必须逃出去!不可以继续留在这里!唐岑不是第一次动逃跑的念头,但是陆晟很谨慎,每一次离开都会把房间的门锁上,不给唐岑任何一点逃跑的机会。唐岑知道如果逃跑失败,他将面临更惨无人道的折磨。回想起陆晟往自己身上烫烟疤时那烧灼的疼痛,唐岑腰背上的肉剧烈地抽搐了两下,可他心里却执着地想要逃跑,哪怕成功的几率只有千分之一。唐岑心里逃跑的强烈欲望盖过了一切,混沌的神志也跟着清明了些。他开始偷偷计算陆晟来的时间,观察他所有细微的表情变化和动作习惯。陆晟在房间里的时候,唐岑还是和原来一样,乖顺得没有脾气,等到陆晟离开之后,他又用力地掐着自己大腿和手臂上的肉,直到把伤口里的脓液全都挤出来,破裂的皮肉鲜血直流才松开手。疼痛让唐岑保持应有的理智,伤口里的脓液被挤出来了,他撒上陆晟之前留下的止血粉,那些顽固的伤痕开始慢慢愈合,持续不断的发炎症状也跟着减弱了。他的身体状况开始好转,从一开始只能躺着,到后来已经能扶着墙壁站起来了。陆晟只是把唐岑关在房间里,没有完全限制他的行动,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抱他去清洗和进食,虽然大部分时候唐岑都处在虚脱昏睡之中。唐岑的身体恢复得很慢,等到气温开始下降了,他才勉强能够自由行动。但唐岑不敢再拖延,再往后天气越来越冷,身体的反应也会变得迟钝,他每天趁着陆晟外出时趴在窗户边四处观察,计划逃跑的时间和路线。然而高级公寓不同于之前住的别墅,过高的楼层使得他无法从窗户逃跑,而复杂的门锁也无法用薄薄的铝制药板撬开。唐岑几乎找不到任何一种可以逃脱的路线和方法,陆晟就是因为知道唐岑无法逃脱,才这样放心地把他关在杂物室里。残酷的现实摆在唐岑面前,但他没有放弃。他知道除了自己撬锁和跳窗之外,还有第三条路可以走,但那一条路比其他两条都更加凶险。这一场生死赌局里,唐岑几乎没有翻盘的可能,他没有任何筹码,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待陆晟放松警惕,忘记锁门的那一刻。唐岑不知道自己到底等了多久,眼里窗户外血红的景象还未退去,他分辨不太清什么时候是白昼,什么时候是黑夜,只是默默地等待着。终于,在气温再度骤降的某一天,唐岑等到了那一刻。气温骤降,杂物室里的温度也跟着低了好几度,陆晟完事之后给唐岑打了一针葡萄糖补营养,还顺手扔给他一套很薄的睡衣。睡衣砸在脑袋上,唐岑蒙了几秒,等他回过神,陆晟已经开门走出去了。“咔嗒”一声,门合上了,却没有锁舌转动的声音。陆晟竟然没有锁门就离开了!唐岑不敢相信自己等待多日的机会就这样轻易地被送到自己面前。他囫囵套上睡衣,踮着脚小心翼翼地走到门边,按下门把手,缓缓拉开一条缝。唐岑趴在门框上紧张地张望了一圈,没有发现陆晟的身影,却听到对面虚掩着的门后有一阵窸窸窣窣翻动纸张的声音。门没有锁,陆晟还在书房里,惊喜和紧张瞬间笼罩在唐岑身上,他屏着呼吸站在门后,胸腔里的心脏怦怦怦地跳着,剧烈的振动传到充血的鼓膜上。唐岑深呼吸了几口气,压下心里的欣喜慢慢推开门,探出左脚尖轻轻点在地上,然后再抬起右脚,绷着脚缓缓落在左脚前面。他的动作很轻,从杂物室的门口一直走到拐角的楼梯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站在楼梯口,唐岑朝楼下的大门望了望。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不敢放松警惕,依旧踮着脚踩在楼梯的台阶上,扶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步向下走。在即将踩到第三个台阶时,唐岑忽然发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了。唐岑咽了咽口水,正想回头看看,忽然一股夹着寒意的劲风从身后扫过,紧接着一道巨大的力量狠狠砸在了他左膝盖弯上。“砰”的一声巨响,唐岑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在下落的过程中,他对上了站在楼梯上的那人阴冷的视线。被发现了。唐岑脑海里闪过了这一句话,但很快他就没有多余的力气思考了。他的肩膀和后背重重地砸在楼梯的栏杆上,后脑勺也在翻滚的过程中磕到了坚硬的木板。身体很热,不停在出汗,唐岑却裹紧了身上的毯子。他隐隐约约听见陆晟在说话,没有刻意控制音量,像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一样。唐岑趴在陆晟腿边听了很久,断断续续辨别出几个词,连不成句,唯一完整听到的只有陆晟挂断电话前的最后一句:“知道了,去做好善后。”善后,唐岑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心脏突然猛烈地跳动一下,心里生出了不好的预感。唐岑脑子里乱成一团,他闭着眼,身体僵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生怕被陆晟发现自己已经醒了。但陆晟挂断电话没多久,温热的手掌落在唐岑头上,轻轻拍了拍。“有个不算太好的消息,想听吗?”陆晟揉着唐岑的头发,难得温声细语道:“关于艾森·斯特林的。”听着陆晟说出艾森的名字,唐岑瞳孔忽然一缩,心中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了。联系陆晟刚刚说的“善后”,唐岑几乎能猜到陆晟要告诉他的“不太好的消息”是什么。求你…求求你千万不要……唐岑撑着身子跪坐在陆晟身旁,拉着他的手低垂下头,他想求陆晟不要继续说下去,求他不要伤害艾森,只是一开口才发现,恐惧早已夺走了他的声音,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了。陆晟对着跪在面前的人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在他无声地哀求中缓缓地开口,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残忍的话。“你记得我们以前住的那栋别墅附近有一段环山公路吧,听说艾森在那里出了车祸,连人带车翻出护栏掉到悬崖下面了。”陆晟就这样轻飘飘的,把唐岑最害怕的事实说出来了。一字一句,像锋利的刀刃一般戳进唐岑的身体里,在他最清醒的时候将他的皮肉剐下,还要逼着他看从自己身上被剜下的淌着血的肉。唐岑全身都在发抖,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他抓着陆晟的手臂,颤声道:“这不可能!他怎么会在这里!你骗我!一定是你骗我的!”陆晟没有回答唐岑的质问,只是慢悠悠地继续说了下去:“整个车身都变形了,看那样子,就算没有当场死亡也活不了多久了,你想去看看吗?”恶魔笑着,手指轻轻一捏,掐灭猎物心里最后一点希望的火光,然后高高在上地欣赏着他希望破灭时脸上绝望的表情。唐岑颤抖着摇摇头,发出了一声像是被人扼住喉咙般的哀鸣,强烈的恐惧和绝望席卷大脑,隔了很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你做的吗?是不是!是不是!”为什么?为什么?他明明都照着陆晟的意思和艾森分手了,为什么他还要伤害艾森。“你说他为什么会在哪里?”陆晟眯起眼,轻轻拍了拍唐岑的脸颊。从抓到唐岑那天起,陆晟每一次威胁他的时候都喜欢做这个带着羞辱意味的亲昵动作,喜欢看他惊慌失措的样子。陆晟那一问问得唐岑整个人都愣住了,他呆坐在原地,瞳孔微微颤动着,含糊不清地说了什么,耸起的肩胛骨小幅度地颤抖了一下,忽然趴在陆晟的的手边歇斯底里地哭喊着。撕心裂肺的哭声在房间里回荡,陆晟被吵得有些不耐烦了,反手把唐岑按在床上,膝盖重重地压在他的手腕上,“我说过了,就算查到我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后天还想去看苏瑜清吗?”“想去就听话点,不准哭。”下一秒哭声戛然而止。压抑得变了调的哭声被唐岑死死地卡在喉咙里,嘴唇被咬得出血,眼泪却克制不住地涌出。在厨房里为他做甜点的艾森、陪他去医院看病的艾森、坐在古寺屋檐下为他扇风的艾森连同陆晟那狰狞的笑脸一起,在泪水中化成了一片泡影。第108章艾森死了,毫无征兆、彻彻底底地从唐岑的世界里消失了。陆晟压在唐岑的身上,唐岑紧紧地抱着他的肩膀,大张着嘴,呼出温热的气体,用没有焦距的眼神呆滞地望着天花板。他想要抽泣,想要嘶吼,嗓子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泪水从灰暗无神的眼睛里流出,打湿了大半张脸。被囚禁在房间里的唐岑一直把重病的苏瑜清当作自己唯一的精神支柱,为了见他不停忍受着陆晟的羞辱,但艾森的死却彻底击垮了唐岑。抛弃欧培拉,和艾森分手,唐岑做这一切只是不希望自己拖累他们。他知道艾森会放不下他,但没想到在他提了分手之后艾森还会一路追到国内,甚至因此出意外。都是他的错!全都是他的错!唐岑无声地哭着,一直哭到陆晟离开,哭到体力不支昏死为止,而他身下的床单早已被泪水和其他体液浸湿。那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从唐岑的身边夺走了艾森,但并没有让他从陆晟无休止的折磨中解脱出来,只是让他本就没有希望的人生变得更加糟糕。艾森出事后的第三天,刚好是陆晟许诺的探病日,但这一次唐岑没能去看苏瑜清。之前他一直害怕陆晟毁约,但最先失约的,是他自己。精神受了刺激,加上情绪起伏过大,唐岑又一次病倒了。这一场病来势汹汹,唐岑连着三天高烧不退,昏迷不醒。他的身体本就孱弱,接连不断的高烧更是把他折腾得奄奄一息,别说去医院看苏瑜清,他连抬手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那几天唐岑意识很模糊,昏睡时脑海里总是不停闪现着断裂的画面,他看不清那是什么,但每当画面闪过时,大脑和心脏总是感到一阵撕裂般的疼痛,疼痛一直蔓延至全身,疼得他喘不过气。一连三天,唐岑不是躺在床上痛苦呻吟,就是攥着床单说着支离破碎的话语,然而陆晟只给了唐岑大把的药片和一杯冰冷的水,偶尔会往他的额头上浇冰凉的液体。冰凉的液体倒在额头上,唐岑狠狠打了个冷战,被浇得湿透的头发粘在一起,散发着刺鼻的味道,那液体闻着像是酒精。烧得神志不清的唐岑最初以为陆晟要将他这个下贱的**烧死,心里还暗自庆幸能够解脱了,后来体温稍微降下来了一些,他才意识到陆晟在给他降温。意识稍微恢复了一些,唐岑又开始做梦。他梦见自己被一只白森森的枯手拖拽着,向深渊深处下坠,周围满目猩红。坠落到深渊最底处,唐岑重重地摔在地上,又被拖拽着站起来。他总觉得有人在推着他的后背,他不停地朝前走,踩上流淌着猩红液体的小路,脚底裹着黏稠的液体,就连眼前都是大片大片的猩红色,甚至还能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没有边界的红色映在唐岑的视网膜上,他痛苦地捂住眼睛,想要隔绝视线,猩红的泪水从指缝间流下。唐岑发出了一声尖厉的惨叫,他从噩梦中醒来,再度陷入另一场无尽的噩梦。漫长的折磨没有因为那场意外而停止,唐岑还是被关在那个小小的杂物室里,躺在那张沾满黏稠体液的大床上,每天裹着潮湿的被子入睡。原来唐岑还会摆出讨好顺从的姿态,但自从艾森出事之后,他就像一具没有灵魂和知觉的躯壳一般,每天木讷地迎接陆晟。陆晟当然不满意唐岑这样的态度,所以每次来都会玩点新鲜的花样,有时候是各种道具,有时候又是五颜六色的药丸或者针剂。在这之前唐岑就见过陆晟吃药,吃得很克制,一次只倒几片,不像现在这么大把大把往自己嘴里塞,偶尔还会喂一两片给他。唐岑不知道是什么药,吃下去后的感觉很奇妙,说不上舒服也算不上难受,浑身轻飘飘的,但是药效过后,身体又变得空虚难耐。空虚慢慢被放大,唐岑时常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好几次都以为自己要死了。可新的药塞进嘴里,填上了身体空缺的部分,唐岑最后还是活了下来。他继续浑浑噩噩地活着,然后彻底沦为供陆晟赏玩的提线娃娃。提线娃娃精致的脸庞曾经吸引了无数追求者,如今上头却嵌着两颗晦暗无光的黑珍珠,不时流出咸湿的液体。娃娃被肆意玩弄撕扯的破烂身体上满是青红发紫的伤痕和流着脓液的烟痂,翘挺的殷红上穿着带铃铛的圆环,随着身体的摇晃“丁零丁零”地响着。提线娃娃被主人宠幸赏玩的时候,不论是什么样的姿势,他总会侧过头看着窗外。窗外有时阳光璀璨,有时阴云密布,但在艾森出事之后,从日升到日落,从阴雨到放晴,窗外那片天空在唐岑的眼里一直都是一片刺眼的红。像鲜血淋漓的画。那一天,刚从空虚中解脱出来的唐岑看着窗外那一小片天空,忽然萌生了一个念头。他要去找艾森,去找舅舅。这个想法不知从何而起,但十分强烈,唐岑的心也跟着开始动摇。他没有亲眼看到艾森的尸体,开始怀疑陆晟说的话,怀疑艾森是否真的就这么死去了。只要他没有看到艾森的尸体,那他就一定还活着。唐岑心里忽然又升起了一丝希望,每当他望着窗外的时候,心里总会响起一个声音,催促他快点逃离这里。快一点逃出去!逃出去!必须逃出去!不可以继续留在这里!唐岑不是第一次动逃跑的念头,但是陆晟很谨慎,每一次离开都会把房间的门锁上,不给唐岑任何一点逃跑的机会。唐岑知道如果逃跑失败,他将面临更惨无人道的折磨。回想起陆晟往自己身上烫烟疤时那烧灼的疼痛,唐岑腰背上的肉剧烈地抽搐了两下,可他心里却执着地想要逃跑,哪怕成功的几率只有千分之一。唐岑心里逃跑的强烈欲望盖过了一切,混沌的神志也跟着清明了些。他开始偷偷计算陆晟来的时间,观察他所有细微的表情变化和动作习惯。陆晟在房间里的时候,唐岑还是和原来一样,乖顺得没有脾气,等到陆晟离开之后,他又用力地掐着自己大腿和手臂上的肉,直到把伤口里的脓液全都挤出来,破裂的皮肉鲜血直流才松开手。疼痛让唐岑保持应有的理智,伤口里的脓液被挤出来了,他撒上陆晟之前留下的止血粉,那些顽固的伤痕开始慢慢愈合,持续不断的发炎症状也跟着减弱了。他的身体状况开始好转,从一开始只能躺着,到后来已经能扶着墙壁站起来了。陆晟只是把唐岑关在房间里,没有完全限制他的行动,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抱他去清洗和进食,虽然大部分时候唐岑都处在虚脱昏睡之中。唐岑的身体恢复得很慢,等到气温开始下降了,他才勉强能够自由行动。但唐岑不敢再拖延,再往后天气越来越冷,身体的反应也会变得迟钝,他每天趁着陆晟外出时趴在窗户边四处观察,计划逃跑的时间和路线。然而高级公寓不同于之前住的别墅,过高的楼层使得他无法从窗户逃跑,而复杂的门锁也无法用薄薄的铝制药板撬开。唐岑几乎找不到任何一种可以逃脱的路线和方法,陆晟就是因为知道唐岑无法逃脱,才这样放心地把他关在杂物室里。残酷的现实摆在唐岑面前,但他没有放弃。他知道除了自己撬锁和跳窗之外,还有第三条路可以走,但那一条路比其他两条都更加凶险。这一场生死赌局里,唐岑几乎没有翻盘的可能,他没有任何筹码,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待陆晟放松警惕,忘记锁门的那一刻。唐岑不知道自己到底等了多久,眼里窗户外血红的景象还未退去,他分辨不太清什么时候是白昼,什么时候是黑夜,只是默默地等待着。终于,在气温再度骤降的某一天,唐岑等到了那一刻。气温骤降,杂物室里的温度也跟着低了好几度,陆晟完事之后给唐岑打了一针葡萄糖补营养,还顺手扔给他一套很薄的睡衣。睡衣砸在脑袋上,唐岑蒙了几秒,等他回过神,陆晟已经开门走出去了。“咔嗒”一声,门合上了,却没有锁舌转动的声音。陆晟竟然没有锁门就离开了!唐岑不敢相信自己等待多日的机会就这样轻易地被送到自己面前。他囫囵套上睡衣,踮着脚小心翼翼地走到门边,按下门把手,缓缓拉开一条缝。唐岑趴在门框上紧张地张望了一圈,没有发现陆晟的身影,却听到对面虚掩着的门后有一阵窸窸窣窣翻动纸张的声音。门没有锁,陆晟还在书房里,惊喜和紧张瞬间笼罩在唐岑身上,他屏着呼吸站在门后,胸腔里的心脏怦怦怦地跳着,剧烈的振动传到充血的鼓膜上。唐岑深呼吸了几口气,压下心里的欣喜慢慢推开门,探出左脚尖轻轻点在地上,然后再抬起右脚,绷着脚缓缓落在左脚前面。他的动作很轻,从杂物室的门口一直走到拐角的楼梯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站在楼梯口,唐岑朝楼下的大门望了望。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不敢放松警惕,依旧踮着脚踩在楼梯的台阶上,扶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步向下走。在即将踩到第三个台阶时,唐岑忽然发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了。唐岑咽了咽口水,正想回头看看,忽然一股夹着寒意的劲风从身后扫过,紧接着一道巨大的力量狠狠砸在了他左膝盖弯上。“砰”的一声巨响,唐岑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在下落的过程中,他对上了站在楼梯上的那人阴冷的视线。被发现了。唐岑脑海里闪过了这一句话,但很快他就没有多余的力气思考了。他的肩膀和后背重重地砸在楼梯的栏杆上,后脑勺也在翻滚的过程中磕到了坚硬的木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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